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我知道司家无辜,可是没有人能保证司越父女知道的这个信息能被他们永远埋葬!
“臣斗胆,求殿下的赐婚谕旨一道,就当全小女一个心愿!”司越重重地叩首,“待小女嫁人,臣愿认当初叛族通敌之罪!”
司越既然知道了这卷轴上的事,自然也会明白,我不会允许除了冰凌姐弟外的知情者活着,他想让司慕活,只能把女儿和冰凌彻底绑在一起。
“叛族通敌?”我想起来了,当初司慕为了去找冰凌,和魔尊达成过协议,使我不得不去了一趟魔界。这事儿当初我给他们压下来了。
“司越神君,你可想好了?”
“臣,想好了。”
“好。”我答应了。
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因为冰雪宫是绝对不会把他们知道的抖出来的,否则会有更多人和他们争。司家背上通敌叛族的罪名,没人能活,把司慕嫁去冰雪宫,会由冰雪宫的人堵住她的嘴。
“死劫,不死不解,神君可明白?”我叹了口气,明确告诉司越,即使他如此做了,我也不能保证司慕一定能活。
“臣明白。只是,慕儿还小。”
宁愿女儿死于自身命数,也不愿让她随自己一同赴死。
司越神君很爱他的女儿,如果没有这份孽缘牵扯,司慕小姐一定会是很幸福的姑娘。可惜,没有如果。
“本宫,会竭尽全力,保司慕小姐岁岁安康。”
“谢殿下!”
赐婚的谕旨下了,冰凌便来了。
不过,等他硬闯进了天宫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哎,这可不怪我,他一个没名没分的闲散皇子,没有任何引荐诏令,非得往天宫大殿闯,不就是找打嘛!
当时没有人在大殿,还是守门的将领匆匆忙忙来找的我。
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这门婚事已经人尽皆知,所以我召集了天宫众神,叫来了天帝和太子隐林。
冰凌红着眼看着我,直到天帝问他何事擅闯,他才略微回神,面对着天帝,拱手行礼后,开口道:“请陛下收回旨意。”
“哦,来退婚的。”我压着怒意,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隐林站了出来,“听说曾经你也与司慕小姐订过亲,只是因当年冰雪族动荡而不了了之,如今既然有机会,为何又不肯了?”
冰凌直接跪下,急着辩驳道:“请陛下,殿下明鉴,当年年少不懂事,此事是我对不起司小姐,但我二人缘分已尽!”
“既然还有这赐婚,那这缘分也可以再续。”天帝似乎对这门婚事也毫无异议,“况且,如今你身上也没了当年那些个纠葛,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晚辈已有心悦之人,只愿一直看着她。”冰凌说着,抬头看向了我:“我不知为何会有这赐婚,但娶司家小姐,实非我本意!”
当年冰凌姐弟上天宫,当众求娶韶仪公主一事,在场的也是有人知道的,如今他说这番话,傻子都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
“放肆!”隐林挡在了我前面,“吾妹已嫁于花神之子,你竟还敢觊觎!”
“花界与神界的姻亲还未定下之前,我与她便早有婚约!”
烦死了!只能拿这些可以摆在众人面前的部分来说话,算什么意思!不敢说当初我和他的婚约是他们怎么得来的也就罢了,还有脸继续提起?!谁不会一样!
“来,让一让,让一让哈!”我从隐林身后走上前去,站在冰凌面前,给两边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押住冰凌。
冰凌挣扎了几下,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我,而我只看着自己裙摆上,被他挣扎的动静甩到上面的,他的血。
“啧,脏死了。”我翻了个白眼。
冰凌听懂我在说什么了,脸色霎时白了。
“关于你所说的,我与你的婚约,本宫并无印象,在花界之前,本宫从未答应过任何人的求娶。”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我面前的冰凌,“你既然已与司家小姐定过亲,且并未正式退亲,又有什么资格编撰莫须有的婚约来攀扯本宫?!本宫可不要脏东西和二手货!”
“当年我与司慕定亲之时,她家长辈根本不在!本就是年少时的随口一言,又何来正式退亲一说呢!”冰凌许是被我刺激到了,口不择言,直接把这脏水泼给了司慕!
此话一出,不就是说当年他们二人是私定终身的?!在这种事情上,女子向来吃亏!他这么说了,是摆明了把司慕往绝路上逼啊!而且当年分明是他先起了利用司家的心思去招惹的司慕!
“你大胆!”在周围其他人做出反应之前,我先一步甩了冰凌一巴掌:“司越神君都说当年确有定亲一事,你竟敢为了攀扯本宫,说出此等话语!”
其他人被我打冰凌的这一巴掌吓了一跳,再反应过来时,看冰凌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没听到公主殿下说么,她从未答应过旁人的求娶,这人为了攀权附贵竟然能这般不要脸!”有人仗义执言,“司家小姐是我神族贵女,也不一定非得嫁给这种人啊!”
“司越爱女心切,看不得女儿因当年一事郁郁寡欢,才不计前嫌,同意女儿嫁给你,你却说对人家并无情意?”我没有给冰凌再次开口的机会,接着就说:“你若对人无情,又为何要去招惹人家?为何去魔界要人?为何去凡间扰乱司慕小姐的历劫?”
“我……”冰凌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与其说他也不知道答案,不如说是他不可以说答案。
后来是隐林送冰凌离开的,因为韶仪公主被花界送来的一个果篮吸引了注意,抱着果篮回去用膳去了。
现场众神也只当看了一场戏,对此事并不在意,毕竟那司慕小姐确实被魔尊绑走过,名声受损,虽然还顶着贵女的头衔,但众人也只敢可怜她,没有哪家公子会愿意娶的,如今一道赐婚旨意,既圆了司慕小姐的愿,又安抚了司家,众人自然乐见其成!
离开天宫前,冰凌和刚刚赶来的司慕碰面。
他无奈地看着她,规规矩矩地行礼称呼了一声“司小姐”,而她眼中,爱恨交织间,是满眼热泪,道一句“娶我吧”。
送走了冰凌,隐林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司慕,“司慕小姐,请留步!”
“关于……”隐林觉得司家小姐也不必死追着冰凌这么一个人不放,想询问些什么。
“太子殿下很好奇吧?”司慕打断了隐林,流着泪笑:“他负我伤我,我为何还是要嫁他?”
隐林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从不会安抚女孩子。
“可我还有其他选择吗?”司慕苦笑一下,“我只是想要个确切的答案,却把自己的一切都搭了进去。”话音落,眼泪成串地淌:“还有哪个人会来爱我呢?”
真相不可以说出来,父君好不容易谈判来如今的结果,为了司家,为了父亲和自己,司慕只能嫁……她没有选择了,命数已定,她不能连累父亲和司家。
“司慕小姐,你,要见韶仪吗?”隐林小心提出建议:“此事是她定夺,或许还有余地呢?”
“不用了,看到了答案,其他的都不用了。”司慕摇摇头,转身离开。父亲说,这件事,没有余地了,要么她嫁过去当人质,要么整个司家都遭殃,她已经自私过很多次了,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我回到樱桃宫,气呼呼地坐在桌前吃花界送来的果子。
很好,又一次后悔当年心软救了冰凌姐弟!当年我就该放任他们死在原地!
“嗯?”再次伸手从果篮里拿果子的时候,我看到了压在果子下面的密信。
奇怪,之前,每日的密信都是直接送到我面前的,今日怎么以这种方式送来了?
百花离开之后,花界也时常会送些吃的玩的来,这个时节,也正好是花界丰收的时候,我在花界的时候就挺喜欢吃这种花界特有的果子的,所以今日送果子,也并不突兀。
就是这密信送来的方式,我有些不理解。
打开密信,我一眼看出不对来:这不是百花的字迹!
信中也不再是像往常一样的报平安、嘘寒问暖的字句,而是句句噩耗!
信中说,百花从前几日就与花界失联,再无任何消息传来,直到今日,有一路叛军大肆宣扬他们捉到了小花神,并将百花的尸身挂在了城楼上!
我的身子晃了一下,眼眶有些酸,想开口唤小月来,却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
控制好情绪,我又唤了一声:“小月,去把驸马送来的密信都拿来。”
小月听到我的声音,先是进来看了一眼,才点头应道:“哎,好,我这就去拿。”说完便转身去我的寝殿拿信。
将百花送来的密信都摆在一起,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近几日的和之前的一比较,墨迹颜色不对劲,内容好像也有些不搭调。
为防止用法术写信被人伪造,所以百花送来的密信都是他亲手写的,能看出墨迹的深浅甚至推断出时间前后。
因为之前送来的密信都没有问题,所以渐渐地,我便放了心,看的时候也没有去细究这些问题。
可如今……今日送来的密信,不是他写的,而且内容……再结合如今发现的这些细枝末节,正好对应上今日这封信中所说,百花已经失联多日,所以近日的密信,大概率都是他之前就写好的,用来应急,用来安抚我……
可是锦云阁还没有消息……可是……
我双手撑在桌上,深呼吸几口气,吩咐小月道:“小月,我要离开一会儿,会尽快回来,若有人发觉,不要慌张,可以告诉他们我去了花界。”
“公主,您脸色不太好……”小月担忧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此事应该还没有传开,不能传开!
此时的锦云阁,也是一片混乱。无法确认的消息陡然增多,象屿城中的恶灵也不停增加,“喜鬼”走过的路还得时时注意着。绮萝和姑娘们忙的脚不沾地。
所以,自家主子是什么时候站在了锦云阁的,众人都不知道。
我就站在主楼大厅里,看着姑娘们忙忙碌碌,好久都没人搭理我,最终还是我自己晃悠着去找到了绮萝。
看到绮萝的时候,她正拿着好多密信册子翻来覆去地确认信息。
绮萝一抬头就看到我了,她似乎是吓了一跳,语无伦次:“呀!还没找到……不是,你来干嘛……要不你先歇歇?”
我走过去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一边看一边问:“消息可确认了?”
绮萝还不在状态,懵懵地回答我的问题:“没……”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继续问。
“尸体没人敢认……”绮萝声音渐小,并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不是!你冷静!你听我说……不能自乱阵脚……人死不能复生,呸!不是,我是说万一是圈套呢!”
我看着她抓着我的手不停地抖,不可思议地说:“所以现在是谁该自乱阵脚?又是谁已经自乱阵脚?”
绮萝辩解道:“我这不是自乱阵脚!我这是怕你自乱阵脚!”
我们说话间,有姑娘跑过来递消息,在看清我的脸后,噎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绮萝说:“绮萝姐姐,不对劲了,好像有什么人意识到我们的人的存在了!”
我和绮萝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暴露了?!”
来报信的姑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开口:“没……没有,但是,但是花界的叛军,突然开始在他们占领的城内找奸细了,说是找奸细,可那路数,明显是冲着我们的人来的!”
花界的叛军,找奸细?
“叛军中有些什么人?”
“都是些乌合之众,聚众叛乱,攻城略地,六界中这也是常有的事。”绮萝皱着眉,思考着,“按这个情况,他们能杀了小花神都是走大运了吧?”
“除非……花界军中也有他们的眼线。”我轻声开口。
若非这种情况,叛军怎么会知道小花神在哪儿,怎么可能抓到百花?
“主儿,那,那座城里的姐妹们,要先撤出来吗?”报信的姑娘问道。
我转头问绮萝:“这次花界突然有人叛乱,可与女娲的人有关?”
绮萝一愣,随即一拍手,道:“巧了!这次这些人叛乱,就是打着反对两界联姻的旗号,逼着花神与神界为敌!”
那就是有关了……
“吩咐下去,让那座城池里的姑娘们先撤出来,最好不要牵扯进这次的事中。”我冲报信的姑娘挥挥手。
“是。”小姑娘转身要走。
绮萝看了我一眼,又伸手把人拦下:“等会儿!”
我和小姑娘都一脸茫然地看着绮萝。
绮萝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吞吞吐吐道:“那个,其实,可以不撤,就是……你,百花是死是活,总得有人传个信儿吧……”
我平静地看着绮萝,实则努力把眼睛里的酸水压下去:“不用,此事不需要姑娘们冒险,花界总会去探查的。”
“那你呢?”绮萝握住我的手,“你去哪儿?”
“姑娘们撤退需要掩护,我去除掉花界军中的叛军眼线,顺便闹出点动静,为姑娘们遮掩行动。”我轻轻地答。
绮萝欲言又止,最终拗不过我,拍拍我的手,叮嘱道:“小心些,不行就回头……算了,去吧。”
晓青走后,有姑娘问绮萝:“您不拦一下吗?”
绮萝深深叹息,“拦不住的。她就靠着这股念想活着,念想没了,就是个套着人皮的空壳子了……让她去吧,也只有她能确定死的那人到底是谁。”
花界确实探查过了,甚至答应对方,由嫡公主百鸟携使者前往交涉,并确认尸体身份。
百鸟去了,看到哥哥的尸体被叛军吊在城墙上,满身的伤。
叛军为了羞辱花神,刻意没有为难百鸟,装作友好,招待了使团。临走之时,百鸟想将哥哥的尸身带走,叛军没有同意。
花神妃哭晕了几次,然后不停地写密信往天宫送。
叛军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小花神妃来的,只要晓青不出现,他们便无可奈何。
只是,花神妃的密信还没送出去多远,舒湫姑姑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娘娘!娘娘!您快出去看看!”
“锦云阁都还没有认,你们哪来的自信!”
“你从哪儿来的?!”
花神妃出去时,就听到前方吵吵嚷嚷,仔细辨认,才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花神,另一个是晓青!
“你管我从哪儿来的!”我别过头去,冷哼道。
花神从刚开始见到我时的震惊,到慌乱,再到和我对吼,此时已经无奈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乱跑什么!”花神扶额叹息,“花儿……花儿的事,是本君对不住你……”
“你住口……”我回头就要怼,结果回头就看到了花神妃。
花神妃眼圈红红,一看就是刚哭过,她看到我,情绪瞬间失控,拉着我的手哭:“韶仪……呜——你,傻孩子……呜,你不该来的……”
我扶住花神妃,平静地道:“我得来。”
“娘娘宽心,锦云阁定会查清真相。”
百鸟得到消息,紧赶慢赶跑过来,还没到跟前呢,就听到这小丫头的呜咽声了!
“嫂嫂!”百鸟站在我面前,一个劲儿地哭:“嫂嫂……”
“百鸟,不哭。”我抱抱百鸟,松手就看到向子已经到了。
向子抱着一摞密信,双手举过头顶跪在我面前,“娘娘恕罪!殿下走之前留了备用的密信,是怕身在敌营传不出消息……”
“最后那一封信,是你写的?”我平静地开口问向子。
“是本君写的。”花神上前一步,拍了拍向子的肩,示意他起来,随后从向子怀里那一摞信中抽出一封,“那小子写了这么多,可每日一封,这些信总会用完的,一旦出现意外,总会有瞒不住的那一日的。”
我的眼睛酸酸胀胀的,“所以呢?”
“所以,我打断了他的计划,写了那最后一封信让人送去天宫。”花神说着,将他手里那一封信递给我:“这是他准备好的,最后一封信。”
我颤抖着手接过来,打开,一字一句看下去……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
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峨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是百花的笔迹,是他亲手抄下的这封和离书……
如果,花神没有打断百花的计划,等到他留下的密信都用完了,最后我就会收到这封和离书,花界和我都可保全……
“韶仪,韶仪?”花神妃扯了扯晓青的衣袖。
而看信的人,泪水成串往下落,偏偏表情依旧平静从容。
“孩子,你哭出来,哭出来啊……”花神妃抱着我哭着说。
我无措地眨眨眼,“我没哭啊……”我怎么会哭呢?锦云阁正在查呀,我不是来查了吗,即使,即使这就是真相,也算百花食言,算他负我,我该将他拖回来鞭笞才对!
花神派人看着我了,我走不出这深宫院墙了。
环顾四周,皓月轩一切依旧,只是少了些人气儿,冷清得紧。气氛到这儿了,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