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携红袖按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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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刘郎已恨蓬山远 2

面前的书看了很久,一页也没能翻过去,每一个词她都很熟悉,连成句子后在她脑子里不产生任何意义。自从秦克定走后,两天来她都是这个状态。德音寻思秦克定在哪里,大概在去西海岸的火车上,今天是除夕,他要在火车和船上过年了。他走的那天,大衣拿在手里没穿,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穿上,波士顿的冬天很冷,他会不会感冒?

秦克定离开当晚,奶妈问可不可以跟大少奶奶说几句话,因为夫人要她在适当的时候转告少奶奶一件事。

奶妈说当初并不是大少爷刻意逃避婚礼,大少爷想拿了博士学位再结婚,老爷不肯。大少爷跟老爷商量说那么结了婚再回美国读书,带着少奶奶去美国也可以,但老爷说上海的情势很好,要大少爷早些回来打理家业,断了继续读书的念头,拿了哈佛的硕士学位就很可以了。

大少爷回电说从来自己的事都由老爷做主,婚姻也是,那么婚期总可以自己定吧,老爷说婚期就定在那天,让大少爷看着办。老爷还断了给大少爷的汇款,逼他回来。大少爷回电说请老爷推迟婚期,学业自己是一定要完成的,老爷断了他的银钱来源也无所谓,只是怕大婚时他不回来,伤了两家的和气。老爷回复说大少爷胆敢不回来,就不要继承秦家的家业。

两边就僵在那里,再无音讯往来,老爷向来对子女说一不二,不信大少爷敢违抗他,后来的结局大少奶奶也知道了。

德音听了泪流满面,他们父子二人赌气,拉上她做牺牲品。

“夫人看大少奶奶对大少爷误会太深,所以让我转告大少奶奶。”

德音苦笑,迟迟不告诉她是怕她对秦家心生芥蒂,不肯为秦家卖命。

下午德音从威德纳图书馆里走出来,迎面碰上秦克定。既然大少爷来了,自己断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道理,奶妈撇开二人。

“我来送这个给你,医院的检查结果,我没病。”他递给她医院的报告,很平静。

她震惊,然后低下头,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

他环顾周围,刚好脚下的石阶连接一片侧立的突起的平台,他就把报告放到平台上。再没人能令他不顾尊严,只因他深爱她,他瞬一下眼睛,“我走了,你放暑假我再来。”

“今天是除夕夜吧?”她看着他的后背说。

“什么?啊,我都忘了,怎么?”他转过身来,奇怪她为什么说这话。

“听说……”她轻咬下唇,“我门上缺一副对联……还有福字……听说你字写得好。”她低着头小声说,脸上晕出霞色。

“好,你要什么样的对联?我编好听的给你!”他有些吃惊,然后笑意在他眉间眼角徐徐展开,“我搬过去好不好?我一个人过年孤独。”

“那你保证我们只是同乡,不涉……”

“不涉什么?”他追问。

“不涉其它!”

“好!”他吸取之前的教训,见好就收,提醒自己不要迫她太急。同乡?要是他们以后的女儿敢把同乡带回家留宿,可能还很多天,他要家法伺候。

“你陪我去收拾行李?”

“不好!”谁知道他会有什么企图。

“那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收拾行李,一会儿就搬过去,你等我。”

“哎,那个,你别忘了拿。”

“哪个?”

“那个,”她指着平台上的报告单,“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她羞红了脸。

秦克定称心如意地坐在炉火前守夜,前天他从这里离开满心凄凉,现在佳人在侧,而且酒足饭饱。佳人总在看书,他略有不甘,“德音,我们说说话好不好?”刚才吃年夜饭时他要跟德音聊天,德音就说以前自己的曾祖父教导晚辈们“食不语,寝不言”,他在心中腹诽那食古不化的老爷子。

“我有功课要赶。”

“你已经看了很久,功课很重吗?”

“拉德克利夫学院由哈佛的教师任教,哈佛的教师是学生杀手,你难道不知道?”况且这两天她因为担心他,功课落下不少。

拉德克利夫学院,他在心里意淫,在美国名门闺秀想上大学,都会选择瓦萨、史密斯、韦尔斯利这些根基扎实的贵族学校。拉德克利夫学院在七姐妹学院里的排名一般,来这里的多半是马萨诸塞当地的牧师、教师、医生等中产阶级的女儿,她们仰慕的是哈佛雄厚的师资力量。德音从牛津毕业来这里是屈就,大概因为拉德克利夫学院是哈佛的附校,而且就在波士顿,他心里很温暖。

的确,他意淫得没错。

“女孩子学建筑和设计不太好吧?”他以为德音会继续以前的人文艺术类专业,她居然选了建筑和设计专业。

“你不喜欢最好!”

“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他赶紧说。“你已经拿了牛津的双学位,怎么还从本科念起?”

她扬眼微笑,状极妩媚,他立刻心襟摇荡,“我听说女硕士、女博士不好嫁人。”其实她是喜欢建筑,谁让他絮絮叨叨、没话找话,她肯在大年夜里收留他已是皇恩浩荡。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你拿我当什么?”他终于缓缓地说。

她认真地想了想,娇俏地笑着说,“我包养的外室啊。房子的租金我付的,”她已经逼着秦克定收了支票,“嫲嫲们的吃穿、例钱也是我给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买的。所以,你想啊,是不是?”

秦克定发现德音有时候挺敢说话,而且她一对他微笑便没什么好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宁可德音对自己微笑。“你知道男人包养外室贪图什么吗?”他幽幽地说。

她连脖子都羞红了,沉下脸来,“你知道茹太素为什么被明太祖杖刑吗?”她不等他回答就说,“因为废话太多!”

秦克定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