第77章 结束了，都结束了
就像是失去味觉的人对美味失去了感知，高木子一直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对这个世界失去感知的能力。
快乐，幸福，简单，明朗，那些平凡简单的情绪，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身体里仿佛沙漏一般的流失掉。
脑子里像是有一个感应器开关，只要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不管是开心还是悲伤，似乎只要达到一个值，那些情绪就会开始被自动清洗。高木子不喜欢那种逐渐被抽空的无力麻木，不喜欢那种被像是被操控着感觉。
可，她抗拒不了。
每次开心的时候，绝望就会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一点点吞噬掉那些名叫幸福的因子。每次汹涌而来的悲伤，也像是一阵汹涌而过的烟雾，将她熏得泪眼汪汪之后，很快就又烟消云散。
断断续续不断的嗡鸣，让本就钻痛的大脑更加钝痛如绞。软绵无力的双腿终于还是无力支撑住越来越沉重的身体，脚腕一软，高木子只觉得左侧脚腕伴着几声骨头的清脆声响，随即一阵钝痛深钻入心。
拿着手机的胳膊砸到水泥地面，在初初的麻木后，钻痛便从伤口和心脏处快速蔓延开来。
电话那头不停传来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一遍一遍的拨出去，电话那头一遍一遍的传出同样毫无半点波澜起伏的声音。
嘟~~嘟~~嘟~~
手机里的嘟嘟声像是一种魔咒，将心底汹涌起的情绪快速的弹压了下去。分明前一刻还是那样的悲伤绝望，可此时此刻，却又觉得任何的情绪都是多余。任何一种情绪，都是一种无聊且无用的负累。
一滴泪，自干涩刺痛的眼眶卷着滚烫的温度滑落，望着变得血淋淋的胳膊，赤红着眼眶的高木子缓缓的、渐渐地，笑了出来。周围的人们闹哄哄的围了过来，不停地在耳边说着什么，高木子听不清，只是坚决地拒绝着任何人的触碰。
“你没事吧？天啊，你在流血哎。用这个先把伤口包扎下吧。”
“你这伤的不清，要不然，替你叫救护车吧？”
“那个，你别哭，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她，她这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啊？怎么……”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用力将胳膊扯开，高木子木然望着不断渗血的胳膊，嘴角的笑意不断放大，眼中的泪珠也越掉越凶。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为什么要这么绝望？都是梦啊，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为什么，却比死还要痛苦？’
‘失去了，到底还是失去了！原来，那些自以为是的潇洒，自作多情的洒脱，在真正的失去面前，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
‘原来，真的可以因为失去一个人，天崩地裂的绝望。’
‘原来，原来，我真的不配得到幸福！高木子，你怎么敢奢望？你怎么敢，怎么敢奢望那对你而言遥不可及的幸福？你，怎么敢？’
充斥着心酸痛楚的心脏，突然间像是破了一个无底的深洞，一瞬间，将胸腔里的所有的情绪全都吞噬了个干净。
高木子茫然看了眼几乎不能正常站立的左脚，以及还在流血不止的胳膊，眼睛再次变得麻木且茫然。
‘血？我的么？为什么并不觉得痛？脚又扭伤了？这是在疼吗？为什么这么恍惚？这些人，为什么要围着我？’
不期然瞥见橱窗里倒映出来的那个一瘸一拐，满身写满了颓丧的身影，厌恶，一点一点顺着眼角眉梢慢慢爬进眼眸、心底:
‘讨厌，好，讨厌啊……’
“抱抱我，谁来，谁来抱抱我？救救我，救救我……”
耳畔恍惚听到谁的声音，高木子听不清，只是痛到不想再流泪的眼眶，不知不觉又涌出了泪来。
‘继续这么哭下去，眼睛应该会瞎掉吧？瞎了又怎么样？死了，又怎么样？好累，好累啊。为什么连呼吸，都这么沉重负累？高木子，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我想要什么呢？我，我只是想要快快乐乐的活着，想要简简单单的活着。可为什么，为什么却这么难？我以为我的意识是我的，却又觉得那些意识其实不过是被人操控的。他们允许我悲伤，我才能够悲伤；允许我快乐，我才能够快乐。可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不喜欢，那个傀儡一样的自己。好讨厌这个自己啊！好讨厌，这个无能到连废物这个词都觉得被自己玷污的自己啊~~”
周围的人们在见着那双赤红到仿佛即将滴出血来的双眸后，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人们观察着高木子异常的举动，没有人敢向前靠近。蓬头散发、踽踽自语的高木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对于’疯子’，自然没有多少人敢轻易靠近。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装上了消声器，闷闷的、浅浅的，像是可以听到，却又似乎什么也听不清。
恍恍惚惚的大脑不停地旋转，用力的晕眩，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茫然无措的看着这个不断飞旋的世界。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
一阵阵的冰寒自后背不断的涌上心头，高木子望着眼前不停旋转的人群，默默地、抱紧了双臂。脑袋许是因为紧张，不由自主的痉挛颤抖着，眼神飘忽不定的四处游移着，缓缓地，将脑袋低得不能再低。嘴里不停的低声念叨着人们听不清的话：
“高木子，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你还想要卑微到什么地步？还想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梦醒了，已经醒了，醒了……”
“跳啊！有本事你跳啊，都看了半天了你倒是跳啊。”
“别怂，跳啊！哟吼~~”
耳边突然传来哄闹的声音，周围那一张张布满担心和关切的脸，突然开始一点点被撕扯成了狰狞、冷漠的哄笑嘴脸。
人们挂着冷漠、残忍的面具，像是在看着一个无路可逃的绝望小丑，冰冷冷的，让他赶紧从悬崖边跳下去。
“再见了，这个无望的世界。”
嘴角扯起一抹解脱的笑意，高木子直挺着身体，缓缓地，向着身后地面倒去。脑海中放映出另外一个身影，和高木子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自那高高的楼顶，缓缓地，倒了下去。
“结束了，都结束了……”
滴~滴~滴~
浑身酸软的高木子缓缓睁开眼，父母年迈苍老的容颜，缓缓在眼前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