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告别慕容惜生
学校宣传栏每周都会更新同学们投稿的文章，王博文注意到总是会出现朱珠的名字。有时一期甚至有两三篇，有散文，有诗，有故事。但那些不是她自己投稿的，都是语文老师直接在她的周记作业里选用的。
他认为，一个内心冷傲孤僻阴暗的人，是不会写出如此情感丰沛的文章的。
他猜，她是戴了一副令人生厌的面具，隐藏真实的自己，就像慕容惜生一样吧？
直到那天傍晚，他看到她站在电话亭里，一开始眼中噎着泪，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微微上扬，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哭还是笑。
等她挂了电话，自己的眼神和她碰撞到了一起，她的眼泪被生生的憋回了眼眶里，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冲自己笑了笑，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但这一笑，就像是夜收起了傍晚的最后一丝光亮，往他的心上，泼浸了墨色。
古龙写道：那是一种奇异的美，神秘的美，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美得不可比拟，美得毫无缺陷……尤其，在她眉梢、眼角，凝聚着的那一种混合了悲哀、幽怨、愤怒的意味，使得她的美更……更……无法形容!
他确信，朱珠就是他心中的慕容惜生。那天以后，贴在信纸上的每一首歌，他也搞不清楚是替乔可一选的，还是给自己选的。
歌曲放完，进入到下一首歌的前奏，王博文没有像之前那样按下后退键，他关掉随身听，起身给乔可一家拨了电话。
“呆子！信可别忘记了写你名字！”他迟疑了一下，又说：“明天还是你自己去送吧，放学你来我们学校，我帮你拖住她。最后一封了，自己送吧。”说罢，就挂了电话，回屋拎起一本新的武侠小说，看了起来。
乔可一接到电话，赶紧找出信，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把信折好，又放回了信封里，不安地搓了搓手。
他想，已经这么久没有和朱珠联系了，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到她？当她知道信是自己写的，会是什么反应？还是她早就知道了？第一句话要和她说什么？
他又有些后悔，贴了太多情呀，爱呀的歌词！自己该怎么解释？
朱珠还是和以前一样吗？她有没有变样子？她的头发长了吗？
她一直都是长发，小学时总是扎着两根羊角辫，每天和衣服搭配，换不同颜色的头绳。高兴起来时，两根小辫子像拨浪鼓一样，一晃一晃的。
初中以后，朱珠就只扎一根马尾，她的头发又黑又多，发丝有点硬。她甩头时，那马尾经常抽在乔可一的脸上，生疼。
男孩子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对女生有莫名的敌意，对自己越喜欢的女生，越是故意找茬。好像你不和女生为敌，就会被其他男同学孤立排斥一样。即使是对认识了多年的朱珠，也不例外。更何况乔可一已经成为年级里的“大哥”。
那天朱珠在午睡，乔可一刚因为要不要拉窗帘的问题，和朱珠找茬吵了一架，又想到自己总是被那马尾抽到生疼的脸，就来气。
于是他拿起剪刀，对着朱珠的马尾根，咔嚓一剪。她的头发多，只剪掉了一半。
朱珠被惊醒，看着落在自己肩上和地上的头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乔可一没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有点害怕，但好面子又装作不以为然。
“怎么样，剪的好吧！大师级别！”他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嬉皮笑脸的说。
“乔可一，你个混蛋！”紧接着就是一堆书砸在自己身上。
看着朱珠冲出教室，乔可一有点懵，至于吗？不就是头发吗？剪了再留呗。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朱珠哭。
隔天，乔可一就看到了短发的朱珠，虽然有点儿不适应，可还是很好看。只是眼睛不是笑弯弯的，是带着怒气瞪得圆圆的白眼。
朱珠很珍惜自己的头发，不喜欢别人碰。
小时候，都是姥姥给她梳头，每天都扎两根羊角辫，朱珠会嫌姥姥总是扎一样的发型，姥姥说：我只会扎这个呀，以后你要学着自己梳头了。
姥姥生病时，朱珠还不会自己梳头，她拿着梳子去找妈妈：妈妈，你可以帮我扎辫子吗？冯淑敏专注的在镜子前给自己的头发喷发胶，看都没看她一眼，冷漠的说：“自己扎”！
朱珠只能一个人对着镜子，笨拙的缠着头发。这根歪了，那根太散了，两根不一样高呀。
刚开始几天，她的辫子乱七八糟的，慕楠嘲笑她是梅超风。渐渐地，她可以熟练的给自己梳头了，还学会了其他的样式。
她去医院看姥姥时，开心的和姥姥说，“姥姥，你看，我自己扎的，好看不？”
上了初中，朱珠觉得自己的发型有点幼稚，就学着其他女生的样子，换成了单马尾。
但她还是会在家里的时候，给自己梳以前姥姥扎的那个发型，也常怀念起姥姥给她梳头的日子。
她希望自己一直是长头发，这样她就总能想起和姥姥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朱珠那天被气疯了，她第一次骂了乔可一，第一次打了乔可一，第一次永远不想再理乔可一。她不明白自己对他这么好，他却跟其他男生一样来欺负自己。
而且还是剪了自己如此珍惜的头发，就像是剪断了她和姥姥之间唯一的连接。
当理发师和她说，没法补救，是能把另一半也剪短时。她彻底崩溃，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坐在店里嗷嗷大哭。搞得理发师也很无奈，只能对她说：“同学，头发剪了可以再长的。你年级小，头发长得快，几天就长了。”
他们都不懂为什么朱珠会崩溃，她心疼的不是头发。
从此，她就再也没有留过超肩的长发。
想到这儿，乔可一站到镜子前，双手插进浓黑茂密的短短的发茬里，心想：反正我已经把头发还给她了！
他撩起上衣，露出刚练成型的腹肌线条，欣赏着镜中健硕自己，满意的笑了笑，果然长得帅什么发型都适合。
朱珠会喜欢我的样子吗？他自问，平时都挺自信的，怎么一想到她就这么紧张呢？明天有王博文帮我，怕什么！
他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做起了俯卧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