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夏主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5章 夜谈

杨广要再度征讨高句丽的消息迅速通过诏书调令传遍全国,河北、山东、河南、幽州无不人心浮动,更多乱世的有心人开始谋划起自身的退路,更有许多野心家迫不及待的揭竿而起。在山东河北一带尤其众多,平原杜彦冰、王润、李德逸各自聚众数万,攻略河北山东边境一带,渤海郡孙宣雅、赫孝德也起兵号称十万,攻略渤海一带;山东则有济北人韩进洛、济阴人孟海公起兵,也各自拥有数万人。

而声势最盛的却无过于高士达、窦建德所部,高士达原本就自称东海公,兵马甚多,近日又得到数支队伍加入,在群雄中自然更加突出。

这几支队伍分别是鲁城邱瓒等起事带来的数千盐丁、清河高鸡泊来投的王伏宝部数千以及王薄之女率领来投的王薄残军数千,足有六千余兵马,只是高士达特意为了节制这些新兵又另设一营,由他最信赖的司兵大使窦建德统领,连着几日东海公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据说连杯子都砸了好几个。

窦建德也识趣,并不再去打扰东海公修身养性,趁着新立一营的喜事,召集诸将大摆宴席,算是为他的这些班底相互介绍。

列席的有大将王伏宝、刘雅、范愿、邱瓒、高季兴、王聪儿、元浩等五十余人,窦建德亲自为众人一一斟酒,就连王聪儿这员新投的女将他都给倒了一杯,并且还当众许诺若有王薄消息,立刻帮她找寻,引得这女子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席散尽,窦建德却丝毫不见醉像,他耳清目明的留下元浩。叔侄俩单独进入书房,就着一盏细微如豆的灯光和一壶残酒论起事来。窦建德微微啜饮一口淡酒,眯着双眼感受这淡淡酒味,就如同一位夜间偷偷加餐的乡间小地主一般。元浩也伸手去拿酒壶,窦建德一把抓住他已经握住壶把的手,嘿嘿笑道:“今晚不行,你小子都喝了不少了,这都得留着孝敬老叔我,可怜我刚刚可是都喝的白水。”

元浩被他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松开手道:“叔,你也太抠门了,堂堂大头领还馋这点东西。”

窦建德笑着一把抱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说:“你呀,想想从前咱们爷俩下地干活那会,你才六岁一个屁孩子,却要跟着我捡麦穗、下麦种、除草、喂牛。我呢,三十多年纪已是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只能在地里日日耕田,那时候我们爷俩别说这酒了,就是吃饱饭都不容易。现在咱俩能吃上饭喝上酒,可也不过是个大贼头和小贼头,可不能忘本呐,别以为眼下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元浩也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窦建德吃苦的时候,那时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是上一世的大人,这些吃苦的活他前世根本碰都没碰过,何况今世只是个小小的孩童,更受不了这份苦处,可就如窦建德所说,谁叫他们爷俩穷呢,不干哪有饭吃。念到此处,不由也感慨丛生。

窦建德见他一副追忆往昔的模样,也想起许多往事,这下他连眼中都含着微笑,想了想,狠狠心又拿起一个酒杯,匀了一杯酒递给元浩。

元浩接过来一口喝掉,却待再要,窦建德又不给了,只能悻悻然放下酒杯:“窦叔,我懂你的意思,如今咱们虽然稍有基业,但也大意不得。我看高士达现在对我们已经有了戒心,不能不加防备。”

窦建德摇了摇手:“乱世之中,为人上者有五要,心胸、识人、用兵、治事、谋划,高士达胸怀大志要做河北王,要恢复北齐帝业,用兵、治事、谋划却皆不如我,能下功夫的也就剩下心胸和识人了。我相信他知我窦建德绝不是刻意阴谋反他的人物,更要显示他能容忍我这般大才的心胸,不会拿我怎么样的,相反他还必须要更加信用我才行。”“哼,他想做刘邦,让咱们做韩信张良,也得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元浩哼了一声道。

窦建德却变得严肃起来,语重心长的说:“自古人心是最重要的东西,要争人心就不能让人看到你的狭隘,高士达只要一日演的好刘邦,我就愿意演一日的韩信。凡事我要让他、从他、尊他,只有这样所有人才都会看到我的仁义,才会在心里把我抬的更高,韩信当年身死就是因为他主动站出来去要齐王的王位,所以所有人都会站在刘邦一边去谋害他,如今我这个韩信却偏要谨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那么我在一天就会功高盖主一天,他却只能演他宽宏大量的刘邦,如果他主动对我下手,那他这位刘邦就会发现张良、英布、萧何这些人都会帮韩信不会帮刘邦!”

“叔,你说的这一堆,我都能听懂,可按你说的,咱处处听他的,万一他就一直演刘邦怎么办。”

窦建德闻言又眯了一口小酒,对着元浩露出狡黠一笑:“演宽宏大量的刘邦可是很累的,而且会越来越累,你真当高士达是汉高祖那样的英雄啊,他要真是汉高祖,我就和那胡主石勒一般,倒也乐意被他驱驰。他忍的住做真刘邦,可我也不是真韩信啊,我还要做他的萧何、张良、英布、彭越们的头呢。”

元浩听得此言,心中却是豁然开朗:难怪晁盖熬不过宋江,瓦岗寨李密杀翟让则事业衰败,这就是两种方式的应证,窦建德不愧是一代枭雄,这是要做宋江啊,只是不知道这位姓高的晁盖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你傻笑什么,是不是就想到阴谋诡计上去了?”窦建德看到元浩听了他的话脸上却现出一片阴险模样来,照头就是一巴掌拍了上去。

“窦叔,我不是正在感悟你教我的道理么。”元浩突然挨了一掌,忙对着窦建德转成讨好的笑容道。

“你啊,别想那么多,刚才说的都是小事,有我来操心就行。其实我真心想告诉你的道理是,你也是从小跟我吃过苦的,知道农夫百姓的艰苦,现在天下大乱,男儿大丈夫要立大志做大事,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自己是因为百姓们过的太苦才有这乱世风云的机会,要始终记得爱民惜民才算对得起天地人心。”

“你这次带回来了王薄那厮的闺女,我听她带来的那些兵说王薄自己住的堪比皇帝,金宝玉器收了几大车,士卒和追随的民人却经常忍饥挨饿,这种人对自己人都不仁义,难怪不成气候,万万不可跟他学。”

说着说着,窦建德声音越来越小,面色也是发红,趴倒在桌上,不一会就冒出鼾声来。

元浩笑着摇摇头,自己这老叔酒量真是不行,拿起一旁挂着的披风盖在窦建德身上,小心挑灭油灯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前,听到窦建德一声呓语:“王薄这厮不是厚道人,他的闺女不能当正妻。”让元浩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他一路边走边摇头,自言自语道:“窦叔真是啥酒量,王薄的闺女不能娶,嘿。”却猛的发现一个白色身影站在他前面,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去,正是王聪儿此刻在满含怒意的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元浩心道,这是属曹操的嘛,说到就到,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招呼:“王姑娘,那个,你这大晚上的借酒劲赏月呢?”

王聪儿倒也没提他刚才说了什么,只是冷冷道:“元将军,我一个孤女到你们军中,哪敢随便乱走,不过是专程等你问你几句话而已。当初你答应我说会帮我找寻我父亲下落,今日窦公也答应了我,不知何时派人出去呢?”

“这,派了,派了,这不是还没有消息吗。”

“那好,请将军放在心上,不然不如放我去找东海公,我去请他帮助。”

元浩一阵头疼,这女子要真去找高士达帮忙不是显得窦建德这边不讲义气么,自己刚刚还和窦建德说什么要养好名声这就来添乱。

只好一咬牙道:“姑娘放心,我元浩立誓一定全力帮你去找寻,若不尽力,叫老天罚我。”

王聪儿见他这么说,才点点头飘然而去,留下元浩拍着脑袋头疼该派谁去哪打探的问题。

不过三天后,元浩刚刚派出的宋志略和武大郎还真就立马带回了王薄的消息,不但带回了王薄的消息,还带回了渤海孙宣雅的几名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