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耦居无猜 3
德音的风寒起势很急。
入睡前秦克定隔着门听到德音偶尔咳嗽两声,“德音,你不舒服吗?”
女孩儿不肯回应。
“德音,你开开门,我要进去洗漱。”他不放心女孩。
“房子里不只这一个卫生间!”
“咱们只租下这一套,我占用别的卫生间不好吧?”
谁跟你是“咱们”!是我自己租下的!“有什么不好的,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差这一回!”
秦克定去楼下厨房为德音烧一壶开水端上来,“德音,喝点热水!”女孩不理他,“我把水壶放在门外,你想喝水就开门拿。”
女孩子一夜没关灯,秦克定的心也悬了一整夜,因为德音夜里又咳嗽了几声。第二天早晨,他迟迟听不到屋里的响动,“德音,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开门让我进去!”
他在门外说得口干舌燥,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德音,你再不开门,我破门进去了!”他放出大招。
他终于听到了脚步声,接着屋门被打开,“吵什么吵?你烦不烦?”女孩皱着眉,头发蓬松,她应该是才从床上爬起来。
秦克定看她神态极为疲惫,脚步不稳,顾不上两人肢体间的隔阂,赶紧握住妻子的手。一握之下,他心里大惊,女孩的手热得很。“德音,你发烧了!”
“走开,吵死了!我睡一会儿就好了。”女孩儿努力要甩开他的手,往床上去。
“我们去医院,就现在!”
“不去!”女孩爬上床,用薄被遮住自己。
秦克定去衣柜里取一套妻子出门的衣服,放到被子上,“换衣服,德音,我们去医院!或者,我帮你换!”他不给女孩儿商量的余地。
秦克定背过身去。
“好了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身后没动静,秦克定回头,女孩儿坐在被子里落泪。他满心不忍,走过去,把女孩儿连同被子一起横抱起来。
“你做什么?”女孩儿挣扎。
“去医院。”他太强悍,女孩儿挣不过他。
秦克定抱着妻子下楼,把她放到沙发上,拿起电话叫出租车。趁着他打电话的时候,卫德音藏在被子里手忙脚乱地换衣服。女孩子懂理,晓得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吵架,以免丢了闺秀的体面。
医生说是感冒,这病可轻可重,轻症,一周就好;要是高热持续不退,就危险了。
卫德音在医院里很乖巧,一切听从医生跟秦克定的安排,乖乖地打针,跟秦克定去药店里买药。出租车一直跟着他们,白人司机固然满心里充满对“东亚病夫”的鄙夷,但是谁跟钱都没仇,这黄种人鼓鼓的钱包令他折服。秦克定支付了他整天的费用。
女人是有两面性的,一面是天使,一面是磨人的小妖精。回家后,德音便不肯吃药了,除非秦克定同意跟她离婚。她才打了一针,兼之出门被凉风吹了吹,自己觉着清爽了些,便有恃无恐。
“好、好、好,我同意。”秦克定连声说,他心疼女孩儿,“什么都依你,你说了算!你把药吃了,乖!”他伸手摸德音的脸,热得很。无商不奸,权宜之计罢了。
医生说他们不需要专门跑到医院,叫家庭医生诊疗便可,他会妥当处理。秦克定给房东打电话求助,房东的家庭医生姗姗而来。医生留下两个冰袋,叫卫德音放在腋下降温,又切切叮嘱女孩儿务必要多喝热水。给中国人看病?他原本很不情愿,待看到患者的美貌时,满腔的怨意烟消云散。况且这中国男人极为慷慨,诊金给得他没话说。
德音试了一下,便拒绝把冰袋放在腋下,太冷了,会要命的!
“听话,德音,冰袋降温,退烧最要紧!”
“你自己试试,看要不要听话!”
秦克定打了个哆嗦,这法子太粗暴,他一个壮男都需咬牙,遑论娇弱的还在病中的德音。
秦克定把两条毛巾用冷水洗了,叫德音放在腋下。“这样可以吗?”
他见德音认可,便又去洗了两条毛巾给德音围在额头和脖子上。
过了一会儿,他把德音脖子和额头上的毛巾翻个面。
“烙饼吗?还要翻面。”德音有气无力地说。
秦克定笑笑,这说明德音状况还好,还有心情跟他斗嘴。
他去洗一条毛巾,给德音擦拭手和脚。
“擦手跟擦脚的毛巾难道不要分开吗?”德音小声嘟囔。
“好,好,都依你!”他再去洗一条干净毛巾。
秦克定走马灯似地在卧室和浴室之间往返,替德音一遍遍更换冲洗焐热了的毛巾。
“再喝点水,德音。”
“我要变成水桶了。”女孩儿皱眉,勉为其难地再喝两口。
后来,德音睡着了,秦克定便坐下来守着她,他怕频繁地擦拭和更换毛巾会打扰妻子。德音昨晚一定没能安睡。
要是秦克定能未卜先知,他绝不会放下毛巾。
夜晚,德音又烧起来。家庭医生赶来,他给女孩儿打了针,又叫秦克定用纱布蘸了酒精给女孩儿擦拭身体。额头、脖子、腋下和腹股沟,每个部位都要擦拭,因为这些部位皮下血管丰富,血流丰富,有利于酒精蒸发散热,带走血液中的温度。
额头,也许可以麻烦秦克定;脖子?这跟裹毛巾的操作不一样,不好!腋下和腹股沟?女孩儿绝不肯。她虽然高烧,却神志清醒。
女孩子接过纱布,自己伸手到睡衣里仔细擦拭,“不许看!”
“我没看,我在看你的脸。就算看,也看不到,不是有睡衣挡着吗?”
女孩儿自己擦了一会儿,泪便上来了。
“不哭,不哭,我陪着你,你别怕!”秦克定心疼得要命,“吃了药、打了针、再物理降温就好了!总要烧一会儿,要不怎么杀死病毒?”他把女孩儿圈进怀里。
“不许乘机占我便宜!”女孩儿推开他。
秦克定苦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要是还有那心思,岂不是畜生?
德音的烧就是退不下去。擦了酒精后,体温会降一点,很快就反弹。酒精不能总擦,女孩子皮肤娇嫩,受不了。秦克定就用冷水一遍遍洗了毛巾,让德音冷敷身体不同的部位。
“不擦了,好吗?我想睡觉。”发烧又怎样,她把心一横。
“那你睡着,我给你擦。”他心里怕得要死,从小长到大,他没这么怕过。
女孩子迷迷糊糊地,总是半梦半醒。冷毛巾在她额上、颈上、手脚上换来换去,一夜不停。秦克定把手轻轻伸进她的睡衣里,替她更换腋下和腹股沟上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碰到她的要害,因为德音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