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没有一条路是白走的

我在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兄弟叫小楠，这人不喜欢讲话，做事非常有目的性。每次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总是能直入主题，然后得出一些总结性的结论，最后让我们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每次我们几个做出格的事情，他总是最理智的人；每次我们几个喝酒喝成狗的时候，他就是那个负责把我们送回去的人。虽然是好朋友，但是每次我都会坏坏地想，他这辈子的生活可能就是这样了，不会有太多出彩的地方，不会出大错误，也不会有让我震惊的彩蛋。

有天我和东商量着，说：“这家伙每次都看我们喝多，哭得跟狗一样，这次我们两个一起灌他，非要让他说点儿泪奔的事情，即使他没有，也要看看他内心深处到底装着什么。”那天，我拿酒杯不停地碰他的瓶子，东一次次和他干到瓶子翻过来，直到看到他瘫坐在凳子上开始笑，然后，他讲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让我震惊的故事。

那是一个暑假，高三的学生丢掉书包、烧掉课本，开始疯狂地旅行，开始了再也不用遮羞的恋爱，开始了驰骋在球场上的比赛。而小楠，却已经开始纠结自己报考的志愿了。因为父亲是部队的，小楠从小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说自己以后也要报考军校，为国效力。可是，小楠的父亲坚决反对小楠进入部队。其实一个家长不让自己子女继承自己的事业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明白自由的可贵，知道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和爱好的重要性，孩子也是一样的，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自己的孩子，这种家长是伟大的；二是深知自己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已经过得难受了，而孩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这种家长，更伟大。而小楠的父亲，不管基于哪种考虑，就是坚决反对他考军校。

两个人吵了几天后，无果。小楠的父亲拿走了小楠的报考表，藏了起来，准备帮他报好了再告诉他。第二天，抓狂的小楠不见了。

父亲找了他两天，焦虑得到处打电话。而此时此刻的小楠，一个人去了大兴的一支特种部队，静坐在门口。那天是一个炽热的日子，知了叫破了天，鸟张开翅膀像老鹰一样准备展翅高飞。

门岗看到一个小伙子坐在部队大门口一天一夜了，好奇地走过去，看着小楠，问：“小伙子，你是干吗的？”

小楠抬起头，慢慢地说：“我要见你们政委。”

那天下午在政委办公室，政委打电话给李楠的父亲，终于，他父亲妥协了。

小楠走进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军校，训练时比别人都刻苦，表现比别人都好；别人跑步跑五千米，他就跑一万米；别人学习到九点，他就学习到十一点。大二，他遇到了同样爱在图书馆看书的我。我们成了好朋友，喜欢聊聊自己这周读过的那些好的文字和一些新的想法。

我们一起做过的疯狂的事情很多，我曾经把这些故事写成了小说，最终没有发表。我们甚至无话不谈，可是我却清楚地明白，我是注定要离开这个环境的，因为我生性喜欢自由，不愿意被束缚，而小楠不一样，他有很强的忍耐力，喜欢这种日子。虽然路注定不同，但是都祝福着彼此。一年后，我离开了军校，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两年后的一天，我接到了小楠的电话。在此之前，我与小楠失去了联系，只知道他被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了，那里连手机都不让用，据说方圆几十公里都没人。

小楠说：“尚龙，明天，我想去找找你。”

我说：“你还活着呢，哈哈，可是你怎么出来啊？不是不让出来吗？哎，不是不让用手机吗？”

小楠说：“你别管了。”

那天，我和东、耗子几个好久不见的好兄弟聚在了一起，见到了黑了许多而且两年没消息的小楠。我们以为小楠带来了一个升迁的消息，后来小楠喝了一杯酒，缓缓地说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明天哥们儿就能退伍了。”

那天晚上除了他充满希望的笑容，我就只能隐隐约约地记得大排档的嘈杂和喝酒撸串的自由。他说：“来到最艰苦的地方，该体验的都体验了，也该换个生活方式了。”

他继续说：“一开始父亲不同意，单位领导也不同意，尤其是我爸爸。我两周没有接他的电话，哈哈，我又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我问：“那你想好以后要干点什么了吗？”

小楠说：“可能会做和摄像有关的事情吧，我最近在学习呢，算是初学吧，跟你这个大导演不一样。但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能常聚聚了。”

这个时候，东问：“可是，毕竟坚持五年了，你不觉得这五年白白浪费了？要是这五年学习摄像就好了。”

小楠喝了一杯酒，说：“其实不存在白活的日子。不经历那些，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爱什么；不经历那些，我永远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多么可贵；不经历那些，年老的时候，我一定会后悔这些什么都没做只是想想的日子。”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然后在KTV唱着五月天的《咸鱼》，哭得稀里哗啦。忽然明白，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一条白走的路。就像你走在一个十字路口，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你要向东南西北哪一个方向走。一些人在行走的时候有高人指路，告诉他们这条路可以这样走，那条路走完会是什么样的，虽然容易了很多，可是失去了那种未知的快感和有趣的不确定性。一些路，只有你走过了、走错了、走进死胡同了，你才知道这条路是不能走的，这样并不影响你的速度，因为，生活和速度无关，和终点无关，和路程上的风景、和陪你的人、和走路的心情息息相关。虽然你的路走错了，但是你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一路上认识了你一辈子可能会擦肩而过的人，闻到了那些可能永远不会闻到的花香。其实，没有哪条路是白走的。

我记得当时读《乔丹自传》的时候，里面有一句话很感动我，他说：“如果不打两年棒球，我永远不知道自己这么热爱篮球。”

有时候我会觉得，明明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是直线，上帝为什么让你绕着走？后来随着成长，我开始明白，两点之间的直线虽然最短，但是那条曲线是最美的。而世界上美丽的图画，很少有直线，都是由那一道道曲线构成的。

小楠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现在的他，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只知道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或许他以后想当导演也不一定。无论如何，这一路，他看见的风景、经历的事情，都是钱无法买到的。

没有什么路是白走的，没有什么事情是白做的，这些看似无意义的事情，都是成长的基石。我们生命中的每段插曲都有着它该有的意义，所以不要抱怨为什么不早点儿做，更不要后悔要是做了什么就好了。你有后悔、抱怨的时间，不如整装待发前进起来。有时候只有走错了路，才逐渐明白自己要的未来；只有交错了朋友，才逐渐知道什么是患难见真情；只有爱错过人，才逐渐懂得真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