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酒
大约一个时辰后，袅袅炊烟自山间小筑上空荡开，空气里也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魏询稍稍打理了一番，洗去脸上和衣袍上的泥土印子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清爽了许多。
做饭的人是顾思夜，丹枫负责在一旁打下手。
他在玉灵山上的这段时间，除却伤重的那几日里丹枫试着琢磨了一下凡人的饮食，其余时候都是由他掌厨的。
起初，丹枫还不明白凡人的食物究竟哪里诱人。
不就是将所有能吃的东西全丢进锅里，搅和搅和，弄熟就是了。
但等顾思夜下厨做饭后，她才发觉不是凡人的食物不好吃，而是她捣鼓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一开始她还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就又不太在意了。
反正她和老山神都是神灵，本就无需仰赖凡人的饮食度日，再加上有顾思夜这个“大厨”在，还需要她担心什么？
这会儿，魏询已经迫不及待和丹枫一起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小筑旁的凉亭里，准备开动了。
本来他们吃东西，老山神是不打算掺和的，奈何丹枫忽然来了一句“美食配美酒”，而后就死活要他拿自己藏了好几年的猴儿酒来。
大有他不给，她就自己去摸的架势。
老山神一声冷哼。
他那山洞里什么好酒没有？若真让这丫头自己去摸，那还不得把他整座山洞都搬空啊？
于是老山神只能拿了两坛最小的猴儿酒来，坐在边上一面喝一面盯着她，免得她一会儿喝开心了又偷摸着跑去偷酒。
对于这两坛酒，顾思夜倒是没碰。
丹枫本还想提醒他先不要饮酒，见状也就满意地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他另外煮了壶茶温着。
凉亭中微风习习，淡淡的茶香混合着馥郁的酒香，让人仿佛能从骨子里泛起一股飘飘欲仙的舒适和慵懒。
魏询一坐下就不计形象地大口扒饭，嘴上还狗腿地称赞着：“这也太好吃了！顾兄的手艺真好！”
相形之下，顾思夜慢条斯理的用餐方式就显得矜贵不少。
虽是一身玄衣，却难掩他的清俊出尘。
翩然若天上谪仙，冷然如崖尖雪莲。
转眼间，桌上的食物已经风卷残云般被魏询消灭殆尽。
他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神色间全是餍足。
“还是这凡间的食物好啊！辟谷什么的也太遭罪了。要不是为了修仙，谁愿意学那劳什子！”
见他这副模样，丹枫不由得暗暗咋舌。
要不是他周身还萦绕着灵力，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仙人了。
而此时，魏询正拿着一小壶猴儿酒，仰头一饮而尽。
几滴酒珠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衣襟，看得老山神相当肉疼，雪白的眉毛紧皱着，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
多好的酒啊！竟然就这样被他糟蹋了！
“果然好酒！”魏询没注意到老山神的不满，开口大赞。
接着又感叹道：“之前在南冥阁，师兄也带我找过一次猴儿酒，但远没有这个好喝！”
丹枫是第二次听他提起师兄，难免有些好奇。
但见他神色忽地有些落寞，便也没多问什么。
魏询自己倒是很快调整好情绪，又扬起笑容，仿佛方才一扫而过的落寞只是丹枫的错觉。
许是酒意上头，魏询也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虽然咱们南冥阁的规矩是不得饮酒，但架不住我喜欢，所以师兄就曾偷偷替我建了个隐蔽的酒窖。
“嘶——我可在那儿藏了不少好酒，就是可惜，都没有这猴儿酒香醇。
“要有机会，我也想给师兄带一壶尝尝。”
没等他说完，老山神就凉凉扫了他一眼，嘁了声道：“想得挺美。”
魏询嘿嘿一笑，也没在意自己的话被打断。
“就是想想嘛！这猴儿酒可是好东西，只有我喝，也太可惜了。”
丹枫可知道老山神有多宝贝他那一山洞的酒，当即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顺势跟着起哄：
“是啊爷爷！反正您那山洞里有那么多好酒，就分他一小坛吧？”
似是没想到她会帮忙说话，顾思夜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不动声色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老山神就没这么沉得住气，一听她这么说，果然如她所想，胡子都气得要翘起来了。
“老夫山洞里有好酒，这小子的酒窖里就没有吗？！凭什么要老夫把酒分给他？！丫头！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要坑老夫哇！”
丹枫哈哈大笑，手上的酒都差点没端稳。
她忙不迭安抚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害爷爷呢！
“爷爷您想，您分他一小坛酒，他怎么可能真白拿您的东西？不得拿其他好东西来换么？”
说着，又对魏询挤眉弄眼：“你说，是也不是？”
魏询没想到这事还真有戏，也不管丹枫的算盘是不是都明目张胆地敲在他脸上，酒已醒了大半。
“是是是！那是自然！届时山神大人想要什么酒，小仙都能给您寻来！”
老山神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从鼻腔间缓缓挤出一个“嗯”来，勉强算是同意了。
魏询当即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声向老山神道谢。
同时，他也不忘向丹枫表达谢意，直说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闻言，顾思夜并未多言语，只是敛眸，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魏询随老山神回山洞取了酒后，又单独折回来，打算向丹枫和顾思夜告辞。
不料始终未说话的顾思夜却在此时出了声。
“仙人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魏询刚踏出去的脚步一顿，复又笑道：“天地之大，自有本仙可去之处。”
这回答明显就是不愿透露去向，顾思夜却并未就这样放过他。
上前两步，顾思夜又不疾不徐道：
“十六年前，东州康城出现魔族吸食活人精元一事。
“而后传闻南冥阁桐音仙人堕魔，借吸食活人精元提升修为，桐音仙人也因此被逐出师门。”
尽管顾思夜说得简单，丹枫还是因他话中所说之事怔住。
十六年前。
就连远在玉灵山上的她都听老山神说过这件事。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丹枫下意识就看向魏询。
果然，魏询已侧过头去，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只一会儿，他的声音便凉凉响起。
“顾道友，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