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紫心!你……”圣姑瞪大了眼,指着我“你”了半天,又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的地盘,硬生生改口:“你从花界回来了?”
废话!我都离开花界多久了,你才来问我?不对!这段时间神界和花界斗得正酣,而且主要是圣姑被人阻拦,所以他们应该没空知道花界发生了什么!
那她为何问我这么一句?
“不然呢?”我轻飘飘地反问回去。
“那你……你,你身后之人是谁?!”
身后之人?!果然猜对了!她以为这些天花界找她麻烦是我在操作!如今确认我人在百兽谷,她的麻烦却还没停,她便觉得是我身后有什么人在帮我!
“本宫从来孤身一人,哪来的身后之人?圣姑莫不是老糊涂了!”
圣姑气不打一处来。听这意思,这丫头是两边跑?就为了找自己麻烦?!不过,她能让圣姑不痛快,圣姑也能找到拿捏她的把柄!
“是我多想了。”圣姑假笑着开口,“你虚弱成这般,怕是没少费心阻我吧?”
我笑眯眯地威胁道:“本宫即使虚弱,也能将你挫骨扬灰,要试试吗?”
圣姑旁边的紫怡上前一步就要怼我,刚要开口就被她师父按住。
圣姑笑了一声,看了看我身后的仙和齐林,刻意凑近了我,压低声音道:“我去了一趟神巫族旧址,翻到了一些东西。”
呵,那里有用的东西早被我一把火烧了,她去了又如何?!我无惧无畏地看着圣姑的脸:“所以呢?”
圣姑被我这副样子气到,她一忍再忍,把怒气压了下去,又附在我耳边道:“你烧毁了那里所有东西,连那些珍贵古籍都没有留下,可终究没舍得烧了那一样东西吧?”
什么东西?那里还有什么我不舍得的?
圣姑看到我一脸疑惑,便得意洋洋地吩咐她的随从端上来一个托盘,绸布下面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我心中暗叫不妙,以为我真的留下了什么标志性的物件让她找来了!
但当紫怡手欠快速将那绸布掀开后,看清那样东西,我和仙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圣姑还在洋洋得意,指着那东西道:“这个,就当是我送给小花神妃的新婚贺礼,可好?”
我看明白了,圣姑是生怕她自己命太长!
齐林还不明所以,竟走过去细看那东西,“呦,丫头啊,这嫁衣可不是凡品啊!”
废话!那是当年姨母为我亲手缝制的嫁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姨母的心血!
“不过,如瑛小姐,我家丫头新婚之时,你要是送这东西,不太礼貌吧?”齐林啧啧几声。
“阿姐,这衣服是你的吗?”紫怡显然根本不知道她师父在干什么!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沉了脸:“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件衣服我烧了,我亲手烧的,可如今圣姑还能找到了,我怎会不清楚缘由!
“当然是神巫族大殿中贡着的。”圣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你那里放了多久?”我沉声问道。
“三个月!”三个月前她就找到了,只是没来得及来找我对质,因为这几个月百花和她斗得正酣,她没空来我这儿显摆!
“紫怡,”我叫了一声,我那个傻妹妹看向我,我叹了口气,接着道:“这几日不要进你师父的住处。”
“为什……”紫怡话还没说完,就被圣姑拉开!
“你什么意思?!”圣姑终于发现不对劲来,将紫怡护在身后质问我。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小妹别被连累到,圣姑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又换上笑脸,“本宫院里还有客,告辞!”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哎!紫心丫头!紫心丫头!”齐林叫了我几声,我没搭理。
晓青一走,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托盘里的嫁衣,心里越发不好受,便寻了个借口将圣姑师徒赶走,但扣下了那身嫁衣。
“沁儿,这衣服是不是不太对劲?”圣姑离开后,齐林才点破道。
“嗯。”仙点点头,又转身吩咐梅雪把这身嫁衣送到阴狱最底层去。
阴狱最底层……那里向来是谷中镇压穷凶极恶的恶灵的!
齐林背后一凉。
百花和花神被扣在议事厅,绮萝死活不让他们离开。
花神还算淡定,毕竟他来这儿的消息圣姑应该不知道,只要没啥麻烦找上门,花神便无事。
但百花并不乐意,已经和绮萝理论了小半个时辰了。圣姑来了,定然要找晓青的麻烦的,可这些日子和圣姑斗的人是他啊!晓青这边什么都不清楚,万一应付不来呢!
可无论百花如何据理力争,绮萝都不为所动。
“到底要如何你才肯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不可能了,不过你要是当场暴毙了,我倒是可以叫人来抬你出去!”
二人谁都不让步,吵吵嚷嚷个不停。
门就在这时突然开了!背对着门堵门的绮萝直接被撞得一个踉跄。
“你进来前敲个门会死吗?!”绮萝瞪着刚进门的我。
“会死。”我面无表情地敷衍道。
绮萝也习惯了我不说人话,冲我呲了呲牙后就退到一旁了。
“圣姑说什么了?”百花一脸担忧地上来拉我。我避开他,转向花神:“君上真是好生会玩啊!”
“父君?你不是说这事和你没关系吗?!”百花听我这么说,也是急了。
花神懵了一下,“是该没关系的……要说有什么关系,那也得追溯到好几个月前了。”
果然。六界内如今对我的身份心知肚明的人不少,但执着于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的,只有花神和圣姑了!也只有他们知道神巫族具体位置!
我当年临走时烧了那里,第一次确实没舍得烧那身嫁衣,而花神事后肯定是还去过那儿,才能找到当时“身死”的青墨,所以他就有可能看到过那身嫁衣,在不久前还和我斗的不可开交时提醒圣姑也过去看一眼……
可……可他们都不知道,后来我专程重返故地,去销毁了那件嫁衣!神巫族人的亡灵,无法入轮回,再加上全族因我枉死,怨念深重,便尽数附在了那件本该穿在我身上的嫁衣中!
当年烧了嫁衣时,我便开始被心魔折磨,我以为是嫁衣上的亡灵转移到了我身上,如今看来,它们只是在提醒我,它们并未随着我那一把火化为灰烬,而是重塑成嫁衣,留在了旧地!
那样一件衣服,竟然被圣姑带了出来!还在女娲族,在她的住处放了那么久!而圣姑还是当年灭了神巫族全族的罪魁祸首!说好听些,她是不知者无罪,说严重些,她就是嫌自己命太长!
随着我将这些事讲出来,花神脸色越来越白。
良久,花神开口了,却是对百花说:“女娲族大祀重启那日,你不必去了。”
好家伙,这是生怕自己儿子因我折在那儿吧!
“我一定会去。”百花毫不领情。
绮萝听明白了,一拍手,恍然道:“这么说,那嫁衣上的亡灵,有可能留在圣姑那儿了?要自己给自己报仇?那,它们最不可能伤害的,不就是主儿你和当年的李青墨嘛!”
按照常理,绮萝这种说法没错,可是,神巫族亡灵和普通亡灵不一样啊!它们可不按常理来!
我刚要跟绮萝说这些,梅雪就冲了进来,“女王!出事了!那衣服不见了!”
漂亮!百兽谷阴狱都镇不住!
绮萝:“不见了?!不见了你去找啊!大呼小叫的干嘛?!”
我突然觉得绮萝智商可能掉线了,于是抬手狠狠敲了她的脑袋。
“你干嘛?!”绮萝一脸震惊加委屈地抱着头看我。
“去办你的事儿,别在这儿碍眼。”我头疼地扶了扶额。
“梅雪仙子,不必忧心,衣服不过是去它想去的地方了。”百花笑眯眯地看向愤愤离开的绮萝。
梅雪:“我知道不必忧心,只是来提醒女王一句,万事小心。”
百花:“啊?”不是,怎么好像他们谁都知道要发生什么要做什么?!倒显得自己多余了!
花神拉了拉自己儿子,还想再劝几句,就听到晓青的声音又响起。
“花神君上也见过那身衣服,不若先行回去,洗洗浊气?”
花神心中一震。对啊,那身嫁衣还未被烧时他便见过!神巫族族灭那日,那身嫁衣浸在血里,妖冶艳红……他还带走了一旁的……
想到这里,花神便顾不上今日来百兽谷的目的了,忙起身告辞。
花神走的急急忙忙,我差点儿惊掉下巴!不是,不就是一些亡灵鬼怪吗?至于把他吓成这样?儿子都不要了?
百花伸出去拉人的手还悬停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消失的自家父君,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我:“有这么恐怖?”
我摇摇头。
之前我控制不住那些怨灵,所以烧了那嫁衣后就不敢再去寻,但如今的我,或许有能力压制它们,所以,这嫁衣再次出现,我心里便有底,不必担忧。
不过,在我收服它们之前,还是得给圣姑一点儿教训才是。今日我未点破嫁衣之事,但圣姑肯定也从我的反应中看出什么了,所以才肯松口将这身嫁衣留下。
圣姑以为,如此她便无事了。可是,它们并不打算放过她呢!
那身嫁衣消失了,谷里并没有什么动静,大家还是各干各的。
毕竟,我们都清楚它们去哪儿了,就等着圣姑来请就是了。
在我第无数次半夜滚下榻,落入百花怀里后,他将我好一通嘲笑。
之前我们二人之间各自矛盾时,我不让他上榻,他便一直睡在榻边地上,后来和解了不过几日,我怨他插手我与圣姑之间的恩怨情仇,又将他踹了下去。
但是,这么多年都睡一张床,似乎是习惯了身旁有人,我总是睡着睡着就到处找他,然后就滚下榻去了,被睡在榻边的百花稳稳接住。
不行!不能再被他接住了!否则面子上挂不太住!
于是,我趁他不在时,将他的地铺拉到了离床榻远一些的位置。
刚完成这项工作,还没缓口气呢,莫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了我身旁,轻飘飘地叫了一声:“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虽然我不怕鬼怪,但毕竟这会儿心虚,我立刻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呀,莫烟来的不是时候呢!”莫烟看着我跳上榻,捂着嘴偷笑。
“你,我,不是,”我语无伦次,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又擅自跑过来!”
莫烟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道:“姑娘恕罪,绮萝出了些状况,她传讯于我,她手里正在做的事便让我先代做,我这就来了。”
绮萝?!出了状况?!
我捋了捋思路,从榻上走下来,走到桌子旁,坐在凳子上:“她能有什么状况?莫不是又躲懒吧?”
莫烟跟过来,坐在我对面:“主儿,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
“也罢,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莫烟也不打算解答的样子,自顾自开了新话头,“对了,我接到消息,在花界的暗桩被拔了好几个,你小心你身边那位。”
什么玩意儿?!百花把我锦云阁暗桩给拔了?!他从哪儿套出的消息?!
“姑娘们可有伤亡?可有受辱?”我一秒切换状态,开始例行询问。
莫烟摇摇头,“没有,他只是把人遣回来了。”
“那她们带着的消息呢?”
“也一并带回来了。”
把人送回来我可以理解,花界不想被人监视着,可为何还允许姑娘们把消息带出来?
我和莫烟还在商讨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百花就回来了,进来就想往我身边坐!
我指了指门外,道:“锦云阁内务,小花神殿下请回避。”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看我也没用!瞒着我和圣姑斗法就算了,竟然还敢动我锦云阁的人!给他惯的!
“不是,我就是来说这事儿的……”百花早就料到她会知道了,毕竟那些姑娘们毫发无伤地回来,必然会说是怎么回事的。
可晓青依旧是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编”的样子。
“她们没露出破绽,是我诈出她们的身份的。”百花试图来拉我的手。
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
“锦云阁护主心切,我放出消息称,父君要将你送去圣姑手里,关心则乱,她们冒险去擒我父君时,被我捉了……”
好家伙,你这消息是得传的多离谱啊,竟能让锦云阁的姑娘们信以为真?!谁信你!有毛病吧!
百花看了我一眼,心虚道:“我就说会穿帮了……”
好,也不用他再说下去了,我大概知道是谁给他的名单了!
“莫烟,走,去主楼。”
莫烟一个激灵,立刻跟上,边走边急道:“姑娘,您别急,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到处都找不到绮萝。
绮萝不见了。主楼的姑娘们说,最后一次见她是一天前。
这个节骨眼上,这人这是又发什么疯?!自掘坟墓把暗桩撤了也就罢了,如今又闹失踪!真是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最后,我在绮萝房里找到了她留下的信,才知道她为何突然消失!
信上说,她看到了我和初七都没说出口的东西,所以她和百花联手撤了花界的几个暗桩,用以报复我,但是她没说她自己去了哪里!
我慌不择路地准备跑出谷找人时,百花追了过来,将我拦下,告诉我,绮萝让他遣回的那些姑娘,都是他浣花宫里的人。
也对,浣花宫的消息,日后会由我直接接收,不必再由姑娘们冒险卧底。
也就是说,该有的暗桩依旧在,除了绮萝,谁都不知道她们是谁,而撤走的人,都是已经不必继续卧底的。
说到底,她还是没能报复到我什么。
我们都是执念到不肯放过自己的人,我懂她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夜里,我坐在屋顶喝酒,看着漫天繁星,想绮萝会不会回来。
百花坐到我身旁,默默地将我手里的酒坛子拿走:“大醉伤身,别喝太多。”
“你是不是知道,所以才帮绮萝逃走的?”我口齿不清地说。
莫烟配合绮萝玩我也就罢了,没想到百花也参与其中!他们哪来的自信,觉得能骗过我啊?就不怕我给她捉回来千刀万剐嘛!
“我不知道。”百花将醉的东倒西歪的我揽入怀中,轻声道:“她来找我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醉汹汹的,失魂落魄的。她给了我一份名单,要我把那些人遣走,教我撒谎骗你,然后就不见了。”
“醉汹汹的?”我迷迷糊糊地应声:“她肯定和莫烟喝酒去了!”所以她也教莫烟撒谎了,甚至为了更进一步地“报复”我,让莫烟挑拨我和百花之间的关系!不过此举其实是一处破绽。
“百花,你知道,司命仙君吗?就是,掌管命簿的那位……”
“知道,是你朋友,你经常带我去他那儿的。”
我无意识地点着头,“嗯,对。但其实,当年的司命,本该是另一位,另一位,是位女君……”
“初七姐姐飞升,任命为司命,不久她就不干啦,找人去了,这才有现在这位司命顶了上来……”
“自此啊,神界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修仙飞升上来的神官仙君们,都得弃了前尘记忆,才可以位列仙班……”
百花听着怀里这人迷迷糊糊的絮叨,有些惊奇。他倒不知道还有这些神界秘闻。
他低头捧着她的脸,柔声问她:“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锦云阁会有记载也不奇怪,但他隐约觉得,这些事情不是她从锦云阁的消息中得到的。
“初七姐姐告诉我的!”晓青傻笑着道:
“当年我在象屿城的时候,到处跟人说,我是公主,没有人信我的,因为我当时好弱,他们觉得我在吹牛!但是,初七姐姐信我了!”
俞初七既然曾是神界的司命仙君,自然看过命簿,自然知道神界本该有位公主,所以她当时信了晓青,也就不奇怪了。
而作为唯一一个当时相信了晓青的人,晓青自然将她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或者是,姐姐。
俞初七一力支持晓青,并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这位公主,要她保密。她们一起走出了那座城,在晓青执意回到神界时,她怕自己的过往在绮萝面前彻底展开,所以狠心与晓青她们分隔两地,甚至将绮萝推给晓青,也是为了保护绮萝。
当时在象屿城,晓青本是要告诉绮萝的,但绮萝自己拒绝了,可几天前,绮萝整理消息时,却翻出了俞初七的遗物,自己解锁了这段被身边人好生保护着的秘密。
绮萝以为,当年她们殉情时只有自己带着记忆飞升,一气之下当日便堕了神,却不知,俞初七也是,甚至成为了司命仙君,在某日翻阅命簿时,看到昔日恋人堕神遭到神界驱逐,她毅然选择去寻她,可却没有勇气告知她真相,这才让绮萝误以为她不记得二人过往。
“初七姐姐,到死都没能告诉绮萝,她一直都是女儿身,也一直都记得,爱着绮萝……”晓青在百花怀里泣不成声,“都怪我,我没有替她说出来……我还把绮萝带走了……现在,现在她们都不要我了!”
“不会的,她会回来的。”百花轻轻拍着她,将她哄睡,“她会明白你和初七当年的苦衷的。”
莫烟接手了我交给绮萝的任务,没过两日,圣姑便派人来请我回女娲族主持大祀之礼,派来的使者交给我一道密信,正是圣姑交代那件嫁衣再次回到了她那里的事,她认为是我派人送回去吓唬她的。
行,那我就再拖两日,且看是谁吓唬谁!
绮萝突然失踪,锦云阁中事务全部压在莫烟头上,我看不过去,便开始亲自处理一些事情,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百花看着晓青每日跑进跑出,都没空搭理他,觉得很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