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单一神的创世

女娲创世
（汉族）

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都是昏昏沉沉的，地下一个人都没有。

天上的女娲娘娘跑到地下来耍，耍一会儿口渴了就想喝水，她走到一个水塘跟前，正想捧水喝的时候，看到水头有个女娃儿，乖得很。她喊，那女娃儿也喊；她笑，那女娃儿跟着笑。她想跟水头那个女娃儿耍，就伸手去牵。一牵，那女娃儿就不见了。

女娲心想，奇了怪了，莫非钻到泥巴里去了？她就去抠。抠一会儿抠不到，就把泥巴拿来捏成些娃儿，捏一个活一个，捏了好多，只是少捏了个女娃儿。这样一来就男多女少了。所以说，世上总有些男的接不到堂客(1)。

女娲和那些娃儿耍，欢喜得很，哪晓得没隔多久有些娃儿就害病要死，她就扯些草给他们吃，吃了就好了。这些草就是现在的中草药。

那些娃儿长大了，男的女的又成亲。这样，人就越来越多了。

玉皇大帝晓得女娲下了凡，又制起了人烟，怕地下的人晓得了天上的事，就派雷公活闪到凡间来收女娲。女娲倒不怕，就跟雷公活闪两个打。你打过去，我打过来，活闪是恁个扯，大炸雷是恁个打，黑风暴雨的，风像刀，雨像箭，打得不可开交，打得天昏地黑，难解难分，把天都打漏了。

女娲看到天漏了，就用石头去补，补到这点，那点又遭雷公打了个洞。看到天就要垮下来，女娲没办法，就去找海龙王帮忙。海龙王就把他的四只脚拿给女娲。女娲把龙王的四只脚拿去把天撑起，天才不垮了，女娲又一处一处地把天补起了。从那以后，龙就没有脚了。

【讲述者】　钟丽碧

【采录整理】　罗桂英记录，金祥度搜集整理

【采集时间】　1988年4月采录于巴县前进化工厂

【流传地区】　四川·巴县（今重庆市·巴南区）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汉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30—31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因把女娲造人和补天两件事捏合在一起，可以看作是综合型创世神话。

【基本母题】　以前没有人；女娲造人；草药的来历；支天；女娲补天

【本文编码】　《女娲创世》：ZCSW0048-021-001

开天辟地
（汉族）

早先，还没有天地那会儿，世间是个大石头蛋。石头蛋没黑没明地转，转了几万万年，里面的石头摇活了，慢慢变成了土。再过了九万年，跟孵小鸡一样，从土里生出个人形。这人是盘作一堆形成的，就叫他盘人。盘人是世上头一个人，最古老，所以人们叫他盘古。

盘古人身一长全，就醒了。他睁眼一看，四周黑咕隆咚，急得受不了，就伸手去搬身边的石头块儿，结果没搬动。他就那么盘着，思量着，顺手抓起土末儿捏，捏着捏着，土末儿沾成一块，变成个斧子。他忙举起斧子向周围砍，奇怪，泥巴斧子竟把石头砍下了！这下盘古来了神儿，坐起来猛砍。没想到，身子周围的石头轻些、好砍些，往远处，可就砍不动了。他急得放声大哭。眼泪流下来和砍下的石头混到一起变成了高山。盘古哭得狠了，泪水像下暴雨，从石缝里流出来聚在一处，就成了海洋。因此，海水和眼泪一样，又苦又咸。

盘古哭了一阵，又举起斧子向周围猛砍。石头迸起火星，溅到高处，变成了星星，他这么不停地砍了三千六百年，竟砍出了满天星斗。有一天，他用尽浑身劲儿，一斧子下去，砍了两块大石头，这两块石头一升起，就变成了世间最亮的火球，人们叫它月亮和太阳。盘古砍着砍着，石头蛋“哗啦”一声猛响，裂成两半了，一股凉气从裂缝进来，盘古闻着，当下缓过了精神，身子一个劲往高长，他就这么用头顶着，把裂开的石头送到高空，变成现在的青天。在盘古往上长的时候，砍掉的石头块儿也跟着长成大山。掉在地上的石末子，变成了黄土高原。

天地辟开了，盘古也老了。他一个人觉得孤单，就用黄土捏了许多泥人，吹一口气，活一个，给世间吹活了好多人。有一天，盘古的手破了道口子，血滴在地上，竟长出许多草，这些草很快都开了花，五颜六色，怪好看的。他高兴得很，就不停地把血洒出去，这世间就有了花草。可是，盘古失血太多，身子支不住，倒下去死了。盘古死后，骨头变成了树木。

传说，石头蛋的心就在关中，盘古开始变人形，也在这儿。他头在宝鸡，整个身子盘在咸阳和渭南。盘古把天顶到高空，向下一望，见鸡峰山也跟着长上来，眼看要戳破天，盘古急了，顺手把斧子托在山顶的石头上，鸡峰山就沉下去了，变成今天的样儿。那把斧子过了许多年朽了，只留下劈开的石缝儿还在山上，人们叫它斧劈石。

【讲述者】　张世爱（女，38岁，宝鸡县马营镇永清村农民，不识字）

【采录整理】　李浡（男，16岁，宝鸡县马营镇永清村学生，初中）采录

【采集时间】　1959年4月20日采录于宝鸡县马营镇

【流传地区】　陕西省·（宝鸡市）·宝鸡县（渭滨区）·马营镇

【文本来源】　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陕西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6年版，第4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不仅想象盘古的痛哭，还说他的眼泪和砍下的石头混到一起变成高山等等，很有创意。

【基本母题】　世界石卵；盘古的产生；山水特征的来历；天地的产生；盘古化生万物

【本文编码】　《开天辟地》：ZCSW0049-021-002

巴塔麻嘎捧尚罗(2)
——傣族创世史诗
（傣族）

听吧，乡亲们

我捧着一部古老的唱本

要讲述智慧无比的天神

开辟宇宙、天体和大地

创造山川、河流和湖海

以及植物、动物和人类

　　　　　　　　　　——序歌

一、英叭神的诞生

相传在远古的时候，辽阔的太空是茫茫的一片，没有天，也没有地，上面没有日月星辰，下面没有万物，更没有鬼怪和天神。只是混混沌沌，分不清东西南北，四周也没有边，没有沿，没有堤，也没有岸，有时是一片灰蒙蒙，有时又变成白茫茫，有时又突然变成黑漆漆，一会又变为黄澄澄，是水、是雾？还是彩云？什么东西在翻滚？

那是烟雾在滚动，那是气浪在翻腾，那是大风在呼号，那是大水在翻滚。这四种怪物，就像魔怪一般互相搏击，互相厮打，卷打成一团。大风“轰轰隆隆”吹呀、刮呀，把烟雾刮得四面飞逃，没有藏身的地方。大风整整吹刮了十几年。它一会儿挑起烟雾和气浪厮打，一会儿又把水浪掀上高空。

气浪、烟雾和大风，还有水汽，像魔鬼般在太空中，一会儿你追我打，嬉戏狂舞，昂扬高歌；一会儿又无情地互相厮打，没命地搏斗，不是为了分高低，而是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吞吃；一会儿又都痛哭流涕，疯狂地拥抱在一起。它们一会儿在高空，一会儿又在下面，一会儿又在水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沉，一会儿浮，一会儿低声歌唱，一会儿默默无声，一会儿又发出“隆隆”的怒吼。

经过了一亿年的动荡、翻滚和撞击，出现了一个怪物，气浪慢慢形成一团气体，冷风把它凝结成一个像蜂窝一般巨大的圆球。这个圆球轻飘飘地随着风势游动，又随着烟雾沉浮。它飘游了十万年，从没有停息过。

圆球随着风浪、烟雾、大风和水的撞击，经过十万年的孕育，生出了天地间第一个大神。因为他的母亲是气浪，他的父亲是大风，所以，他的名字就叫“英叭”。英就是上天的神；叭，傣语的“叭月”，就是气浪或光波的意思，也就是气浪与光波产生的天神。这个天神是一个伟大的巨人，有头、有身、有手、有脚、有嘴、有脸、有鼻、有眼。

英叭神诞生了，他一生下来，就具有一种神的本能。他没有翅膀，却会飞翔，整天腾云驾雾，来去无踪。他吃的是烟雾，喝的是水汽与大风。他还不断在成长。

英叭神诞生十万年之后，他的身子更加成熟了，他的身体就有一亿斤，身高则达十万“约扎拿”(3)。单单手臂，就有三万九千约扎拿，脚长四万约扎拿。两只神眼比太阳还大，能一眼就看穿十亿约扎拿。

他的头部两侧，生长着一对大神耳，耳瓣又宽又大，可以把天都遮住。他又是一个“顺风耳”，能听见十万约扎拿之外的声音。真不愧是宇宙间第一个主宰天地的大神，未来的众神之王，真正的神中之神。

神王英叭，是一个大胡子，满脸的胡茬。他的每一根胡须，粗有一万抱，长有五千约扎拿，就像竹梢一般，垂到他的胸前，又像椰树的叶子一般，盖在他的大肚之上，走动的时候，随风飘荡，十分好看。

他那比大山还大的脑壳，长着蓬乱的头发，每一根头发，竟可以拴住一万头大象，可以拖动一千座大山。每根巨发有十万抱粗，有七个约扎拿长。

他是神仙的始祖，他是创世的天神。

天地是他开辟，

万物是他创造。

福气使他智慧无穷，

寿命长达八万四千“嘎”(4)。

二、神叭造神车

要造天，要造地了。造天，先要造地。

谁来造天，谁来造地？只有神王英叭才有这种本领，也只有英叭才有这种气概和魄力。

巴塔麻嘎时代开始了，

它就像梦幻一样神奇。

神奇来自英叭的智慧，

神奇来自英叭的威力。

英叭生活在气浪之中，风给他增添了福分，使他的生命力越来越强大；雾露使他的思维能力不断成熟。他考虑到要造天，他考虑到要造地，首先要造一大片土地。可是，如何造天？又如何造地？他想呀想呀，忘记了睡觉，忘记了休息。他一会向左边窥视、探听，只见左边的太空中，烟雾在不断地滚动；他又朝右边眺望，只见气浪在不断汹涌。怎么造天？怎么造地！他越看越焦急。拿什么去造天，拿什么去造地？太空除了烟雾，除了气浪和水汽，什么都没有！

英叭造天心切、造地心切。他左思右想，想呀想呀，想了十万年。他想出了许多主意，他想出了许多道理，他想出了许多办法。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难道在太空的底层，也是什么都没有吗？不，应该先去看看，看个明白，然后才能懂得应该怎样造地。可是，不知道如何才能下到太空的最底层去。”

他可以在太空中游动，他能飞到东，能够飞到西，他能飞到南，也能飞到北；他能往上飞，也能往下飞。但是，他没有飞到太空的最底层，而且要在最底层造地，就必须有落脚的地方：那里是不是有落脚的地方呢？他忽然想出一个主意，便又自言自语道：“何不造出一辆飞车呢？它既可以飞，又可以停，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他意识到他是最有智慧的神，他什么都能造，说着，他便动手造飞车。

他用什么来造飞车呢？在他的周围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的，除了他身上的污垢之外，再没有别的了，那为什么不用污垢呢？他便从他身上搓下污垢，动手用污垢捏成飞车。可是，飞车还不会飞。他便发出咒语道：

大风请来助我，

大雾请来帮忙。

让太空所有一切，

都汇为神力吧。

让我的愿望实现，

让污垢车有翅膀。

我要骑着它去开天，

我要骑着它去造地。

他知道，他的每句咒语，就像他的头发和胡须一样具有伟大的神力，他的每句咒语都能扭转十万乾坤。咒语念完，污垢车就长出了翅膀，就长出了头和尾，就变成了一座神车，顿时闪射出耀眼的光辉。然后，他又喃喃道：

起啊请起，

飞啊请飞。

那神车便“嗡嗡”作响，轻轻晃动，然后就像披着彩虹的宝凤凰似的，金光四射，在雾浪中徐徐升腾，整个太空骤然都亮了起来。英叭大神十分高兴，他伫立在云峰之上，看着那神车忍不住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地自夸道：“我英叭，果然是一个有福气、有本领、有无限智慧的神。我终于造出了神车，这就是神的威力？神威，就是我的翅膀，靠了这个翅膀，我将遨游太空。我将坐上神车，造出天，造出地。”

这神车很大很大，车的身子长九亿约扎拿，仅仅车头，就有七万座山那么粗大。车尾也十分宽敞，可以把海洋都装进去。

他异常高兴，便突然一个跃身，坐进那神奇的神车。他刚一坐定，神车就转动，发出“隆隆”的响声，然后冉冉起飞。他驾驶着神车，上上下下地飞旋，左右转动，一会儿飞往东边，一会儿又飞向西边，一会儿飞到南边，一会儿又飞向北边。就像大海里的神鱼，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广阔的太空。神车稳又正，英叭坐在里面，一点也不摇摆，感到坦然自在。

三、水神鱼

英叭有了飞车，便打算去太空的最底层探明情况。

他坐上飞车，钻进厚厚的云层，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又东张西望，南看北探。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四面八方，除了烟雾和气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然后，他不断让神车往下沉、往下沉，穿破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云层，从那最后的云雾中，露出一丝丝白色的光芒，那是什么？再看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仍然是雾露、仍然是气浪，并没有什么物体浮动。他又往下降，再次穿过云雾。英叭大神终于发现，在太空的最底层，有一片浩瀚的茫茫大海。

海的上面罩了一层灰蒙蒙的气浪，水花卷拍着气浪，气浪里裹着水波，水波与气浪缱绻缠绵，难解又难分。英叭出神地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不由得惊叹：“这水，究竟有多宽，究竟有多深？这么多水，又究竟从哪里来？我一定要去看看，看个仔细，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英叭大神又驱车钻入水里，在水中潜游，在水里观察。他一会儿去到这边，一会儿又游到那边，一会儿漫游上去，一会儿又潜入海底。当他潜入最深的海底，突然发现一个怪物。他看呀、看呀，才确信那不是幻觉，也不是青烟或是雾气，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庞然大物。他再看看，不由得惊叫起来：“那不是一条大鱼吗？”

果然，那就是一条巨大的水神鱼，是它，主宰着这片大海。它的体长超过了二十万约扎拿，体粗有一万约扎拿，那花花绿绿的鳞片，一片就有一千约扎拿。它的名字叫作巴阿嫩，是水中神鱼，它的寿命长达四万八千嘎。

水中神王巴阿嫩，吃的是海水和气泡，吐出来的是水汽和泡沫，它把水花从鼻孔里喷出，飞溅到水面，就变成了腾腾的烟雾。太空里那翻腾的、混浊的烟雾，就是由于它吐出的水浪和鱼尾摆动掀起的水花，变成了气浪，在太空中翻腾。

这是在天和地还没有形成的时候、洪荒的年代里，就养育出来的精灵。它和太空里的英叭，是那时宇宙间的两个大神，只是，一个在太空，一个在水中，各居一方。但是，他们的生命和心脏，还有智慧和本领，都是依靠了气浪、大风和水的孕育。

四、英叭开天辟地

英叭神驾着神车从水里出来，充满着信心，他决心不让如此巨大的太空和海洋再如此荒废，他更加坚定了要开天辟地的决心。

这时，英叭忽然看见一个黑褐色的圆体，在太空中、在烟雾与大风中滚动。他十分惊奇，那是个什么东西？他看着、看着，看得出神。原来，这个圆体比他形成得还要早。那太空中滚动着的气体、烟雾和狂风，在翻腾、滚动中紧紧挤拢、凝结，就形成了这个圆体。这个圆体形成之后，剩余的气体、烟雾和大风继续翻滚流动，再次聚拢、凝结，才产生了英叭。但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之前没有发现这个圆体。也许是因为这个太空太大的缘故。当他来到这边时，圆体已被滚动到别处去了吧！这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圆体给了他启示，这就是他要创造的天地，他便说：“我要开创大地，要让这个圆体稳定在这茫茫的大水之中，然后才开创人类。”

这时，他又发现水面上不仅漂浮着泡沫，而且还漂浮着许多许多庞杂的渣滓，莫非这就是巴阿嫩身上的污垢？他曾经用他的污垢捏出了他的神车。为什么不可以用他身上的污垢，使那个圆体变得更大、更厚，还有一层厚厚的土地呢？于是，他伸开他那巨大的双手，用力搓他身上的污垢，从脖子上一直往下搓，那污垢就像山塌地陷似的往下落，搓呀、搓呀，那声音就像打雷似的，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由于英叭身体巨大，身上的污垢竟有十万层，而他双手的手指比山还粗，双手平平地伸开，就能把天遮住，一双手掌就有六千约扎拿，因此，顷刻之间，污垢堆了一层又一层。然后，他把黑色的、油漉漉的污垢使劲地揉，用力地搓，一边揉，一边掺进海水，一直搓得软软的，像蜂蜡一般，又有了黏性。又把漂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和渣滓合拢在污垢里，再揉再搓，然后，把它糊在那天然形成的圆体上面，使污垢与气体、烟雾和大风糅合在一起。再用海水把它浇湿，这样，就使它紧紧凝固成一体了。然后，他把圆体投到水面上，随着烟波起伏，随着水浪旋转。

英叭神又看呀、看呀，心里十分高兴，他觉得比原来的圆果要大得多了。但是，还不够大，还不够厚，他便又用他的神力发出咒语：“我是天地的主人，我要这个圆果子再长大，长变成无比的硕大，变得重量无限。”

他的声音刚落，只见那浮在水面上的圆果不断地膨胀，不断地扩展，不断地向四周延伸。它比原来的圆果增大了一万亿倍，增重了一万亿倍，像有了心脏，有了血液，变得生机勃勃。这个圆果的面积宽达七万亿约扎拿，厚达七千亿个手臂。它黑油发亮，仍然漂浮在水面，水浪仍然拍击着它，烟雾仍然紧紧裹着它，大风仍然吹卷着它，但是，它仍然在不断地摇晃，而且越摇越大。英叭十分高兴，他坐着他的神车，绕着这个圆果，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暗暗庆幸自己的成就，但是，他又犯了愁，应该给这个圆果取个什么名字呢？它还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哩。

它像一个红果子，有个红果果叫麻宗补，宗补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听吗？就叫“宗补”吧，不，应该叫“罗宗补”。

从此，在太空之中，有个大圆果，从此，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大黑果，神奇又好看，名叫“罗宗补”。(5)

五、污垢造神柱

巨大的地球已经产生了，谁也说不清，它离现在究竟有多少亿年。不过，我们相信，十分相信，这个无限宽阔、无限大的地球，是由神王英叭开创出来的。因此，后人就把英叭神称之为天与地之神王，又叫“捧麻罗”(6)。

天地有了，可是它还浮在水上，它还动摇不定。风一吹，它就摇摆；浪一打，它就晃荡；水涨它高，水降它落。大地如此动荡不定，怎么行呢？怎么能创造人类呢？人类无法在动荡中生存！说不定，十亿年之后，它就会下沉，它就会被大浪吞没，就会沉入水里，被水溶解。不行，必须用个什么东西，把地球固定，使它稳定在一个地方。

可是，用什么去稳？又用什么去定呢？那时，这世间还没有树，世间还没有石。他想，除了他身上的污垢，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他便又搓动身上的污垢，用污垢捏成镇挟天地的架子，要像屋架一样把整个天地固定下来。

由于英叭的无限神力，污垢捏成的架子，立刻就变成了镇定天地的西拉神，天地被镇住了。过了十万年，他的身上又长满了污垢。他想：又是他该搓污垢的时候了。可是，拿来干什么用呢？他看看天地，觉得这天和地太大了，谁也分不出方向，谁也弄不清东南西北的方位。他便决定用他的污垢，捏成四块西拉石，把它们分别插在镇定天地的四个西拉神像的四方，以分辨出方向。

四块西拉石做成了，插在四个西拉神的前面。他又大声地发出咒语：

凭我的智慧，

靠我的神威，

西拉石啊，

快变长变粗吧。

天神的咒语比风还快，立刻有了反应；天神的话，比火还灵，立刻就得到了应验。眨眼之间，只听见疾风呼啸，雾沸腾，烟气顿时散开了。只见那四块西拉石立刻变大，又变粗，变高又变重。它粗有十万抱，高有十八万尺，又光滑，又坚硬。

英叭一看，忍不住发出雷鸣一般的笑声，然后，他抱着神柱朝大海猛地抛掷，只听见“嘭”的一声，接着又是“嘭”的一声，一连响了四下，那一根又一根西拉石不偏不倚，正好一头落下海底，另一头插进地球里面，立刻变成了四根顶天柱，并且分明定出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英叭又一次拍手欢笑，赞叹这四根大神柱。他自言自语道：“这下好了，罗宗补有了根，地球有了柱，定了位，从此，它不再左右摇晃，它不再东西倾斜。这下，我才放心，十亿年不再会漂动了，百亿年不再会摇晃了，再不必担心它会下沉，再不必担心它会腐烂……”

天神英叭为此感到自豪，并且立刻给这四条西拉柱定名为“毫沙涅罗”(7)。经过一阵兴奋之后，他觉得浑身疲乏无力，大概是过于劳累了，他很想休息一会儿，最好睡一觉，以恢复长期为造天造地奔波和搓污垢留下的疲劳。可是，到哪里去躺下呢？能到哪里去伸个腰，睡一觉呢？这茫茫的太空里既没有棚，更没有床，飘忽不定的云烟，既不能当凳子，更不能当床，那滚翻不定的气浪，也做不了席枕，更当不了被盖。

“怎么就把罗宗补忘了呢？”英叭忽然想起就在他身旁的地球，便喃喃自语道：“罗宗补不是已经非常稳当了吗，为什么不到罗宗补上面去睡一觉？”

于是，英叭大神立刻驾神车，飞到定天柱的最顶峰，下了车，然后迈步走进地球。没料到，他的脚刚踩上定天柱，不觉一阵心惊肉跳，原来，那定天柱忽然一个摇晃，就像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只觉得东倒西歪，差一点摔下太空去。原来定天柱并不稳当，就像一棵无根的大树，哪里能够牢靠？他不由一阵惊呼，急忙一个跃身，飞回到神车，驱车离开地球，定天柱才不再动摇。

天神英叭十分气恼，不过，他并不相信，由他亲自造成的定天柱，也会如此不牢靠，他得再试一试，究竟是不是定天柱顶不住这个地球。他便再次驾车落在定天柱的顶端。那定天柱再次被冲击，突然又一阵摇晃，他一个趔趄，差一点倒入大海。天神英叭又吓了一大跳，竟出了一身冷汗，再次急急忙忙驾着他的神车飞离地球。

这次，他不仅懊恼，而且十分生气，心里就像被火烧着了一般，怒冲冲地冲进云层，忍不住大骂起自己：“英叭呀英叭，你自以为了不起，却原来是个无能之辈，连一根顶天柱都竖不稳，立不定，还以为是智慧的化身，想起来，真叫丢人！还自吹自擂，自鸣得意！”

他生了一阵自己的气，然后慢慢冷静下来，想一想，考虑考虑，这顶天柱为什么会立不稳。他眨巴着眼睛，一件一件地追溯：难道是柱子太短了，没有插进水底？难道是那只巨大的神鱼巴阿嫩作怪？还是有别的什么妖魔鬼怪作祟？他思索着，却始终找不出原因。

“老在空想，哪里能找出原因，何不再次下到水里去看，看看是什么情形。”

英叭驾驭着神车，顺着定天柱，一直往下溜滑，又钻进海里。一直查到定天柱的根部，才找出了原因：原来，海水深无底，那定天柱并没有着地，只是像一根木头悬在海水之中，水打、浪击，哪有不晃动之理。他又自责道：“是呀，我太过于粗心，也没想一想，海是这样深，水流又如此急，加上浪打、水涛猛烈冲击，再重的柱子，也是无法竖牢稳的。”

他是个有魄力的神，他想了想，便重下决心：“我得重新修整定天柱，一定要叫地球立稳。”只是，如何修呢？他一眨眼，立刻计上心来。在定天柱的四面挖四道洞口，让水流能够通过，不就减少了水流的撞击；水有个流通的水口，柱子不就再不会动摇了？

主意已定，他立刻就动手给定天柱凿水口、挖柱洞。很快，英叭神王就在定天柱上凿开了四道孔，流水便从水口自由地流过去，又自由地流过来，定天柱便不再晃动了。英叭大神一阵高兴，很快钻出水去，他要试一试，定天柱是不是已把地球稳住。

他飞到神柱的顶端，要是地球不再动了，他就准备睡一觉，好好休息，谁知，他的脚刚踩上去，那定天柱又摇晃起来，差一点又倒进大海里。英叭大神十分沮丧，只好又驾着神车，飞离了定天柱。

六、神象月朗宛(8)

天没有造好，地也没有牢靠。十万年过去了，可怜的罗宗补，仍然漂浮在大海里动荡。定天柱没有顶住天地，也不断随着水流、气浪、大风摇晃。

大神英叭十分苦恼，终日惶惶不安，随时都在叹息。

造天苦啊，

造地难呀。

只是，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又鼓励自己：

再难也要做，

我不做谁做？

经过了十万年的休息，他身上的污垢，又长出了十万层。英叭又开始想：还是用我的污垢去镇住天地吧。只是，用污垢做什么呢？用什么才能镇住定天柱呢？英叭突然想起了力气最大的神象。也许，造成神象，能顶住天地。他便又用他的污垢捏出象的模样，象有四只脚，就像四脚架；它有梁又有顶，有头又有尾，形状就像一座房子，四只脚又高又大，几乎有半个天那么高，该能够落到海底的地面了。

英叭造好了四脚架，就抬着它，用力投掷到大海里。由于他的无限神力，那神架就像一个巨大的笼子，恰恰落在神鱼巴阿嫩的四面，就像竹篓罩南瓜似的，把巴阿嫩罩在中间，四只脚也已落在海底的地面上。刚一落入海水，它就变成一只巨大的神象。它的每一只脚有十九万斤重，象身高达七十二万约扎拿，象牙就像两棵大树，粗一万抱，长有三千尺，每一根有十万斤重。象鼻也十分灵活，一直可以伸到海底。象尾也长五千尺，站立在大海之中，就像一座稳固的大山。

从此，地球便不再晃动了。

英叭神王看着它，只见它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朦胧的太空也照得通亮，他心中万分喜欢，便又给神象取了个名字，喃喃道：“就叫它做‘掌月朗宛’吧。”

英叭大神东看看、西瞄瞄，总觉得还有什么欠缺，他一眼又看见他搓身上污垢时脱落下来的指甲。他把指甲拾起来，问自己道：“我该把它放在哪个位置上才能发挥它的作用呢？”他很快就发现，那神象的四脚缺少硬蹄，他就把他的指甲安在月朗宛大象的四只脚下，然后发出他的咒语：“要是福气使我成为天地的始祖，就请让我的指甲无限延长，真正把天和地撑住。”

咒语刚念完，那指甲就不断延长、变大，慢慢地与顶天柱衔接、吻合。他拔起定天柱，插在神象的背上。由于他用力过猛，差点儿把定天柱滑进大海。然而，定天柱一落在神象背上，他的指甲就向上下膨大，突然，奇迹出现了，天慢慢与大地分开，徐徐往上升腾，中间便出现了广阔的宇宙。

从此，才有了天；从此，才有了地。太空把天和地分开。

高天就像树篷，

大地就像宗补果。

七、四大洲的诞生

天有了，地也有了。

神象稳着地，

神柱撑着天。

风大天不塌，

水动地不垮。

又过了十万年，英叭身上的污垢又长出来了，他把它搓了下来，竟堆成了大山似的。

“又拿来派什么用场呢？”他问自己道。

他觉得他身上的污垢太珍贵了，丢了十分可惜。于是，他看看天，再望望地。“还有哪里做得不周全？哪里还有缺陷？”

望天天不缺，

望地地不差。

英叭再次往下看，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声叫喊了起来：

“哎呀，天也差，地也不美。宽阔的罗宗补，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见，看去是一个模样儿。北门叫什么？南门叫什么？还有东门和西门，又叫什么？东西南北都一个样。偌大的地球，为什么不给它划分开呢？对，应该划成四瓣，就叫‘戏梯立’(9)吧！”

主意一定，他就用他那神圣的污垢，先捏成一对狮子，一只是雄狮，一只是雌狮。接着又捏成一只大象，又捏出两头黄牛。四个动物做好了，他又把它们并排摆在一起，然后左看右看，左审右审，觉得只只都很美，只只都叫人喜欢，自己也感到十分满意。然后又问自己：

“这四只动物，该把它们放到哪里呢？”然后，他又自言自语地回答：“东西南北不是都各有一道门吗，何不把它们都放到门外，让它们去看守天，让它们去看守地。对，就应该这样做。”

英叭就把雌狮放在西门，把雄狮放在南门，北门放上大象，让黄牛看守东门。四只动物就代表四大洲，它们管辖着四大洲的广阔土地。西边的雌狮管辖的土地，就命名为“乌峦柯”；雄狮管辖的南方，就命名为“阿腊戈冉”；黄牛管辖的东方，就命名为“宗补滴别”；大象管辖的北方，就命名为“布拔惟帝哈”。

地球上的四大洲形成了，天变美，地变全。可是，宽阔的大地上，还没有江河，也没有湖泊。

八、海湖的产生

没有江河，

没有湖泊。

草不长，

树不生。

地球上还没有水，整个地球就像一个干泥团，像个黑葫芦似的，一片光秃秃。英叭决定造河，决定造江，决定造海洋和湖泊。但是，河里的水从哪里来？江里的水又从哪里来？海洋和湖泊的水又从哪里来？

英叭一说要有水，他的额头和鼻尖就一起冒出汗来。他一喜：“这不就是水！我要用汗水来浇灌大地！”

说着，他的汗就哗哗啦啦流了下来，就像密集的骤雨，淅淅沥沥地流淌。他用双手的掌心接住汗水，顷刻间就接满了他的手掌，因为他的手掌很宽，手掌里的汗水就像海洋一样浩瀚无边，一片清汪汪、白茫茫。然后，他发出神圣的咒语：“让我的汗水，一洒到罗宗补，就立刻变成湖泊和海洋。”

说完，就把汗水倾泻到罗宗补。只见他手心里的汗水，就像大坝决堤般滚滚奔腾，都倾泻到地球上，地球上便出现了大海。大海又与先天的、地球底下的海水汇合，顿时，狂风大作，波浪滔滔，铺天盖地，掀起十万层波涛，从四面八方，都朝着四大洲的大门冲击来，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流势太猛，眼看那定天柱十分危险，他立刻大声惊呼：“不好，我的汗水太多了，要造成灾祸，会把整个宗补吞没！”

说着，英叭神王立刻跃下身去，急忙伸出双掌，捧住一半汗水，然后飞回高空，把手掌里的汗水，轻轻朝定天柱的顶端倒下，只见水花四溅，像细细的雨絮，慢慢顺着定天柱，再次流向大地，大地便出现了湖泊。

汗水被分散了，江河和湖泊出现了，海水减少了，四边的大门，才又慢慢显露了出来。重新看见那对狮子、大象和黄牛，恢复了天地的方位。

湖生子，

湖生女，

生出无数大江与小河，

遍及罗宗补，

流向大海洋。

英叭神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他又把大海划分成五大洋，并且给五大洋取了名字，一个叫阿几腊瓦里，一个叫贡嘎大海，又一个叫荣麻纳沙管，再一个叫巴麻纳沙布，最后一个叫沙腊普。

天地形成了，江河湖泊形成了，开天辟地完成了。英叭神王的那种高兴是无法形容的，但是，他又想：这天空太空敞，应该像罗宗补一样，划分出几层，然后才好造天神，让天神分别住在不同的层次上。

他立刻着手，把罗宗补以上的高空，分成一层又一层，一共划出十六层，最低的一层叫巴里沙扎，依次上去叫达娃丁沙、麻哈捧、巴里达沙阿嘎、阿巴玛纳阿嘎、阿帕沙腊阿嘎、巴里达苏帕、阿搭玛纳苏帕、苏批几哈、月哈巴腊、阿月巴腊、阿底巴、苏达沙、苏达西、加嘎瓦底、阿嘎尼塔捧。阿嘎尼塔捧是最高的一层，英叭自己就住在最高的阿嘎尼塔捧，因为他是造天造地的神，是一切神的始祖，是宇宙的众神之王。他的权力至高无上，从此，他享受着最高荣誉。

九、英叭造神

十六层天划出来了，但是，除了阿嘎尼塔捧之外，层层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神，即使是最高的阿嘎尼塔捧，也只有英叭神王一个。

没有别的天神，

英叭孤单寂寞，

没有谁来与他做伴，

他感到忧伤。

他想，天已划成了十六层，每一层都十分宽广，单靠他一个，哪里管得了。他感觉到，他老了，而且似乎疲累了。不仅要有众天神来替他管天，帮他管地，也需要有天神来服侍他，帮他过生活。

他决定在他有生之年，再用他的污垢，做出众天神。

做出好后代，

做我的子孙，

让他们接祖传宗，

住满十六层天。

他又开始搓他身上的污垢，然后捏出了第一个神。样子倒是很好看，但是，出乎英叭的意料，还没有给他吹气，也来不及给他取个名字，这个天神却有了神力。他的身子不断地成长，而且立刻有了心脏，有了生命，并且立刻跃身腾向空中，穿过层层的天，一直飞进最高的阿嘎尼塔捧里，再也不走了，成了一个无名之神。

这使英叭很扫兴，心想：若是一个个都自己飞走了，他就再也无法控制天地了。便自言自语道：“大概是我老了，控制不住自己的神力了吧！不，我还是要捏出众神。最少，我得捏出一个侍神官，跟我做伴，服侍我，帮我的忙。这次，不能再让他飞走。”

说着，他搓下他脖子上的污垢。脖子上的污垢不多，因此，只捏出个身子矮、脸圆圆的侍神官。他吹了一口气，侍神官就活了起来。他先睁开了双眼，接着舒展开双手，接着他的嘴开始颤动，然后就“呵呵呵”地大笑。刚笑完，也跃身起飞，串游四方去了。不过，他游了一阵子，又飞了回来。见了英叭，就跪在英叭的面前。英叭十分高兴，连忙把他扶起身，笑着对他讲道：“很好，很好，你才诞生，就这样有礼！我先要给你取个名字，你就叫‘捧麻加’吧！从今天起，你就守在我的身边，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从此，宇宙间就有了三个天神。三天神成了第一代和第二代天神。

十、玛哈捧天王

捧麻加是个性情温和、勤快的侍神，他寸步不离英叭，日夜服侍神王。英叭神确实累了，需要休息了。他躺在云层上，静悄悄地闭目休息，足足睡了十万年。当他醒来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见捧麻加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虔诚地守护着他。英叭十分感动，同时也对他表示感谢。

然后，他带着捧麻加出巡。他走遍了十六层天，每层都空空的，没有天神，更使他感到孤独和寂寞。他想，他已到了晚年，也许子孙都会离开他，然而，既然造出了天地，总该有人延续和管理。

他觉得他眼下需要一个好天神，来接替他的职位。只要有个好的首领，就能把众神管好。

他要让天地永牢，

他要使宇宙光明，

英叭要捏大神，

让他当天王。

英叭决定要让位了，便又寻找他身上的污垢。只是，污垢早已用完了，只剩下他的脑壳顶上还有一层污垢。他把污垢搓下，数量已不多，大概只能捏成一个了，或者还不够。他无奈，只好按污垢去捏。

他捏好了一个大天神，又给他吹了一口神气，新的天神便有了生命。然后，又给他以智慧和神力，新的天神便睁开眼睛，张开了嘴，立刻就会说话。最后，身上又长出了翅膀，立刻就会飞翔。英叭十分高兴，称他为“儿子”，同时封他为天王。

“你就叫‘玛哈捧’吧，十六层天，从今都由你去管。”

英叭又考虑到，因为玛哈捧是自己头顶上的污垢捏成的，所以，他居住的地方，一定要比他高，不能让他住在自己的下方，把头和脚颠倒。于是，他决定让玛哈捧住到最高层阿嘎尼塔捧去，他自己则搬到第二层达娃丁沙去住。

十一、众天神的产生

过了十万年，天王玛哈捧想起了他的父亲英叭神王。他觉得对不起父亲，自己没有尽到做儿子的责任。父亲年岁大了，身边又没人照应，他便决定下到达娃丁沙去看看父亲。

他离开最高的阿嘎尼塔捧，层层往下走，万万没料到，当他走到第三层麻哈捧，就再也下不去了。不，他要去达娃丁沙看望父亲。他使足了劲，一定要下去。可是，他感觉到脚底下有一股风，挡住了他走动，使他的双脚怎么也迈不开步。

是的，他永远也下不去了，永远也无法接近他的父亲。因为玛哈捧是从他父亲头盖骨上取下的污垢造成的，英叭不允许他低于自己的头部，否则就会降低他的身份和福气。

因为不能去服侍父亲，玛哈捧感到悲伤，感到伤心和忧虑。他举目天庭，只见茫茫一片，无处依靠。于是，他哀叹道：“要是我有儿女，该多好啊，我可以派儿女们下去服侍他们的爷爷。”

他想到自己的身份，不由得感到一阵惭愧和忏悔。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偏偏叫他管理天层，为什么要叫他当这个天王。既然做了天王，又为何显得如此愚蠢？就那么一点困难，都不能解决，又如何能担负起神圣的责任？他忽然想到，儿女是用自己身上的污垢捏出来的，为什么不学父亲，也捏出自己的儿女？难道自己就不需要有儿孙接替自己？他便模仿父神，搓下身上的污垢，捏出了第三代神。他把第三代神取名做“捧腊哈”，又朝捧腊哈吹了口神气，给予他生命，给予他智慧，对他说：“捧腊哈，我做你的目的，是要你替代我到达娃丁沙去，服侍我的父亲，你的祖父英叭大神。你现在就去吧！”

捧腊哈便顺从地去了。若干万年之后，捧腊哈也十分想念他的父亲，就学父辈的办法，也搓下自己身上的污垢，捏出了第四代神。

第四代神应该是什么模样呢？天神捧腊哈生来就十分聪明，他边捏边想：天和地有多方面，神也应该有多方面，才能同时看到东面和西面发生的事情。他便把第四代神捏成两面脸，头上长两对眼睛。他心头一喜，动作也快了，很快就捏出一个头上长了两个脸面、身段也很匀称的神。然后，他把刚捏出的神托在自己的手上，对他吹了一口神气，双面神立刻就有了生命，开口会说话，声声喊父亲。

捧腊哈乐坏了，连忙应声回答：“啊，啊！我的好儿子，我给你智慧，我给你本领，我给你取个美名，就叫‘捧双拿’，双面神。你要记住，英叭是众神之王，是我的祖父，你的曾祖父；天王捧玛哈是我的父亲，我就是你的父亲。你要分担我的事，替我去最高的阿嘎尼塔捧看望我的父亲；你还要替我服侍英叭大神，天地都是他开创的。”

捧腊哈说完，就把他的儿子双面神送到第十二层天阿底巴去住，并且封他为第十二层天的神管。从此，双面神十分勤劳，十天去服侍英叭，十天又去服侍玛哈捧，再十天又去服侍父亲捧腊哈，整天忙忙碌碌，没有一天空闲。

一万年过去，他觉得忙不过来，便也学父辈，捏出了第五代神。他捏出了三面神，三面神的三个脸一样圆，把他送到第十三层天去住。三面神也学父辈去捏后代，捏出了四个脸的神，给他取名做“捧戏拿”，叫他去住第十三层的苏达沙天庭。四面神闲不住，他一会儿飞到东边，一会儿又飞到西边，一会儿去探望父亲，一会儿又去服侍天王。他也学父辈，用他手背的污垢来捏天神，但是，他粗心大意，只捏了神的身子，却忘了做神心，就急急忙忙朝他吹气。他立刻就活了，起身腾空飞去，成了个无心神，漫无边际地游荡了一番，最后窜入第十四层“苏达西”天，就把他的父亲忘记了。

这个无心神，心里憎恨四面神。他口口声声、唠唠叨叨咒骂他的父亲：“他不是我的父亲，世上哪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做儿不做心，我决心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

说着，他也搓下胸前的污垢，自己来捏子孙。可是，因为无心神自己没有心，所以，他一心只想着要捏心，却忘记了捏头和身子，结果，把他的子孙捏成了一团，既没有头，也没有身，没有手，也没有脚，圆得像一颗心。无心神自己却越看越满意，立刻就给圆轱辘神吹神气。果然，圆轱辘神立刻活了起来，会飞，也会说话，身子就像南瓜，走起路来就像一颗石头从山坡上滚下，腾飞起来就好像飞弹，本领却无比大，发起怒来就像火轮。无心神喜欢，就让他去住第十层天月哈巴腊。就这样，天神造天神，父亲捏儿子，儿子捏孙子，一代接一代，神种不间断。千亿年以后，亿亿年以后，在广阔的十六层天里，就出现了许许多多天神。

这许许多多的天神，模样都长得不一般，有圆脸，也有方脸，有尖脸，也有长脸，有一个脸的，也有两个脸、三个脸，乃至四个脸的天神；也有多头多臂的，也有无头无臂的，什么怪神都齐全。各种各样的天神合起来，数目竟达十六亿九千个。

这些众多的天神，分别住在各层天。

他们各自有事做，

当中有五百万个，

他们终身的义务呀，

是专门护理英叭神。

十二、帝娃达(10)神

天王玛哈捧想到开创天地十分不易，一心只想报答父亲英叭的功德。他搓下身上的污垢，捏了四个“加都罗”(11)，叫他们去看守天和地。

四个守护神，终日飞腾在天与地之间，保护着十六层天，保护着十六层地。从这时起，天有天神管，地有地神管，水有水神管，宇宙间的万物，全都归天神看管。

四个守护神，以天和地的四方为家，东西南北都是他们的家。每隔七天，就分两地飞回，两个去服侍玛哈捧，两个去服侍英叭。

十万年之后，这四个守护神，又用神石上的污垢，揉拢在一起，共同捏出了一个天神，取名叫“帝娃达”。

由于帝娃达是由四个守护神共同捏的，因此，不仅有极大的本领和神威，四个守护神的本领都集中在他一身。因为他是神石的污垢捏成的，所以，他的心坚硬如石，他的胆子大过天，什么也不怕。有一次，四个守护神叫他去达娃丁沙护理英叭神，临行时，四个守护神都再三吩咐他，要老老实实做事，千万不要去冒犯天规，千万不要闯下大祸。可是，帝娃达却满不在乎，不以为然。

神王英叭的宫殿，是禁止一般天神乱闯进去的，谁敢私自乱闯，是要遭到严厉惩罚的。帝娃达来到达娃丁沙的时候，恰好英叭神王去天池洗澡了。帝娃达就乘机乱飞乱窜，一头闯进了神王的宝宫里，而且，竟一屁股坐在天王的宝座上，十分得意，好像他就是神王英叭。偏偏这时来了一群朝拜英叭的众天神，见宝座上坐着神，以为他就是神圣的英叭，便都一起下拜问安，帝娃达不仅不起身躲开，反而得意地哈哈大笑，嘲弄众神官。就在这时，英叭洗完澡，飞回天宫。见一个无名小神竟坐在他的宝座上接受众神的膜拜，还无理地嘲笑众神。英叭勃然大怒，大声呵斥道：“哪来的小神，竟敢登座我的宝位？”

帝娃达没有见过英叭，不知道他就是英叭神王，反而满口粗鲁嘲笑英叭道：“看你这老头，体肥，头又笨，有眼看不清。你看看，我是谁？听着，我告诉你，我住在天的最顶层，比谁都有福气，就是这达娃丁沙，也是受我管辖，天上所有的神，全都归我管。在这个宇宙间，数我的神力最大，既能变幻法术，也能倒转天地。这天上的众神，全都是我施法变成的。”

神王十分生气，立刻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神，竟敢口出狂言！胡编乱说，我才是这宝殿的主人！”帝娃达吓得目瞪口呆。

英叭又说：“你说，你有什么本领，你会施展什么法术？好哇，你就施展给我看看，当着我的面，有本事，就让众天神统统都消失不见。”

帝娃达顿时手忙脚乱了，一时不知所措。英叭又说：“看你这小小一个天神，心却比石头还硬，说话不分高低，哪里把我英叭看在眼里，你太放肆了，你可知道，天上所有的神，都是我的子孙，我可以让他们永远存在，也可以让他们立刻消失。”

英叭说完，就使出了神法，他对天层吹了口气，十六亿个天神便消失了。帝娃达顿时被吓坏了，他只好认输，赶快走下宝座，请求英叭宽恕。英叭笑一笑，并不说话。帝娃达很害怕英叭也把自己消灭掉，便再不敢住在天上，慌慌张张逃离达娃丁沙，往天的下面逃跑。

英叭见帝娃达被他的神威吓坏了，可怜他，也无意除掉他，便拔了一根毫毛，一吹气，变成一根神棍，叫它去追帝娃达，把他撵出天门，赶下地球去。

不料，那神棍随风飞去，冲破厚厚的云层，插入神象月朗宛的眼睛，顿时发出“轰隆”的一声响，变成了一座大石山，耸立在那里，与定天柱并排而立。

十三、神果园

创世神英叭住在达娃丁沙已有千亿年。在他的身边有成千上万的天神，轮换服侍着他。有一天，他随着那根神棍往下看，只见天的下界蒙着一层厚厚的雾，这使他大吃一惊，他造的地球，竟经过几亿年，还什么都不见。他想了想，脸上露出微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天下云成片，

云片连成块，

我要让这大白雾，

变成有颜色的草席。

他要把草席铺在地球的大地上，把地球变成一座美丽的果园。于是，他发出咒语，那咒语的声音十分清晰：

请让我的话显灵，

使厚厚的云层凝结，

成为绿色的草地，

飘落下盖在大地上。

那些云层随着咒语迅速地集拢、凝结在一起，变成一片绿茵茵的草地。那草地，就像一张绿色的毯子，随风徐徐飘落下去，平平地盖在地面上，地面上便出现了一片柔软、芳香的果木林。

这芳香的神果林，宽一万约扎拿，园里长满果树，地上的草上开满各种颜色的花朵，树上吊满了果子，果香溢鼻。那花果的芳香，被升腾的蒸气带着，一直飘进达娃丁沙天庭，英叭也十分高兴。

园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果实，有麻桑、麻圆、麻诺、麻宗补，还有熟透了的麻芒果，园内草坪绿茵茵，一条河流穿流过草坪，草坪中间还有湖和水池，果树林里各种鸟飞来飞去。

从此，光秃秃的地球上，就有了草地，就有了花朵，就有了果实，就出现了森林，这个英叭造下的果园美名叫“春温壤”(12)，后来的人类又给它另取了更神奇的名，叫做“英麻板”(13)。

十四、两个“贡曼”神

自从天底下有了神果园，大地上便出现了勃勃生机。

果园有两道大门，一座朝东开，一座朝西开。可是，这两道大门让谁来守护呢？这使英叭感到不安，因为园里有一种神果叫芒果，是英叭用神法变成的，谁要是偷吃了，谁就会脱离神种。什么叫“神种”呢？那时天上所有的神都没有生殖器，就是女神也没有乳房，不会生儿育女，若是谁吃了神果园的芒果，就会分出男女，长出生殖器，就会生儿育女，把天庭搅乱。因此，英叭十分担心。

他决定派天神去看守。可是，他不知道该派哪个天神去，因为那时的许多天神，都变得懒惰、贪婪。他怕他们不听话，又怕他们嘴馋，偷吃了神果，失去了神的本领。英叭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再用他的污垢，捏造一对兄弟神，只给他们生命和语言，不给他们智慧和思考的本领，让他们不会乱跑乱走，让他们只是死死守着神果园的两道门。然后，又为他们兄弟取名，叫做“贡曼”(14)，意思是一对憨神。

英叭又教他们该做的事，对他们说：“我只叫你两个守住果园，十万年也不能离开。口渴的时候，就喝大地上的水；肚子饿了，就拔青菜或吃些生果，只有那神芒果，千万不能偷吃。要是偷吃了，你们就会死。”

两个憨神兄弟，只是唯唯地点头。从此，他们就住到神果园里。他们就像英叭所交代的，十分老实，只是死死守着大门，一步也不离开。

十五、绿蛇与人的传说

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东西变的？

古人说：

天生水，

水生雾，

雾生气，

气生风，

气还生神，

神变人，

万物又是英叭传。

自从英叭造了神果园，又有了守门人，他就放心了。他说，这就是最初的人。“贡曼”就是未来地球上人的最初来源。

事情还得从绿蛇的传说讲起，那还是英叭开创天地时候的事。那个冒犯英叭的帝娃达，被神棍赶出天门之后，就在地球上到处游荡，后来游到了神果园，看见里面树木葱绿、果实累累，很想进去；却见两个贡曼在守门，他怕再次冒犯英叭，不敢贸然闯进去，便使用法术，变成一条大绿蛇，慢慢爬向大门。到了门前，蛇就抬起头问道：“你们兄弟两个，日夜守在门口，肚子饿了吃什么呢？”

贡曼兄弟回答道：“神王命我们两个守果门，半步也不能离开，渴时喝地水，饿时吃草、吃树叶和生果子，唯有一样吃不得，就是那树上的芒果。”

绿蛇听了，不觉好笑，故意挑唆道：“你们两个也太憨实了，那是英叭骗你们的，其实，世间最好吃的就是芒果。”

两个贡曼不相信，只是憨厚地笑一笑，帝娃达变的绿蛇又说：“你们不知道，芒果汁最香又最甜，吃了之后，就会脱一层皮，肉色会变得十分美丽。瞧吧，我吃给你们看。”

两个贡曼心里痒痒，觉得好奇，便放蛇进了果园。绿蛇爬上树，就去吃了神芒果。贡曼兄弟也跟着绿蛇来到芒果树下，他们要看看绿蛇怎么吃芒果，吃了芒果，会不会死。绿蛇张口就吃，芒果刚下肚，果然就脱了一层皮，顿时变了颜色，绿蛇变成了黄蛇，而且全身发光，样子十分好看。

两个贡曼看见绿蛇吃了芒果，真的变得很美丽，以为果然是英叭骗了他们，弟弟便对哥哥说：“哥，瞧见了吧，绿蛇吃了芒果，不仅没有死，而且确实变得好看了，我们也吃几个吧，叫我们也变得好看，比绿蛇还美丽。”

绿蛇听见他俩的话，知道他们已动了心，便故意用它的尾巴，卷下两个芒果，送给他们一人一个。贡曼兄弟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又香又甜，便一下子把一个芒果都吃掉了，还觉得不够，又吃了一个。吃下两个芒果以后，贡曼兄弟果然也脱了一层皮，顿时变成一对美男神，肉色又白又嫩，头发也变细了，脸色变得红润，眼睛变亮了，耳朵和鼻子也变得又光又滑。不仅比先前好看了，也比原来变得聪明了。

帝娃达变的绿蛇十分聪明，他看看这两兄弟虽然变得好看了，却仍然是两个男神，还是没有生殖器，不会成为夫妻，自然也不会生儿育女。诡计多端的帝娃达知道，这神果园里还有一种生殖器果，吃了它，就会变男变女，成为会生育的凡人。他便又蛊惑道：“园里还有一棵树，树上结的果，比芒果还要香，比芒果还要甜，只要吃了它，手脚不仅会更好看，也会更灵便。”

两个贡曼神因为尝着了甜头，不再起疑心，听了绿蛇的话，就想去吃生殖器果。绿蛇又爬上树，咬下两个生殖器果，一个送给哥哥，另一个送给弟弟，两个贡曼接过果子就吃，而且边吃边觉得身子凉爽，十分舒服，接着又觉得浑身发热。但是，生殖器果的味道却没有芒果那么香甜，两兄弟起了疑心，便互相看看，竟都大吃一惊，没料到，哥哥变成了男人，弟弟却变成了女人。两人都长出了生殖器，弟弟的胸前，竟还长出两颗乳房。绿蛇这时才告诉贡曼：“听我说，从现在起，你们两个就不再是神了，也不再是兄弟了。从现在起，你们就会屙屎，你们就会撒尿了，你们已变成了世上的人。人是分男人和女人的，还有生殖器。请记住，原来的哥哥已变成了男人，原来的弟弟已变成了女人。你们兄妹，要结成夫妻。今后，你们就要生儿育女，繁衍人类的后代。”

兄妹便结成了夫妻。从此，地球上便有了人。一开始，人类就有了男女：

结为好夫妻，

吃住在果园。

从此天下才有人，

分成男和女。

十六、古丽玛和古里曼

贡曼兄妹成婚之后，过了一年，他们就生下一对婴儿，这对婴儿十分可爱，嘴唇红红的，皮肤薄薄的，眼睛亮亮的，又是一男一女。妈妈用水来喂孩子，阿爹用果子来养孩子，两个孩子长得又大又胖，是一对好兄妹。妈妈给女儿取名字，阿爹也给儿子取名字。妹妹取名叫古丽玛，哥哥取名叫古里曼。

古丽玛和古里曼长大了，肉色又白又嫩，十分好看，父母很是喜欢，便让兄妹配成夫妻，又叫他们住进树林。

有一天，阿爹把古里曼叫来，对儿子说：“你们长大了，该自己去找吃的了，进森林去吧，那里有许多很好吃的水香菜。”

儿子便出去了，一直朝密林深处去找水香菜，树高林又密，走着走着，竟迷了路。走来走去，却走不出密密的森林了。

三天不见回，

十天不见返，

儿子走远了，

再也没回来。

妈妈也叫女儿古丽玛来，对女儿说：“古丽玛，你长大了，该自己去找吃的了，南边的森林里有一种叫黄茄子的果子很好吃，你就去南边的森林里去找黄茄子吧。”

古丽玛默默出去了，她孤单单一个人，走进叶密草深的大森林里。森林太大了，古丽玛也和他哥哥一样，在大森林里迷了路，走来走去，怎么也出不来。

十七、泥巴人

十万年过去了，妈妈想女儿，古丽玛啊，是个多么可爱的姑娘啊，如今不见了，就像一阵清风似的，只在身边一掠而过，就无影无踪了。古丽玛啊，似乎又像流水，淙淙流过，就往不知名的远方流逝了。妈妈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流眼泪，越流眼泪，又越哭得伤心。怎么办呢？她多希望身边有许多的儿女啊！她听说，神都是污垢捏出来的，那人为什么不能用泥巴来捏呢？

她一边哭，一边去掏来黄泥巴，又揉、又捏、又炼，泥巴变得又软又黏，她便一口气捏出三十个女人。脸形一样美，个子也一样齐。一捏完，泥人就活了，会笑，也会说话，妈妈十分高兴，十分喜欢这些泥女娃，都叫她们好女娃，然后对她们说：“我的好女娃，我捏出你们，就是要你们去寻找我的古丽玛，把我的心肝找回来。”

三十个泥姑娘出去了。她们手拉手走进大森林，又走到大山前，越走路越远，越走林越密，越走越是绿黑黑，慢慢看不见天日。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天，也不知道走了几个月，她们来到一片森林，来到一片草地，这里遍地是花朵，遍树挂花蕊，有白的、有红的、有黄的，五颜六色十分鲜艳，一下子就把三十个泥巴姑娘吸引，一个个都十分喜爱，便一拥而上，你摘一片，我掐一朵；一个个都欢天喜地，有说有笑，有的把花朵插在头上，有的挂在胸前，也有人去摘下树叶，撕下树皮，把树叶披在肩上，围在身上，那些阔叶子就像衣裳披在身上，十分好看。又把树皮围在腰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很顺眼，觉得很鲜艳，大伙笑得就像皎洁的月亮。

笑了一会儿，大伙又去采，又去摘，都去选最美丽、最鲜艳的花朵，都去掐最宽大的海芋叶，都去撕最薄、最好看的树皮，把它戴在头上，披在身上，围在腰间，当作上衣，当作筒裙。然后，她们欢天喜地，再去寻找古丽玛。

有一天，她们来到大水边，就在这里，她们找到了古丽玛。可怜的古丽玛啊，孤孤单单，独自徘徊在堤岸。三十个黄泥姑娘一起拥了上去，把古丽玛围在中间，都喊她一声“姐姐”。

古丽玛姑娘很奇怪，哪来的那么多姑娘，为什么都喊她“姐姐”？心里却很高兴。她忙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为什么都喊我姐姐？你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这样美丽，又长得一般齐。”

三十个黄泥姑娘叽叽喳喳，都争着告诉她，她们是同娘生的亲姐妹，是母亲派她们出来寻找姐姐的。

黑眼珠的古丽玛被深深感动了。她过了十万年孤单寂寞的日子，把世间的事都忘记了，此刻才想起，她还有一个亲爱的妈妈。她一想起妈妈，就忍不住流泪，忍不住伤心，只想赶快见到妈妈。她请求三十个黄泥姑娘赶快领着她去见妈妈。

姑娘们领着古丽玛，沿着大水边，向北面走去，日夜兼程去见母亲。

阿爹呢，想他的儿子也想得憔悴。古里曼如今究竟在哪里？他学他的妻子，也用黄泥捏出三十个小伙子，吩咐他们，往北边去寻找他的儿子古里曼。

三十个小伙子出去了，他们也光着身子，走进森林，手拉着手，一路上嘻嘻哈哈，他们也走进那片满地鲜花、满树果子的森林，和姑娘们一样摘树叶，撕树皮，披在背上，围在腰间肚皮，当衣裳裤子，一面摘花，一面摘果子吃，闹闹嚷嚷，走到另一个大水边，终于也找到了古里曼。

古里曼离开了父亲十万年，一直生活在大水边，早已把父亲忘记。他见一群小伙子朝他走来，十分惊诧。他问道：“你们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来到这里，又有什么事？”

三十个小伙子，同声叫他哥哥，告诉他，他们是同一个父亲，是阿爹派他们出来寻找哥哥的，阿爹想哥哥了。

经他们一说，古里曼才慢慢想起自己的身世，是亲爱的父亲派他来寻找水香菜的。这一想，他恨不得立刻见到他的阿爹，便催着三十个泥巴人，顺着大水边，沿着高树林，朝着南方，走向大草地，在这里，却遇见了三十一个女人。

小伙子与姑娘，

相遇在一起，

相遇不相识。

男问女，

女问男，

才知是同父，

才知是同母，

都是贡曼神后代。

经过互相问询，古丽玛才认出古里曼。想起十万年前，他们就是兄妹，他俩就是夫妻。古里曼也认出了妹妹古丽玛，原来她就是他的妻子。

兄妹俩相认，

夫妻重相见，

两人抱着哭，

又重做夫妻。

三十个黄泥小伙子和三十个姑娘，学习古丽玛和古里曼，也结对成夫妻，繁衍后代。他们一路上欢欢喜喜，打打闹闹，唱唱跳跳，终于回到了神果园。

贡曼夫妇十分高兴，一家人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在一起。但是，贡曼夫妇怕他们的孩子再失散，就扯藤，又撕树皮，按照他们一对一对，把他们的手拴在一起，一对一夫妻，再不让他们拆散，再不让他们分离。

从此，神果园里，大地之上，人越来越多，一对夫妻，一年生三对，三男三女又结为夫妻。父生子、子生孙，子子孙孙从不间断。一万年之后，整个地球都住满了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像蚂蚁那么多，像树林里的树叶，到处都住得密密麻麻，到处都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因为那时候的人只会生，却不会死。所以，人类越来越多，把整个地球都挤得满满的。

人不死，

寿命长，

是因为贡曼夫妇，

吃了神芒果，

要老就脱皮，

脱皮变年轻。

十八、人和蛇结冤仇

十万年以后，人类越来越多，人一多，吃的就成了大问题，水香菜早吃光了，果子也吃完了，眼看着再没有吃的，就要闹饥荒、饿死人了，怎么办呢？这时，看见蛇满地爬，俗话说，饥不择食，人看见蛇就追着打，打死了，撕开就吃。

自从帝娃达下到人间变成蛇之后，蛇在人类产生之前，就在世间繁衍了，不过，没有人类发展得快，所以，蛇没有人多，无法跟人类斗争。但是，蛇把人类恨死了，见人就抬起头，恶狠狠龇牙吐舌地发怒，恨不得吐出它的毒液把人类都毒死、咬死。这事，终于闹到绿蛇帝娃达那里。

帝娃达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十分后悔，当初就不该教贡曼吃神果，不该让人类的寿命那么长。可是，怎么办呢？他决心要报复，要挽回由于自己的过错造成的错误。聪明的帝娃达立刻就想出了主意，对，应该让人会死，让人类慢慢减少，叫他们不蜕皮，叫他们不繁殖，或者繁殖得慢一些。

主意一定，他就开始耍花招了。

他再次爬到神果园去，看见人就笑，装作很关心人的样子，诚恳而又和蔼地说：“人啊，我又来啦！你们不认识我了吧？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是我，帮助你们的老祖贡曼，才有了你们。是啊，你们现在又遇到了困难，吃的不够啦！唉，这是件大事呀，我听说了，所以，又来帮助你们啦！”

人类一听，都问他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人类吃的问题，帝娃达又说：“你们不知道，就在神果园里，有一棵树，结满了一种果子，那果子又甜又香，十分好吃，吃了那果子，就不会饿了。天上的神都吃那果子，怕你们人类偷吃，所以才不告诉你们。”

人类听了都十分高兴，便问帝娃达是哪一棵树，帝娃达暗暗高兴，就把人类带到一棵叫“疾病果”的树下。

人比蛇笨呀，

人比蛇憨呀。

帝娃达就显得十分同情的样子，不断地摇着树，那“疾病果”就不断掉落下地。人类不仅不提防，反而争着、拾着吃。哪里知道，人类一吃“疾病果”就会生病了，就会死了，就变得命短了。上了蛇的当，不足三十岁就死了。

从此人与蛇，

结下了深仇。

从此天底下，

蛇的寿命最长。

从此，人一见到蛇就打。从此，人类也慢慢老化了。又过了十亿年，英叭睡醒了(15)。他睁开神眼，仔细往下看，他想查看查看他造的大地成了什么样，他要查看查看，他造的神果园，是不是还是那么美丽，却不料，他看见：

大地一片肮脏，

蛇爬满，

人死满，

腥气浓，

臭气熏，

腐气臭气啊，

充满着罗宗补。

英叭神非常气恼，他大发雷霆，愤然大声喊叫：

我造的地不纯，

我造的天不好，

留下他有什么用？

不如用神火烧毁，

不如用神水冲洗，

把臭气烧尽，

把脏腐洗干净……

【原文注释】

《巴塔麻嘎捧尚罗》是流传于西双版纳傣族地区的创世史诗，它不仅在傣族中有代表性，在许多地方与壮傣语族的其他民族的创世神话也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它在傣族群众中有广泛的流传，而且变异性很大，如有的神话不是讲英叭，而是讲桑戛西与桑戛赛造天地，笔者就搜集到一篇叫《桑戛西与桑戛赛造天地、创人类》，但是情节大同小异。这部史诗相对来说比较完整，同样的神话，也有用傣文记录的散文体本子，因为这部史诗是译成汉文字公开出版的，故用它改写。这部史诗无疑不是最古的原本，而是在16世纪以后由歌手和知识分子根据民间传说改写成唱本的。因为它的长度达一万五千多行，所以被当时的傣族诗歌理论家誉为“五大诗王”之一。当时有一部分知识分子掀起一股用傣族的原始宗教去反佛教的浪潮，极力渲染原始宗教的作用，所以甚至连进步的知识分子也把它看成是傣族的“古代史”（如祜巴勐的《论傣族诗歌》）。因此，从语言、情节中都可以看出有许多“现代化”的痕迹，文字拖沓，如“祷告”一律改为“咒语”，但从许多口头流传的本子看，基本是忠实于原本的。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王松改写，岩温炳翻译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哈尼族、傣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263—306页。

【阅读提示】　这则散文体神话虽选自傣族创世史诗的一部分，但表述相对完整，把神、世界万物的产生叙述得很具体。从总体上看，凸显的是天神创世，强调的是变化与创造。

【基本母题】　天神的产生；天神的特征；天神造物；众神的产生；天地的产生；天地的稳定；四大洲；神的分工；蛇的产生；人类的产生

【本文编码】　《巴塔麻嘎捧尚罗——傣族创世史诗》：ZCSW0050-021-003

英叭开天辟地
（傣族）

远古时候，没有天地，也没有星星，只有强烈的风和闪闪的火焰。由于风吹火焰，吹来吹去就结成了一团东西。这一团东西慢慢地变成了人，他的名字叫叭英叭，第一个“叭”字的意思就是“闪光”。叭英叭又可叫做英叭。

叭英叭出生后十万年的时候，他觉得身上太脏，就去洗澡，洗澡时搓下了许多汗泥，他就将汗泥捏了个“猴宾”——又叫“云轰”，一种像飞鸟一样会飞的东西。最初这种“猴宾”只有身子，没有翅膀和尾巴，叭英叭希望“猴宾”有翅膀和尾巴，果然就长出了翅膀和尾巴。他骑着“猴宾”飞行了十万年，总找不到一个降落的地方。于是他又将身上的汗泥搓下来，捏了座塔。他将塔放到地上，说：“愿这塔长得又高又大。”这塔果然就变得很高很大，像高山和大地一样。英叭就骑着“猴宾”降落在塔顶，又从塔顶钻了一个洞，直通到塔的脚下，在塔底层开了东南西北四个门。那塔向东倾斜，他就用脚把塔踩正；塔倒向西边，他又用脚把塔踩正。他觉得塔不稳固，就将“猴宾”身上的灰尘、汗泥搓下来捏了只大象，然后将塔放在大象身上，塔变的大地这才稳定下来。

过了十万年后，英叭仍旧怕大地不稳，又从“猴宾”身上刮下一些汗泥来，捏成三个石堆，默默地念道：愿这三个石堆变得又大又结实，但又要柔软得像攀枝花一样。果然三个石堆就变得又大又结实，又柔软得像攀枝花一样。英叭将三个石堆支撑在大地的三个角上，大地就更稳固了。

又过了十万年，英叭又将“猴宾”身上的汗泥刮下来，捏了个狮子，放在大地的东边，狮子头向东。又过了十万年，英叭又将“猴宾”身上的汗泥刮下来，捏了个黄牛，放在大地的南边，黄牛头向南。又过了十万年，英叭又将“猴宾”身上的汗泥刮下来，捏了个“拉杂西”(16)，放在大地的西边，“拉杂西”的头向西。又过了十万年，英叭照样捏了个大象放在大地的北边，大象的头朝北。

英叭为造大地又忙了十万年，忙得额头眉毛中心淌出一滴汗来，他用手接住了这滴汗，并且心中默念道：愿这滴汗水倒在地上能变成又清又凉的水，能用、能吃。他默念完后，就将汗水倒在地上，地上就漫起了水，水先漫到北边的大象那里，又漫到西边的“拉杂西”那里，接着漫到南边的黄牛那里，最后漫到了东边的狮子那里。有的水还变成了大湖泊或大海洋。因为水是英叭的汗水变的，海洋里的水积得太多，所以保留着英叭的汗水的咸味。英叭又继续在水边做出了许多花草树木。

又过了十万年，英叭将头上淌下的汗水和身上搓下的汗泥，捏了一个人。他给这人起名为鹏，鹏马上就有了生命，在空中飞来飞去，但不会落下地来。鹏思念他的主人英叭，从空中飞下来，却只能飞落在英叭的头上，不能飞落到大地上。英叭就派鹏去管十六层天。

又过了十万年，英叭用汗泥做出来的鹏（也就是英叭的儿子）又做出了鹏玛乍。鹏玛乍和他的父亲鹏长得一模一样。鹏就派鹏玛乍去探望、服侍英叭。鹏玛乍飞到半途，也飞落不到大地上。鹏玛乍就搓自己的汗泥，捏了个人，起名为玛哈鹏。玛哈鹏飞下来了，见到了英叭。玛哈鹏可以上天去看鹏，也可以下地来看英叭。他去看鹏时想念着英叭，去看英叭时又想念着鹏。最后决定，还是留在英叭身边。鹏在天上感到寂寞，就用汗泥捏了个一头三脸的鹏三那，鹏三那住在鹏亚答巴这层天。鹏三那服侍鹏，鹏三那又用自己的汗泥捏了个鹏细那，鹏细那在洪亚答比这层天。鹏细那又做出了鹏口口(17)，鹏口口在升答赛这层天。这些人都常常飞下大地来，服侍他们的祖先英叭。

后来，鹏又做了个人，还来不及给他做心，就有了生命，飞走了，飞到了叔答细。鹏赶快做了个心，向叔答细丢去，但因为丢得太猛，心飞到了鹏亚答巴这层天。

英叭的大臣做了十个吊卜吊辣(18)，带了八个上天去了，留下两个服侍英叭。上天的这些吊卜吊辣，各占了一个地方。

又过了十万年，天上那个鹏想到自己的父亲英叭年已老迈，没有人侍候他，就从身上搓下汗泥，做出了宰都落，叫他去服侍英叭。

又过了十万年，宰都落也搓下脚上的汗泥，做出了吊哇牒，叫他去服侍英叭。吊哇牒到了英叭那里，刚好英叭洗澡去了，他就坐在英叭的宝座上。那两个吊卜吊辣以为他是英叭，就来服侍他。正在这时，英叭洗澡回来了，就问坐在宝座上的吊哇牒：“你是哪里来的？”吊哇牒说：“我是宰都落捏出来的，是他派我来你这里的。”英叭说：“他叫你来服侍我，你倒来夺我的位子，你安的什么心！”说完，就显示自己的威风，在大堂中飞舞起来。吊哇牒见到英叭的本领，又知道英叭是鹏的父亲，感到又惭愧又难过，急忙从宝座上走了下来。英叭对吊哇牒非常不满，挥动金棒把他赶了出去，一不小心，金棒打在北边的大象身上。吊哇牒就被赶走了。

英叭看看世界，到处是大雾茫茫，他说：“大雾能结成泥巴就好了！”果然大雾就凝结成了泥巴。英叭就在泥土上种植了芒果、香蕉、桃和梨等。英叭又做了八个人，每两个人一起，分别去看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八个人不知吃穿，不知羞耻，他们的身体连男女也分不出来。吊哇牒变成一条绿色的大蟒蛇，对八个人说：“你们不会吃吗？我教你们吃。”大蟒蛇爬上树，尾巴也收了上去，在树上摘果子吃。大蟒蛇吃了果子，便变成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大白花蛇。有两个人就学着摘果子吃，他们吃了果子，也变得漂亮起来，身体也起了变化，分出男和女来了。他们也知道害羞了，会吃会穿了就配成夫妻，生了一男一女。父亲叫男孩到北方去找水芹菜，母亲叫女儿到南方去找黄茄子。小姑娘去找黄茄子，找了十万年也没有找到，连方向也模糊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她非常想念父母，就哭了起来。这时，妈妈在家里也思念着女儿，因为见不到女儿很是苦恼，就用泥土捏了三十个姑娘，叫她们去找她的女儿。三十个姑娘活动起来，她们赤身露体感到害羞，就用树叶、树皮做成衣服，用芭蕉叶做成筒裙，穿了起来，去找那姑娘。她们找到了那姑娘，三十一个人就做了一个大筏子，坐在筏子上，唱着歌，顺流而下，回妈妈那儿去了。

那时，父亲也惦记着儿子，用泥巴做了三十个小伙子，叫他们去找他儿子。这三十个小伙子找到了他儿子，也做了个大筏子。他们就坐在筏子上，唱着歌，顺流而下，回爸爸那儿去了。

途中，这两个大筏子遇上了。小伙子和姑娘们就对唱起山歌来。他们相爱，一对对地婚配起来，就有了三十一对夫妻。加上一对老夫妻，共有三十二对夫妻。

世界就是这样开始的。

【附注】

同名文本《英叭开天辟地》，又见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云南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3年版，第82—85页。

【讲述者】　岩英邦

【采录整理】　仓霁华翻译，朱宜初、周开学搜集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

【文本来源】　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编委会编：《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第6卷（哈尼族、哈萨克族、傣族），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619—623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是傣族万余行的长篇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的节选。叙述时不仅强调了天神英叭在造天地万物时使用巫术咒语，还特意交代了以十万年为单位的时间维度，表现出神话创作的原始思维中，既有朦胧而又朴实的先有物质后有精神的唯物主义因素，又体现出某些宗教色彩。

【基本母题】　天神的产生；英叭；神造神；天神造地；地的稳定；天神造动物；人的性别的产生；造人的数量

【本文编码】　《英叭开天辟地》：ZCSW0051-021-004

因叭止洪水
（傣族）

传说，最初的世界一片混沌，没有天地，只有水和气，后来，水和气上升凝结起来，变成了创造天地的大神因叭。因叭的本领很大，他创造了十六层天空，接着又造了大地，不久，他发现地面很不稳定，终日摇摇摆摆，于是他就从身上搓下一些汗泥，捏成六根柱子和一只大象，将六根柱子放在象背上，又将地面放在六根柱子上，于是地面就稳定了。但他感到天和地应该有所区别，于是又用汗泥搓成狮子、黄牛、大象等动物，将它们分别放在天极四方，头顶巨石撑住天，将天和地区别开来。这时因叭因为太劳累，汗水如大雨般流下来，泛滥成灾，淹没了大地和天空。因叭用水勺把地面的水舀了几瓢倒在天上，水位就降低了。水退后，出现了陆地和海洋。因叭又用汗泥往地面一撒，遍地都长满了花草树木。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无考）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哈尼族、傣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330页。原文标注摘自毛星主编《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阅读提示】　这则学者改写的神话短小精悍，可以作为《英叭开天辟地》（ZCSW0051-021-004）的比较版本。

【基本母题】　天神造天地；支天；造动物；陆地的产生；海洋的产生；植物的产生

【本文编码】　《因叭止洪水》：ZCSW0052-021-005

祖先创世纪
（德昂族）

一

很古很古的时候，大地上没有人，水和泥巴搅在一起，土和石头分不清楚，没有鱼虫虾蟹，没有豹子老虎，没有绿草青树，没有红花黄果，没有日月星辰，天空和大地一片混沌，只有雷吼风呼。

狂风吹啊吹，越吹越大，越吹越紧，不知吹了几万年，终于吹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团东西在天上转呀转，越转越黑，越转越紧，不知转了多少万年。有一天，风和雷碰到一起，风说：“我的力气大无比。”雷说：“我的力气谁也比不过。”它们互相不服气，就打了起来。风拼命吹，要把雷赶走。雷拼命打，要把风打死。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从东打到西，从北打到南。有时风把雷赶走，但是雷很狡猾，悄悄躲到天的最高处，等到风神气时，他又突然冲下来。他们两个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谁也不服输，不知打了几万年，一直到现在，只要雷声一响，风就大发脾气。

有一天，风正围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转，越转越高兴。雷在天空中看见了，恨得咬牙切齿，就吼着冲下来，争抢这团黑乎乎的东西。抢啊抢，谁也不让谁。最后他们俩使出了全部力气，哗啦一声，黑乎乎的东西被撕成两半，从中间掉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慢慢张开了嘴巴，一口一口地吸气，吸一口就大一点。不知过了多少年，他长成了大人。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分不清东西南北。雷神就与电婆商量，为了让这个人看清世界，雷吼着，电婆哗啦一声，就把人的脸凿开两个洞，装上两小粒火，变成了眼睛。风神看见雷神给人做了好事，很不服气，他看到人会吸气，能看见东西，但是不会听，就在人的头两边撕开两道口子，吹开小洞，让人听到声音，变成了耳朵。接着，雷神又给人塑了鼻子，风神给人画了眉毛和头发。由于风神和雷神争着帮助人，人有了眼、耳、鼻、眉和头发，看得见，听得着，聪明无比，叫做“帕达然”。他就是最早的人，也是智慧的神。

帕达然天天靠吸气生活，一个人非常孤寂，就去请求风神和雷神归还衣袍，他还是要躲进衣袍里去。风神气得头发都立起来，雷神气得瞪圆了眼睛，把衣袍撕得粉碎抛给了帕达然。说也奇怪，碎衣袍竟变成了一棵棵小树，也就是茶树。所以，德昂族都说茶树和人的生命连在一起。不同的是，古时候的茶树是会说话的，现在的茶树只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互相说悄悄话。

帕达然有茶树做伴，十分高兴。他摘了一朵茶挂在天上，变成月亮；又采了一个茶果挂在天上，变成了太阳；他把茶花揉成碎片，洒在蓝幽幽的天上，变成了星星。

从此，太阳、月亮、星星与茶树给帕达然做伴。

二

帕达然有茶树做伴，和太阳、月亮、星星一起，时而四处出游，时而互相嬉戏，快快乐乐地生活。不知过了多少万年，帕达然始终兴致勃勃，可是茶树却厌倦了，跟着帕达然出游得越来越少，一起玩的时候，也老是提不起精神。有一天，帕达然问茶树：“我们的天空到处明亮，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彩霞踩在脚下，你们为什么愁眉不展？”茶树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开腔。

帕达然问了九遍，都没有得到回答。他正转身要走时，突然一株最小的茶树开了腔：“尊敬的帕达然啊，天空为什么五彩斑斓？大地为什么那么荒凉？您为什么只领我们在天上走？为什么不带我们到地上逛？”帕达然听了小茶树的话，大吃一惊。他细细地看了看小茶树，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你们应该问的事，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丝一毫的邪念都会带来万世难解的灾难。”

茶树都被吓住了，有的愁眉不展，有的发抖，有的下跪磕头，有的直淌汗，只有小茶树纹丝不动地挺直腰杆。它镇静地说：“尊敬的帕达然啊，天上和地上为什么两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到地上生长？”帕达然发怒了，声音震动了天庭：“地上一片黑暗，到处都是灾难，谁要想让地上繁华，他就要吃尽万般苦头，永远也不要想再回到天上。”

帕达然的话，像磐石压在每株茶树的心上，只有最小的茶树一点不慌：“只要地上能够像天上一样繁华，我愿意去受万般灾难。”帕达然吃了一惊，想不到一株焦黄的小茶树竟有这么大的胆量，于是又进一步试探：“小茶树啊，你要仔细思量，地上有一万零一条冰河，会把你冷死；地上有一万零一座火山，会把你烧死；地上有一万零一种妖魔，会把你杀死。天上清吉安康你不在，为什么一定要下去尝苦水？”小茶树听了帕达然的话，一点没有动摇，它拿定主意后又说：“尊敬的帕达然，请您开恩，请您帮忙，让我下去试一试……”

小茶树的话还没有说完，狂风就吹得天昏地暗，阵阵雷鸣电闪。狂风撕碎了小茶树的身子，雷电把乌云凿开一道葫芦形的口子。小茶树身上的一百零二片茶叶飘出天门，悠忽悠忽地下降。

雷鸣电闪，狂风怒吼，茶叶被吹得在空中打转，越转越快，转了三万年，化出了一百零二个人，单数叶变成五十一个精悍的小伙子，双数叶化成五十一个美丽的姑娘。所以，直到现在德昂族还流传着一首古老的歌谣：“茶叶是德昂的命脉，有德昂的地方就有茶山。茶叶和德昂一样代代相传，德昂人的身上飘着茶叶的芳香。”

三

一百零二个青年男女，被风沙吹着在天空飘荡，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你碰我，我碰你，疼得没有办法，女的哭了，男的也哭了，他们的声音越哭越大，一直传到九天之上。正在嬉戏的日、月、星、辰听见了，赶紧跑来帮忙。太阳搬出金盘，月亮端出银盘，星星射出光芒，把大地照得通亮。

五十一对男女青年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兴得淌下了泪水。这些泪水落到地下汇成了大江。泪水越来越多，聚成了大海。大海越涨越高，越来越大，使整个大地变成一片汪洋，到处白浪滔滔。

茶叶兄妹随着风走，走到哪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因为水神作怪：兄妹们走到东边，水神张开大嘴要吃人；兄妹们走到西边，水神举起寒光闪闪的宝剑要杀人；兄妹们走到南边，水神伸出黑茸茸的大手要抓人；兄妹们走到北边，水神拍拍肚皮说：“我要吃人。”

兄妹们没有办法，飘了几万年还在天上游荡。因为时间太长了，太阳疲劳得打起瞌睡，月亮疲劳得呼呼大睡，星星疲劳得闭上了眼睛。这一来，天空又是一片黑暗，一百零二个兄妹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掉进海洋里，急得大声呼喊：“尊敬的帕达然啊，尊敬的日月星辰兄长，我们又在遭难，请快来帮忙！”

呼喊声传遍四面八方，星星吓得直眨眼，月亮吓得打转转，太阳吓得红了脸。他们醒来了，天空、大地又是一片明亮。

又过了几万年，太阳、月亮和星星都实在疲劳了，想睡又怕茶叶兄弟会遭难。他们想啊想，最后还是小星星最聪明，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太阳的胆子大，独自照一半，月亮和星星合着照一半。从此以后，人们就把太阳照耀的时间叫白天，把星星和月亮照耀的时间叫晚上。

四

地上的洪水仍然泛滥，兄妹们还是落不到地上。他们没有办法，急得大声呼喊，他们的呼声惊醒了万能的帕达然。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一股气冲下天庭，把大地震出若干条裂缝，水就顺着裂缝淌。帕达然又请来风神，带着天上积了几千万年的茶树叶下去帮忙。

狂风带着茶叶驱赶洪水，茶叶到的地方，洪水就逃跑，就现出了大地。眼看洪水就要被灭掉，帕达然突然出现在空中，他说：“天要分东西南北，地要有河谷山川，四时要分寒热暖凉，人也要有个洗澡的地方。”听了帕达然的话，茶叶停住了脚步，折头返回天上。

因为茶叶赶洪水赶了三万年，已经筋疲力尽，步子越来越慢，有力气的慢慢赶路，没有力气的就躺下来歇息。说也奇怪，茶叶只要停住脚步躺下来歇息的，就再也站不起来，化作泥土铺在地上。没有力气的茶叶越来越多，大地越积越厚。原来，这是帕达然怕大地太冷，叫茶叶来保护。有的地方薄些，就是平展展的坝子；有的地方厚些，就是山丘；茶叶堆得最厚的地方，就是地上最高大的山。一条条小河、大江是茶叶兄妹留下的眼泪，大海是帕达然洗澡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湖泊是茶叶兄妹照脸的镜子。这就是平坝、高山和江河湖海的来历。

【附注】

同名文本《祖先创世纪》，见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云南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3年版，第106—112页。该文本内容只选择了其中的前半部分。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陈志鹏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德宏州（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德昂族地区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佤族、阿昌族、纳西族、普米族、德昂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391—396页。原文标注选自李子贤编《云南少数民族神话选》，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特别强调茶树在创世中的作用，显示出德昂族可能存在视茶为命根、把茶作为图腾的痕迹。

【基本母题】　天地混沌；天气神；众神共同造人；茶花变成日月；茶叶变成人；德昂族的特征；日月的运行；自然物的产生

【本文编码】　《祖先创世纪》：ZCSW0053-021-006

造物主创世(19)
（哈萨克族）

远古时候，世界混沌一片，无所谓天，无所谓地，那时候只有造物主。

造物主四肢俱有，五官齐全。有耳能听，有眼会看，有舌头可以讲话，长相和人差不多。

造物主创造了天和地。当初，天只有圆镜那般大，地只有马蹄一样小。造物主把天地做成三层：地下层、地面层和天空层。后来，天和地各长成七层，而且在慢慢地长大。

那时候，天和地漆黑一团，寒冷无比。造物主用自身的热和光又创造了太阳和月亮。从此，天和地便得到了光明和温暖。

起初，天在上，凝然不动；地在下，不大甘心，总是摇晃不定。造物主拉来了一条硕大无比的青牛，把地固定在牛的犄角上。大青牛天生犟脾气，只愿意用一只角支撑，地仍然不时地晃动，尤其每逢大青牛将大地从一只角换到另一只角上去的时候，大地就震荡起来，发生强烈的地震。造物主非常气恼，顺手抓起一些高山，当作钉子，把大地牢牢地钉在大青牛的犄角上。

造物主住在天的最上层，所以造物主就是天，天就是造物主。造物主把太阳和月亮都放在天的中间。在太阳和月亮的照射下，大地亮堂堂、暖融融。可是当时的大地是空旷无边、寂然无声，什么也没有。造物主寻思着给大地创造一些有生命的东西，还要给大地创造主人。于是造物主在大地中心栽了一棵生命树。生命树长大了，结出了茂密的灵魂。灵魂的形状像小鸟，有翅可以飞。这时候，造物主用黄泥捏了一对空心小泥人。小泥人晾干以后，造物主在他们的肚子上剜了肚脐窝。然后取来灵魂，从小泥人的嘴巴里吹进去，一对小泥人便倏然站立，欢腾雀跃。他们就是人类的始祖。男的叫阿达姆阿塔，意思是人类之父；女的唤作阿达姆阿娜，意思是人类之母。

两个小人长大了，造物主让他们俩婚配。他们前前后后共生了二十五胎，每次都是一男一女的双胞胎。后来，造物主又主持了他们的婚礼。男女共五十人，同胎的男女不婚配，最后组成了二十五对夫妻。从此人类便逐渐繁衍起来。他们以二十五个男性为主，发展成了二十五个部落，以后又进一步发展成了各个不同的民族。

为了人类的生存和享用，造物主在创造人的时候，还创造了各种飞禽走兽、花草树木。起初，造物主用小泥人肚脐窝里剜出的泥屑，先创造了狗，又创造了一切有益于人类的其他动物，还创造了种种有益的草木虫鱼，并且给它们注入了灵魂，使它们都有了生命。因为造物主给人类先创造了狗，所以直到今天，狗对于人类仍然是十分忠实而驯顺的。

自从大地上有了人类和万物，便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无限美好的景象。这时候，巨型恶魔黑暗，对大地上光明、美好的生活十分憎恶，对大地的主人——人类得到的殊遇十分嫉妒。它违抗造物主的旨意，从天外偷偷地闯进来，把大地笼罩得一片漆黑。它用各种灾害、疾病威胁大地的主人和一切生物，尤其可怕的是，它还用死亡大量地残害生灵，使人类陷入了极度的惊恐和不安之中。

造物主见恶魔如此凶残，把平静的人间闹得很不安宁，立即派遣太阳和月亮去征战恶魔。太阳原是强悍刚烈的男性，月亮本是温柔恬静的女孩。他们高悬中天，久久相望，早已产生了爱情。太阳和月亮正在热恋之中。但是，它们欣然接受了造物主的旨意，承担起了抗击恶魔、拯救人类的重任。

太阳和月亮并肩战斗，迎击恶魔——黑暗。由于恶魔来势凶猛，搏斗十分艰苦激烈。它俩彼此失散了。由于恶魔气焰嚣张，总是伺机要残害人类，太阳和月亮只好不停息地驱赶恶魔，用各自的光明照射大地，哺育、庇护着人类和万物。

时间飞逝，激战犹酣。太阳和月亮十分忠于职守，不停地追赶着恶魔。可是，一对恋者却没有再次聚首的机缘。有时候，它们难免伤感而流下相思的泪水。此后，天上下的雨和雪就是它们的眼泪。

太阳和月亮本来就是造物主给天、地赐予的光明和恩惠。所以每当自己钟爱的太阳和月亮伤心落泪的时候，往往引起这位造物主的同情，而且总是怒不可遏地拿起自己那张叫作“迦扎依勒”的弓箭，狠射恶魔。天上打雷，就是造物主弯弓射箭时发出的响声；空中闪电，那就是箭矢喷出的火光；弓箭的箭镞落下来，便是划破长空、飞速闪过的陨石。

因为有造物主的佑助，太阳和月亮便夜以继日而且更加无所畏惧地追逐驱赶恶魔。黑暗——恶魔十分害怕造物主，对太阳和月亮的穷追不舍也心虚胆寒，总是在东逃西躲。所以，直到今天，黑暗还是害怕太阳和月亮迸射的光芒。

【附注】

（1）异名文本《迦萨甘创世》，见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新疆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8年版，第3—5页。文字表述基本相同，只有个别字词差异，其中标注的信息中，讲述者为谢热亚孜旦·马尔萨克（男，60岁，哈萨克族）；乌鲁木齐县白杨沟夏狄场；采录者为尼合买提·蒙加尼（男，哈萨克族，历史学家）；翻译者为校仲弈；1987年采录于乌鲁木齐县白杨沟夏牧场。

（2）异名文本《迦萨甘创世》，见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上册），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31—34页。采录整理者尼合迈德·蒙加尼，原文标注选自《新疆民族文学》1982年第2期。

（3）异名文本《迦萨甘创世》，见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乌孜别克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俄罗斯族、维吾尔族、塔吉克族、塔塔尔族、锡伯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22—25页。标注讲述者为尼哈迈提·蒙加尼；采录整理者为校仲弈。选自《新疆民族神话故事选》，新疆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选定者王松。

（4）异名文本，《迦萨甘创世》，见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727—730页。标注讲述者为尼合迈德·蒙加尼；采录整理者为校仲彝。

【讲述者】　谢热亚孜旦·马尔萨克（哈萨克族，男，60岁）

【采录整理】　尼合买提·蒙加尼（哈萨克族，男，历史学家）采录，校仲弈译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乌鲁木齐县（天山区）·白杨沟牧场

【文本来源】　满都呼主编：《中国阿尔泰语系诸民族神话故事》，北京：民族出版社1997年版，第73—75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叙述的创世者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神话中“造物主就是天，天就是造物主”的说法，与哈萨克族另一则创世神话《迦萨甘创世》，非常相似，有研究者认为“迦萨甘”就是“腾格里”（天），表现出哈萨克族古老文化传统中的“天体”或“天神”崇拜。

【基本母题】　造物主创世；造物主的体征；天地的特征；牛支地；狗的产生；生命树；造人；人类始祖；部落的产生

【本文编码】　《造物主创世》：ZCSW0054-021-007

迦萨甘创世
（哈萨克族）

相传，远古时代，没有天和地。世界上只有火、水、风、土，一片混沌，浩渺无际。深不可测的河水，汹涌澎湃，恶浪滚滚。

天神迦萨甘从河水中捞起一块圆石，这石，一半红色，一半青色，圆圆的，像鸡蛋一般。迦萨甘把这块圆石用力一掰，掰成两半，一半变成火，另一半则变成水。迦萨甘又把两半石重新合并，中间就冒出一股浓浓的蒸汽，这气冉冉上升，就变成了天；剩下的渣渣落下去，就变成了地。

最初，天和地都很小，天只有圆镜子般大，地只有鞍韂般大。由于迦萨甘天神的神力，天和地才慢慢变大的。迦萨甘又创造了天父和地母，天父和地母又创造了日、月、星辰。这时，光明和黑暗才分离。

哈萨克人认为：宇宙万物都来源于天父和地母，而迦萨甘则是众神之首，当作最高的神祇被顶礼膜拜。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别克苏勒坦、佟中明撰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萨克族居住地区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乌孜别克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俄罗斯族、维吾尔族、塔吉克族、塔塔尔族、锡伯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25—26页。原文本标注根据别克苏勒坦、佟中明撰写的《哈萨克族宗教与神话》改写。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表现出哈萨克族对天神和天地的崇拜。

【基本母题】　以前没有天地；世界最早的物质；造天地；天地的变化；日月星辰的产生

【本文编码】　《迦萨甘创世》：ZCSW0055-021-008

神与灵魂
（哈萨克族）

迦萨甘是哈萨克族神话传说中的创世主。天、地、人类、万物等都是迦萨甘创造的。

万能的迦萨甘给世间的万物赋予了灵魂，使它们都有生命，而且还派了为数众多的神司掌万物，庇护万物，使万物得以长存，造福于人类。这种能赐给人间好处和幸福的神，被哈萨克人尊为慈善之神。

神力无边，无处不有；灵魂不死，永远长存。这是迦萨甘的安排。迦萨甘派了雷神、风神、水神、火神、山神、土地神等，去当主宰各种牲畜的神，他们还有具体的尊名：主宰羊的神是“巧潘阿塔”，主宰牛的神是“臻恩格巴巴”，主宰马的神是“坎巴尔”，主宰骆驼的神是“奥依斯尔哈拉”。这些神保护着羊、牛、马、骆驼四畜的生长。

迦萨甘还种了“生命树”，树上茂密的叶子培植出人的灵魂。每一片叶子代表一个人的灵魂。新生命诞生就会长出一片新叶，同样，有人死去，一片叶子便枯萎坠落。凋谢的叶子落下时碰到别的叶子，叶子所代表的人就能听到响声，就会知道有人已经死了。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仍然存在，而且死者的灵魂还会保护自己的子孙后代，随时能给他们以佑助。尤其是那些英雄人物和声名显赫的人物的灵魂，还能保护整个部落。

赛马、摔跤甚至打仗时，往往要呼喊自己部落祖宗的名字，或者呼唤本部落已故英雄们的名字，意思是祈求他们大显神灵，前来佑助。牲畜得了传染病，要赶往祖坟去过夜，托祖宗的灵魂为它除灾消祸。

迦萨甘让众多的慈善之神降临人间的时候，恶魔黑暗也派来了使人类和万物遭受磨难的恶神。人间的灾害、饥饿、疾病和死亡，都是恶神造成的。因此世界上，善神与恶神一直在相互争斗。

人们向天神、地神、水神、火神等祈祷，尤其认为火是光明的象征，是驱除一切恶魔、妖怪的神，是屋内锅灶的保护神。所以，牲畜发病时用火熏，新娘进门时先拜火，还要给炉火内倒油。油燃起时在座的人都要口念：“火娘娘，油娘娘，给我们把福降。”由冬窝子向夏窝子搬迁之前，首先要净身，也叫“驱邪”。在搬迁的途中，要在两处点燃起篝火，然后将驮载东西的驮畜和牛羊等畜群，从两堆火之间吆赶过去，通常还有两位老婆婆站在火堆旁，口中念念有词：“驱邪，驱邪，驱除一切恶邪！”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尼合迈德·蒙加尼搜集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萨克族聚居区

【文本来源】　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下册），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1061—1062页。原文本标注选自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是关于神的赞歌。

【基本母题】　天地的产生；人类的产生；万物的产生；灵魂；神的类型；火崇拜；生命树

【本文编码】　《神与灵魂》：ZCSW0056-021-009

天、地、人的形成
（哈尼族）

相传，远古年代，世间只有一片混沌的雾。这片雾无声无息地翻腾了不知多少年代，才变成极目无际的汪洋大海，从当中生出了一条看不清首尾的大鱼。那大鱼见世间上无天，下无地，空荡荡，冷清清，便把右鳍往上一甩，变成天；把左鳍向下一甩，变成地；把身子一摆，从脊背里送出来七对神和一对人。世间这才有了天和地，有了神和人。

天和地是有了，但是那时的天和地高低凸凹太大，一点也不平坦。于是，神们便商议改天换地。他们有的拖着金犁犁，有的拉着银耙耙。犁天耙天的时候，他们劲头大，干得认认真真，结果犁得好，耙得好，整个天都变光滑了。犁地耙地的时候，他们劲头小，干得马马虎虎，结果犁得差，耙得差，有的地方犁得深，有的地方犁得浅，有的地方耙着了，有的地方耙漏了，耙着的地方成了平坝；耙漏的地方，成了大大小小的山峰，犁沟成了深浅不同的山谷，浸水的山谷成了各种各样的湖泊和河流。

再说，大鱼从脊背里送出来的那对人，男的叫直塔，女的叫塔婆。从大鱼的脊背里出来不久，塔婆便浑身上下怀孕，生了二十一个娃娃。这二十一个娃娃，老大是虎，老二是鹰，老三是龙，剩下的九对是人。那龙长大以后，到海里当了龙王。他为了感激塔婆养育的恩情，向塔婆敬献了三竹筒东西。塔婆打开竹筒看时，见第一个竹筒里是金银铜铁和珠宝，就让它们钻到地下去了；见第二个竹筒里是稻谷、苞谷、荞子、棉花和草木，就让它们长到地上去了；见第三个竹筒里是牛马猪鸡和飞禽走兽，除留下一条牛慰劳神们改天换地外，都让它们跑到山里去了。

神们得到牛后，十分高兴，但是他们并没有杀吃，而是用它的眼光变成闪电，用它的皮变成响雷，用它的眼泪变成露珠，用它的鼻涕变成雨水，用它的气变成云，用它的血变成彩霞，用它的左眼变成太阳，用它的右眼变成月亮，用它的两颗尖牙变成启明星和北斗星，用其他的牙齿变成满天星斗，用它的四腿变成东南西北的顶天柱。

从此，天地间有了万物，见了光明，分了昼夜。从此，人类也安居乐业，陆续发展起来。

不幸，这时神们竟为天地由谁来管发生了争吵。你说你来管，我说我来管，谁也不相让。个个争得面红耳赤，人人吵得怒目圆睁。烟沙神和沙拉神一气之下，便搭起天灶，采来大石，炼制火球，想把天地烧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他们炼出了九个火球。九个火球把天烧得通红，把地上的岩石烧得像蜡一样熔化。咪戳神一看，叫道：“哎呀，不好！”便连忙约了其他诸神一起发大水去浇灭火球。他们白天发三股冷水，晚上发三股热水，火球终于被大水浇灭了，但是地球却被大水淹没了，人类只有佐罗和佐卑兄妹躲进葫芦，才没有被淹死，幸存下来。

佐罗和佐卑藏身的葫芦漂呀漂，六年过去，漂到了十条大江汇合的地方。大水落后，他们走出葫芦，落难在一个风吹不到的山洼，一个雨淋不着的岩洞。

佐罗说：“阿妹，我们分头去找人吧，看看何处有我们的亲人。”

佐卑说：“好哇，阿哥，我们这就走吧，瞧瞧哪里有我们的小伴。”

佐罗打着口哨走了，佐卑吹着叶号(20)去了。走过九十九架山，阿妹只听到阿哥在山头上的回音；走过九十九条河，阿哥只见到阿妹在河边的身影。

找不到人，佐罗和佐卑都很苦恼，他们很担心人类就这样绝了种。思来想去，他们就用泥巴做起人来。但是，泥人做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变成活人。这时，阿直神来到他们身边，说：“泥巴怎么能做成人哩！要繁衍人类呀，还得你们兄妹来成婚。”佐罗连连摇头说：“不兴呀不兴，兄妹怎么能成婚！”佐卑急忙把脸转过去，说：“羞死人啦，这是天地不容的事情哪！”

佐罗吹起巴乌，佐卑吹起哩噜(21)，分头又去找人。这次，他们走过了原来九十九个部落在的地方后，阿哥听到哩噜调子，动了情；阿妹听到巴乌声音，动了心。佐罗听着哩噜调子走来，佐卑尾着巴乌声音走近。透过树叶，阿妹见到阿哥；拨开树枝，阿哥见到阿妹。他们的脸都红了。兄妹相恋不成体统呀！

兄妹俩又深深陷入苦恼，阿直神再次来到他们身边，在佐罗心里种下了情，在佐卑心里投下了爱，要佐罗和佐卑配对成双。兄妹俩虽然因此有了爱情，但是他们说要他们做夫妻，还得抛树叶、扔木刻、滚磨盘，看看天地的旨意。

兄妹俩找到了两座相隔九条箐的高山，佐罗站在东边的高山，佐卑站在西边的高山。第一次他们各抛一片树叶，两片树叶飘飘落落粘在一起了。第二次他们各扔一半木刻，两半木刻飞飞扬扬，合在一起了。第三次他们各滚一扇磨盘，两扇磨盘翻翻滚滚，叠在一起了。看到粘在一起的树叶，合在一起的木刻，叠在一起的磨盘，想到繁衍人类的事情，佐罗和佐卑不得已哟，只有做了夫妻。人类才传下来了。

【附注】

异名文本《大鱼脊背甩出的世界》，见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哈尼族、傣族），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26—29页。除题目不同外，内容完全相同。这种情况是不同出版版本中常见的现象。

【讲述者】　朱小和

【采录整理】　芦朝贵、杨笛、直心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元阳县）

【文本来源】　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313—317页。原文本标注选自《山茶》1983年第4期。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以天神创世为起点，重点放在洪水后兄妹婚再生人类的叙事。

【基本母题】　最早只有天；天神造地；猴子变成人；洪水；兄妹婚生人类；重建家园；民族的产生

【本文编码】　《天、地、人的形成》：ZCSW0057-021-010

创世母亲造天地万物
（基诺族）

古时天地茫茫，一片汪洋，只在水面上露出蚂蚁堆大小的星星点点的土地。这时世界上只有巨人阿嫫——母亲一人生存。母亲在天水之间活动时，远远看见水中有一个两眼发光的庞然大物——大癞蛤蟆。母亲向这庞然大物走去，临近时它竟突然张开大口，欲将母亲吞下。她急中生智，乘势跳进它的口内，并用双手撑、两脚蹬，把癞蛤蟆的大口撑住，它的口被母亲越撑越大，它的庞大肚子也随之越胀越大，待它的大口和大腹胀到极度时，砰然一声巨响，癞蛤蟆大口和大腹发生爆裂，其肢体便飘落四方。它的一只眼珠飘上空中变为太阳，另一只眼珠落在水中，被母亲捞起用绳子拴挂在天上变成月亮（它因为落在水中所以不如太阳热和亮）。母亲把癞蛤蟆爆裂后，落在水中的细小物体集拢在一起，就拼凑成大地；她把飘在空中的散裂物并在一起就成了天。开始时地做得大，天做得小，天地大小不和谐，母亲又用手挤压大地，于是地上就出现了皱纹，这就形成地上的山岭与沟壑，天地的大小由此而终于相近了。为了维持天地之间规整，母亲用癞蛤蟆身上的九根骨骼顶在天地之间，又用它身上的九根筋作绳拴在天地之间。天空只有日、月，母亲觉得有些单调，于是又用双手向天上按了几下，于是就造就了星宿（基诺语称星星为“布之”，即手印）。母亲虽创造了天地，但大地却空然无物，于是又设法创世。母亲搓了身上的污垢洒向四方，落在地下的变成了灌木和草类，飘在空中的微小物体变成了苍蝇、蚊子、蜂和各种飞虫。几天后大地绿茵茵，但林木杂草丛生，蝇、蚊、蜂成群，母亲用口一吹，变形成寒冷的风，蚊蝇便因此而减少了大半。又搓出身上的污垢，落地后变成了各种树，首先落地的大污垢变成了特大的大榕树，它的树冠竟遮住了一半天地，难以通行的草莽和灌木类因此而有所减少。母亲在造地时所挥的汗，竟变成了雨。接着母亲用身上的污垢造动物，首先造的是野牛，其次是造人，各种动物相继造出。因为大地是母亲——阿嫫创造的，所以她就被称之为造地母亲——“阿嫫小贝”或“小贝阿嫫”(22)。

【讲述者】　巴卡老四等

【采录整理】　杜玉亭调查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西双版纳（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景洪市·（基诺族乡）·巴亚村

【文本来源】　巴卡老四等讲述，杜玉亭调查整理：《创世母亲造天地万物》（1958—1981），选自吕大吉、何耀华主编，本册主编何耀华、杜玉亭、詹承绪：《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成》（彝族卷、白族卷、基诺族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879页。

【阅读提示】　女神通过各种方式创造世界万物和人，是一个常见的母题。

【基本母题】　世界大水；大母神；化生天地；日月星辰的产生；天小地大；动植物的产生；造人

【本文编码】　《创世母亲造天地万物》：ZCSW0058-021-011

创世纪
（柯尔克孜族）

相传，上古，更上古时，宇宙神造就了7层大地和世间的万物，并让万物繁衍生息在大地上。在世间万物之中，火神不怀好意，一心想独霸广阔的大地。随着岁月的推移，他不断用火焚烧世间万物，使大地变成一片火海，万物无法生存。火神的这种霸道行为，激怒了宇宙神。宇宙神责令火神停止作恶，将世间万物赖以生存的土地还给大家。火神不听宇宙神的劝告，并以挑战的口吻向宇宙神宣布，绝不把已经占有的土地交出来。宇宙神无法忍受火神的这种狂妄，立即变成一头青色巨牛，用头上40里长的角使劲顶猖狂的火神。他俩拼死搏斗了许久，火神支持不住了，乞求天神在蓝天上给他一小块地方躲避宇宙神的攻击。慈祥慷慨的天神答应了火神的要求，赐给火神一块天空，让火神逃到天上，他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太阳”。

逃到天上的火神，依然时刻梦想着烧毁世间万物，独霸整个大地。于是，又从天空向大地伸出火舌，使大地变成一个滚烫的火球，世间万物难以在大地上继续生存。为了使万物有个繁衍生息的环境，必须首先使火球冷却，于是宇宙神吩咐冷神升到天空中，将大地照冷。这个冷神升到天空，便成了后来人们所称的“月亮”。

7层大地由于火神的不断焚烧，逐渐收缩成一个球形。同时，宇宙神与火神搏斗时留下的痕迹，就是他们把大地踩得凹凸不平，使大地出现了山川湖泊。宇宙神为了防止火神再次回到大地来作恶，亲自骑在一条巨大的鱼身上，用角顶住7层大地。那大鱼至今在一个名叫“旷凯开姆”的海洋上游弋着。这样，太阳虽说直到现在每天出来试图烧毁万物，独霸大地，但又惧怕青色巨牛锋利的长角，只得从天空向大地伸出火舌，照射大地，等照累了才又返回。而月亮则在太阳累走了之后，出来冷却被太阳晒烫了的大地。这样，万物又有了可以生长的环境，宇宙神又重新创造了世间的万物，同时，由于宇宙神指定，冷神（月亮）永远留在天空，冷却被火神（太阳）烤烫的大地。从此，大地重新恢复了万物的繁荣，生命也得以继续繁衍。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多里昆·吐尔地、阿地力·朱玛吐尔地编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

【文本来源】　《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编审委员会编：《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北京：学苑出版社1990年版，第369—370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把世界的产生解释为善恶之神争斗所致，也是一种新的思维视角。

【基本母题】　宇宙神；地的产生；神造万物；创世的破坏者；神的争斗；日月的产生；第二次创世

【本文编码】　《创世纪》：ZCSW0059-021-012

牡帕密帕
（拉祜族）

一、造天造地

很古的时候，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和星辰，宇宙只是茫茫一片。过了很多很多年，厄莎在茫茫宇宙中诞生了。

厄莎出世时，只有头发丝大，只有脚毛般长。厄莎出世时虽然小，翻一个身就长大了，伸一伸脚就长高了。他开始想事情。厄莎睡着想，睡塌了九张床，厄莎坐着想，坐烂了九把凳子，厄莎站着想，穿破了九双鞋子。厄莎深思苦想九年整，才想出要造天和地。

厄莎搓手搓脚，用垢腻做了四棵大柱子，分别是金柱子、银柱子、铁柱子、铜柱子。又做了四条大鱼，分别是大金鱼、大银鱼、大铜鱼、大铁鱼。柱子支在鱼背上，又架上四根天梁和四根地梁，三百六十万根天椽放在天梁上，三百六十万根地椽放在地梁上。厄莎搓手搓脚，做了一对阿朵、阿戛，和一对扎罗、娜罗。阿朵织天网，织了三百六十万个网，阿戛织地网，织了三百六十个网；扎罗造天，娜罗造地。造天造地造了九年整，天造好了，地也造好了。

厄莎来合天地，天造小了，地造大了。原来扎罗认为自己力气大，造天就慢腾腾的，娜罗认为自己力气小，造地仔细又勤快。所以，扎罗的天造小了，娜罗的地造大了。厄莎只好把天撑大，把地揉小，因此天变成了锅底一样的天，地变成了凸凹不平的地。天和地合拢了。厄莎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派了两只穿山甲去查看，一只钻到天上，一只钻到地下。它们回来跟厄莎讲：“天地厚薄都一样。”可是，天又裂开了，地也裂开了。厄莎搓手搓脚又做了一对燕子来补天补地，做了一对点点雀来踩地。燕子补到哪里，点点雀也踩到哪里。天地补了三年整，天地补好了，天地踩紧了。厄莎又搓手搓脚做一对扎玉、娜玉，让扎玉看天，娜玉看地。他们回来对厄莎讲，天地都一样圆。

天造好了，地造好了，可是没有日月和星辰。厄莎用三百六十万斤金子炼铸太阳，用三百六十万斤银子炼铸月亮。厄莎叫太阳姑娘晚上走，叫月亮伙子白天走。太阳姑娘说：“晚上我怕豹子咬。”月亮伙子说：“白天我怕青蛙咬。”厄莎又叫太阳和月亮挽着走。太阳姑娘说：“白天我怕羞。”厄莎给太阳姑娘一把金针，说：“谁要看你，你就用金针刺他的眼睛。”太阳姑娘高兴地拿起金针。月亮说：“青蛙晚上也会来。”厄莎给月亮一把银针，银针冰凉凉，青蛙不敢来。厄莎告诉太阳和月亮，一个出来一个休息，走三十天算一个月，十二个月算一年。有了太阳和月亮，厄莎又把碎银子、碎金子撒上天，变成了满天的星星。

二、造物造人

天地造好了，有了日月星辰。可是，大地上有的地方水多，有的地方无水。厄莎做了一对鸭子，叫鸭子把湖水平分在地上，让大地处处都有水。鸭子分水分了九年整，把水分成九十九条大河。但是，水还是分不匀，原因是挖沟的工程太大了。厄莎只好做了一对螃蟹来帮助挖水沟，螃蟹又挖了九年整才把水分完。

大地到处都有水了。可是，大地还是光秃秃的。厄莎搓手搓脚造了各种各样的种子。第一把撒的是各种草种和花种，第二把撒的是各种树种和竹子种，第三把撒的是各种芭蕉种和藤子种。撒下的种子过了三轮(23)就开始发芽了。长了三年，花草成片，竹树成林。

厄莎搓手搓脚做了一对白鹇，让白鹇去查看各种种子成长的情形。白鹇飞了三转，天边地角都看到了，飞回去对厄莎讲：“花草长在高山上，树林长在半坡上，竹子长在江边，芭蕉长在箐边，只是花不开，竹树无枝也无叶。”厄莎叫扎罗、娜罗去育苗。扎罗走到草丛中，手指张开草发蓬；娜罗走到花丛中，手指耳环百花开；扎罗走到树林里，双手伸开树枝发；娜罗走到竹林里，手指包头叶子长。

厄莎又数起手骨头、脚骨头，把一年分成四季：一季是暖天，是发芽的季节；一季是热天，是成长的季节；一季是凉天，是成熟的季节；一季是冷天，是休息的季节。从此，大地上花开花落，果子又结又落，喜得白鹇飞到树林去安家。

扎罗、娜罗四处查看后回报厄莎：花草树林长得旺，只有泡竹长得瘦，茨竹长得矮。厄莎听后，传话把茨竹调到山垭口，泡竹调到山箐里。这样，泡竹长大了，茨竹长高了。

有花有草有树林，厄莎又搓手搓脚制作了各种飞鸟和野兽。可是，百鸟只会飞，百兽只会走，默默无言也无声。厄莎亲手挖开一条河，小河流水就像酒一样喷香，像蜜一样的甜，百鸟来喝了水，唱起各种婉转动听的歌；百兽来喝了水，能说不同的语言。树上的百鸟闹嚷嚷，山中麂子叫，就是听不到人的声音。厄莎在大树下搭了一个窝棚，打开箱子，拿出一颗葫芦籽种在地上，然后盖上草木灰。过了七轮零七天，葫芦种发芽了；又过了七轮，葫芦开始伸藤，藤子就像手杆一样粗，叶子比簸箕还要大。又过了七轮，藤子爬满了大树，藤子上结了一个大葫芦。又过了七个月，叶子落了，藤子也干了，葫芦熟透了。

一天，麂子来到大树下。猫头鹰在树梢吃果子，不小心掉了下来，打在麂子的额头上。麂子受惊一跑，踩断了葫芦藤，葫芦滚下山去了，不见了。厄莎问麂子，麂子说：“是猫头鹰用果子打我的头，吓着我才踩断葫芦藤的。”厄莎问猫头鹰为什么打麂子？猫头鹰不回答，厄莎生气地把猫头鹰的头打扁了，并且不准它白天出来。厄莎急忙去寻找葫芦，追到栗树林，问栗树见到葫芦没有，栗树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们去做柱子。”厄莎追到茅草林，问茅草，茅草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割你盖房子。”厄莎追到芭蕉林，问芭蕉，芭蕉回答：“看见了，因我无手不好拿。”厄莎高兴地说：“你将来结果多，子孙多。”厄莎追到竹子林，问竹子，竹子回答：“没有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盖房子、编背箩。”厄莎追到鸡膆果林问，鸡膆果回答：“看见了。”厄莎高兴地说：“你将来不开花也可以结果。”厄莎追到黄栗树林问，黄栗树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做锄头把。”厄莎追到松树林问，松树林回答：“没看见。”厄莎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做明子去点火。”厄莎追到芦苇林问，芦苇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编墙壁。”厄莎追到金竹林问，金竹回答：“看见了。”厄莎高兴地说：“等人出世，砍你做响。”厄莎追到江边问双蜂，双蜂回答：“看见了，我的身子小，拿不动，只好看着它。”厄莎高兴地说：“将来让你们丰衣足食。”

厄莎看见葫芦泡在海里，叫鱼拿上来，鱼费了很大的劲也拿不上岸，厄莎又叫马鹿去拿，马鹿把角分成枝杈也拿不上岸，厄莎又叫螃蟹去拿，螃蟹用两只大夹子夹住葫芦拖上岸。厄莎高兴了，对螃蟹说：“你一辈子可以住瓦房。”所以，现在螃蟹背上都背着一片瓦。

厄莎把葫芦拿回家放在晒台上，晒了七十七天，只听见葫芦里有人打口哨。又过了一轮，人在里边说话了：“哪个把我们接出去，我们带来的谷子让他先尝。”小米雀听见了，就自告奋勇地来啄葫芦，啄了很久，把原来有九尺九寸长的嘴都啄秃了，还是没有把葫芦啄通；老鼠又来咬，咬了三天三夜，终于咬通了一个洞，一男一女从葫芦里笑哈哈地走了出来。厄莎高兴地给他们取名，男的叫扎笛，女的叫娜笛。他们叫小米雀到山上吃新米，叫老鼠在谷仓里吃谷，小米雀和老鼠都很满意。

三、扎笛娜笛结婚

扎笛在厄莎的抚养下，长得结实健壮，娜笛在厄莎的抚养下，长得苗条秀气。扎笛、娜笛都长大了，厄莎把小筛子放到簸箕里让他们看，又做了一对石磨合起来让他们看，暗示他俩该结婚了。但是，扎笛、娜笛不理会。厄莎只好对扎笛、娜笛讲：“他们两个要结婚生儿育女。”扎笛、娜笛回答说：“我们同处来，都是兄妹，不能做夫妻。”说完，扎笛跑到阿基山，娜笛跑到阿约山。厄莎只好把迷药放在蜜蜂的身上，飞到阿基山绕一转，又飞到阿约山绕一转。扎笛、娜笛闻到迷药味，又回到了一起。厄莎把迷药放进酒里，又让扎笛和娜笛喝。扎笛、娜笛不知道酒里放了迷药，娜笛喝了两小碗，扎笛喝了三大碗就醉了。娜笛觉得味很香，又偷喝了三大碗，也醉了。

扎笛、娜笛醒来，厄莎不见了，可是他俩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相恋的情感。他俩来到竹篷下，在接吻时被老鹰看见了，老鹰说：“哟！你俩在恋爱，我去告诉厄莎。”扎笛、娜笛央求说：“不要告诉厄莎，等我们有儿有女后，养出来的小鸡请你来吃。”老鹰答应着飞走了。他俩又来到树林里，正在接吻时，又被老虎看见了，老虎说：“好！你俩在恋爱，我去告诉厄莎。”扎笛、娜笛央求说：“不要告诉厄莎，等我们有了儿女，养得的小猪请你抬去吃。”老虎答应着走了。扎笛、娜笛从此就在相爱中共同生活。

冬去春来，娜笛脸上开始红润，身子也重了，全身感到酸软无力，不想吃，不想喝，只想吃酸的和甜的。娜笛跑到山上吃完了三蓬酸藤，还是没有力气。她又跑到岩洞掏吃了三窝蜜蜂，还是没有力气。

厄莎看看娜笛的脸和身子后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娜笛回答：“只想吃酸的和甜的，没有怀孕。”过了半年多，胎儿长大了，娜笛要生孩子了。可是，全身无力气。她把身子靠在枇杷树上养气，枇杷树结果了；娜笛双手扶着橄榄树养气，橄榄树也结果了。后来娜笛走到靛林，在靛林里生了孩子，血把靛叶、靛根都染红了。娜笛生下来的孩子不像人，而且一节一节的，一共生了十三节。

厄莎扳着手指算了算，生孩子的日子到了，就来问娜笛：“孩子生了吗？”娜笛不回答。厄莎只好叫土蜂去找孩子。土蜂飞到九山衔接处，九条河水汇合处，看见孩子生在靛林里，它怕拿不动，因此没有对厄莎说。厄莎生气了，一金棍打去，把土蜂身子打断成两截。厄莎可怜它死期未到，又用丝线把断了的身子连起来，所以土蜂变得肚子大、腰杆细细的。厄莎又叫喜鹊去找娜笛的孩子。喜鹊飞到九山衔接处，九条河水汇合处，回来也不说实话。厄莎生气了，不准喜鹊在低处搭窝，所以现在喜鹊窝都搭在高高的大树杈上。厄莎又派双蜂去找娜笛的孩子。双蜂飞到九山衔接处，九条河水汇合处，看见孩子生在靛林里，回来如实地告诉厄莎。厄莎高兴地对双蜂说：“让你将来有酿不完的蜜，吃不完的蜜，一年四季都有蜜，人要敢动你，你就咬断他的头发，放到江里让水淌走。”

孩子实在太多了，厄莎叫来虎、兔、龙、蛇、羊、马、猴、鸡、狗、猪、鼠、牛十二只动物，每只动物领去抚养一节，都有一男一女。厄莎又说：“你们谁养大的谁取名。”所以，虎养大的男孩叫扎拉，女孩叫娜拉；兔养大的男孩叫扎妥，女孩叫娜妥；龙养大的男孩叫扎倮，女孩叫娜倮；蛇养大的男孩叫扎斯，女孩叫娜斯；马养大的男孩叫扎母，女孩叫娜母；羊养大的男孩叫扎约，女孩叫娜约；猴养大的男孩叫扎莫，女孩叫娜莫；鸡养大的男孩叫扎阿，女孩叫娜阿；狗养大的男孩叫扎丕，女孩叫娜丕；猪养大的男孩叫扎袜，女孩叫娜袜；鼠养大的男孩叫扎发，女孩叫娜发；牛养大的男孩叫扎努，女孩叫娜努。最后还有一对由扎笛和娜笛来抚养，养大后男的取名扎列，女的取名娜列。从此以后，地上就有了人。

四、取火

厄莎搓手搓脚做了一支火药枪，打出一团白云，又打出了一团黑云。厄莎又做了两股风，一股吹白云，一股吹黑云。两股风朝两边吹，白云和黑云碰在一起，突然响起炸雷，火星飞到山坡上，各种动物都去抢，结果被飞鼠抢去了。那时飞鼠没有翅膀，人有翅膀，人想要老鼠的火，老鼠又想要人的翅膀，老鼠不敢来找人，人又寻不着老鼠。后来尖嘴老鼠来帮说合：“老鼠有了翅膀能飞上树吃果子，人有了火种好做活路。”就这样老鼠得了人的翅膀飞走了。人得了火种，拿着到山上去放了四把火：一把放南山，一把放北山，一把放东山，一把放西山，大火越烧越大，烧光了草，烧死了树木，大火烧得飞鸟无处歇，走兽无处躲。

厄莎又赶紧拿出火枪，打出一团白云，打出一团黑云，白云和黑云又碰到一起，下起大雨，把山火全浇灭了。火星去向石头求救藏身，火烟去向默扎草求救藏身，所以现在只要在石头上碰击就会发出火星，用火草放在石头上使劲碰击就会得到火种。

五、打猎·分族

百鸟在天上飞来飞去，鸣叫着；百兽在地上走来走去，吼叫着。它们都想吃人肉，人们害怕极了。厄莎看出了鸟兽的心，担心会把人吃掉，所以叫来百鸟和百兽，对它们说：“想吃人肉不难，大鸟、小鸟做扣子，老熊、豹子、老虎、野牛挖深坑，麂子、马鹿、岩羊做夹子，大鱼、小鱼织网。”飞禽走兽忙了好几天，各自做好了自己的事。厄莎叫它们等着，他去领人来。它们等了很久，有的开始打瞌睡。这时人们拿着石头、抬着木棒大吼一声，吓得它们四处惊逃；鸟被扣子勒住了，老熊、豹子、老虎、野牛掉进了深坑，鱼儿钻进了网，麂子、马鹿被夹子夹住了。其余的吓得飞的飞，跑的跑，从此再也不敢见人了。

十三对人，每对又生九百人。九百人住一个梁子，九百人住一个箐沟，吃草草光，吃土成坑。他们约着去打猎，做了九百根套绳、九百支标枪、九百张弓弩、九百把石刀，带九百只黄狗、黑狗，打得的麂子、马鹿、飞鸟无计其数。他们追赶一只大老虎，追了三百天，有一天突然下大雨，九百个人在大树下躲雨，他们后来就变成了拉祜人。因为树只有两层皮，所以拉祜人的衣服只有两件。九百人在芭蕉树下躲雨，他们后来就变成了汉人，因为芭蕉皮较多，所以汉人的衣服多。九百人在花树下躲雨，他们后来就变成了伲人，因为花鲜艳，所以伲人喜欢打扮，像花一样美丽。大雨停了又去追老虎，追到母必垭口，九百支标枪一齐投，九百张弓弩一齐射，九百根套绳一齐套，九百把石刀一齐砍，老虎打着了。烧起六堆篝火，分成六群人来吃虎肉。有一群人说：“虎肉回回列低贾（把老虎烤干了吃）。”这群人就取名拉祜族，有一群人说：“这个虎肉卡（苦）。”这群人就取名“阿卡”，即伲人；有一群人说：“虎肉刹低不缅（不见了一份）。”这群人就叫老缅人；有一群人说：“这虎肉刹期搓老（肉被烤糟捂血了）。”这群人取名“比搓”，即傣族；有一群人说：“这虎肉要佤佤列低贾（远远的烤吃）。”这群人取名佤族；有一群人说：“虎肉要海列低贾（煮一下再吃）。”这群人取名“海八”，即汉族。

猎打得了，民族也分出来了。厄莎叫来鸭子、马鹿、喜鹊和山雀，鸭子领着傣族到坝子里去住；马鹿领着拉祜族到深山里去住；喜鹊领着伲人到半山坡去住；山雀领着佤族到山头上去住；汉族到处都有住的。从此，各族都有了住处，欢欢喜喜过各自的日子。

六、盖房子

鸟有窝，鼠有洞，人也应该有房子。扎列、娜列走到栗树林砍柱子，一天砍四棵，五天砍了二十棵。扎列、娜列又到冬瓜林，砍下五棵冬瓜树做房梁。他们翻过四架山，劈了四棵花皮树做亲首（屋架的一部分）。四根亲首五架梁，二十棵柱子栽四行。扎列又到坝子边砍竹子，黄竹砍了几大堆；娜列上山割茅草，茅草割了几大堆。芦苇墙壁编四块，两块长来两块高。龙竹破开做楼板，山垭口的茨竹做椽子，黄竹勒巴一行行，九把茅草竹上铺。小小掌楼四个角，大门朝着太阳开。新房盖好了，扎列、娜列心欢喜。随后，大家都学着扎列、娜列的样子，盖起一幢又一幢新房，盖满一山梁。这山盖，那山盖，盖了三山和九岭。从此，人人有房住，个个喜洋洋。

七、造农具

大黑土蜂来黄栗树上抬食，人们要寻它的窝，拿一朵白色的茅草花（拉祜叫它列娥花），用头发拴在大黑土蜂的腰杆上，又提了一只大蚂蚱。大黑土蜂抬起大蚂蚱，飞过勐薄坝子尾，飞向白吉山，飞过冬瓜树林，穿过绿树林，飞到悟谷堤头深山里，飞到窑谷爬进窝。蜂窝找着了，大伙约起来烧土蜂。一烧烧了四个月，洞里淌出一股血。土蜂早已烘死了，蜂洞大火熄了，原来淌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铁水水。大伙用手扒，手指出血扒不动。这时，一只马鹿跑过来，看见人一惊，一头撞在栗树桩上，把干角碰断了。马鹿干角尖又硬，大伙拿来挖铁矿。铁矿挖得一大堆，又砍倒一林栗树烧成炭。大伙在大蚂蚁堆上挖了一个洞，烧好栗炭，把铁矿装进去炼。一直烧了四个月，铁矿变成铁水淌出来，一饼一饼就像牛屎块。人们找来铁匠梭里八，剥来麂子皮做风箱，麂子蹄子做夹子，麂子腿骨做大锤，麂子的头骨做铁砧，照着白花树的果子打出第一把镰刀，照着牛屎虫打出了第一把犁头。镰刀割草，犁头犁地。从此，拉祜人就好生产了。

八、种谷子

扎列、娜列照着厄莎的话，把老龙的鼻子穿好拉着转山坡，要分出水田和旱地。旱地是把茅草割倒，晒干后放上把火，然后在火灰上播种子。水田不知道如何做，厄莎告诉扎列和娜列，照着水牛角上的刻纹做。可是，田埂不会糊，扎列、娜列去请燕子来帮糊田埂，又请小土狗(24)来帮耙田。田耙好了，地也犁完了，扎列、娜列就愁无种子。

厄莎叫布谷鸟送来四颗谷种，两颗是田谷，两颗是旱谷。扎列、娜列嫌种子太少，厄莎对他们说：“四颗种子种四方，一颗是饭谷，一颗是糯谷，一颗是旱谷，一颗是香谷，春天种一粒，秋天要收万担谷。”

扎列、娜列高兴地在白花开时撒下谷种。田头种饭谷，田中种糯谷，旱谷、香谷撒在坡地上。谷种撒下过三轮，厄莎洒给一场雨。三月来到了，发出谷芽像针尖。四月谷苗绿油油，正是薅秧的季节。五月谷发蓬，蚂蚱飞来谷打苞。六月谷子扬白花，七月谷子低头平，八月谷子黄澄澄。谷子黄黄拉祜欢，九月十月打谷忙。女的割谷男的打，冬月舂米进腊月，今年备好明年粮。腊月过完正月到，正月就是拉祜人的大年，一年三百六十天，最好的日子算今天。寨头桃花开，寨尾李花开。男的吹起芦笙跳起舞，女的手拉手围成圈，圈来舞伴铓锣响，送走疲劳和灾难，迎接明年的好收成。

【讲述者】　扎袜、陈昌荣、李扎迫、李开祥

【采录整理】　苏敬梅、陈正科、刘文华搜集，苏敬梅、刘文华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普洱市）·澜沧县（澜沧拉祜族自治县）、孟连县（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

【文本来源】　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编委会编：《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第8卷（畲族、高山族、拉祜族），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683—694页。

【阅读提示】　《牡帕密帕》是拉祜族民间流传最广的一部长篇创世神话史诗，也是拉祜族重要的口头传说。全诗分为17章，2300余行，内容主要叙述大神厄莎造天地日月、造万物，洪水后人类再生以及人类初始阶段的生存状况等。

【基本母题】　天神造天地；万物的产生；人类的产生；火的产生；冶炼的产生；民族的产生；建筑的产生；农耕产生；季节的产生

【本文编码】　《牡帕密帕》：ZCSW0060-021-013

牡帕密帕的故事
（拉祜族）

一、造天造地

在很古的时候，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日月和星辰，只有混混沌沌的宇宙。过了很多年，厄莎在混沌的宇宙中诞生了。

厄莎出生时只有头发丝大，只有脚毛那样长。它翻一个身就长大了，伸一伸脚就长高了。厄莎开始想事了，厄莎睡着想，睡塌了九张床；厄莎坐着想，坐烂了九个凳子；厄莎站着想，站穿了九双鞋子；厄莎苦思苦想，才想出要造天和地。

厄莎搓手搓脚，做了四棵大柱子：一棵是金柱子，一棵是银柱子，一棵是铜柱子，一棵是铁柱子。又做了四条大鱼：一条是大金鱼，一条是大银鱼，一条是大铜鱼，一条是大铁鱼。柱子支在鱼背上，又架上四根天梁和四根地梁，三百六十万根天椽放在天梁上，三百六十万根地椽放在地梁上。厄莎搓手搓脚做了一对阿朵、阿嘎和一对扎倮、娜倮，阿朵织天网，织了三百六十万个网；阿嘎织地网，织了三百六十万个网。扎倮造天，娜倮造地，造天造地造了九年。

天造好了，地造好了，厄莎来合天地，发现天造小了地造大了。原来，扎倮认为自己力气大，造天就慢腾腾的，娜倮认为自己力气小，造地勤快又仔细。所以，扎倮的天造小了，娜倮的地造大了。厄莎只好把天撑大，把地缩小。天就变成了锅底一样的天，地变成了凸凹不平的地。天地合拢了，厄莎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派了两只穿山甲去察看，一只钻到天上，一只钻到地下，它们回来跟厄莎讲：“天地厚薄都一样。”可是，天又裂了，地也裂开了。厄莎搓手搓脚做了一对燕子来补天补地，做了一对点点雀来踩地。燕子补到哪里，点点雀也踩到哪里。天地补了三年整，天地补好了，天地也踩圆了。厄莎搓手搓脚做了一对扎耶、娜耶来，让扎耶看天，娜耶看地。他们回来跟厄莎讲：“天地都一样圆。”

天造好了，地造好了。有了天和地，可是没有太阳和月亮，没有日月和星辰。厄莎用三百六十万斤金子炼出太阳，用三百六十万斤银子炼出月亮。厄莎叫太阳姑娘晚上走，月亮小伙子白天走。太阳姑娘说：“晚上我怕豹子咬。”月亮小伙子说：“白天我怕青蛙咬。”厄莎又叫太阳和月亮互相拉着走。太阳姑娘说：“白天我怕羞。”厄莎给太阳姑娘一把金针说：“谁要看你，就用金针刺他的眼睛。”太阳姑娘高兴地拿起金针。月亮小伙子说：“青蛙晚上也会来。”厄莎给月亮一根银针。银针又冰又凉，青蛙不敢来。厄莎告诉太阳和月亮：你们一个出来一个休息，走三十天是一个月，十二个月算一年。有了天，有了地，又有太阳和月亮，厄莎把碎银子撒上天，变成了满天的星星。

二、造物造人

天地造好了，有了日月星辰。可是，大地上有的地方水多，有的地方无水。厄莎做了一对鸭子，叫鸭子把湖水分匀，让大地处处都有水。鸭子分水分了九年整，把水分成九十九条大河。但是，水还是分不平，主要是挖沟的工程太大了。厄莎只好做了一对螃蟹来帮助挖水沟。螃蟹又挖了九年整，才算把水分完。

大地上到处都有水，可是，地上还是光秃秃的。厄莎搓手泥脚泥，变成各种各样的种子撒在大地上。第一把撒的是草种，第二把撒的是树种，第三把撒的是芭蕉和藤子种。撒下去的种子，过了三轮(25)开始发芽了。长了三年，花草成片、竹树成林。

厄莎搓手泥脚泥，做了一对白鹇，让白鹇去察看那些种子的成长。白鹇飞了三转，天边地角都看到了，飞回去对厄莎讲：“花草长在高山上，树林长在半坡上，竹子长在江边，芭蕉长在箐边，只是花不开，竹树无枝也无叶。”厄莎叫扎倮、娜倮去育苗。扎倮走到草丛中，张开手指草发蓬。娜倮走到花丛中，手指耳环百花开。扎倮进到树林里，伸开双手树发枝。娜倮进到竹林里，手指笋尖叶子长。

厄莎又数起手骨头、脚骨头，一年分出四季来；一季是暖和天，是发芽的季节；一季是热天，是成长的季节；一季是凉天，是成熟的季节；一季是冷天，是休息的季节。从此，大地上花开花落，果子结了又落。喜得白鹇飞到树林去安家。

扎倮、娜倮四处察看了回报厄莎：“茅草树林长得旺，只有泡竹长得瘦，茨竹长得短。”厄莎听后把话传：“茨竹调到山垭口，泡竹调到山箐里。”泡竹长大了，茨竹长高了。

有花有草有树林，厄莎又搓手泥脚泥，做出了各种飞鸟，做出各种各样的走兽。可是，百鸟只会飞，百兽只会走，默默无言也无声。厄莎亲手挖开一条河，流水就像酒一样香，像蜜一样甘甜。百鸟来喝水，唱起各种婉转动听的歌；百兽来喝水，能说自己的语言。树上的百鸟闹嚷嚷，山中麂子叫，就是听不到人的声音。厄莎在大树下搭起窝棚，打开笼子，拿出一颗葫芦籽，种在地上，盖上草木灰。过了七轮零七天，葫芦发芽了。又过了七轮，葫芦开始伸藤，藤子就像手杆一样粗，叶子比簸箕还要大。又过了七轮，藤子爬满了大树，开了一朵白花，结了一个大葫芦。又过了七个月，叶子落了，藤子也干了，葫芦长老了。

一天，麂子来到大树下，猫头鹰在树梢吃果子，一不小心掉下来，打在麂子的头上，麂子受惊踩断了葫芦藤，葫芦滚下山了。葫芦不见了，厄莎问麂子。麂子说：“是猫头鹰用果子打了我的头，把我吓住了，才踩断葫芦藤的。”厄莎问猫头鹰：“为什么打麂子？”猫头鹰不回答。厄莎一生气，把猫头鹰的头打扁了，罚它白天不准出来。厄莎急忙去找葫芦。厄莎追到栗树林问栗树：“见到葫芦没有？”栗树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说：“等人出世，砍你去做柱子。”厄莎追到茅草林问茅草，茅草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割你盖房子。”厄莎追到芭蕉林问芭蕉，芭蕉回答说：“看见了，因我无手不好拿。”厄莎高兴地说：“你将来结果多，子孙多。”厄莎追到竹林问竹子，竹子回答：“没有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盖房子，编背箩。”厄莎追到鸡嗦果林询问，鸡嗦果回答：“看见了。”厄莎高兴地说：“你将来不开花也可以结果。”厄莎追到黄栗树林询问，黄栗树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地说：“等人出世，砍你做锄头把。”厄莎追到松树林寻问，松树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说：“等人出世，砍你做明子火把。”厄莎追到芦苇丛去问，芦苇说：“没看见。”厄莎生气说：“等人出世，砍你编墙壁。”厄莎追到荆竹林问，荆竹回答：“看见了。”厄莎高兴地说：“等人出世，用你做响篾。”厄莎追到江边问酸蜂，酸蜂回答：“看见了，我的身子小，拿不动。”厄莎高兴地说：“将来让你丰衣足食。”

厄莎追到海边，看见葫芦泡在海里，叫鱼拿出来。鱼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拿不上岸；厄莎又叫马鹿去拿，马鹿把角拗成几叉也拿不上岸；厄莎又叫螃蟹去拿，螃蟹用两个大夹夹住葫芦，把葫芦拖上岸。厄莎高兴地对螃蟹说：“你一辈子可以住瓦房。”螃蟹的背上就长起一个硬壳壳。

厄莎拿回葫芦放在晒台上，晒了七十七天，葫芦里有打口哨的声音；又过了一轮，人在葫芦里说话了：“哪个把我们接出来，我们种的谷子让他吃。”小米雀听见了，就自告奋勇地来啄葫芦。啄了很久，把九尺九寸长的嘴都啄秃了，还是没有把葫芦啄通。老鼠见了又来咬，咬了三天三夜，终于把葫芦咬通一个洞，一男一女从葫芦里笑哈哈地走出来。厄莎高兴地给他俩取名，男的叫扎迪，女的叫娜迪。

三、扎迪、娜迪结婚，繁衍人类

在厄莎的抚养下，扎迪长得结实健壮，娜迪长得苗条秀气。扎迪、娜迪长大了，厄莎把筛子放在簸箕里让他俩看，又做了一对石磨合起来让他俩看，暗示他俩该结婚了。可是，扎迪、娜迪不理会，厄莎只好对扎迪、娜迪直说：“你们两个要结婚生儿育女。”扎迪、娜迪回答说：“我俩一处来，又是兄妹，不能做夫妻。”说完，扎迪害羞了跑到阿基山；娜迪害羞了跑到阿沃山。厄莎想了个办法，把迷药放在蜜蜂身上，飞到阿基山绕一绕，又飞到阿沃山绕一绕，扎迪、娜迪闻到药味又回到一起，但仍不肯做夫妻。厄莎送来发情水，让扎迪、娜迪喝。扎迪、娜迪不知是什么水，扎迪喝了两大瓢，娜迪也喝了两大瓢，觉得好饮，又都偷喝了三大瓢，于是扎迪、娜迪结合了。

扎迪、娜迪结合后，相亲相爱形影不离。他俩来到竹篷下，被老鹰看见了，老鹰说：“哟！你们在这里干好事，我要去告诉厄莎。”扎迪、娜迪哀求说：“请不要告诉厄莎，等我们有了儿女，养出的小鸡供你吃。”老鹰答应着飞走了。他俩又来到树林里，又被老虎看见了。老虎说：“好！你们在这里干好事，我告诉厄莎去。”扎迪、娜迪哀求说：“请不要告诉厄莎，等我们有了儿女，喂养的小猪你来抬去吃。”冬去春来，娜迪的脸开始红润，身子也重了，全身酸软无力，不想吃，不想喝，只想吃酸的。她跑到山上吃完了三蓬酸苔菜还是没有力气，又跑到岩洞掏吃了三窝蜂蜜，也还是没有力气。厄莎看了娜迪的脸和身子后说：“你是不是怀孕了？”娜迪回答：“只想吃酸的和甜的，没有怀孕。”过了半年多，胎儿长大了，娜迪要生孩子了。娜迪把身子靠在枇杷树上养气，枇杷树也结果了；她双手扶着橄榄树养气，橄榄树也结果了。最后，娜迪走到靛林(26)，孩子生在靛林里了。血把靛叶、靛根都染红了。娜迪生出的孩子不像人，一节一节的共生了十三节。

厄莎扳着手指算了算，生孩子的日子到了，厄莎问娜迪：“孩子生了吗？”娜迪不回答。厄莎只好叫土蜂去寻找。土蜂飞到九山遇拢处，九条河水汇合处(27)，看见孩子生在靛林里，它怕拿不动，没有对厄莎说实话。厄莎生气了，一金棍打去，把土蜂身子打成两节；厄莎可怜它死期未到，才用丝线把打断的身子连起来，土蜂的身子就变成腰杆细细的了。厄莎又叫喜鹊去找。喜鹊飞到九山九水汇合处，回来也不说实话，厄莎生气了，罚喜鹊不准在低处搭窝，只能在高高的树枝上。厄莎又派酸蜂去找，酸蜂飞到九山九水汇合处，看见孩子生在靛林里，回来告诉厄莎。厄莎高兴地说：“让你将来丰衣足食，有吃不完的蜜。人要动你，你就咬断他的头发，让头发顺着河水淌走。”

十三个节子成了十三对孩子。厄莎叫来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鼠、牛十二个动物，叫它们各自领去抚养一对。厄莎又说：“你们谁养大的谁取名。”虎养大的男孩取名扎拉，女孩取名娜拉；兔养大的男孩取名扎妥，女孩取名娜妥；龙养大的男孩取名扎倮，女孩取名娜倮；蛇养大的男孩叫扎斯，女孩叫娜斯；马养大的男孩叫扎母，女孩叫娜母；羊养大的男孩叫扎约，女孩叫娜约；猪养大的男孩叫扎袜，女孩叫娜袜；鼠养大的男孩叫扎发，女孩叫娜发；牛养大的男孩叫扎努，女孩叫娜努；最后一对是扎迪娜迪亲自养大的，男孩叫扎哩，女孩叫娜哩。此后，拉祜族就以出生时的属相取名。

四、火的发现

地上有了人类，但没有火，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厄莎搓手泥脚泥做了一支火枪，打出一团白云，又打出一团黑云；厄莎又做了两股风，一股吹白云，一股吹黑云。两股风朝两边吹，白云和黑云相碰起炸雷，火星飞到山坡上，各种动物都去抢，结果被飞鼠抢去了。那时飞鼠没有翅膀，人有翅膀，人想要飞鼠的火，飞鼠想要人的翅膀。飞鼠不敢来找人，人又找不到飞鼠。后来，尖嘴老鼠来说合，说：“飞鼠有翅膀能飞到树上吃果子，人有火种好做活。”就这样，飞鼠得了人的翅膀飞走了；人得了飞鼠的火种去到山上放了四把火：一把放东山，一把放西山，一把放南山，一把放北山。火越烧越大，烧光了草，烧死了树木，烧得飞鸟无处歇，走兽无处躲藏。

厄莎又拿出火枪，打出一团白云，打出一团黑云，白云和黑云又碰在一起，下起大雨来，要把山火全灭掉。火星急得去找石头求救藏身，火烟去找默扎草(28)求救藏身。石头和草碰在一起就会发出火星来。保留了火种。

五、打猎、分民族

百鸟在天上飞来飞去地叫着，百兽在地上走来走去地吼着。它们想要吃人肉，人们害怕极了。厄莎看穿了兽心，担心会把人吃掉，叫来百鸟和百兽，对它们说；“想吃人肉不难。大鸟小鸟做扣子；老熊、豹子、老虎、野牛挖深坑；麂子、马鹿、岩羊做夹子；大鱼小鱼织大网。”飞禽走兽忙了好几天，完成得又多又好。厄莎叫它们等着，他去领人来。它们等了很久，有的打起瞌睡来，这时，人们拿着石头、木棒从四面赶来，大吼一声，吓得它们四处奔逃。鸟被扣子勒住了；老熊、豹子、老虎、野牛陷进深坑；鱼儿钻进网罩麂子、马鹿被夹子夹住，自己害了自己。其余的吓得飞的飞跑的跑了。从此以后，它们也就不敢见人了。

十三对人每对又生了九百人，九百人住一个梁子，九百人住一条箐。吃草草光，吃土成坑。他们相约去打猎。做了九百根套绳，九百支竹签，九百张弩，九百把石刀。他们带九百只黄狗、黑狗，打得许多麂子、马鹿，还有飞鸟无数，他们追赶一只大虎追了三百天，有一天，突然下了大雨，九百个人在大树下躲雨，成了拉祜族(29)；九百人在芭蕉树下躲雨，成了汉族(30)；九百人在花树下躲雨，成了伲人(31)。雨停了，他们又去追老虎，追到母必垭口，九百支竹签一齐投，九百张弩一齐射，九百根套绳一齐套，九百把刀一齐砍，虎骨一分四截、虎肉分四肢，烧起火来分着吃，各说各的吃法。有群人说：“糊糊力的拃（把肉烤到发香可口时吃）”，这群人成了拉祜族；有一群人说：“过过力的拃（烘熟，保持鲜味时吃）”，这群人成了伲人；有群人说：“刹的不缅（不见了一份）”，这群人成了老缅人；有一群人说：“刹期搓作（烤到焦黄时吃）”，这群人成了傣族；有一群人说：“袜袜力的拃（离火远一点烤着吃）”，这群人就叫佤族；有一群人说：“海得力的拃（拿水烫一下吃）”，这群人成了汉族。

民族分出来了，厄莎把鸭子、马鹿、喜鹊、山雀分出来。鸭子领着傣族到坝子里住；马鹿领着拉祜族到深山里住；喜鹊领着伲人去半山上住；山雀领着佤族到山头上住；汉族到处都有得住。各族都分了住处，大伙欢欢喜喜过日子。

六、盖房子

鸟有窝，鼠有洞，人也要有房子。扎哩、娜哩走到栗树林砍柱子，一天砍四棵，五天放了二十棵。扎哩、娜哩又到冬瓜（树）林，砍了五棵冬瓜树做梁。他们翻过四架山，劈了四根花枇树做牵手。四棵牵手三架梁、二十棵柱子栽四行。扎哩来到坝子边砍竹子，黄竹砍了几大堆；娜哩上山割茅草，茅草割了几大堆。芦苇墙壁编四块，两块长来两块宽。龙竹做楼板，山垭口的茨竹做椽子；黄竹勒巴一行行，九把茅草竹上铺。小小掌楼四个角，大门朝着太阳开。新房盖好了，扎哩、娜哩心欢喜。大家学着扎哩、娜哩的房式盖，盖满三山和九岭。拉祜房子一个样，人人有房住，个个喜洋洋。

七、造农具

大黑土蜂来黄栗树上抬食，人们要掏它的窝。拿一朵白色的芳划花，拉祜叫它列娥花，用头发拴在大黑土蜂腰杆上，捉了一只大蚂蚱，大黑土蜂抬起大蚂蚱，飞过勐博坝子尾，飞向白吉山，飞过冬瓜林，穿过绿树林，飞到雾谷坝头深山里，飞到雾谷爬进窝。蜂窝找着了，大伙一块烧土蜂。一烧烧了四个月，洞里淌出一股血。土蜂烧死了，洞里大火灭，淌出的不是血，而是铁娘子。大伙用手抓，手指拉出血，扒也扒不动。一只马鹿跑过来，见人就惊，一头撞在树柱上，把干角碰断了。马鹿干角尖又硬，大伙拿来挖铁矿。铁矿挖得一大堆，砍倒一林栗树烧成炭，在蚂蚁堆上挖个洞，一直烧了四个月，铁矿变铁水淌出来，一饼一饼就像牛屎块。找来铁匠张力八，剥来麂子皮做风箱，麂子蹄子做火钳，腿骨做大锤，头骨做铁砧，照着白花树的果子，打出第一把镰刀，照着牛屎虫的样，打出第一把犁头。从此，拉祜人就好生产了。

八、种谷子、分节令

扎哩、娜哩照着厄莎的话，把龙的鼻子穿好，绕着转山坡，分出水田和旱地。割倒茅草放把火，撒上谷种做旱地。水田不知如何做，厄莎教给他们，照着水牛角上的刻纹做。田埂不会糊，扎哩、娜哩请燕子来帮助，请小土狗来耙田。田耙好了，地犁好了，没有种子下，厄莎叫布谷鸟送来四颗谷种，两颗是田谷，两颗是旱谷。扎哩、娜哩嫌种子少，厄莎对他俩说：“四颗种子种四方，一颗是饭谷，一颗是糯谷，一颗是香谷，一颗是旱谷。春天种一粒，秋后收几大箩。”扎哩、娜哩高兴地在白花开时撒下谷种，田头种饭谷，田尾种糯谷，旱谷、香谷撒在坡地上。谷种撒下过三轮，厄莎洒给一场雨，三月来到谷发芽，四月谷苗绿油油，正是薅锄的季节；五月谷子发蓬，蚂蚱飞来谷打苞；七月谷子低头平；八月谷子黄澄澄，谷子黄，拉祜狂。九月十日打谷忙，女的割来男的打；冬月舂米进腊月，今年备好明年粮；腊月过完正月到，正月就是拉祜年。一年三百六十天，最好的日子算今天。寨头桃花开，寨尾李花白。吹起芦笙跳起舞，欢度拉祜年。

【附注】

本文可以看作是《牡帕密帕》（ZCSW0060-021-013）的异文，因讲述人、采录者不同，一些语句有不少差别。但如此高频度的相似，可以发现不同文本间相互借鉴的情况。这种现象值得研究。

【讲述者】　李云保

【采录整理】　扎约采录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普洱市）·澜沧县（澜沧拉祜族自治县）

【文本来源】　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上册），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129—139页。

【阅读提示】　这则散文体神话不仅反映了拉祜族对世界产生、远古社会生产生活面貌的想象与记忆，也包含了拉祜族先民对宇宙起源和人类起源的朴素认识。该神话以时间为线，系统叙述了大神厄莎造天造地、造物造人、洪水后兄妹成婚、火的发现、民族的划分、盖房子、造农具、种谷子、分节令等，从不同角度展现出祖先创世的艰辛。

【基本母题】　造天地；造万物；造人类；火的产生；动物特征的产生；民族的产生；建筑的产生；农具的产生；耕种的产生；季节的产生

【本文编码】　《牡帕密帕的故事》：ZCSW0061-021-014

天神厄莎（1）
（拉祜族）

很古很古的时候，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风和雨，也没有日月和星辰；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见到处都被白茫茫的大雾笼罩着，就像一潭死水，昏昏沉沉，无声无息。

这时，有个天神，他叫厄莎，就像一只蜘蛛一般悬挂在如同蜘蛛网一般的大雾中间。睁着大眼睛，看呀，看呀，这是个什么世界，混混沌沌，死气沉沉，什么生命也没有。他便萌发了起来造天、起来造地的念头，叫这死气沉沉的世界活起来，叫万物生长起来。

厄莎便想呀想呀，该咋做天，该咋做地？大雾把整个世界裹混在一起，像一锅粥一般，什么也分不清，是做不成天，是做不成地的。他苦思冥想，日思夜想，坐着想，睡着想，站着想，走着也想。白天把头发也想白了，晚上把眼睛也想黑了，坐着把大雾也坐穿了，睡着睡破了九床垫子，站着站陷了土地；走着呀，走坏了九双鞋子，进进出出，出出进进，想出了三身大汗，想得啊，筋疲力尽，聪明的厄莎呀，终于想出了做天做地的法了。

要有一个天，要有一个地，要有一个上，要有一个下，就要把混沌世界分开，就要把大雾截成两截，一截上去做天，一截下去做地。只是大雾一团团，只是大雾一簇簇，只是大雾一粒粒，分了又合，合了又分，聪明的厄莎终于又想出了办法：他搓下手上的污垢(32)，他搓下脚上的污垢，污垢一下子就堆成了山。聪明的厄莎，又把这些污垢做成四根柱子，一根金柱子立在东方，一根银柱子立在西方，一根铜柱子立在南方，一根铁柱子立在北方。只是，柱子没有放处，没有立处，立不起来啊！聪明的厄莎呀，他又用他的污垢做了四条大鱼，一条金鱼，把它放在东方；一条银鱼，把它放在西方；一条铜鱼，把它放在南方；一条铁鱼，把它放在北方。

聪明的厄莎呀，他又把四根柱子支在四条大鱼的背上，金柱子支在金鱼的背上，银柱子支在银鱼的背上，铜柱子支在铜鱼的背上，铁柱子支在大铁鱼的背上。他又在四根柱子的上面架起四根天梁，再在四根柱子的下面架起四根地梁，天椽架在天梁上，地椽架在地梁上。从此，天和地便分开了，从此，上和下也分开了。从此，有了天，从此，有了地。但是，天是空的，地是空的，天还没有成为天，地还没有成为地。

厄莎又想呀想呀！天该是个什么样子，地该是个什么模样！聪明的厄莎呀，又搓了他手上和脚上的污垢。他揉呀揉呀，揉了许多许多泥巴团，把七万七千个泥团抛往天上，便做成了天网；又把七万七千个泥团丢到地上，便做出了地网。天网像个罩子，罩在地上；地网像一块木板，平平展展铺在地上。

天做成了，地做成了，厄莎十分喜欢，厄莎十分高兴。可是，天没有骨头，是软软的，地也没有骨头，会陷下去。厄莎十分担心，天应该有多高呢？地应该有多厚呢？天应该有多高才不会塌下来？地应该有多厚才不会陷下去？他不放心，便派了两只穿山甲去察看。

一只穿山甲钻到天上去，一只穿山甲钻入地下去。它们回来对厄莎说：“天和地的厚薄都一样，就是天小了，地大了，天和地要合拢，就要把天撑大，还要把地缩小，天地一合拢，就稳固了，就牢靠了。”

厄莎听了，心里很不高兴。那去架天梁的是小伙子扎罗，这个小伙子虽然粗犷，却懒惰、贪玩，一定是去什么地方串门，把天做小了；造地的是娜罗，这个小姑娘既细致，又勤劳，她不停地做，所以，地就做大了。

厄莎再不敢大意了，便亲自动手，他把天的中间往上用力一撑，天高了，天大了，四四方方的天便变成了圆圆的，就像一口铁锅一般。他又拉起地角，用力一抖，地便缩小了，却变得凸凹不平，就像许许多多田螺一般，皱皱巴巴的。然后，他又把天用力一拉，天和地便严丝合缝在一起了。

天有了，地有了，却还是灰蒙蒙的，却还是黑沉沉的。

因为天上还没有太阳，因为天上还没有月亮，因为天上还没有星星，所以，万物还不会生长。厄莎想来想去，用什么来做太阳呢？又用什么来做月亮呢？太阳要发热，月亮要发光。他想了想，便用他的左眼做了太阳，用他的右眼做了月亮。只是，奇怪了，太阳并不发热，月亮也不发光。他便问太阳和月亮：“你们为什么不发热，你们为什么不发光？”

太阳说：“厄莎老爹啊，你为什么不看，我的脸上，那斑斑点点是什么？为什么不问一问，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

“那是豹子咬伤我的瘀疤，要是万物生长起来，都朝我扑来，我的生命都难保，我哪里敢把热发出来呀！”

月亮也说：“厄莎老爹啊，请你看看，看看我脸上这块黑影，那是青蛙的爪子把我的脸搞得这么脏。要是我把光都发出来，它们还不一齐来把我的脸都抓破？”

厄莎踱着步子，走过来，走过去，想呀，想呀，他忘了吃饭，忘了饿；他忘了喝水，忘了渴。聪明的厄莎想出来了，他拔下头上的金发，他拔下头上的银发，把金发插在太阳的头上，把银发插在月亮的头上。金发立刻就发出万道金光，就像千万根金针，刺得万物都睁不开眼睛，再不敢去看太阳，就连豹子也怕那金针刺伤，急忙躲进林子里去了。银针则是又柔和又优美，月亮的光啊，就变得美丽而又冰凉，青蛙怕冷，便跳进水里去躲藏。厄莎告诉月亮，十二天为一轮；他又告诉太阳，十二个月是一年。太阳白天东边起，月亮夜晚照四方，雄鸡喔喔太阳升，谷雀喳喳太阳落。

可是，白鹇鸟叫起来了，它说太阳太不应该热辣辣的，把它的脚杆都晒红了，头上也开始焦了哩；月亮呢，冷冰冰的，就像下了霜一般，把它的羽毛也打润成黑花黑花的了。

厄莎说：这不要紧，我给你们做一些云彩，把太阳的光亮遮挡一些，把月亮的霜和雾挡住一些就是了。说着，厄莎就把他手上造天造地的时候起的手茧剥了下来，抛到天上，便变成了一朵又一朵美丽的云彩，太阳的光亮就减弱了，有时还把整个太阳遮了起来，月亮的冷气就减弱了，有时还把整个月亮遮了起来。

厄莎仰着脸，看呀，看呀，觉得他造的天已充满了生机，但是，仍然觉得单调了一些，应该更加美丽才是，他便又摘下两个指甲，一个抛给太阳的早上，它便变成了满天的朝霞；另一个则抛给太阳的黄昏，它便变成了满天的晚霞。从此，太阳就像一个美丽温柔的姑娘，每当她来到人间和告别人间的时候，都带着五彩缤纷的花环。他又把脸上和身上的汗珠揩了下来，朝晚上的天空用力挥，那些大大小小的汗珠，就变成了无数的星星。月亮高兴了，它不再感到寂寞和荒凉，它的脸上才露出一丝丝笑意，晚上也变得美丽了，小伙子和小姑娘才出来唱歌、跳舞、谈情说爱。厄莎也格外高兴，他总算完成了开天的大业。哪料到，这时，那白鹇又飞回到他的面前，抱怨道：

白鹇天上飞三遍，

白鹇地上飞三转，

天边地角都看过，

一滴水珠也不见。

大地红彤彤，

烈日像火焰，

白鹇找不到水喝，

咿咿呀呀直叫唤。(33)

厄莎又皱起了眉头，是呀，有了太阳，没有水，万物还是不会生长。只是，到哪里去找水呢？他又冥思苦想，应该叫野鸭去寻找。他便立刻搓下脚上和手上的汗泥，搓成两个小团团抛出去，两只野鸭便朝他飞来。厄莎吩咐道：“野鸭听着，我给你一对银翅膀，再给你一双金脚板，飞出去，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下，给我查看，把水带到世上。”

野鸭飞出去了，飞上天去，在天上飞了三遍，又在地下飞了三转，再飞回到厄莎的面前。厄莎问它：“找到水了没有？”

野鸭说：“水都在地下埋藏着，只要在山上挖水塘，只要在山脚下开水沟，只要到处都种上芭蕉，到处都出现了芭蕉林，水就会出来。”

厄莎十分高兴，他领着他的两个助手扎罗和娜罗，就去山上挖了九天的水塘，山上便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小塘。他又领着扎罗和娜罗到山脚去，挖了九天的水沟，山脚下便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水沟。水塘有了，水沟有了，鹌鹑给厄莎打开箱子，拿出了芭蕉种子。厄莎便叫白鹇去撒芭蕉种子，又叫野鸭去撒芭蕉种子。白鹇把芭蕉种子撒到七十七座山，野鸭把芭蕉种子撒到七十七条沟里。

芭蕉种子撒下了三天，厄莎就焦急地盼着芭蕉长出，他天天都去察看，每天要去看三遍，每一遍都汗水淋淋。他把汗水一滴一滴甩进水塘里，他把汗水一滴一滴甩进水沟里。又过了三个轮子，还不见芭蕉种子发芽，大汗已装满了水塘，大汗已流满了水沟，厄莎又看呀看呀，厄莎又想呀想呀，他很快就发现，植物没有根就不会发芽，万物没有心就不会生长，厄莎便用金子做了芭蕉根，黄灿灿的芭蕉根便深深扎到地下。厄莎又用绸缎做了芭蕉心，芭蕉心又软又嫩，芭蕉叶子便长出来了，长得翠生生。芭蕉成了林，到处便涌出了泉水，泉水滋润着芭蕉，芭蕉保护着水源。厄莎又叫野鸭住在水塘里，厄莎又叫鹌鹑守护着芭蕉林。水波银晃晃，芭蕉绿茵茵，它们高高兴兴，赞扬厄莎的智慧和聪明。

厄莎也十分高兴，大地终于有了东西。不过，他又觉得大地上的东西太少太少了，还应该有许多许多的东西。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厄莎又种下了一棵树苗。种了三个“轮子”，苗儿长高了，却不会发桠，不会分枝，不长叶子，更没有开花结果，只是光秃秃的一根树干。厄莎又犯了愁，这又是什么原因？

这时，扎罗和娜罗朝厄莎走来。厄莎忽然有所悟，这一对男女，何不叫他们去培育这棵树？便对他们说：“扎罗、娜罗啊！这棵树苗，就请你们去培育吧，你们瞧，它还没分枝丫，还没长出叶子哩，更没有开花、结果呀，你们就到这树下去，一定会把它培育好的。”

扎罗和娜罗答应了，他们便一起来到这棵树下。说也奇怪，扎罗寻着树干伸开双手，那光秃秃的树干就分出了枝丫。娜罗对着树干指了指她的美丽的包头，那树枝丫就长出了翠生生的叶子；娜罗又指指她的耳环，那树干、树枝和树丫顿时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

从此，这棵树枝叶茂密，花色鲜艳，就像一个美丽的少女穿上盛装，打扮得妖娆、健壮、美丽。不久，这棵树又结出了许多许多的果实。可是，这果实不会熟，这果实不会甜，又是什么原因呢？厄莎告诉他们，果子要成熟，只有气候有热有凉，有暖有寒，熟了才会甜。扎罗和娜罗又商量，怎样来分气候，怎样来分热和冷？扎罗看看自己的手骨，娜罗也看看自己的脚骨，手骨、脚骨各有十二节。他们就说：“有了，冷季三个月，热季九个月，一年定为十二个月。”

这样，有开花的时候了，有结果的时候了，有成熟的时候了，也有收获的时候了。那棵美妙的树桠，又开花了，又结果了，果子成熟了，果子又香又甜，果子都落地了，厄莎多高兴啊。他把果子全都收起来，他把果子统统晒干。他又把干果子磨成粉粉，用力一吹，把果粉吹出去，那果粉便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就像细雨纷飞，然后又慢慢飘落在大地上。从此，大地上就长出了绿茵茵的草；从此，大地上就长出了树木，就产生了森林；从此，花朵遍地开放；从此，果实遍地累累；从此啊，百兽满山跑，有马鹿、麂子、老虎、豹子，还有大象；从此呀，天空中飞着各种各样的鸟。

扎罗和娜罗十分忙碌，他们四处察看，他们看了三天三夜，他们看了万种植物，三天之后，他们回到厄莎面前，对厄莎说：“大地上一切都好，各种各样的花，把大地打扮得像新郎新娘一样，万物都繁荣昌盛，只有泡竹和茨竹，竹节柔弱，叶儿也枯萎得卷曲了起来。”

厄莎听了之后，又想了想，莫非是水土不服？他便传下话道：“把茨竹调到平坝去，平坝的气候比较温和；把泡竹调到山垭里去，那里的泥土比较肥沃。”

从此，死了的茨竹又发出了嫩芽；从此，枯干了的泡竹又冒出了笋尖。可是，扎罗和娜罗又向厄莎报告：“飞鸟虽然会飞，百兽虽然会走，却都闷闷不乐，好像生了什么病，一言不发。”

厄莎听了，又冥思苦想：是呀，应该让所有的飞鸟、所有的走兽，都会说它们各自的话，它们都应该有自己的语言才是。但是，用什么办法，才能使它们说话，才能使它们有自己的语言，才能使它们都快乐呢？

那天，厄莎忽然发现大地的一个秘密。他在山里发现了一个酒泉，便挖开了一潭酒泉，酒便像泉水一般汹涌出来，就像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出现了一条酒的河流。那酒，喷发出浓郁的、诱人的酒香，散发出蜜一样的甜味，一下子就逗引了百鸟飞来。百鸟饮了酒，立刻就在酒的河边嬉闹，它们吱吱喳喳唱得叫人陶醉。从此，百鸟有了语言，十分喜欢说话、唱歌。那酒香也逗来了百兽，百兽喝了酒，也立刻兴奋起来，一时高兴，就在酒河堤上狂欢狂跳。但是，因为它们喝的是酒，它们发出的声音就像醉汉一般，癫癫狂狂，谁也听不懂，它们唱起来，跳起来，都疯疯癫癫，狂乱无章，都是因为酒在作怪，却使这个世界增加了许多色彩和欢乐。

是啊，山里有了老虎吼，猿猴叫，平坝里的小雀喜洋洋，河里的鱼虾跳蹦蹦，可是呀，就是听不见人的欢声笑语。

厄莎点点头，寻思，是该做人的时候了，没有人呐，这世界就没有主宰者。

厄莎去山上找来了蕨菜，在他的房子旁边，在那大崖石的旁边，在它们的中间立了四根柱子，他又去找来了蒿枝，搭在四根柱子上做成了横梁；最后，又割来了茅草盖在上面，一幢窝棚就这样搭起来了。盖好了窝棚，厄莎又去捡来火石，揉揉搓搓吹三下，又用火链打火，只见飞出火星星，火草(34)烧起来了，一塘火，就燃起来了，火焰明晃晃。厄莎又打开他的百宝箱，从箱子里取出一颗葫芦子(35)，把这颗金灿灿的种子种进地里，又用火灰盖在上面，再浇上七瓢水。扎罗和娜罗都问他：“厄莎啊，你种葫芦做什么？”

厄莎笑一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过了七个黑夜七个白天，葫芦藤子就长出来了；又过了七天七夜，藤子上便开出了素白色的花朵，葫芦叶子呀，比簸箕还大，那藤子又粗又长，不仅爬满了山箐，而且爬过了山梁，一直爬过七座山；又过了七个月，白花结成葫芦果，奇怪的是那么茂盛的叶子，那么粗长的藤子，那么多白白的素花，却只结了一颗葫芦瓜。再过七个月，这颗葫芦瓜成熟了，又大又粗皮又硬，扎罗、娜罗两个都抱不动，摘不下，只好留给厄莎自己去摘。

厄莎家的后山，果树长了千千万万棵，果子五颜六色十分鲜艳，果子的味道有酸也有甜，却从来没有逗引百兽的注意，唯有这颗葫芦瓜逗引来百兽的兴趣。

这一天，鹿子跳着过来了，野牛也走过来了。老熊走得慢吞吞，猫头鹰站在树梢尖上，都是为了要看看这颗奇怪的葫芦瓜。哪料到，猫头鹰踩塌了树上的一串果子，那果子恰好打在麂子的鼻子上。麂子不知是什么东西，以为是什么大祸临头，它一惊，掉头就跑。野牛见麂子逃跑了，也转过身跟着逃跑。哪料到，它的大腿绊着了葫芦藤，葫芦藤再牢实，也绊不倒野牛，野牛的一股蛮力，一下子就把葫芦藤绊断了。葫芦藤一断，那颗奇异的葫芦瓜就顺着山坡滚跑了。正在这时，厄莎回来了，他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也不说话，再一看，他的宝贝葫芦不见了，他急得满头大汗，问道：“葫芦呢？葫芦滚到哪里去了？”

厄莎连忙跑到那边山里去找，那边山里不见大葫芦；厄莎又跑到那条箐去找，那条箐也不见大葫芦，厄莎急得团团转。他急忙找来了麂子和野牛。他问麂子，究竟是咋个回事：“葫芦藤究竟是谁踩断的？”

麂子说：“是野牛踩断的。”

野牛说：“藤子是我踩断的，却是因为麂子瞎跑，把我的胆吓破了，我一慌，才踩断的。”

麂子眨眨眼睛，没有再申辩，但是它说：“都怪猫头鹰，它啄掉一串果子，果子砸中了我的脑门，果子打中了我的一只眼睛，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咋不慌，我咋……”

厄莎十分着急，他哪里还有心去听它们的争辩，他急忙回到窝棚边，说不定葫芦还留在窝棚的周围。他回到窝棚边，东寻寻，西找找，找来找去，仍然不见葫芦的影子。他又走进了莽莽的森林，他要追赶葫芦，找回葫芦。

他先追到芭蕉林，问芭蕉树是不是看见了他的大葫芦。芭蕉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道：“等到人出世，叫你多儿多女，一串串的果实压弯你的腰身。”

厄莎又追到泡竹林，他问泡竹见没见他的大葫芦。泡竹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道：“等到人出世，破下你的身子，把你编成人住的房屋的墙壁。”(36)

厄莎又追进茅草林，他问茅草见没见他的大葫芦。茅草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道：“等到人出世，割下茅草盖屋顶。”

厄莎又追进金竹林，他问金竹，看没看见他的大葫芦。金竹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道：“等到人出世，砍下金竹做响篾。”(37)

厄莎又追到松树林，他问松树看没看见他的大葫芦。松树回答道：“看是看见了，只是双脚难移动，无法去追赶，眼看葫芦滚下去了。”

厄莎很高兴，松树是个有心人，当下，他就送给松树一节红缎子，对松树说：“等到人出世，就请你给人类照光明。”

厄莎又继续追，追到染布的靛树林。他问蓝靛树看没看见他的大葫芦。蓝靛回答没看见。厄莎生气道：“等到人出世，用你把布染。”

厄莎又急匆匆往前赶，跨过了九条箐，越过了九座山，厄莎的脸走得红彤彤，厄莎身上的汗呀，就像小河一样地淌。厄莎不能停下呀，厄莎继续往前赶，一会赶到藤篾林，他问藤篾看没看见他的大葫芦。藤篾回答看见了，就是它没有手，无法把葫芦抓住。厄莎听了很高兴，他对藤篾说：“你忠厚诚实，准许你顺心爬，等到人出世，用你编篮、编箩、扭竹纤，帮助人类过生活。”

厄莎又追到黄栗树林，他问栗树看没看见他的大葫芦。黄栗树硬生生地回答厄莎没看见。厄莎很生气地说：“等到人出世，叫你去做锄、斧子把。”

厄莎问遍了，还是不知道他的葫芦滚到了哪里。他沉思了许久，新的主意又产生了，说不定呀，他的葫芦滚进了大海的里面。他便用他的污垢做了一对螃蟹。这螃蟹有两个大夹，还有八只脚。他说：“螃蟹哟螃蟹，我的大葫芦不知滚到哪里去了，陆地上到处都找遍了，也不见它的影子，我十分伤心。如今，就派你下河、下海去找寻，务必要把我的大葫芦找回来，我才高兴。”

螃蟹答应了，立刻就下河钻进水里去找，找遍了河里，也不见大葫芦的影子。螃蟹又钻进大海里，果然，大葫芦已滚进了大海里。一对螃蟹十分高兴，只是偌大的葫芦，如何将它推上岸去？螃蟹想起了厄莎给它们做的两只大钳夹，便用它们的夹子夹住葫芦的中间往岸上推，终于把葫芦推上了岸。但是，葫芦的脖子被钳细了。葫芦喝了许多海水，肚皮胀得又圆又长。从此，螃蟹就横着走路。

葫芦被夹上了岸，厄莎十分高兴，便把它带回他的家里，放在晒台上，让它干燥。不久，它便日夜闪耀着灿烂金光，接着又喷吐出馥郁的清香。

七十七天过去了，葫芦晒干了，葫芦里呀，响起了人的声音。厄莎像孩子一般高兴，他听呀，听呀，细心地听，葫芦里的人，竟唱出了动听的歌声：

我们住在葫芦里，

从来还没见过世面。

哪位哥哥心肠好，

把我们接到世界上，

种出粮食请他先尝。

厄莎十分喜欢，他便传令，谁能打开葫芦，让人出来，就叫他同享人类的果实。没一会儿，飞来了一只小谷雀，它的嘴巴像铁嘴，足足有九寸长。它说让它试一试，它便去啄葫芦。葫芦被啄得“嘣嘣”响，就像敲起喜庆的大鼓，迎接人类走出葫芦房。只是，葫芦太硬了，小谷雀一啄，就把它的嘴啄扁了；它再啄一下，又把它的嘴啄秃了。小谷雀啄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把葫芦啄通。一会儿，又来了一只小老鼠。小老鼠虽小，牙齿却像铁锉一般锐利，它说它要来试一试。厄莎同意了，老鼠便日日夜夜啃葫芦，咬得“嘎吱嘎吱”响，就像祝贺人类就要降生。老鼠也啃了三天三夜，那葫芦壳便被啃开了两个洞洞，葫芦人啊，便小心翼翼、高高兴兴爬了出来。原来出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一看见世界，就忍不住高兴地一阵大笑，好像告诉世界：人类诞生了。

人类诞生了，人类从葫芦里出来了。山在笑，水在笑；蓝天披彩霞，万岭绣春花。

厄莎抱着两个娃娃，他又给他们取个名，男的叫扎笛，女的叫娜笛。厄莎用最甜的水给他们喝，厄莎叫他们吃最甜的蜜，所以，扎笛长得又粗壮、又结实；所以，娜笛长得又秀气、又灵巧。

厄莎为了奖励小谷雀，就允许它子子孙孙都飞到田里地里去吃谷子；厄莎为了奖励小老鼠的功绩，就允许它跟人住在一起，任它的子子孙孙都吃人的粮食。

从此，天和地做好了；从此，万物做出来了；从此，人类做出来了；从此，世界形成了，到处都生机勃勃。这一切都是厄莎的功劳，拉祜人就把厄莎尊为他们的天父，最崇高、最权威的天神。

【附注】

原文本在交待文本来源时介绍，厄莎被供为最高保护神，有史诗叫《牡帕密帕》，已翻译成汉文出版；另一部史诗叫《古根》，情节与《牡帕密帕》大同小异，也被译成汉文发表。两部史诗都有扎笛与娜笛两兄弟（《古根》则叫扎罗与娜罗），兄妹结婚繁衍后代，打猎，种谷子，具有了民族传承的情节。《古根》还有关于洪水的神话，但都不是重要的。这则神话参考了上述两部史诗。本文由王松选定。

【讲述者】　小八

【采录整理】　古木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大拉祜及黄拉祜中部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白族、拉祜族、景颇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158—172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通过对天神厄莎的一系列事迹的描述，渲染了他的崇高与权威。

【基本母题】　空寂的世界；最高天神；天地的产生；天小地大；支天；日月星辰的产生；自然现象的产生；动植物的产生；葫芦生人；谷物的产生

【本文编码】　《天神厄莎（1）》：ZCSW0062-021-015

天神厄莎（2）
（拉祜族）

拉祜族神话传说多以天神厄莎为主人公，如《历法的来源》云，天神厄莎造毕天地后，天地无光，到处俱黑。厄莎又造日、月，以金针置日上，以镜置月上，使之放光，以照天地万物。日、月不能行，厄莎令日骑马、月骑猪。又据日、月运行计算时日，太阳行一圈为一日，月亮圆一次为一月。《人是怎样传下来的》云，太古之时，地上原住众多之人，其后水漫山川，人类濒于绝灭。天神厄莎见而立拯救之。厄莎觅得一葫芦，置青年男女一对于其中，然未久即为豹所啮毙。又置第二对，复被水淹死。至第三次，厄莎紧塞葫芦口，令大葫芦浮于水面，人种始得保存。雨过天晴，水过世安，厄莎又历尽艰辛，寻回葫芦，取出人种。《各民族的来源》云，从厄莎所种葫芦中走出扎笛、娜笛兄妹二人，繁衍出九兄弟。一次九兄弟猎获一虎，众议如何食此虎。拉祜族之祖曰：“烧吃。”拉祜族称虎为“拉”，烧吃为“祜”，从此遂名其族为“拉祜”。《拉祜族为什么没有文字》云，相传远古时，厄莎为九种民族命名后，即颁发文字与各民族。发与汉族长兄之文字刻于竹片上，后笔书之于书上；发与傣族者刻于贝叶上，其后乃为贝叶经；发与佤族者书于牛皮上；发与拉祜族者置之粑粑中。拉祜族长途跋涉回家，中途腹馁，即将粑粑啮而食之，故拉祜人凡事皆记于心。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袁珂据毛星主编《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下册）有关内容改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袁珂：《中国神话大词典》，北京：华夏出版社2015年版，第530—531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是几则拉祜族神话的概述，可以看作是《天神厄莎（1）》（ZCSW0062-021-015）的异文或补充。

【基本母题】　天神造天地；天神造日月；日月的运行；洪水；兄妹婚生人；民族的产生；文化的产生

【本文编码】　《天神厄莎（2）》：ZCSW0063-021-016

大力神（1）
（黎族）

远古时候，天地相距只有几丈远。天上有七个太阳和七个月亮，把大地烧得热烫，像个大热锅。白天，生灵都躲到深洞里去避暑；夜间，人们也不敢出来。只有在日月交替的黎明和黄昏，才争先恐后地走出洞口，去找一些吃的。大家都叫苦连天。

有一个大力神，他想：这样的日子，叫人怎样活下去？为此，他使出了全身气力，一夜之间，使他的身躯长高了一万丈，把天一顶，天空才拱高了一万多丈。

天被拱高了，但天上还有七个太阳和七个月亮，仍然威胁着人们的生存。大力神又做了一把很大的硬弓和许多支利箭。白天，他冒着猛烈的阳光去射太阳。一箭一个，一连把六个太阳都射落下来。当他射第七个太阳时，人们纷纷要求说：“留下这最后一个吧，世间万物生长离不开太阳哩。”大力神答应了大家的请求，留下了最后一个太阳。夜晚，大力神又冒着刺眼的强光去射月亮。他张弓搭箭，又一连射下了六个月亮，射第七个月亮的时候，因为射偏了，只射掉了一小片，当他准备重射时，人们又纷纷向他要求说：“饶了它吧，让它把黑暗的夜晚照亮啊！”

大力神又答应了大家的要求，这样，月亮后来便有时候缺，有时候圆。

大力神拱天射日月以后，又想：平展展的一片大地，光溜溜的，既没有山川森林，又没有河流，人们又如何生息、繁衍后代呢？于是，他回到天上取下彩虹当扁担，拿来地上的道路当绳索，从海边挑来沙土造山垒岭。从此，大地上便出现了高山峻岭。那大大小小的山丘，是从他的大筐里漏下来的泥水。接着，他又把他梳下的头发往群山一撒，群山之上便长出如头发般茂密的森林。山上的禽鸟和野兽们都摇头摆脑，又唱又跳地感谢大力神为它们造林筑窝、安家落户的恩德。

有了山岭，他又想创造江河、湖泊，造出鱼虾和水上的生命。他便拼尽全身力气，用脚踢群山，凿通了大小无数的沟谷，他的汗水流淌进这些沟谷里，便出现了奔腾不息的江河。这中间最大的一条，就是从五指山上流下，一直流进南海的昌化江。

大力神为万物生息不辞劳苦，当他完成了造化大业之后，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终于倒了下去。临死前，他还生怕天再倒塌，便又撑起他的巨掌，变成擎天柱，把天牢牢擎住。传说那巍然屹立的五指山，就是黎族祖先——大力神的巨手！

【附注】

同名文本《大力神》，又见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81—193页。内容基本相同。该文标注搜集者为广东民族学院中文系七七级采风组。

【讲述者】　林大陆

【采录整理】　龙敏、林树勇、陈大平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海南省五指山区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高山族、黎族、畲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48—49页。原文标注选自广东民族学院中文系编《黎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选定者为蓝田。文字作了修饰、调整。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重点塑造了大力神敢于担当的奉献精神。

【基本母题】　天地间的距离；日月数量；大力神；支天；射日月；月相的产生；造自然物；造动物；特定的山的来历

【本文编码】　《大力神（1）》：ZCSW0064-021-017

大力神（2）
（黎族）

远古之时，天地相距仅数丈，天上有日月各七，将大地烧为滚烫，如大热锅。所有动物悉居深洞中，唯于日月交替之晨昏，争出洞觅食顷刻，世人亦然，众皆苦之。有大力神者，思如此岁月，如何可堪。因于一夜之间，竭尽全身神力，高伸其躯万丈。天遂为之拱高万丈。天虽拱高，仍有日、月各七，热照大地，威胁世人生存。大力神又造强弓劲箭，冒毒日炎威，往射太阳。箭箭命中，已落其六。方射第七时，世人皆曰：“留此太阳，普照人间，大地万物生长，仍须赖之也。”大力神因顺民意，留而不射。又于夜间，冒刺眼强光，往射月亮。其六已落，射第七时，箭去稍偏，但缺其小片。方调弓重射，世人又曰：“恕之可也，令其照亮黑暗之夜。”大力神亦体民情，留而未射，是故其后月有圆缺。

大力神拱天、射日月之后，复思大地平展光秃，无山川林木，人将何以生息繁殖？因取天上彩虹为扁担，地上道路为绳索，从海畔挑来沙土造山垒岭。从此大地乃有高山峻岭。无数大小山丘，悉是其大筐中漏下之泥沙。神将其梳下之发撒向群山，群山乃生如发之茂密森林。鸟兽皆乐而摇头摆尾，感神为其造林赖以筑巢之恩。既有山岭，还当造鱼虾水族栖之江河湖泊。大力神又以脚踢划群山，凿通大小无数沟谷，汗水淌入其中，遂成奔腾江河。其中最大者，即由五指山流入南海之昌化江是也。大力神为万物生息，不辞劳苦，完成造化大业，亦已筋疲力尽，终于颓然倒下。临死，犹恐天塌，乃伸其巨掌，高举中天。相传彼巍然屹立之五指山，即黎族祖先英雄大力神巨手之所化。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袁珂据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中的《大力神》改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袁珂：《中国神话大词典》，北京：华夏出版社2015年版，第506—507页。

【阅读提示】　袁珂先生改写的这则神话显示出很好的古汉语功底。

【基本母题】　天地间的距离；日月数量；大力神；支天；射日月；月相的产生；造自然物；造动物；特定的山的来历

【本文编码】　《大力神（2）》：ZCSW0065-021-018

天、地、人的形成
（傈僳族）

相传，远古时代，没有地，只有天，天像一块浮动的云彩，晃晃悠悠的。天神木布帕，为使天稳当不摇晃，下决心要捏个大地来撑天。他辞别父母妻儿，背上天泥来捏地。他昼夜不停地捏，不久便捏好一块平地，种上一片花草树木，还捏了飞禽走兽；这样，他捏成的平原里，到处盛开着鲜花，百鸟争鸣，十分热闹。正当木布帕继续捏着大地的时候，降灾难的魔王尼瓦帝来告诉他说：你的独生儿子死了。木布帕很悲痛，但他仍不停地捏地。接着，尼瓦帝又来告诉他：你的妻子死了。木布帕听到这消息，悲痛万分，却仍然忍着悲痛捏地。眼看大地要捏完了，尼瓦帝又来告诉他：你的父母去世了。木布帕一听，将没有捏完的泥土捏成坨坨，扔向造好的平地，有的打进地里，成了峡谷深涧；有的落在地面上，成了高山奇峰。因木布帕来不及捏完地，所以至今地还缺一块边，河水就往缺边流淌。大地从此支着天，天地便成为一对夫妻。后来，天神木布帕又用泥土捏了一对猕猴，从此大地上有人了。一只鹦鹉啄松球打死猕猴的孩子，猕猴对天咒道：树不倒呀，没有地方再生；人不死呵，地上容纳不下。自此，人开始有生有死。天开始索人魂，地开始要人骨。于是，人间洪荒年代开始了。一天，一对金鸟告诉两兄妹，洪水要淹没大地，叫他们躲在葫芦里避难。不久，天大旱，接着，又降大雨，洪水滔天。兄妹俩躲在葫芦里度过了灾难。洪水退后，天上出了九个太阳，七个月亮。金鸟又告诉两兄妹，叫他们设法取到龙王的金弩银箭射日月，征服烈日亮月。兄妹俩用计取到龙王的金弩银箭，一连射落八个太阳，留下最亮的一个；射落六个月亮，留下最明的一个。从此大地和风熙熙，枯木吐绿。只是不见人烟，兄妹俩只好分手去找人。最后，他们相遇在一起，没有找到一个人。此时，金鸟飞来劝他们成亲，兄妹都不愿意。金鸟说这是天意，要他们用贝壳卜卦来验证。他们连卜三次卦，都是一个贝壳底面朝上，一个贝壳底面朝下。兄妹仍不同意。接着，他们又滚磨盘、射针孔验证。兄妹依照天意结成为夫妻，生了六男六女。六对孩子长大后，一对往北走，成了藏人；一对往南走，成了白族；一对往西走，成了克钦人；一对往东走，成了汉人；一对往怒江走，成了怒族人；一对留在父母身边，就是傈僳族的先人。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左玉堂编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

【文本来源】　《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编审委员会编：《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北京：学苑出版社1990年版，第386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是《天地人的来历》（ZCSW0099-022-018）的另一种版本，同中有异，可对照分析。

【基本母题】　天神造地；动物的产生；植物的产生；地形地貌的产生；洪水后再生人类；兄妹婚；民族的产生

【本文编码】　《天、地、人的形成》：ZCSW0066-021-019

木布帕造天地人
（傈僳族）

传说在遥远的古代，只有天，没有地，天没有柱子，四边没有东西托着，天就像一块云彩，晃晃悠悠地浮动着。

那时候，天上有个勤劳能干的天神，名字叫木布帕。他力气大，一个人能抬几架大山重的东西。他走得快，一天能绕天转一圈。他看到天没有东西托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决心捏地来支撑天，使天不摇不晃、稳稳当当，于是辞别了父母妻儿，背上天泥来捏地。

天神木布帕穿云破雾，来到蓝天底下捏地。他从早干到太阳落，从晚干到晨星消失，汗流浃背，昼夜不停地捏着。他捏出一块平地，就种上一片花草树木，同时捏好飞禽走兽。这样，凡在他捏成的平原里，到处是鲜花盛开，蜂儿嗡嗡；在他种出的森林中，到处是虎吼猿啼，百鸟争鸣，生机勃勃，十分热闹。正当天神木布帕辛勤地捏地的时候，突然，降灾降难的魔王尼瓦帝来到他面前。尼瓦帝企图动摇木布帕捏地的雄心壮志，便定下了一条毒计。他装出一副神色慌张、悯天怜地的样子，气喘吁吁地对木布帕说：“木布帕啊，木布帕！当初你就不该来管这闲事，我想不告诉你嘛，我心里难受，告诉你吧，又怕你痛心，干脆说了吧！你的独生子死了。”木布帕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他胸膛突突直跳，心儿像针戳一样疼痛。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朝天看了一眼，然后对尼瓦帝说：“儿子死了，以后还可以生，这捏地的活儿不能停下来。”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捏地。尼瓦帝看到木布帕没有掉进他挖下的陷阱，也没有踩着他插下的竹扦，只好灰溜溜地走了。没过多久，他又装着心情沉重的样子，来到木布帕跟前说：“木布帕啊！事情不好了，你的妻子突然得病死去了！上一回你的独生子死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说你生的铁石心肠。现在妻子又死了，你们做一场夫妻，岂有不去看一眼之理？”木布帕听到妻子去世的消息，就像万把尖刀插入胸膛，悲痛万分。但他想：这捏地的活儿没有完，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忍着悲痛，含着泪水朝天上望了望，表示对妻子的哀悼，然后对尼瓦帝说：“鸡食里不会有盐巴，人间没有后悔药。我既离妻别儿来造地，灾难临门也不会回头！”说完又继续捏。尼瓦帝又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就这样，天神木布帕为了很快捏完地，头也不抬一下，腰也不直一回，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铁鞋磨破了他的双脚。他一把汗、一把泥地捏着。眼看地快要捏完了，就在这个时候，魔王尼瓦帝又施展毒计了。他愁眉苦脸地跑到木布帕跟前，说：“不好了，不好了！你的父母双双去世了，这回你再不回去就不合情理了。父母断气之时你不在场，等于白养你一场啰！父母死后你不亲手捧把土埋葬，那就对不起父母哪！”说完，扭头就走了。

木布帕自小很敬爱父母，听说父母双亡，就像霹雳打在他的头上，几乎昏倒在地，他想：“儿子死了可以生，妻子死了还可以再娶，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父亲和母亲，作为儿子岂有不亲手埋葬之理？”想到这里，他把没有捏完的泥土捏成坨坨，然后向已造好的平地扔去。这些泥坨坨有的打进地里，成了峡谷深涧；有的落在地面上，成了高山奇峰。因为天神木布帕来不及捏完地就匆匆赶回天上去了，所以传说直到现在地还缺着一小块边呢！因此，河水直往那缺凹的边上流淌。

地虽然不满边，但是从此地支架着天，天笼罩着地，天为雄，地为雌，天地配成了一对夫妻。

天神木布帕造地不久，又用泥土捏了一对猕猴，猕猴慢慢长大，变成人形，从此地上开始有了人。过了多少年，地上的人逐渐多起来了。

有一天，猴人背着吃奶的小儿子外出采集，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孩子啼哭不止。猴人停下手来，给孩子喂饱了奶，哄孩子睡着后，把孩子放在树荫下乘凉，然后自己忙着干活。这时，突然飞来一只鹦鹉啄松子吃，把松球啄落下来，正正打在小孩子的太阳穴上，孩子立即断了气。猴人号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她悲伤地哭了一阵后，明白是天意也就想通了，于是对天念咒语道：“树不倒呀，没有地方再生；人不死了呵，地上容纳不下。”从此地上的人开始有生有死。

【讲述者】　胡贵（傈僳族）

【采录整理】　刘辉豪、胡贵采录

【采集时间】　1981年采录于泸水县

【流传地区】　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县

【文本来源】　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云南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3年版，第42—44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可以看作是《天、地、人的形成》（ZCSW0066-021-019）的节选版异文，同中有异，可对照分析。

【基本母题】　天神造地；支天；创世的干扰者；家庭关系；河流特征的来历；天地婚；猴子变成人；人的死亡的产生

【本文编码】　《木布帕造天地人》：ZCSW0067-021-020

木布帕捏地球
（傈僳族）

传说在很古很古的时候，只有天，没有地，天又没有柱子，四边没有东西托着，天就像块浮动着的云彩，晃晃悠悠，像江里被冲击着的木槽船一摇一晃地颠簸着。

那时候天上有个非常勤劳能干的天神，他的名字叫木布帕。他力气大，一个人能抬几架大山重的东西。他走得快，一天能绕天转一圈。他看到天没有东西托着，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危险，决心捏个地球来支撑天，使天不摇不晃、稳稳当当，于是，他辞别了父母妻儿，背上天泥来捏地球。

天神木布帕穿云破雾，行走了许多日子来到蓝天底下捏地球。他从早干到太阳落，从晚干到晨星消失，渴了接口露水喝，饿了吃把籼米炒面，汗流浃背，昼夜不停地捏着地球。他捏出一块平地，就种上一片花草树木，同时捏好飞禽走兽。这样，凡在他捏成的平原里，到处是鲜花盛开，蜂儿嗡嗡；在他种出的森林中，到处是虎吼猿啼，百鸟争鸣。整个地球生机勃勃，十分热闹。正当天神木布帕辛勤地捏着地球的时候，突然，降灾降难的魔王尼瓦帝来到他面前。尼瓦帝企图动摇木布帕捏造地球的雄心壮志，便定下了一条毒计。他装出一副神色慌张、悯天怜地的样子，气喘吁吁地对木布帕说：“木布帕啊木布帕，当初你就不该来管这闲事，我想不告诉你嘛我心里难受，告诉你吧，又怕你痛心，干脆说了吧，你的独生子死了。”木布帕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他胸膛突突直跳，心儿像针戳一样疼痛。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抬头朝天看了一眼，然后对魔王尼瓦帝说：“儿子死了以后还可以生，这捏地球的活儿不能停下来。”说完头也不抬地继续捏地球。魔王尼瓦帝看到天神木布帕像一棵木桩一样，稳稳实实，不动半点感情，仍旧埋头干他的活，没有掉进他挖下的陷阱，也没有踩着他插下的竹扦，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蛇死留根活尾巴，蜂死留根活蜂刺。”魔王尼瓦帝不甘心，仍在暗算木布帕。没过多久，他又装着心情十分沉重的样子，来到天神木布帕跟前说：“木布帕啊，事情不好了，你的妻子突然得病死去。上一回你的独生子死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说你生的铁石心肠。唉，人若倒霉，祸事一桩接一桩。可怜你的父母孤苦伶仃没有人照顾，早盼着你回去。现在妻子又死了，你们做一场夫妻，岂有不去看一眼之理？”天神木布帕听到妻子去世的消息，就像万把尖刀插入胸膛，悲痛万分。但他想：这捏地球的活儿没有完，怎么能半途而废呢？他忍着悲痛，含着泪水朝天上望了望，表示对妻子的哀悼，然后对魔王尼瓦帝说：“鸡食里不会有盐巴，人间没有后悔药。我既离妻别儿来捏造地球，灾难临门也不会回头！”说完又继续捏地球。魔王尼瓦帝眼看木布帕没有上他的当，只好又垂头丧气地走了。

就这样，天神木布帕为了很快捏完地球，头也不抬一下，腰也不直一回，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裳，铁鞋磨破了他的双脚。他一把汗一把泥地捏着地球，眼看地球快要捏完，就在这个时候，魔王尼瓦帝又施展毒计了。他愁眉苦脸，惊慌失措地跑到天神木布帕跟前，说：“不好了，不好了！你的父母双双去世了，上次你的妻子死了，你执意不肯回去，这回你再不回去，就不合情理了。父母断气之时你不在场，等于白养你一场啰！父母死后你不亲手捧把土埋葬，那就对不起父母哪！”说完，扭头就走了。

天神木布帕自小很敬爱父母，听说父母双亡，就像霹雳打在他的头上一样，几乎昏倒在地。他想：“儿子死了可以生，妻子死了还可以再娶，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父亲和母亲，作为儿子岂有不亲手埋葬之理？”想到这里，他把没捏完的泥土捏成坨坨，然后向已造好的平地扔去。这些泥坨坨有的打进地里，成了峡谷深涧；有的落在地面上，成了高山奇峰。因为天神木布帕来不及捏完地球就匆匆赶回天上去了，所以传说直到现在地球还缺着一小块边呢！因此，河水直往那缺凹的边上流淌。

地球虽然不满边，但是从此地球支架着天，天笼罩着地。天为雄，地为雌，天地配成一对夫妻。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无考）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碧江县、泸水县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水族、布朗族、独龙族、基诺族、傈僳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187—189页。原文标注本故事由王松选自祝发清、左玉堂、尚仲豪编《傈僳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原题为“天·地·人的形成”，共分《木布帕捏地球》《猕猴育人》《洪水泛滥》《射太阳月亮》《兄妹配偶》五节，这里只选第一节。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可以看作是《天、地、人的形成》（ZCSW0066-021-019）和《木布帕造天地人》（ZCSW0067-021-020）的异文，同中有异，可对照分析。

【基本母题】　天神造地；创世的干扰者；家庭关系；河流特征的来历；天地婚

【本文编码】　《木布帕捏地球》：ZCSW0068-021-021

阿布卡赫赫女神创世
（满族）

一、三姊妹创始宇宙

相传，最古最古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星云。一句话，没有宇宙。

宇宙是天神阿布卡赫赫生出来的。可是刚生下的宇宙一片漆黑，没有日月星辰，所以，什么也看不见。这时，来了个叫耶鲁里的恶神，他是个很聪慧、很有眼力但很狡黠的家伙。他看出未来的宇宙是个十分美丽、壮阔、充满生机的世界，就企图把整个宇宙夺过来，由他来统治整个宇宙。他便找到了宇宙之母阿布卡赫赫，对她说：“阿布卡赫赫，你虽然生下了整个宇宙，但是一团漆黑，连你自己也看不见天是什么颜色，地是什么颜色。”阿布卡赫赫觉得耶鲁里说得有道理，她自己也正在为这事而苦恼。耶鲁里便乘机向阿布卡赫赫提出：“我们打赌，谁能找到光明，谁先看见天是什么颜色，地又是什么颜色，这宇宙就归谁来统治。”

阿布卡赫赫同意了。于是便产生了一场争夺宇宙统治权的激烈的天宫神战。

耶鲁里十分狡猾，他凭锐利的眼睛，在暗夜的冰块中找到了白冰，便将冰山搬了来，用冰山照亮了宇宙。他立刻宣布：“我找到光明了，宇宙属于耶鲁里的了。”

耶鲁里毫不留情地把阿布卡赫赫打下地层，准备把宇宙间的万物都冻死。

阿布卡赫赫受骗了，她非常愤怒，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寒冷使得她浑身颤抖，幸好有一只天鸟找到她，并把她背回天上去，但天还没有开！她就叫天鸟啄开天。天鸟把天啄了又啄，啄出千千万万个大大小小的洞。这些洞就是后来的日月星光。世界于是才有了光明和温暖。

这天鸟就是三姊妹中布星的女神队拉多，后来的人都喊她队拉多妈妈，也叫“穹宇妈妈”。她是个人身鸟翅膀的半人半鸟的大神，身着白色的鸟羽皮袍，肩上背着个装满星星的小皮口袋。因为耶鲁里不服气，又跟阿布卡赫赫打了起来，而且越打越凶猛，你来我往，直杀得天昏地黑。队拉多就用布星的办法帮助阿布卡赫赫。她见阿布卡赫赫被打败，往后奔逃，耶鲁里紧追不舍，就抛出手里的星星，在天穹中排成山峰沟壑，挡住耶鲁里的道路，使耶鲁里无法追上阿布卡赫赫。见阿布卡赫赫鏖战过久，实在打得精疲力竭，她便丢过来一颗星星当凳子，让阿布卡赫赫歇歇脚，坐一坐，喘口气，以便战胜残暴的耶鲁里。

由于队拉多妈妈布星，天穹中才不断出现那东升西移的有序群星，使人类能判断方向和时间、寒暖和风力。所以，有的姓氏将冬夜最早出现的那丹那拉呼七女星，即昴宿，金牛星座叫布星女神。在神的世界中，那密密层层如云雾一般的星群，是天上有超凡神力的群体。人类在辨向、计时时要靠他们，因为那些直接关系到人类的安危、居住、繁衍、渔猎、丰稔的重要神祇都在他们中间。许多部落、氏族的行止以及休戚祸福，都要靠这些神的赐指。所以队拉多妈妈就成为萨满背灯祭中的主祀神祇。

萨满的魂灵要登上最高的九层宇宙上去寻访众天神，还有那些动物、植物神或氏族神要登天，都必须祈请队拉多妈妈，求她赐给白翅膀，求她指派耀眼的星辰引导、护卫他们，供应他们水饭，并且借“星桥”给萨满魂灵做天上的歇脚包（家），才能使其到达天穹中的“金楼神堂”。

跟人类有直接关系的是另一个创造宇宙的三姊妹中的地母神巴那吉额姆。

巴那吉额姆是位伟大的、威力无比的巨神。她的身子就像高山一样伟岸，身高齐天。她长着人脚、兽腿、鸟爪、石虫的足，跑起来连风也追不上她。她是创造大地、创造万物的地母之神，她那哺育万物的乳房，就像山峰似的隆起；她从身上搓下的细泥和软毛，立即化作山岩、大地、树木和草丛；她流出的汗水，立刻就化为淙淙的清泉、河流。

就这样，她创造了大地，开辟了世界。她生下的第一个女儿，是一位四头六臂八只脚的大力神。她四个头分管四方，眼睛能观测到鸟儿也飞不到的地方。她的六臂托天摇地，能拔山撼地。她善于变化，有时变成虎，有时变成鹰，有时又是虎头人身，有时又变成一团雾。她总是包着头，不让人看见她的真面目；她能缚住千里之外的飞鸟、奔兔，闭着眼能摘野果、辨草草。她总是千方百计地保护着人类，所以，人类把她供为善神。

巴那吉额姆地母神还教人类狩猎、采集、疾驰、远望等本领。

二、阿布卡赫赫受挫于大雪山

阿布卡赫赫和恶神耶鲁里的大战，几经曲折，一会儿是阿布卡赫赫取得胜利，一会儿又是耶鲁里取得胜利，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一时谁也无法取得最后胜利。

这一天，阿布卡赫赫打得十分骁勇，几次要活捉耶鲁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叫赫赫满尼的始母神看得入了迷。原来这赫赫满尼是阿布卡赫赫身上搓下的泥变成的。她为了帮助阿布卡赫赫战胜恶魔耶鲁里，立刻撕下一片青天皮做鼓，又顺手拿起一座高山做鼓槌，然后“咚咚咚”敲起天鼓，为阿布卡赫赫助威。没想到，在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这位女神竟生下了人类的始祖和宇宙间的所有生灵。

由于赫赫满尼的助威，天神阿布卡赫赫愈战愈勇，耶鲁里招架不住，便节节败退，阿布卡赫赫穷追不舍，哪里料到会中了耶鲁里的诡计！狡猾的耶鲁里被追得没有逃处，心中突然生出一计。他边打边退，暗中把阿布卡赫赫引进冰雪之国的大雪山。

阿布卡赫赫追到大雪山，忽然不见了耶鲁里，她心中正疑惑时，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巨响，齐天高的雪山崩塌了，很快就把阿布卡赫赫压在大雪山下面。阿布卡赫赫大骂耶鲁里为人不正，用欺骗的手段取胜，不光明正大！她告诉耶鲁里，有本事，就硬对硬拼。耶鲁里哪里听她这套，他得意地大笑，走了，回到天庭准备做第一号天神了。

阿布卡赫赫被比天高的大雪山压得喘不过气，心中十分气愤，连连怪自己麻痹大意，事先没有料到敌人的奸险，只是，这时后悔已晚，一时又无计可施。

又过了许久，阿布卡赫赫被大雪山压得又冷又饿，四肢无力，全身都麻木了。她便本能地张嘴啃雪山底下的泥巴和石头充饥。

在天地刚生下来还没有分开的时候，就有个女神与天地同时降生，她是孕育光与热的宇宙大神，名字叫多阔霍（一说叫突姆妈）。她高居天上九层金楼之中，身披光毛火发，光照中天。因为她怜悯大地上的人类和其他生灵在黑暗中摸索，难以觅食，便把身上的一束束光毛撕下，抛出去，天上才出现了依兰乌西哈（三星）、那丹乌西哈（七星）、明安乌西哈（千星）和图门乌西哈（万星）。人类有了光亮，可是，多阔霍女神却变成全身赤裸裸，一丝不挂了。她十分害羞，又因为那时天地窄小，没有安身之处，她只好钻进石头里藏身，现在她被阿布卡赫赫吞进肚里去了。

多阔霍女神由于被吞进天神的肚里，加上大雪山的压力，立刻苏醒了，发出了生命的烈火。烈火燃烧着阿布卡赫赫的心灵和身子，使她坐立不安，难以忍受！突然，她用尽全力一撞，竟撞出了大雪山！但是，因为多阔霍的热火烧得阿布卡赫赫的肢身融化了，当她撞出雪山之后，眼睛便冲上天去变成了日月，头发变成了森林，汗水变成了江河的流水……

三、盗火女神拖亚拉哈

火是笑着来，

火是蹦着来，

火是树上来，

火是雨里来。

这是满族史诗《乌布西奔妈妈》中唱的，也有的神谕中说火是“额顿昂阿”（风嘴），它能吃掉林莽和一切自然界的生物。但是，火又是人类赖以生存之宝。在远古的洪荒时候，人间没有火，火神拖亚恩都里居住在最高的天穹中，他穿着用天绸制成的红袍，每天都随着“舜莫林”（日马）在辽阔的天空中奔跑。

在阿布卡赫赫与耶鲁里大战中，恶神耶鲁里屡屡被击败，他就向天神阿布卡赫赫喷出黑风恶水，把大地全都淹没了。后来黑风恶水又结成冰，大地到处都是白冰，把整个宇宙都凝锁起来，所有的生灵都被冻死，它们的窝被摧毁，整个宇宙濒于毁灭的边缘。

就在这时，天的脑袋上长出一个红红的“其其旦”（小肉疣）。天神阿布卡赫赫见了，又惊又喜，因为她看见太阳神就在这肉疣里，太阳神得救了，却又疑心这是耶鲁里的阴谋。她便叫拖亚拉哈女神把这肉瘤用嘴叼着盗了来，但拖亚拉哈女神却变成了一只怪兽。

原来，这拖亚拉哈女神是天神额上的一个红瘤“其其旦”变的一个美女，她身披红霞星光衣衫，脚踏着火烧红云。为了战胜恶魔耶鲁里，阿布卡赫赫令她嫁给雷神西斯林为妻。可是，走到半路，却被风神掠走。风神甜目蜜语地说只要她跟他结婚，他愿意把她繁衍的子子孙孙播送到大地。

拖亚拉哈无奈，只好答应了风神的要求，但她心里明白，大地冰厚齐天，万物不生，是无法生育后代、繁衍子孙的。要在大地上繁衍子孙，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大地得到温暖。

于是，她决定偷盗天神心中的神火下凡，把大地的冰雪融化，然后在大地繁殖万物生灵。

她终于盗了天神心中的神火，但是，她怕神火中途熄灭，就把神火吞进肚子里，并且以手为脚，飞快地朝大地飞奔。

神火在她心中燃烧，很快就烧遍她的全身，终于烧出了老虎般红红的眼睛，烧出会竖起的虎耳，她整个脑袋被烧成豹子头，还长出了豹子鬓，整个身子变成獾子身，手脚成了鹰的爪子，还有一条猞狸的尾巴。拖亚拉哈成了一只四脚走路的怪兽。

拖亚拉哈虽然变成一头怪兽，但她脚踏火云，嘴喷烈焰，奔走在整个大地，驱冻雪，逐寒霜，招来了适合万物生长的春天。

春天来了，春雷轰轰地响了。据说，这是雷神咆哮着向风神要他的妻子。

人们在火祭的时候，是把为万物盗火的女神托亚拉哈作为主神来祭祀的。祭祀的时候，萨满还要口喷炭火，并且还要点燃九堆篝火，以再现拖亚拉哈为人类盗火的壮举。

四、阿布卡赫赫身边的侍女神

阿布卡赫赫天神身边有许多侍女神，她们在天宫神战中都发挥了各自的作用，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乌鸦神和喜鹊神。

在耶鲁里不断向她喷吐黑风恶水的时候，阿布卡赫赫为了挡恶水，就不断令她的贴身侍女乌鸦神哈恩都里飞到东海去采五彩石。哈恩都里不断地飞行，为阿布卡赫赫供应五彩石，她实在太累了。有一天，她飞到半路，又累又饿，就落在一棵树上栖息，忽然看见树下长出一根又肥又嫩的黑草，就跳下去啄食了。她不知道，这根黑草原来是一根毒草。她吃了这根毒草之后，就死去了。但是，她仍然想着阿布卡赫赫正处在危急之中，心里一急，就“哇哇”地啼哭起来。从此她就变成一只号啼的黑鸟，成了黑夜报警的神鸟。满族人民为了感谢她对阿布卡赫赫的帮助，都十分尊敬和喜欢饲养乌鸦，在萨满教的祭天大典中，立竿祭天，那神竿上的锡斗或草把上放的碎肉、五谷就是敬词乌鸦和喜鹊的。

喜鹊是阿布卡赫赫身边的另一个勤劳的侍女。在阿布卡赫赫和恶魔耶鲁里作战时，她是阿布卡赫赫派到人间专门预报吉凶、祸福的神祇。它投胎到纳音河边的一家猎户中，一生下来就是长着肉翅的“人头鸟”。

因为她向人类预报了山洪和瘟疫，又设计破了恶魔耶鲁里的迷魂阵，救出了部落的难民，就成了部落的萨满，成了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喜神。满族每逢添人进口、修建新居、久病得愈、战争凯旋的时候，都要祭奠这位喜鹊神，她就是沙克沙哈恩都里。

阿布卡赫赫的九座石山没有能挡住耶鲁里的恶水，一时整个宇宙都被水淹没了，宇宙间的一切生灵都难以生存了。这时，从远方泅来一只小海豹，它用尽全身力气，救起在海浪中挣扎的一男一女。小海豹把他们驮在自己的背上，带到了被猛犸和水鸭神推石垒起的山包上。这一对男女后来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事被阿布卡赫赫看见了，她考虑到将来的人种，就叫鹰首女神代敏格格飞到这石头山包上，偷偷把这个女婴叼走了。鹰首女神又把这个女婴抚养成人，她就成为第一代萨满和人类的始母神。

代敏格格也是一个天地初开时就诞生了的神。在天地初开时，大地像一包冰块，阿布卡赫赫为了让大地产生生灵，就叫鹰首女神从太阳那里带火，把太阳的光和热装进她的羽毛里，带到世上，大地上的冰雪才融化，生灵和人类才得以生息繁衍。但这位女神太累了，她打盹时，羽毛里的火竟掉了出来，将森林燃烧起来，彻夜不息，连石头都被烧红了。神鹰被惊醒了，她连忙用她巨大的翅膀扇，又用她的巨爪搬来了泥土，才把大火熄灭。但是，烈火已烧毁了她的翅膀，最后她死在海里，她的灵魂便化为一个萨满。

代敏格格死后，仍然在拯救人类。洪水漫天时，她仍然用她的前爪尖搭在松阿里乌拉，后爪尖钩在东海巴卡锦霍洛，把东海九十九个部落拯救出来。因此，她就成了九十九个部落的七叉鹿角罕王。

满族人民都十分信仰和怀念她，因此，在萨满的祭祀中，鹰神的祭礼是十分隆重、壮观的。萨满要表现出鹰首女神入世的神态：翱翔、振翅、理毛、抖擞、吞肝等，以显示其力量和威武。满族著名的舞步——八字步，就是步步生风的鹰步。满族猎人捕鹰时，都要先拜祭鹰神格格。

五、阿布卡赫赫和白水鸟重逢大地

恶毒的耶鲁里企图把阿布卡赫赫置于死地，他不断地喷吐着恶风黑水，使整个宇宙都是水，天上是水，地上也是水，生灵都被吞没了，除了那小海豹救起的一对男女使人类得以延续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淹死了，都变成了鱼形动物，和鱼生活在一起。阿布卡赫赫十分同情他们的遭遇，又见他们仍然在水中挨寒受冻，就把太阳的光和热送进水中，使水的温度升高了。那些变成鱼形动物的人类恢复了部分人的体形，但永远也变不成完全的人了，就成了人身鱼首的德立克女神。

德立克是群体神，因为她们最初是人，又经历了许多磨难，所以，她们对人类怀有最亲切的情感，把光明和幸福不断送到人间。人类有了这些人身鱼首的德立克女神的庇佑，才得以生存，并使子孙茁壮成长。在往昔东海部落的野祭中，要祭奠东海女神，祭祀时，女萨满手持椭圆形神鼓，鼓上画有鱼首人身的德立克女神的画像，跳鱼在漂流中和跳跃时的舞蹈。女萨满舞蹈时，手舞七色绸带，用绸带去拂族人的肩头，因为这七色绸带象征阿布卡赫赫造出的太阳的七彩神光。

“阿布卡赫赫，你已死到临头，还在顾那些死人哩？哈哈哈……”

正在阿布卡赫赫为死去变成鱼形人的人送阳光的时候，耶鲁里一面嘲笑她，一面又乘她没有提防时，突然掀起个巨浪，朝阿布卡赫赫砸了过去。阿布卡赫赫来不及躲闪，被那巨浪打倒，她的九座石山被冲毁了，顿时就昏死在太阳河旁。那耶鲁里一个箭步冲过来，又扯去了阿布卡赫赫用九座柳林编织而成的战裙。阿布卡赫赫已奄奄一息，再也无力反抗了。她以为她的末日已到了。

但是，由于阿布卡赫赫平时对宇宙生灵的热爱，由于她创造宇宙的功绩，她意外地被神鸟昆哲罗救了起来。

昆哲罗神鸟就住在太阳河畔的一棵神树上。这一天，她正好没有飞出去，于是亲眼看见了阿布卡赫赫处于万分危急之中。她大喝一声：“耶鲁里，不得无礼！”

耶鲁里一惊，昆哲罗趁耶鲁里愣神的片刻，立刻扯下自己的羽毛，为阿布卡赫赫擦拭伤口。正在这时，周围的虎、豹、熊、蛇、野猪、鹰、雕等神都赶来了，他们一面和耶鲁里战斗，一面又把他们的骨魂献出来，和昆哲罗的彩羽一起为阿布卡赫赫编织了护腰战裙。昆哲罗又从太阳河里衔来了金光流溢的河水，喷射在阿布卡赫赫的身上。阿布卡赫赫立刻恢复了元气，变成一个金光灿烂、永远不死和不可战胜的大神。她一跃而起，立刻冲过去，活捉了耶鲁里，并且把他贬到地下。

阿布卡赫赫战胜了恶魔耶鲁里，看看整个宇宙仍然是一片白茫茫的大水，她立即又招来了白水鸟神。

白水鸟神叫珊延木克嘎斯哈。传说，天地刚开时，她是位美丽的白姑娘，是个女萨满，能在水里潜游万里。为了给族中老幼捕鱼充饥，一次，她把水里的白石误认为是鱼，竟撞在白石崖而死。她死后就化为白水神鸟。

阿布卡赫赫对她说：“珊延木克嘎斯哈，你看看，到处都是黑水，生灵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如何让万物生灵生息繁衍呀？我说，我们一起来重建大地吧？”

可爱的白水鸟神什么也没说，就把她的同伴——所有的白水鸟都召集起来，又请来了所有的野鸭和天鹅，告诉了她们天神阿布卡赫赫的建议。所有的水上居民们都很同意阿布卡赫赫的建议，并且立刻就开始了工作。她们一面啄食水中的虫子，一面又把水中的泥沙碎石衔啄起来，堆积在浅滩上，大地就慢慢出现了，人类和万物才又在新的大地上繁衍生息。

六、尾声

那时，宇宙分为九层，最上三层为天界、火界，又称光明界，为天神、日、月、星辰、风、雷、雨、雪等神所居住。此外，那些动物神、植物神、祖先神也居住在九天的金楼神堂之中。中层，是人类、禽、兽及弱小精灵繁衍生殖的地方。下三层称为地界，也叫暗界，是地母和众月夜之神以及恶魔居住藏身之所。

野心勃勃的耶鲁里当然不甘心在暗界里过日子，便和一伙妖魔化装成苦难人，混入到各个部落中，然后从天桥岭暗暗潜回到天上，却被新的天神阿布卡恩都里发现，又把他打下地界。可是混在平民中的恶魔没有抓尽，所以，人间至今还有坏人。

天神为了把人间建设得更美好，就派恩图色阿到牡丹江一带去开山造河。耶鲁里知道了之后，又暗暗派小妖魔打力巴去盗天火，烧石山，破坏开河造湖，并且到天神面前去陷害恩图色阿。天神将计就计，火烧妖兵，打败了耶鲁里。恩图色阿才取得引水开河、凿石造湖的成功。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本文由王松根据富育光、孟慧英、王宏刚撰写的《满族宗教与神话》改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满族、赫哲族、朝鲜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4—14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通过对阿布卡赫赫女神创世以及神的争斗导致诸物产生的描述，表现出满族神话中保存的女神崇拜遗迹及古老民间信仰。

【基本母题】　女神创世；万物的产生；采集的产生；狩猎的产生；神的争斗；垂死化生；盗火；神的侍从；三界的产生

【本文编码】　《阿布卡赫赫女神创世》：ZCSW0069-021-022

阿不凯恩都哩创世
（满族）

很早很早以前，大地上没有山，没有岭，一马平川，平平坦坦，一望无边。后来为什么有了山和岭，还有了江湖河海呢？

阿不凯恩都哩的二弟子名叫耶鲁哩。他的法力仅次于师父阿不凯恩都哩，但他心术不正，目空一切，连师父都没放在眼里。师父多次开导他，希望他改邪归正。他呢，是狗改不了吃屎，表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嘀咕：“不用你看不上我，有朝一日，我非夺你的天位不可！”

有一天，阿不凯恩都哩率领众弟子到神土山和灵泉水那个地方，对他们说：“老天神佛赫恩都哩荣升一层天时，临行嘱咐我：‘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造成一个地上国，但我没来得及造人，老三星就召我到一层天去另造一个大地。我给你留下一座神土山和一湾灵泉水，你可以用它造出万物，让他们治理这个地上国。’今天，天上没有什么大事了，咱们师徒动手创造人间万物吧。”

打那以后，阿不凯恩都哩就领着众弟子，按照天界的样子，动手创造万物。先造各种飞禽走兽，接着就造人。足足造了九九八十一年，地上才有了各类动物和人群。在这八十一年里，二弟子耶鲁哩总是躲躲闪闪的，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了不少神土和神水，暗中造了一些妖魔鬼怪，准备夺取天界和地上国。

造完地上的生物以后，阿不凯恩都哩召开一次全天大宴，庆贺大功告成。但却没让二弟子耶鲁哩赴宴。耶鲁哩气得咬牙切齿，暗地把群妖纠集在一起，先抢天库，盗出天上的兵器，又偷出盛土盛水的天葫芦，揭开盖子，把尘土和水一股脑儿倒在地上国的国土上。这一下子，地上国可就乱了：尘土遮天盖日，洪水流向四面八方，瘟疫横行，动物和人群，东躲西藏，叫苦连天，有的受了伤，有的缺了胳膊断了腿，这就留下了残疾人。

阿不凯恩都哩知道以后，气得直跺脚，后悔自己当初心慈手软，留下这个大祸根。他立刻命令大徒弟僧格恩都哩和小徒弟多龙贝子，率领天兵讨伐耶鲁哩。并把随身携带的两把飞天神刀和两把镇天神弓，交给两个弟子。又命令风神安顿玛发和火神突阿恩都哩，吹散尘土，烘干大地，救出人群和动物。阿不凯恩都哩恐怕两个弟子打不过耶鲁哩，又亲自督战。就这样展开一场天宫大战，从地上打到天上，足足打了九年零九个月，才打败了耶鲁哩。原来平平坦坦的大地，大战过后弄得沟沟洼洼，这就出现了江湖河海。最后，耶鲁哩和他的妖魔鬼怪，被天神剁成一片片、一堆堆，成了今天的山岭。

大战结束后，阿不凯恩都哩冷不丁想起一件大事：消灭灵魂的神袋，在大战中被妖火烧掉了，所以只能消灭妖魔鬼怪的形体，无法消灭它们的灵魂。耶鲁哩和妖魔鬼怪的灵魂不灭，逃进了地下国，天神只好派遣众弟子轮流看守，不许它们出世。可是时间一长，它们会钻空子，趁着看守神不注意的时候，就溜出来祸害人。耶鲁哩的灵魂在暗中发誓：有朝一日，他还要卷土重来。阿不凯恩都哩派大弟子和三弟子，到人间收了不少徒弟，教给他们法术，叫他们专门降妖捉怪，治病救人，人间这才有了各户族的萨满。

自从天宫大战以后，地上国的很多动物绝了种，只留下今天的兽类，还有水里的鱼类。人群比野兽和鱼类聪明，但也留下许多残疾人。更令天神担心的，是那些人和动物，不会传宗接代。多亏造人时剩下两堆神土，一堆丢在柳树下，一堆放在神杵旁，天长日久，这两堆神土按柳树叶和神杵的样子，生出许许多多的小神。他们也不懂互相交配。阿不凯恩都哩看到以后，立刻打发三弟子到一层天去向老天神佛赫恩都哩讨教。佛赫恩都哩就把她开天辟地和乌申阔交合，生下天上群神之事，向他讲述了一遍，详详细细地传授了传宗接代的秘诀。

三弟子回到地上国，把秘诀一五一十地教给那些小神，小神们这才明白如何传宗接代。他们在三弟子率领下，一部分附在人身上，一部分附在动物身上，有了交合，万物才流传至今。人们没有住处，阿不凯恩都哩扔下不少石头大罐，让他们住在那里。

可是年深月久，人类越繁殖越多，石罐就装不下了。再加上大水没有退净，人群就无处居住。阿不凯恩都哩想出一个办法：他砍倒一棵大天树，扔到地上，人群就沿着树枝的分杈，向四面八方发展下去。从此以后，地上国就出现了各种人类。

再说，人类居住的大地是老三星创造的，后来，耶鲁哩从天库里偷来天水葫芦，揭开盖子，全部倒在地上国的国土上。虽然经过天神的努力，治退了洪水，不料有些洪水灌进地里，大地被浸泡，常常出现地震地陷的天灾。阿不凯恩都哩派一只经过五次大劫的神龟驮住了大地，天才不塌，地才不陷。可是老神龟好睡觉，只好又派八员大神，手持神鞭看守那个大神龟。只要它一合眼，就用鞭子抽它。它一打哆嗦，又睁开眼睛。这一哆嗦不要紧，地面上便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地震。

刚有人类时，谁也不知吃肉，只知吃山果山菜充饥，而且住在树上，和各种动物和睦相处，不但谁也不怕谁，有时还互相来往。也有些地方人和动物通婚，如人和熊、虎、豹、各类飞禽，都有成婚的传说。以后，人们越吃越馋，吃山产吃腻了，便异想天开，先吃水里的鱼虾，又吃空中的飞禽，最后竟吃地上的小动物，发展到吃大动物。这才造成人兽不同群，人兽不同婚，人兽为敌的今天这个样子。

自从耶鲁哩的一群妖魔被打死之后，灵魂钻到地下，年年修炼，又恢复了人形，可是身上各处都比不上人长得那么周正。有的是一身毛、嘴尖耳朵长的马猢子，有的是人立而行的大怪兽胡拉拉，有的是耳朵长在脑后、成了只有一只眼睛的格鲁古阴风怪。他们日夜都想吃尽地上人群，想冲到十七层天上去杀死各位大神，夺取天宫。可是天上自从天宫大战以后，把守得更加严密，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群魔天天琢磨办法，阴风怪忽然想出一条妙计，便向耶鲁哩奏禀：“我的主子，我倒有一条妙计。主子，你还记得吧？每年九月初九，地上国的各部分别从天桥岭到天上朝拜阿不凯恩都哩，尽情地吃喝玩乐三天。咱们何不借机假装部落人混到天上，阿不凯分不清人妖，咱们趁机杀他个片甲不留，夺下天宫。即或不成，那些老百姓也会受到阿不凯的屠杀，岂不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以后夺取天宫也有好处。”

耶鲁哩高兴地同意了阴风怪的损招。他们假装苦难人，投进天桥岭附近的一个大部落，假意掉着眼泪，苦苦哀求收留他们这帮可怜虫。部落人心软，真就收了这帮披着人皮的妖怪，并还领他们到天宫朝拜阿不凯恩都哩。

到了天上人们都规规矩矩地到处观景，这帮妖怪见什么拿什么，什么好吃吃什么。

到朝拜那天，人们刚刚跪倒，阿不凯恩都哩笑嘻嘻对大家说：“今年你们朝拜天宫比往年可不一样，因为有了新客人，就是耶鲁哩派来的奸细！”说完就一声令下，天兵在人群中把妖怪一个个拽了出来，绑在西面早已备好的木桩上，扒掉披在外面的人皮，让他们露出了原形。大家这才明白，都感激阿不凯恩都哩神眼识妖魔。可是也有几个妖怪装得很像人类，竟躲了过去，至今仍然混在人群里，所以至今仍有坏人。

【讲述者】　关振川（满族，男，65岁，宁安县江东缸窑村私塾先生，私塾）

【采录整理】　傅英仁（满族，男，68岁，宁安县宁安镇离休干部，大专）采录

【采集时间】　1935年采录于宁安县江东缸窑村，1987年回忆整理于宁安县宁安镇

【流传地区】　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宁安县（宁安市）·（江南朝鲜族满族乡）·缸窑村

【文本来源】　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黑龙江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5年版，第17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可以与《阿布卡赫赫女神创世》（ZCSW0069-021-022）做一些比较。

【基本母题】　最早的地是平的；善恶之争；造万物；造人；人的特征的来历；萨满的产生；性交的产生；地震的产生；人的善恶的产生

【本文编码】　《阿不凯恩都哩创世》：ZCSW0070-021-023

天神创世
（满族）

一、天和地

天，有十七层；地，有九层。人住的地方叫地上国，神住的地方叫天上国。主宰十七层天和九层地的，是至高无上的天神阿布卡恩都里。

原本没有地。天连着水，水连着天。是天神阿布卡恩都里照着自己的样子，造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然后把他们放在一个石头罐子里，又把石头罐子放到了水里，罐子就在水面上漂着。

这一男一女婚配生了许许多多的人，一代又一代，这个罐子也跟着越长越大。后来，石头罐子里的人太多了，太挤了。阿布卡恩都里就给自己造的人，再筑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于是用土做了一个很大的地，把地放在水面上，又命令三条大鱼驮着它。还打发一个天神，每隔几天给三条大鱼送一次食物。有时，送食的小天神贪懒，没按时送到食物，驮地的三条大鱼饿了，忍不住要晃动身子，地也就随着晃动起来，这便是地震。

再后来，地上的人越来越多，又住不下了。阿布卡恩都里就把天山的一棵最粗最大的树砍倒了，接在土地的边缘上，人类从此沿着树的枝丫发展下去。所以，世界上才有了各色各样的人种。

二、山和岭

最初，地是很平很平的。

至高无上的天神阿布卡恩都里在创造人类繁衍发展的时候，想到：派谁去保护他们呢？后来他选中了心地善良的大弟子恩都里增图，命他降临地上国做保护人类的神。

阿布卡恩都里的二弟子叫耶路里，他见恩都里增图做了人类的保护神，很不服气，心想：我比师兄的能耐大，该派我去才是，为什么派他去呢？这家伙便私自跑下天来，在地上国造了一群恶魔兴风作怪，专门残害人类，暗中同恩都里增图作对。

无所不知的天神阿布卡恩都里知道了耶路里干的坏事，勃然大怒，就派他的最小的一个弟子名叫多隆贝子的到地上国，帮助恩都里增图除掉耶路里。多隆贝子力气很大，一枪把作恶多端的耶路里刺死了。耶路里的尸体化作碎片，落到大地上，变成了一座座高山和峻岭。

三、药草和毒草

耶路里被刺死后，他的灵魂无处可去，就造了一个地狱——八层地下国。他恨地上国的人，看到他们在太阳底下过活是那么安宁自在，就想出了一条毒计，在地上国播撒了天花、斑疹、伤寒等多种瘟疫。

疾病开始在地上国蔓延，成千上万的人被瘟疫夺去了生命，开始还有人给死者火葬，后来连送葬的人也没有了——人类眼见要灭绝了！

人们哭着、喊着，向天神阿布卡恩都里祷告：“至高无上的天神啊，您既然仁慈地造了我们，就应该保护我们啊，快来搭救我们逃出耶路里的毒手吧！”

天神听到了人类的祈祷，感到震惊，赶紧把他最忠厚最诚实的弟子纳丹威虎里叫到面前：“我所造的人类正在遭受那么大的灾难，你快去替我解救他们吧！”

纳丹威虎里受命离开天上国，到了瘟疫流行的地上国。这位天神的肚子与他的为人一样，是通明透亮的，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五脏六腑。为了搭救濒临灭绝的人类，他便四处采草药，尝草药，他很快就发现了治疗天花、伤寒的草药，配成了许多灵验的偏方，又收了好多徒弟，让他们为别人治病。不久，瘟疫停止蔓延了。

耶路里一看纳丹威虎里拯救了人类，非常恼怒。他又想出了一条毒计，偷偷在地上国播种下七种毒草。

忠厚诚实的纳丹威虎里毫无防备，一天，在尝草药的时候吞吃了耶路里播种的一种毒草，他马上感到一阵腹痛，低头一看，发现毒草已经破坏了他的肝脏。他自己知道活不长了，但不能倒下去，他忍着疼痛在土地上疾走，日夜不停地奔波，拼命寻找耶路里播种的毒草。一天天过去了，他找到了六种毒草，尝了六种毒草。他的肝、胆、脾、心、胃、肾，都被毒草破坏了！他走不动了，他要死去了。临终前，纳丹威虎里把徒弟们叫到面前说：“我知道耶路里播种了七种毒草，我已经找到了六种。可惜我已经走不动了，剩下的那种毒草会给人类带来多少灾难啊！”见徒弟们记住了毒草的形状，他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纳丹威虎里为了人类不幸死去了，他教出来的徒弟们还在按着他留下的药方给人们行医治病。只是那种没有找到的毒草，今天还在危害着人类。

【附注】

（1）同名文本《天神创世》，又见谷德明编《中国少数民族神话》，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1—5页，该文本注搜集地点为黑龙江省宁安县，讲述人傅英仁（62岁，满族）。

（2）同名文本《天神创世》，又见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满族、赫哲族、朝鲜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15—16页。该文只选择了其中的前半部分。未标注讲述人等信息。

【讲述者】　傅英仁

【采录整理】　余金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满都呼主编：《中国阿尔泰语系诸民族神话故事》，北京：民族出版社1997年版，第248—250页。原文标注摘自《满族民间故事选》，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将人与神、人与自然等问题综合考虑，并作出相关解释，用想象解释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基本母题】　天地的特征；婚生人；地震的产生；山岭的产生；人类保护神；人类迁徙；草药的产生；医术

【本文编码】　《天神创世》：ZCSW0071-021-024

巴那吉额姆
（满族）

巴那吉额姆传说是满族的地母神，宇宙三姊妹神之一。她形象伟岸，腹乳高隆，巨若山丘，威力无比。她身上搓落的碎泥软毛，化作了树海山岩，滴出的汗水化作了淙淙清泉。她生下的第一个女儿，是一位四头六臂八足的大力神。她身高齐天，四个头分管四方，眼睛能观测到鸟儿也飞不到的地方。她的六臂托天摇地，拔山撼树，能缚住千里之外的飞鸟奔兔，闭眼伸手就能摘野果、辨百草。她长着人脚、兽腿、鸟爪、百虫的足，跑起来连风也追不到。这位与天地共存的创业女神教会了人类狩猎、采集、疾驰、远望等本领。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富育光、孟慧英、王宏刚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满族、赫哲族、朝鲜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88—89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塑造了两位了不起的女神。

【基本母题】　地母神；神的肢体化生山水；神生神；神的特征；狩猎的产生

【本文编码】　《巴那吉额姆》：ZCSW0072-021-025

麦德尔娘娘开天辟地
（蒙古族）

很早很早以前，天将要形成，地将要生长，人将要投胎，马将要生驹，万物将要繁殖的时候，整个天地经历了一次残酷的浩劫，蒙受了灭顶之灾。滔滔洪水，铺天盖地，淹没了宇宙间的一切生命。

不知过了多少年，神女麦德尔身跨闪光的雪白色神马，视察三千色世界。只看到蓝色的天水中微露着一座须弥宝山的山尖。须弥宝山是原来大地的最高的山，登天的梯子。如今它的山峰插在天里，而山的身子淹没在蓝色的云雾中了。麦德尔发现须弥山山顶旁边有一个山洞，洞中住着一些人。这些人不足半尺高。马，也只有兔子那么大。早晨生下来的孩子，晚上就骑着马接火送火，在须弥山洞中来回奔驰着。

麦德尔神女骑着白色的神马往来奔驰在蓝色的水面上，神马的四蹄踏动水面，放射出耀眼的火星。经过燃烧的尘土变成了灰，撒落在水面上。灰越积越厚，渐渐形成了一块无边无垠的大地。大地压着水面往下沉落。天与地慢慢地被分开了。

大地形成了，是一块大大的平板，因为浮在水面上，不稳定，经常晃动。神女麦德尔就派一只大神龟下水去用龟背顶着大地，不能离开。有时候，神龟太累了，舒展腰腿的时候，就会发生地动。

麦德尔神女的马蹄燃起大火，烧得蓝色的大水不停地蒸发。这些水气在天地之间飘来飘去，就成了云彩。马蹄踏水溅起的火星，飞上高空成了星星。

麦德尔神女怜惜须弥宝山那些又小又矮的人，就派了神男、神女每天给他们照明。神男白天值班，发热发红光，这就是太阳；神女晚上值班，发白光，这就是月亮。他们两个每天按着麦德尔神女指定的路线环绕须弥宝山转一圈。神男转到山后，就成了黑夜，由神女来替他发光；神女转到山后，神男就来替她发光，就是白天。他们两个从来也见不到面。

麦德尔神女的化身每年三次视察大地。三次的时间是正月十五、四月十五、七月十五三天。这三天是卫拉特蒙古的节日，杀牛宰羊，举行祭德祀，还接受麦德尔神女视察大地。

【附注】

另则异名同内容神话《麦德尔神女开天辟地》，见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蒙古族），太原：山西出版传媒集团、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标注原载王松选自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所办《民间文学》，流传地标注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蒙古族居住区。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无考）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满都呼主编：《中国阿尔泰语系诸民族神话故事》，北京：民族出版社1997年版，第147—148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使用的核心母题是女神创世。有研究者认为这则神话受到佛教的影响。

【基本母题】　原始大水；神女创世；天梯；天地的分开；自然现象的产生；昼夜的产生；民族节日的来历

【本文编码】　《麦德尔娘娘开天辟地》：ZCSW0073-021-026

麦德尔神女
（蒙古族）

古昔天将形成、地将生长、人将投胎、马将生驹、万物将繁殖之时，忽然滔滔洪水，铺天盖地而来，淹没寰宇一切生命。不知又历若干年，麦德尔神女身跨白色闪光神马，来视察三千色世界。但见蓝色天水中，微露须弥宝山山尖。此山原为大地最高之山，宛如一座天梯，其峰直插于天，其身则淹没于蓝色云雾中。麦德尔见顶旁山洞尚住有人，其人身高不足半尺，马才如兔大，晨始生，晚便能骑马接火送火，在山洞中往来奔驰。麦德尔神女骑其白色神马，亦往来奔驰于蓝色水面上，神马四蹄踏水，射出耀眼火星。火星燃烧成灰，撒落水面，愈积愈厚，渐渐形成无边无际之大地。大地重压水面，往下沉落，天与地乃徐徐判分。

最初形成之大地，为一大平板，浮于水面，常晃动不稳。神女乃遣一大神龟入水，以背负之，不令擅离，地始稳定。神龟负地太累，时或舒腰展脚，地震即随而生焉。神女马蹄腾踏，燃起大火，烤炙蓝色大水不断蒸发，水气飘扬天地间，遂成云彩。马蹄踏水所溅火星，飞至于天，乃成星星。神女怜须弥山上矮小人，乃令神男、神女往为之照明。神男昼值班，发热且发红光，遂为太阳；神女夜值班，发白光，遂为月亮。二神俱按麦德尔所指路线，日绕须弥山巡行一圈。神男转至山后，遂为黑夜；转至山前，乃成白天。神男神女由是永不谋面。麦德尔神女每年三次来大地视察，其时为正月十五、四月十五、七月十五。此三日为卫拉特蒙古节日，至时众皆杀牛宰羊，举行祭祀，以迎神女来大地视察。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袁珂据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中的《麦德尔神女开天辟地》改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袁珂：《中国神话大词典》，北京：华夏出版社2015年版，第399页。

【阅读提示】　袁珂先生据《麦德尔神女开天辟地》改写的这则神话，增加了语言表达的神秘感。可与《麦德尔娘娘开天辟地》（ZCSW0073-021-026）做些文本比较研究。

【基本母题】　原始大水；神女创世；天梯；天地的分开；自然现象的产生；昼夜的产生；民族节日的来历

【本文编码】　《麦德尔神女》：ZCSW0074-021-027

创世纪
（怒族）

很古很古的时候，万能的讷拉格波天神，用自己的意愿造了天和地，也造了花木虫草，飞禽走兽。那时候，天下还没有人类，但有很多很多的猴子。

过了几百代后，猴子中的一部分，慢慢地变成了人类，但人类还是和猴子一起生活。有一次，雷电击着枯树的时候，引起火星，发生了一次天火。天火过后，人类看见在火灰里有烧死的老鼠、松鼠，捡起来吃，感到这种用天火烧熟的肉比生的还好吃，于是，把天火移进岩洞里烧了起来，每次猎到小动物或采到野菜，都在火上烤吃，这样，人类就不再吃生肉生菜了。

猴子和其他动物，见到火光，都害怕得逃进老林子里，再也不敢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了。

再后来，人类慢慢地繁衍起来了，而且天上地上地下都有人。那时候，天上有天上人，地上也有地上人，地下有地下人。

地上和天上之间不像今天那样远，中间有个千年不朽的活木梯，四旁有四棵大柱子顶着天。再说，从地上到地底下也有路可通，地上人还经常到地下人那里去做客，只因地上人把洗衣服的脏水经常倒在洞口，这些脏水流进洞里，搞脏了地下，地下人就把路堵死了。

今天我们还可以在松坡林里见到东一堆西一堆筑巢的红蚂蚁。别看它身小力弱，可在古时候是地上人派去给天上人运送贡物的使臣呢。小蚂蚁们驮着很重很重的贡物，天天爬上爬下地给天上人那里去送贡物，既不说累又不叫乏，忠心耿耿地为地上人干活路。

可是，天上人不会打铁，只会用铁具。因此，每当需要打铁的时候，就请地上人讷恰格瓦彭和讷恰格瓦讷两兄妹上天去帮忙打铁。讷恰格瓦彭和讷恰格瓦讷两兄妹就从活木梯上爬到天上。到了天上，妹妹拉风箱，哥哥挥锤打铁，妹妹拉风箱拉得呼呼响，火星溅出来，变成了一闪一闪的雷电；哥哥打铁打得隆隆响，变成了闪电后的雷声。

兄妹俩每次从天上人那里打铁回来，不是吃得腰粗肚滚圆，就是醉得东倒西歪不像样。这还不算，每当他俩得意扬扬地从活木梯下来的时候，对在木梯上忙碌的小蚂蚁们很看不顺眼，常常讥笑说：“小蚂蚁，没本事，到天上，肚肠空；谁像我，吃得肚子圆又圆。”蚂蚁们听了很是不服气，它们想道：“哼！你们日子过得好，还不是我们为你们操心操劳得来的。要不是我们长年累月为地上人给天上人送贡物，恐怕你们过不上这种好日子呢！”

一而再，再而三的讥笑，蚂蚁们起来抗议了。先是不为地上人送贡物给天上人，后来当讷恰格瓦彭和讷恰格瓦讷兄妹俩又去天上人那里去打铁的时候，蚂蚁们就啃起了活木梯的根子和四棵顶天的大柱子。蚂蚁们用牙咬，用爪子扒，咬呀啃呀，还不到下午，活木梯的根子啃烂咬断了，顶天柱也给咬断了，随着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天梯掉下来了，天柱也倒了下来。

天柱倒下去以后，天和地的距离就拉远了，而且每轰隆响一声，天就又高了一层，等到响了九声后，天就上升到今天这个高度了。

天梯被蚂蚁咬掉了，而在天上打铁的讷恰格瓦彭和讷恰格瓦讷两兄妹再也下不来了。这样，兄妹俩就永远留在天上人那里，长年累月地给天上人打铁器铁具来过日子呢。一到春夏秋三季，随着一闪一闪的亮光后，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那就是讷恰格瓦彭和讷恰格瓦讷两兄妹在天上拉风箱打铁啊。

再说，自从天下有人类后，起初还没有太阳和月亮。因为没有太阳和月亮，天下成了一片昏昏蒙蒙的混沌世界。

有一次，有人种了两棵树，奇怪的是，这两棵树栽下不久就长得非常快，越长越高，越高越长。结果树长得比山还高，长得跟天一样高。过了一段日子，一棵树上结了个红艳艳的大果子，另一棵树的尖尖上，却结了个又大又圆亮晶晶的大白果。后来，红果子成了太阳，白果子变成了月亮。

原来，太阳和月亮是两口子。太阳是妻子，月亮是她的丈夫。他俩就是大千世界万物的父母。

太阳是母亲，天天穿着金光闪闪的金衣服来看望儿女们。到了晚上，月亮父亲夜夜穿着银色的玉衣来看望儿女们。这样，太阳和月亮轮流来看望孩子们，就给天下带来了光明。

太阳是女人，又是母亲，心肠好，她同情人间没衣少穿的人多，禁不住寒冷，撒下万条金光让人类驱寒取暖，就像给人类穿上了一件厚厚的衣服。

而月亮呢，他看见太阳为人类做了很多好事，很得天下万物的赞美。他也想给人类干点好事，但是做什么好事呢？他想啊想，费尽了心机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可是有一次，他看到人间因不知道播种季节而误了农时，结果带来了一年大粮荒。于是它掌管着一年四季，又用忽大忽小，一时圆一时亏的办法，让人们数日子，月亮圆一次是一个月。又告诉人类何时是砍火山的季节，何时是耕种的最佳季节，何时又是收粮入仓的季节，这样，一年就有了四季分明的春夏秋冬。因为，月亮为人畜兴旺，五谷丰登做出了贡献，也同样得到人类的厚爱呢。

这样过了很多很多的世代后，人类多起来了，但是鬼也很多，鬼不但吃人，且使人类不得安生。还唆使人类做了许多坏事，让人咒骂讷拉格波天神。讷拉格波天神很气愤，就决定用洪水来消灭鬼怪，也消灭那些不服管的人类。在洪水的灾难中，普天下的人及所有的生灵，几乎都被洪水淹死了。可是后来的人类又是怎样繁衍起来的呢？

传说，在一处山麓的一个村子里，有一对同胞兄妹，心肠像菩萨一样仁慈善良，手脚像蜜蜂一样勤快灵巧。为了让人类生存下来，讷拉格波天神就挑选这两兄妹为人种。

这天，兄妹俩去山上采菌子，发现前面有一条像怒族毯那样宽的路上，尽是些大菌子，他们手脚不停地捡了起来，捡了好半天，回头看看背在身后的竹篮，奇怪的是，菌子只盖住竹篮的底部，隔一会儿一看，还是没有增多。因为前面菌子相当多，就顾不上前思后想的了，只是一股劲的捡呀捡的。不知不觉中已经爬上了讷雅门四龙山，看看前面再也没有菌子可采了，兄妹俩只得坐下来歇口气。突然听到轰隆隆、哗啦啦的几声巨响。兄妹俩俯身一看，啊哟哟！原先他们上来的树林子，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海了。再往远处看村子，只见房子漂在水面上，村上的人群以及猪牛羊马也在水中挣扎着，就连树林里的老虎、豹子、老熊、马鹿也在水里扑腾着，慢慢就沉入水底了。

兄妹俩眼见洪水一浪高过一浪，浪尖已经淹到讷雅门四龙山腰了。兄妹俩看见在离讷雅门四龙山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岩洞，但要爬上岩洞，的确很不容易。哥哥看见不远处有棵又高又大的树，把它砍下来足够做一架二十几排长的云梯，于是跑过去砍了起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树砍倒了，兄妹俩匆匆忙忙做成木梯搭在大岩洞旁的台坎上，他们刚想进洞躲避，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动物，只见每一种动物都是成对成双的，既有老虎，豹子、老熊等猛兽，也有麂子、马鹿、野牛、羚羊、獐子，既有箐鸡、孔雀、野雉、百鸟等飞禽，也有苍蝇、蚂蚁、蚊子、蛇类等讨厌的东西。所有的动物都进洞了，兄妹俩刚想抬脚爬木梯，不料从旁边走来一对大腹便便、披头散发的鬼男女。哥哥拔刀意欲灭鬼，鬼急忙摇手说：“哎哎哎，请别、别误会，我俩也是讷拉格波天神召来的呀。你可犯天法呀。再说，你杀了我们鬼种，使鬼断代绝孙，你们人类也不得安生的。话又说回来，在这次大洪水中，你为天下所有动物的生存播了这个木梯，大伙都会感谢你们人类，而不会随意伤害人类的。”说完，拉着鬼女一起爬上木梯进洞了。

最后，兄妹俩爬上木梯进洞一看，奇怪，刚刚进去的所有动物不知藏身于何处，敞大的石洞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兄妹俩。

在洞里呆了九天九夜，洪水才退落了。兄妹俩走出岩洞返回村里一看，哪里还像个村子，不要说人，就是一间草房也不见，整个世界成了一片烂泥塘和废墟。

为了生存，兄妹俩搭了个草棚住了下来。白天哥哥上山找吃的，妹妹在家守棚子。晚上要睡觉了，兄妹各睡火塘的一边。但是到了第二天醒来，兄妹俩却睡在一个地铺里。哥哥怪妹妹不懂事瞎胡闹，妹妹羞得脸红泪水淌。第二天晚上照样各睡各的，两人之间还烧燃了熊熊的大火，早上醒来时，火塘里的火还燃着，兄妹俩却又一次睡在一起，而且天天如此，夜夜这般。

这时，兄妹俩明白了，知道是天神讷拉格波有意让兄妹俩做一家子，为人类繁衍后代。为了让天神做证，兄妹俩在木碗里盛满了水，然后双双跪在地上给天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祈祷说：“万能的讷拉格波天神，既然天下除了我兄妹二人外别无他人，要是你有意让我兄妹俩成亲繁衍人类的话，就让木碗里的水流出三十六条江吧！”

祈祷完毕，只听“哗啦”一声大响，木碗里的水变成三十六股水流走了，流成三十六条大江，向太阳出的地方流走了九条，向太阳落的地方流去了九条，向“木生洛”(38)方向流去了九条，向“木栏洛”(39)方向流去了九条。从此，天下就有了三十六条大江。

兄妹俩见讷拉格波天神已为他们作证，只得破天荒地做了夫妻。

后来，他俩生了九个儿子九个姑娘，孩子们长大成人又让他们配成了九对夫妻。九对兄妹成亲后，父母亲撵他们出去，迁往各地。

孩子们要走了，含着泪水，依依不舍地说：“阿爸呀，阿妈呀，我们舍不得离开你们出远门呀。阿爸呀，阿妈呀！要我们都走出去，谁来服侍你们两位老人呢？”

父母亲虽然十分心疼自己的孩子，也舍不得让他们离家远走，但为了繁衍人类，只得打发他们走了。

临走前，父母亲送他们老虎、豹子、老熊、野牛，大象、麂子等，让他们驯养、耕地、宰杀，最后嘱咐他们说：“孩子们，这些家畜是讷拉格波天神恩赐给你们的，供人类犁地，驯养和宰杀吃，你们好好地赶去吧。但要注意：你们上路后不得回头张望啊！”

九对兄妹哭着走了，走了一段路，个个都回头看望自己的父母亲。他们回头的时候，只见他们的阿爸阿妈驾着彩云慢慢地升上天去了。九对兄妹见父母上天享福去了，都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阿爸呀，阿妈呀！你们上天国去了，可怜的我们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这时，只听见彩云上空传来父母亲的声音：“孩子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常留的地方。快走吧，小鸟长大了都离开小窝远飞呢。你们九对夫妻分九路走吧。”

当九对兄妹回头要走的时候，只见父母送给他们饲养的家畜都跑光跑散了。这样，老虎，野牛、豹子、老熊就跑进深山老林里，从此再也不成为家畜了。九对兄妹见家畜都跑光了，只得抓住还未跑散的马、牛、羊、猪、鸡、狗和兔子等赶到各地驯养起来，这样，人类饲养的家畜都是这几样动物了。

九对兄妹要分头走了，大哥阿彭和大姐娜克勒向日出的方向走了，后来就成了汉族人。因为他们走之前，曾嘱咐过其他八对兄妹说：“大哥大姐去的地方是不生竹子的，请弟妹们经常送点竹器来，以念手足之情吧。”

八对兄妹记着大哥大姐的嘱咐，分居各地后，每年都派人送去竹箩、簸箕、筛子、勺箕等竹器，一直沿袭到子子孙孙，后来就成了兄弟民族与汉民友好交往传统。

九对兄妹分开居住后，又过了几个世代，由于相距遥远，不能互相往来，慢慢地语言也变了，再到后来，各讲各的语言，天下就有了各种民族和民族语言。

【讲述者】　庚松丁都、阿保

【采录整理】　彭兆清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县（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

【文本来源】　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编委会编：《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第14卷（普米族、塔吉克族、怒族、俄罗斯族、鄂温克族），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515—522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可以看作是几个神话的融合，借灾难与洪水后人类再生解释了不少生产生活现象。

【基本母题】　天神造万物；猴子编成人；火的产生；自然现象的产生；绝地天通；日月的产生；洪水后兄妹婚再生人类，饲养的产生；民族语言

【本文编码】　《创世纪》：ZCSW0075-021-028

天、地、人的诞生
（撒拉族）

一、吹出阿兰(40)

在早得没法计算的年代里，天地不分，到处是黑夜，没有白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是一个创造宇宙万物的主——胡达(41)，他吹了一口气，延续了六天六夜，比狂风还猛，比旋风还大，吹开了天地，天往上飘，晃晃悠悠，直到无法够着才停下来；地往下落，落呀落呀，直到到了底，河流现出来，这才慢慢落稳，从此才有了天地之分。现在我们看到的天地，就是胡达吹出来的。

二、泥捏阿丹(42)

天地吹出来后，奇大无比，胡达有些犯难：这么大的天地，由谁去使用它掌管它呢？他想了好长时间，想出了造人的主意，就用泥土捏了个人形，取名叫阿丹，而后放在天堂门口。三百年后的一天，胡达打发身边的几个天仙说：“我用泥土捏了阿丹，你们去看看怎么样。”天仙们走出天堂，见阿丹是个没有灵魂，没有呼吸的泥娃娃，他们好奇地拍了几下，回到天堂对胡达说：“胡达呀，你造的什么人呀，肚子里空空的，躺在地上不动弹，连我们都不如。”胡达听了很不高兴，就罚他们变成了乙比利斯(43)，赶出天堂。

过了一段时间，胡达对着阿丹的躯体吹了口气，忽地，阿丹的泥身子变成了肉身子，阿丹急着想起身，胡达说：“阿丹呀，你的腿子还没变硬，你慌什么？”阿丹说：“胡达呀！我要认我的主，做礼拜哩。”胡达听了很高兴，就把他带进了天堂。

三、犯禁落尘

天堂里的一切是那样的美好，到处是金砖银瓦盖的房子，玉石铺的地，真是金碧辉煌，透亮耀眼。果木花草比大地上还齐全，吃一口天堂里的果实，嘴里香六十天呢。阿丹在这么好的地方享受着胡达的恩赐。他随心所欲地生活了三百年，感觉有些苦闷和孤单了，吃无味，坐不稳。体察如镜的胡达，看透了他的心事，过了些日子，便从他胁下取了根肋条，造了海娃，配给阿丹，让他们过夫妻生活。然后对他俩说：“你们两口在天堂里过活，想吃什么随你们，唯独麦果不能吃。”他俩答应了胡达，一直不敢靠近麦果，小心地过活。

光阴一轮一轮过了几茬，禁他俩吃麦果的事让乙比利斯知道了，它们出于对阿丹的报复，存心想使他俩倒灶，于是，有个乙比利斯就变成一个老汉，来到天堂门口，设法进去。

天堂的门把守得很严，乙比利斯在门口转了一会，见一只孔雀从天堂里出来，它迎上去说：“漂亮的孔雀，请你把我带进天堂吧，让我去看看里面的秀色。”孔雀一看把门的脸色不好，心想很难把它带进去，就没多说，摇了下头走了。乙比利斯很犯愁，正好又来了一条蛇，它又迎上去求蛇带它进去。蛇说：“你这么大个活人，我咋带你进去。”说话间，乙比利斯已变化成一股风，藏进了蛇嘴。蛇正说话呢，忽地不见老汉了，心想怪事，也没多思想，进了天堂。

乙比利斯溜进了天堂，找到阿丹和海娃说：“哎呀，天堂里最好的是麦果，既香又甜，你们咋不吃呀？”

阿丹说：“胡达禁过我们。”

乙比利斯说：“你们这些呆子，吃了麦果就能长久地住在天堂。胡达是怕你们成为天堂里永久的人，才不让你们吃的。”

阿丹和海娃听了，还是不信它说的话。乙比利斯又想了个计策：他知道，天堂里的麦果，你只要对它产生一丝想吃的念头，它就会自动飞到你的嘴边，那时再坚强的人也抵不住那芳香气味的诱惑。它说：“哎——你俩也是，若不吃麦果太亏了。你们想想那麦果多好吃，香甜可口，色香无比……”经它这么一挑唆，阿丹和海娃不自觉地想：要真吃一个该有多美呀。不料，这下可坏了大事，麦果飞到了他俩的嘴边上，叫他俩给吃下去了。

乙比利斯的阴谋得逞了。这时，阿丹听见胡达说：“阿丹，你不听我的劝告，两口子都吃了麦果，上了乙比利斯的当。你们离开天堂吧。”话音一落，一声霹雳闪电，阿丹夫妇永久地离开了天堂，落尘到了大地。

四、经受磨难

阿丹和海娃落尘的时候，天上没有太阳和月亮，到处黑洞洞的，阿丹看不见海娃，海娃看不见阿丹，两人合抱在一起，不停地哭，哭呀，哭呀，眼泪在地上积成了潭，一棵棵树苗都靠他俩的眼泪长成了大树，他俩还在哭。他俩不停地向胡达求饶，乞求宽恕，乞求给予光明。有一天，胡达终于宽恕了他俩，一阵天动地摇的雷鸣，耀眼的电光在半天中炸开，一时间，天空变亮了，阿丹夫妇见到了光明。从此开始了人类的生活。

五、生养后人

那时节，世上没有人烟，只有阿丹夫妇。他们先后生了四十胎八十对儿女。可是，这些儿女都婚配嫁娶给谁呢？阿丹夫妇商量后就把第一胎生的姑娘配给第二胎生的男孩；把第二胎生的姑娘嫁给第一胎生的男孩，这样，解决了四十对儿女的婚配。从此，他们一代一代往下传，才造就了世上的人烟。

六、残性的由来

阿丹和海娃婚配了这些儿女后，有的满意，有的不满意，于是就有了不合的事情。有个叫尕比列的儿子，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如哥哥霞比利的妻子俊美，就对霞比利存了坏心。在一次他和霞比利玩耍时，拿起石头打死了霞比利。事后他又害怕了，不知道该把尸体扔哪里。正好，远处有两只乌鸦在打架，其中一只被对方啄死了，那只得胜的乌鸦就刨出个坑埋了死者。尕比列看后也照乌鸦做的埋了哥哥。回到家里，父母问尕比列，说他哥哥咋没回来？他说不知道，于是大家分头四处去找。

结果发现了霞比利的血迹，这才知道他遭了尕比列的暗算。从此人类带上了残性，后世才有了人杀人的事情。

七、掌管大地

世上的人多了，百样的事情每天不断，胡达就想着要让阿丹掌管大地。可是他身边的天仙们听到后很不服气，他们说：“胡达呀，你派去的阿丹没本事，让他掌管大地，还不如我们管。”胡达说：“你们的本事真的比他大吗？”胡达把他们和阿丹叫到一起，随后把所有的动物和树木草类召到一起说：“天仙们哪，你们给这些物类一一起上名字。”天仙们说：“我们只会你教给我们的，这些你都没教过呀。”胡达又说：“阿丹哪，你给它们起个名字。”阿丹把所有的一切分类，照它们各自的特点，一一起了名字。这会儿天仙们才服了阿丹，阿丹掌管了大地。

八、洪水破天

大地上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奴海圣人在世的光阴里，世人已布满了大地。这么多的人中势必会有不少坏人，他们作恶多端，动着了胡达的怒气，他降令给奴海，要他做一个八十米长的大船。在洪水破天的日子里带上善良的人们和一对对家畜野禽，逃避这场灾害。

奴海圣人当即动手，和善人们修造大船。奴海圣人对大家说：“洪水就要淹没大地了，恶人们啊，多行善积德吧。”可是那些人不但听不进去，反说：“你们这些傻子，在这么个干滩滩上造船，是要用牛拉呢，还是靠风吹着走呢！”他们的这些耻笑声还像风刮在人们的耳边时，天上的水门大开了，洪水像决了堤似的冲来，地上的泉眼喷开了，泉水像水柱般往上冒，地上像开了锅一样混乱。那些不信奴海话的人，一个一个被淹死，唯独奴海夫妇和那些善人，还有那些家畜野禽，坐在船上，平安地漂流。他们漂呀漂呀，不知漂流了多少日子，一天，大船突然搁浅在一座山上。这时候，大地上的洪水退了。奴海一边打发人去找粮食，一边打发乌鸦去远处看水情。

乌鸦飞走后，一路上也饿得慌，碰见烂尸，便停下来吃人肉，忘了自己的任务。奴海圣人不见乌鸦回来，又打发鸽子去了，聪明的鸽子飞出去后见水情退尽，树木生绿，便落在泥里沾了一爪子泥，又飞到树上衔了一片绿叶，飞回来了。在鸽子飞回不一会儿，去找粮食的人也回来了，他们找来了一把五谷。奴海圣人很高兴，把粮食中最好的豆子赏给了鸽子，这时，乌鸦也回来了，奴海圣人说：“你不是饿得挨不住吗，去吃死肉好了。”乌鸦灰溜溜地走了。这天晚上，大家就用这把五谷熬了一锅粥，喝了个饱。从此，世上留下了五谷的种子，人们又开始勤耕劳作的生活。

九、人类再起

洪水以后，只剩了一船的人，奴海圣人希望大家都能生养，使人类尽快地繁衍起来。可是，天意不随人。除奴海夫妇外，所有的人相继离世了，没有生养一个儿女。奴海夫妇也只生了四对儿女。奴海夫妇很伤心，他们叫来四对儿女，要他们各自挑选婚配，婚配成四对夫妻，然后对他们说：“这么大个人间，大家都待在一起是不行的，要分开来治理四方。”他们的儿女们也很知理，不久便各自东南西北地分开了。以后就一代一代，慢慢繁衍了今天的人类。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大漠、马英兰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编委会编：《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第12卷（布朗族、撒拉族、毛南族），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第261—266页。

【阅读提示】　该神话解释的天地是真主吹气形成，以及真主又用泥造出人祖阿丹、海娃，并婚生人类等，体现出与《圣经》中的人祖亚当、夏娃属于同样的母题。

【基本母题】　天地的产生；造人；男女祖先；人下凡；婚生人类；人的性格的产生；洪水后人类再生

【本文编码】　《天、地、人的诞生》：ZCSW0076-021-029

女天神创世
（维吾尔族）

在伊斯兰教还没有传到我们这里以前，穆哈默德还没有出世以前，就有我们维吾尔人。我们维吾尔人是怎么来的呢？是由我们的女天神创造的。

很早很早以前，宇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地球，更没有星星和人。妖魔鬼怪一个也没有，牛、羊、马、狗、骆驼也没有，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洞洞的天，看不见摸不着。天上有一个天神，是个女的。平时她都是静静地在天上待着，不停地睡觉。有时她想舒展一下身体，站起身来，就把整个宇宙给塞满了，伸开翅膀（双臂），就把整个宇宙给盖住了。睡醒一觉，睁开眼睛后，整个宇宙一下子就会变得亮堂堂了；睡觉的时候把眼睛一闭，整个宇宙就全黑了；睡觉时一打呼噜，雷声就充满了整个宇宙，把整个宇宙震得晃动起来。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着，日子长了觉得很寂寞，就使足力气对着整个宇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把宇宙间所有的尘土和空气全都吸到她的肚子里了。过了很长时间，她觉得肚子里闷得厉害，很难受，便使劲吐了一口唾沫，吐出来的东西一下子飞起来，挂在了天上，发着耀眼的红光，成了太阳，把宇宙照得通红通红的。女天神非常高兴，自己再也不需要在黑洞洞的天上生活了。她又使劲吐了一口唾沫，吐出来的东西挂在了西边的天上，闪着银色的光，也很亮，只是没有太阳亮，这是月亮。女天神很高兴地又使劲一吐，吐出来的唾沫变成了地球，有高高的山，有平平的地，只是不会发光。女天神越发高兴地吐呀吐呀，不停地吐唾沫，吐出来的唾沫星子把整个天空都飞满了，一个一个全都挂在了天上，成了一颗颗闪光的星星。女天神看到这太阳、月亮、地球、星星都挂在天上，便停止了吐唾沫，一个挨一个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有了天，有了地，有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可就是没有人，没有动物。又过了很长时间，女天神没有办法和太阳、月亮、星星、地球说话，觉得仍然很寂寞，就想按照自己的样子再创造一些人。她鼓足力气，使最大的劲吐了一口唾沫，没想到吞进去的尘土都吐出来了，成了泥巴。这些泥巴星星点点从天上飞下来落在了地球上的各个地方，变成了许多矮小个子的人。这些小人们既不会动，又不会跑，更不会说话，女天神就又使劲吐了一口唾沫，整个宇宙天地间就布满了数不清的小昆虫、小飞蛾等。这些小昆虫集中在一个小泥人旁边，推呀推，使这些泥巴变成的小泥人都在地上滚动，不久，小人们就会走会跑啦！所有的小泥人都在地上乱跑、乱动，有男的，也有女的，只是他们的个头比我们现在的人小得多，并且还不会说话。

女天神觉得这些小人们只会跑，只会走，不会说话也不行呀！就给他们嘴里吹气。她一个一个地挨着吹气，费了很长时间，累得筋疲力尽。这些小人们从此就会说话啦！又唱又跳，给她增添了不少欢乐。可是女天神太大，小人们个子太矮小。于是女天神就用手抚摸着他们，拉扯着让他们长高。很快这些小人都长高了、长大了，和我们现在的人一样。后来这些长大的人们就男女住在一起，越来越多。我们维吾尔人就是这么来的。哈萨克人、柯尔克孜人、蒙古人、汉人，还有许多的人都是这么来的。

又过了一些时间，这些长大了的人都向女天神喊叫说自己的肚子饿了。女天神很可怜自己吐出来的唾沫（泥巴）变成的这些人，就又使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吐，吐出来的唾沫变成了牛、羊、马、骆驼和狗、鸡等。这些动物都让人喂着。女天神又使劲一吐，吐出来的唾沫变成了狼、狐狸、兔子、熊等动物，跑进了深山和森林中了，专门和人们捣乱。女天神又使劲一吐，吐出来的唾沫变成了河水、湖泊，人和动物就有了水喝。从此，人们就不怕饿，也不怕渴了。

女天神在吐人和昆虫的时候，没有给昆虫吃的。过了一段时间，昆虫怀恨在心，就变成了妖魔鬼怪，专门和人作对。它们大部分都是黑夜出来吓人、吃人、吃牲畜，害得人们不得安宁。人们经过商量，就集中力量和妖魔鬼怪打仗。但是妖魔鬼怪的魔法很厉害，一会儿刮风，一会儿下雨，有时候下大雪冻死许多牲畜。人打不过它们，反而被它们吃掉了很多，牲畜也被它们吃掉了许多。人没有办法，只好向女天神求救。女天神知道了自己创造出来的人和牲畜受到妖魔鬼怪的欺负和残害，非常生气，就向地上的人的脑子里吹了一口气，人一下子就有了智慧，比妖魔鬼怪聪明能干得多了，会在各种情况下想办法对付那些妖魔鬼怪。从那以后，人靠智慧和聪明战胜了妖魔鬼怪，还战胜了森林里的野兽，它们再也不敢欺负人和吃牲畜了。人成了地球上最有力量、最有智慧、最有地位的了，但是妖魔鬼怪不甘心，就利用它们会变魔法的特点，在黑夜里变成人的模样，来到真正的人们中间，进行挑拨离间，惹是生非，使人们相互之间有了许多矛盾。人与人开始有了嫉妒、仇恨，而后又挑起战争，互相打仗，抢夺牲口、财产、女人和小孩。人们知道这是妖魔鬼怪的魔法在捣乱，想战胜它们，可是女天神没有给人战胜它们的办法，只好就这样生活着。

一直到穆哈默德出世，我们有了真主，我们信仰真主，互敬互爱，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嫉妒、仇恨和战争，才消除了由妖魔鬼怪制造的矛盾。

【讲述者】　牙库布

【采录整理】　姚宝瑄整理，阿不都拉整理翻译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州（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察布查尔县（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维吾尔人中

【文本来源】　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乌孜别克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俄罗斯族、维吾尔族、塔吉克族、塔塔尔族、锡伯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225—228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所叙述的女神创世，具有早期民间信仰的影子。

【基本母题】　女天神创世；日月星辰的产生；人的产生；昆虫的产生；语言的产生；民族的产生；动物的产生；自然物的产生

【本文编码】　《女天神创世》：ZCSW0077-021-030

天神与大地
（锡伯族）

相传，天神造大地，也造了人，同时，每年洒下雪白的面粉供人类食用，使其生息繁衍。大地下面有一神牛，力大无比。它用一角支撑大地，累了便换另一角。轮换时，便引起大地的震动。天上的太阳是男性，月亮是女性，两者相爱，时常幽会，并拥抱交欢；天上一天狗，欲吞吃太阳和月亮。这样，便形成了日食和月食。人们想让太阳和月亮循规蹈矩，并且赶跑吞吃太阳、月亮的天狗，于是，每当日食或月食时，纷纷使劲敲响盆罐。

天狗野心勃勃，最终被天神贬至人间，而人则因面粉自天而下不劳而获，变得好逸恶劳，随意挥霍，被天狗告知天神，受到惩罚；天神不再向大地洒面粉而代之以白雪，使人们饥寒交迫，不得不种植庄稼，自力更生。天神并规定每餐必先给狗，人则吃残汤剩饭。天神遣天狗将此告与世人。不料，天狗忘乎所以，返回人间途中被芨芨草绊了二跤，竟将吃饭顺序前后颠倒。后天狗悔恨不已，从此，见到芨芨草，便抬起一条后腿往上小解。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忠录编写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无考）

【文本来源】　《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编审委员会编：《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北京：学苑出版社1990年版，第631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不长，但句句都是包袱，能抖落出不少神话母题。

【基本母题】　天神造地；天神造人；牛支地；地震的产生；日月婚；日月食的产生；雪的来历；农耕的产生；敬狗的来历；狗的特征

【本文编码】　《天神与大地》：ZCSW0078-021-031

*天神创世
（彝族）

远古的时候，天地还是一团浓雾，没有山河，也没有任何生物。有一位天神出了天宫，云游四海。疲乏了便在浓雾中睡倒。一觉醒来，觉得四周空洞洞的没有一点着力之处，因此挥动了他那万能之手，把天和地隔开，更扫清了天空的浓雾，露出日、月、星辰。他又给天以无限的广大，给太阳以光明，给星星以闪光，这便出现了灿烂的天令。天神又向下一望，觉得土地太荒凉了，于是用手一挥，创造出山、水、风、云、林木、荒草和飞禽走兽。最后，他又在山顶上创造了石头，在滨河的平原上创造了人。石头不断繁殖，人的数量也不断增长。平原上的人向山区拓展，触怒了石头，石头于是进行报复。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当人类都睡熟了的时候，从山顶崩塌下来，打得人类头破血流，手折足断，田野、牲畜也遭到毁坏。人类的哭声惊动了天神，天神降到人间，责令石头不许滚动，并限制人们的寿命，免得人多了又上山触犯石头。

【讲述者】　（无考）

【采录整理】　王伟采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云南省·（昆明市）·路南县（路南石林彝族自治县）·圭山镇

【文本来源】　吕大吉主编：《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成》（彝族卷白族卷基诺族卷），中国社科出版社1996年版，第24页。原文标注选自谷德明《中国少数民族神话选》，西北民族学院研究所印，第309—310页，原笔者引用时有删节。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体现出人们积极探求生命的求索精神。

【基本母题】　天地是雾；天神分开天地；日月星辰的产生；造万物；人的产生；山石特征的产生

【本文编码】　《天神创世》：ZCSW0079-021-032

布洛陀（1）
（壮族）

一、造天地

远古的时候，天和地紧紧地重叠在一起，结成一块，不能分开。后来，突然一声霹雳，裂成了两大片。上面一片往上升，就成了住雷公的天，下面一片往下落，就成了住人的地。从此，天上就有了风云，地上就有了万物。可是那时候的天很低，爬到山顶上，伸手可以摘下星星，扯下云彩。天地靠近，人们日子很难过，太阳一照，热得烫死人；雷公轻轻打鼾，就使人们不能入睡，要是雷公大吼大叫，就好像天崩地裂一样，使人听了又惊又烦，所以要天地离得远远的才行。后来人们听说洛陀山有个老人，名叫布洛陀，他智慧过人，神力无限，便去找他商量治理天地的办法。

洛陀山起伏连绵，树高草密。山脚下有个精巧的岩洞，住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这就是壮族三王(44)中的布洛陀。人们不辞辛劳，跋山涉水，寻到这里来了。

来访的人在洞外喊道：“布洛陀在家吗？”

“哎，我就来！”布洛陀非常热情好客，应声一落，人就乐哈哈地出现在洞口。

布洛陀身材魁伟，体魄强壮。他虽然年纪老迈，鬓发斑白，但仍然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他脸上时常带笑，两眼闪着智慧的光芒。当人们把天和地的情况向布洛陀一讲，布洛陀说：“那我们就把天顶起来吧！”

“顶天？天这么大，这么重，怎么顶得起来呢？”

“能！人多力量大呀！”布洛陀说，“你们到树林里去选一根最高最大的老铁木来做顶天柱，我和你们一起把天顶上去！”

人们爬了九百九十九座山头，才找到了一棵十人抱不拢的老铁木。可是这棵老铁木长得很奇怪，人们砍不动它，砍这边，那边已经长合了，砍那边，这边又长出来了。大家一连砍了九十九个日夜，还没有把它砍倒。人们就去告诉布洛陀。布洛陀听说找到了又高又大的老铁木，非常高兴。他二话没说，扛起大板斧就来了。只见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运了运力，大板斧一挥，一阵狂风卷起，“辟”的一声，惊天动地，铁木被深深地砍进了一斧。人们都目瞪口呆。布洛陀又连砍两下，铁木就“轰隆”一声倒下了。人们欢天喜地，无不佩服布洛陀的神力。原来他的大板斧是为人类造福的神斧。

顶天柱有了，可是太重，大家扛不起。布洛陀抹了抹汗，说：“大家齐心合力跟我来！”说着，马步一蹲，就把顶天柱扛到肩上去了。大家一帮扶头，一帮抬尾，把它抬到洛陀山顶上去了。布洛陀把洛陀山当柱脚，竖起铁木柱，抵着天，用力一顶，硬把重重的天盖顶上去了，把沉沉的大地顶得往下沉了。布洛陀再一顶，把雷公弹到高高的天上去了，柱脚把龙王压得往地下跑。布洛陀再一顶，把沉沉的天变成了轻轻的十二堆云，把龙王压得钻到地底下去了。新的天地就这样造成了。可是因为先造天，后造地，天的样子像把伞，盖不住大地。天小地大怎么办？布洛陀想了个巧办法，他用手指把地皮抓起来，做成了很多山坡。这样，地面就缩小了，天盖得着了，造成了一个很好的天地。从此，风雨循环，阴阳更替，四季分明，万物兴旺。

二、定万物

天地造好了，可是天地间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人类畜类，都无名无姓，不知如何称呼，也不知如何生长和传宗接代。掌管万物生死大权的布洛陀，都一一给它们安名定姓，规定：禾苗的叶子不能长得太繁盛，不能光长叶不抽穗；叶子之间不许窃窃私语；猪不能生独仔；狗不能生六、七个仔；女人不能在娘家生仔；蛇不能横在大路上，也不能爬到人住的地方去；鸡鸭不能一次屙两个蛋；母鸡不能啼夜，也不能到别的鸡窝里孵蛋；鹅不能长猫毛；龙不能滚猪槽；老虎不能到田里糟蹋禾苗；牛不能拱主人；狗不能坐板凳；鸡不能和鸭相配；黄牛不能和马相猥，也不能和水牛交欢；母牛只许一年发一次情，兔子可以四十天生一窝。当时人去问布洛陀：人的交欢是不是也要规定？布洛陀因为正忙着盘一个什么数目，顾不得回答。人追问个不停，布洛陀不耐烦了，随便应口说：“你们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由于布洛陀一时疏忽，人类的交欢就没有时间的规定。布洛陀的这些规定，谁要是违反了，就要受到惩罚。

老虎不知一窝要生几个仔好，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就一窝生十个吧！”老虎很高兴，在回来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数道：“一窝十个，十窝百个，百窝……”再数下去，它不懂了，又从头数起：“一窝十个，十窝百个，……”数着数着，突然一只黄猄从山崖上跳下来，吓了它一跳，把一窝生几个的数目忘掉了。它转回去再问布洛陀：“布洛陀，黄猄把我记在心里的数目吓跑了，到底我一窝应该生几个仔呢？”布洛陀一听生气了，说：“这么简单的数目都记不得，就一窝生一个好了。”老虎不敢作声，只好夹着尾巴回去。从那以后，老虎一窝就只能生一个仔。因此，老虎对黄猄特别恨，总想吃黄猄。

三、取火

古代还没有火的时候，人们像乌鸦一样吃生肉，像水獭一样吃生鱼。寒冬腊月一到，人们缩着脖子打抖，有的冻死在野外。一天，忽然天昏地暗，大榕树上一道闪光，接着“辟”的一声，大榕树倒下了，燃起了熊熊的大火。传说这是上天派雷公把烟火送到人间来了。可是，那时候人们还不懂得火是怎回事，吓得魂飞魄散，远远躲藏起来。只有布洛陀不害怕，也不逃跑。他勇敢地走近大榕树去观看这个奇怪的东西。火“噼噼剥剥”燃烧着，布洛陀站在火旁边，觉得比太阳还热。他想，人有了这个东西，冬天不就不怕冷了吗！他就把火种取回来，在一堆干柴上点着，烘烘手，挺暖和。人们见布洛陀能在火旁烤火，慢慢地就不怕火了。后来大家都来向布洛陀要火种，烧起火堆来。自从有了火，冬天，人们围在火堆旁烤火取暖。白天上山打的野兽，下河捞的鱼虾，都拿到火堆上烤吃，再也不像乌鸦、水獭那样生吃了。山菇、野菜、野草也都拿来烧着吃，又香又甜又可口。吃饱了，晚上就围在火堆旁睡觉。老虎、豹子、野牛见火害怕，不敢来靠近他们了。火实在有用，人们已经离不开火了。

有天半夜，突然下起大雨来，把火全部淋灭了。人们没有火，日子很难过，大家冒着风险到处去寻火。他们走到哪里就问到哪里，可是到处都不见一点火星。人们去告诉布洛陀，布洛陀提起大板斧，亲自出门找火去了。他巡遍了上方，又走遍了下方，全天下走完了，也找不到一点火星。他来到天边的一棵榕树下，突然想起，上次的火是雷公劈大榕树劈出来的。雷公能把大榕树劈出火来，我布洛陀难道就不能劈出火来？我手中也有神斧呀！他便运足了气，举起神斧，用力把大榕树砍了一斧，这一斧果真砍出火星来了，火星像萤火虫那样大。布洛陀又大砍一斧，冒出的火花就有草蜈蚣那么大。布洛陀立刻刮来艾花壅上，添上干草，架上枯柴，不一会，火就燃烧起来了。从此人们又有了火。这一回人们再也不在野外烧火了，他们把火拿到岩洞里养起来，不论风雨多大，火种仍然不熄。后来有了房子，他们又拿到屋里去烧。

古代的人乖倒是乖了，可是却也有笨的时候。他们有时候没有把火看管好，让蝴蝶拿扇子乱扇火；让萤火虫拿了到处去玩耍；让孩子拿到村口去点，又拿到屋檐底下去烧。结果失了火，烧了房又烧了寨。房屋被烧光了，家什被烧光了，占卜卦签也被烧光了，什么东西都被烧光了。人们没有想到火竟会给人造成这样大的灾难。人们去请教布洛陀，布洛陀就来教大家。他砍来木头，开成块，在屋中间架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灶膛，里面铺上泥沙，规定火要在火灶里烧，不许随便玩火，火灾便减少了。萤火虫也被赶到山上去了。它逃走时，还在屁股后头偷点火，所以现在他的屁股后头总有点火光。

四、开红河

有一年，连绵不断地下着大雨，造成了大水灾。整个大地都被洪水淹没了。人们有的被水吞没；有的坐着竹筏在水上漂泊；有的逃到高山上去寻找生路。水淹了九天九夜，再持续下去，人类就有灭绝的危险。布洛陀非常着急，就决定带领幸存的人开凿一条河道，把水疏通，引进海洋。布洛陀制了一根赶山鞭，一根撬山棍。布洛陀用赶山鞭抽打成群的小山，把它们赶到两边去。所以有些地方，小山就像一群群山羊向两边倚着。布洛陀又用撬山棍撬开大的山峰。所以有些地方，大山向南面或北面斜歪着。

有一天，布洛陀来到一座大山前，一鞭把大山劈成两半，然后往两边撬开。恰在这时，有个跟着布洛陀造河的妇女，掉到河里死了，人们下水打捞尸体总捞不着。死者的女儿很伤心，对布洛陀说，这个地方河道开大了，她母亲的尸体如果被水冲走，就再也捞不到了。布洛陀很同情她，就把那两爿山撬回来，只留一个夹道，让水通过。叫她堵住山口，等着捞尸首。这个夹道的出水口，就成了堵娘滩(45)，即在这里堵住娘的尸体的意思。现在，堵娘滩水流十分湍急，是个凶险的地方。

布洛陀开河开到了一个很深的水潭那里。这个水潭前面被山挡住，水不能流出去，天上的雷公经常到这里来洗澡，所以叫雷公潭。布洛陀不管雷公的阻拦，把山撬开，让水流了出去。雷公大怒，大吼大叫，因此这里变成了雷公滩(46)。现在水下雷公滩时，总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好像打雷一样，很是吓人。

布洛陀带领人们开河道，治水患，感动了天帝。天帝见他们太辛苦，就送给他们一头神牛，一把神犁，好让他们一犁过去，就成一条河道。有了神牛、神犁，河开得很快。布洛陀驾着神犁犁到白马(47)那个地方，由于神牛走得太快，一吆喝就走了半里路，把犁头弄断了。犁头断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半里长的石滩，名叫断犁滩，水就从断犁滩两侧向东流去。

布洛陀犁到鹰山狗岩(48)处，遇到了意外的困难。那山上有一只又老又大的恶鹰，岩洞中住着一只又凶又恶的山狗。那只恶鹰平时闭着眼睛养神，狗见了人狂吠起来，鹰听见狗吠就会张开眼睛，飞下来吃人。布洛陀和人们来到这里，岩洞里的那只恶狗狂吠不止，恶鹰飞下来吃掉了不少人。这真是不得了。布洛陀想了一个办法，叫大家扎很多竹筏，竹筏上都搭上网篷，人就坐在竹筏上。这样一来，恶鹰几次飞来，都吃不到人，就落到布洛陀的筏篷上，把利爪从网篷眼伸到下面去抓人。这时，布洛陀抓住恶鹰的爪子，用一根又尖又利的老竹签朝它的胸口猛刺，把它刺死了。刺死了恶鹰，又打死了恶狗，人们又继续往前开河。后来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险滩，名叫鹰山狗岩滩。

在和恶鹰斗的时候，布洛陀放了神牛，让它歇一歇。神牛绕过鹰山狗岩，到前面卧在地上歇息，不料便死去了。于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险滩，名叫卧牛滩(49)。水下卧牛滩，过不久就会发出“哞——”的声音，好像牛叫一样。

神牛死了，只能靠人力开河。布洛陀选了一帮精壮的男子来拉神犁。由于人多，开始时没有经验，用力不均匀，时慢时快，时深时浅。浅的地方就成了滩，一共有十五滩，那十五滩(50)长十多里，“船过十五滩，十有九个翻”，十分险要。

河道开成之后，水就沿着河道流入海洋，这条河就是现在的红河。

水患消除了，人们安居乐业，都感谢布洛陀，纷纷赞颂他的功绩。

五、造米

壮族的祖先慢慢懂得了挖塘养鱼，造田种地，播种五谷，逐步摸清了老天爷的脾气和庄稼的性子。每年三四月，阳雀一叫唤，他们就耕田种地，那时春暖花开，田里的水满了，地里的土湿润了，耕种正合适。那时种田，上块做秧田，下块做本田。在秧田里播下糯谷和粳谷种。二十五天后，就去拔秧，第二十六天拿到本田里去插。这样，七月初，谷子就抽穗，八月就黄熟，九月就收割，用扁担穿着挑回来。不过，那时的谷粒像柚子一样大，谷穗像马尾一样长，禾刀不容易割断。这么大的谷粒，三个人吃一粒就饱，七个人吃一穗就够。

这样的谷子，大家都说好，只是结得不多，养不起那么多的人，偏偏后来又遇到了大水灾，到处都被水淹没了，只有案州那个地方还没有被淹，郎老坡和遨山还露出水面，郎汉的房子还没有着水。谷米和青菜都跑到那里去躲水灾了。蛇和蜈蚣也都跑到那里去住。人们也纷纷逃难，也就无法种谷米了。

当时人有三百六十种，有善有恶，有穷有富，有聪明的也有蠢笨的。但有一点大家都一样，谁也没有米吃。大家拿山上的瓜果当饭，拿地里的草根当餐。这种东西，小孩吃了长不大，孤儿吃了长不白，姑娘吃了脸不红，头人的儿子吃了就瘦死。人们听说案州那边还有米谷，谷子就长在郎老坡上，黄熟在遨山边，粮就堆存在郎汉的屋子里。人们为了再种谷子，就撑着竹筏，漂洋过海去要谷种，但总是一去不回头。他们不是被海浪吞没，就是被海鱼吃掉。怎么办？大家又去找布洛陀，布洛陀出了个主意，派斑鸠和山鸡飞过大海，派老鼠游过大海，两路并进，一定能把谷种要回来。大家听了觉得很好，就派遣斑鸠、山鸡和老鼠去要谷种，在它们临行时，再三嘱咐，不管困难多大，都要想办法把谷种拿回来。

它们就去要谷种。斑鸠和山鸡在浩瀚的天空中穿云破雾，老鼠在茫茫的大海里劈波斩浪。斑鸠和山鸡飞了三七二十一天、二十一夜，老鼠游了三九二十七天、二十七夜。它们到案州一看，果然郎老坡上稻禾勾头，遨山上谷子黄熟，郎汉的屋子里堆满谷米，心中高兴极了。斑鸠和山鸡飞落稻穗上，拼命地啄吃；老鼠把稻秆咬断，把谷子吃到肚子里去了。斑鸠和山鸡吃饱了，就到树上去筑巢；老鼠啃够了，就到林里去做窝。它们再也不想回去了。它们白天吃，晚上到窝里去睡觉。吃完了郎老坡的，又去吃遨山的；山上的吃完了，又去偷吃郎汉屋里的。这样吃了一天又一天，混过一日又一日。人们在家里左等右盼，左盼右等，总不见它们回来。人们问怎么办？布洛陀说：“我帮你们去要回来。”说着，砍刀往腰间一插，他就出门上路了。

布洛陀走过了九十九座山头，跨过了九十九条河道，抓住了一条蛟龙，骑上蛟龙就往案州去了。大海宽又广，无风三尺浪。布洛陀和风浪搏斗了二十七个白天和二十七个夜晚，才到达案州，可是往山上一看，什么东西也没有。谷子被斑鸠和老鼠吃光了；稻草被弄得乱成一团，散落一地。他到郎汉的房子里看，房子里全是斑鸠屎、山鸡屎和老鼠屎，谷子只见空壳不见米。布洛陀火极了，他要去找斑鸠、山鸡和老鼠问罪。他在郎老坡上见到了老鼠，在遨山上见到了斑鸠和山鸡。可是布洛陀抓不着它们，它们吃饱了米谷，翅膀和脚硬起来了。一抓，斑鸠和山鸡就飞走，飞得顶快。一捉，老鼠它就钻地洞，钻得顶深。几次捉不到，布洛陀不捉了。他砍麻秆和柴枝，用麻皮搓成了三十个圈套。用柴枝做成了七十个木夹子。把圈套布在遨山的路口上，拿木夹摆在郎老坡的草丛里。摆完了圈套，布下了罗网，布洛陀就走开了。

布洛陀的办法真好，布洛陀的办法真妙，老鼠过来就被夹住，斑鸠和山鸡飞过就被套着。布洛陀把它们抓住了，问它们把谷子藏在什么地方，它们说吃到肚子里去了。布洛陀叫它们吐出来，斑鸠和山鸡你望我，我望你，不出声。老鼠胆子小，全身发抖，先吐出来了。可是吐出来的全是稻秆，谷子已经一颗没有了。布洛陀叫斑鸠和山鸡吐出来，它们把嘴巴合得紧紧的。布洛陀很恼火，一脚踩住它们的下巴尖，用手掰开它们的上巴尖，发现里面还有前年的陈谷和去年的新谷。布洛陀把它们的嗦囊全翻出来了，但只有三颗旱谷和四颗稻谷能做种。布洛陀拿了谷种，骑上蛟龙，漂洋过海，回到壮乡来了。

有了谷种，人们欢天喜地。他们选了吉祥的日子，把谷种撒到田洞里，三天后便发了芽。二十天后，便拔苗到整好的田里去插。七月谷子就扬花抽穗，八月就黄熟了。结的谷粒仍然像柚子那样大，结得仍很少。后来人们用木锤去敲，要杵子去舂。谷粒被敲裂了，米粒被舂碎了。他们拿到山坡上去撒，什么地方都撒遍。撒在山上的，长成了芒草；撒在园里的，长成了喂牛的草；撒在台阶下的，长成了玉米；撒在地里的，有的长成稗草，有的长成黏米、黄心米、灿米、粳米和糯米。这些谷米又有早熟、中熟和晚熟三种。谷粒再没有以前那样大了，每穗的粒子很多。人们收回来，都不给哪一个人吃，全留来做种子。第二年春天到了，二三月里，所有的人都早早起来，有的犁田，有的运粪肥。把谷种浸泡三天后，第四天晾干，趁好天气就拿到田里去播。一播就播了很多块田。这回的谷种真不错，撒到泥里就生，播到水里就长。播下二十五天后，女人就去拔秧。拔了扎成把，又捆成摞(51)，由男人拿到田里去插。插了的田块，远远看去，斑斑点点，整个田洞就像一幅美丽的图画，既整齐，又好看。插下三天后，禾苗就转青，第五天就可以耘田了。农活一项接一项，工序一环扣一环。那时候正是雨季，天上的雷公叫喊不停，雨从天上纷纷落下。雨有时候下三四天，有时候连下八九日。山上的水都流到田里去，田里满了，水又往外流去。有些稻田被水淹了，大人就去开沟，小孩就跟在后面清渠。到了七月份，稻谷就扬花抽穗，八月可以指望大丰收了。可是，秋分到，寒露过，田里的禾苗不是长棵不抽穗，就是抽穗不结粒，有的旱谷一扬花就枯死，有的稻苗没有扬花就枯萎了，有的长成了恶苗。结果种多收少，差一点连谷种也收不回来。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去问布洛陀。布洛陀告诉他们：“长棵不抽穗的，是地瘦粪肥少；撒上骨头灰，穗多粒饱满；苦楝叶泡田，病虫不敢闹。”大家记住了，第二年按布洛陀说的去种，果然得了大丰收，大家欢天喜地。

从此，人们再也不吃野草、草根了，粮食逐年增产，老米还没吃完，新谷又成熟了。人们越来越富足了，吃米不用看谷仓，吃鱼不用吃鱼头。百姓平安，欢乐自在。每到过年过节，人们都拿糯米做粽粑送给布洛陀，表示对他老人家的尊敬。布洛陀看到壮乡一片繁荣，心里非常高兴。

六、造牛

自从神牛死去以后，没有牛犁田，只得用人拉。一个人扶犁，几个人拉犁，地犁得不好，田也耙不平。为了耕田种地，人们年年都要死去活来。布洛陀看了，十分难过。

一天，他到池塘边，用黄泥捏了一头黄牛，又到河边用黑泥糊了一头水牛。黄牛身和水牛身糊成了，就用枫木来做脚，摘奶果来做奶，用弯木来做骨头，用野芭蕉叶的秆来做肠，用风化石来做肝，用红泥来做肉，用葵扇来做耳朵，用千层皮树来做角，要苏木泡水来做血。各样都安好以后，就拿到嫩草地里去放。这嫩草地离家不远，布洛陀三天去看一次，九天去瞄一回。后来，泥牛真的长成活牛了。牛的眼睛会转了，牛的嘴巴会动了，牛角叉开了，牛尾巴翘起来了。布洛陀多么高兴啊！他赶忙回来告诉大家，要大家去把牛牵回来。人们带上了麻绳，来到嫩草地牵牛，可是黄牛怎么也牵不来，水牛怎么也拉不动。他们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你们用麻绳去穿它的鼻子，在脖子后面打个结，用一个人拉，它就起来，轻轻地牵，它就跟着走。”人们按照布洛陀说的去做，果然一牵，黄牛就“嘀嘀哒哒”跟着走。人们把牛牵到嫩草地和田洞里，牛就“唰唰唰”地吃起草来了，吃得非常欢快。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人们就把牛牵回来，拴在屋前木桩上。附近的男女老少都跑来看稀奇。

这两头牛都是牛种，满一年后，它们就生了仔，后来仔又生仔，慢慢地繁殖起来了。

自从有了牛，人们再也不用肩膀去拉犁了。人们有了牛，就多开了很多田地，多种了很多谷米，可以养活更多的孩子了。黄牛和水牛越生越多，多的像虾米一样，牛栏都住满了。

可是，古代的田没有什么来挡，四周没有什么东西来围，牛进地里吃东西很随便。百姓的地它进，皇帝的地它也进。庄稼被牛吃了，皇帝知道了很恼火，派人到处去杀牛，杀得遍地都是。杀死了后，还把牛头割下来，排在田坎上。把牛肠扯出来，丢在荒野里。活牛看到了，吓得魂飞魄散，从此，牛就开始得病。三五年后，牛瘟流行，有的口吐白沫，黄瘦而死；有的脖子肿胀，流脓而死。病牛死得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有的死在野外，有的死在田间，有的死在草堆里，有的死在栏内。后来，牛死光死尽了，牛种灭绝了。从此，种田种地又要人去拉犁拉耙。大家都想念牛，吃饭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睡梦的时候也想。后来他们学着布洛陀用泥捏了一头黄牛和一头水牛，三天去看一次，九天去瞄一回，但看来看去，泥牛怎么也长不活，他们灰心了。这时，有个老头子这样说，皇帝杀死了牛，别的牛也跟着死，一定是五海神把牛魂勾去了，便叫大家煮糯米饭和鱼肉，拿到牛栏里去祭五海神。人们又是跪又是拜，祭了七天七夜，还不见牛魂回来，死牛一只也没有活过来。人们不再祭了。收祭的那天晚上，有个做买卖的人来到村里，他告诉东家说：“郎中那个地方有牛可以买，郎寨那个地方有牛出卖。”东家父子俩听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出门去买牛。到郎中和郎寨一看，果然有牛出卖，父子俩选了一头公草牛、一头母草牛，交付了换物，便牵回来了。

人们把买回来的牛当宝贝，割草给它们吃，还煮米饭来喂，但养来养去总是不生仔。不但不生仔，反而一天天瘦下去。后来公牛和母牛都拉稀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大家没有办法，叫布洛陀来看。布洛陀打开牛的嘴巴，翻了翻舌头，又看了看眼睛和屁股，说：“牛得了瘟病。”说着，便去摘灵芝草和其他草药捣来喂它。喂第一次，牛的眼睛睁开了；喂第二次，牛屙的屎成堆了。后来又经过精心的喂养，牛慢慢地就肥壮起来，能交配生仔了。以后每年生一头。仔生了子，子又生孙。越养越多。和过去一样，黑的、白的、黄的和花的，什么样都有满山遍野都是牛。从此，人们的生活又好起来了。

七、打鱼

那时候，河里的鱼很多。有白有黑，有红有黄，有青有绿，有大有小，有长有短。这些鱼都很笨，见人来了也不会游开，人们随便捉来玩耍和生吃，后来又拿到火上去烤来吃。后来不知为什么，河里的鱼突然无影无踪了。人们想吃鱼也吃不到了，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鱼乖了，藏起来了，等大水一到，它们一定会出来找吃的。你们先到河里去筑水坝，架鱼帘，到时候自然就得鱼。”人们不懂鱼帘怎么做，回来后，到处去问。问庙里的佛，佛不懂；问官，官不懂；问教书的，教书的不懂；问女人，女人也不懂。没有办法，大家又转回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们就高兴地跑了，怎么会做呢？鱼帘这东西还没有人做过，我一教你们就懂。不过，架鱼帘要用很多木头，你们先去把木头砍好，放到河边，我抽空去和你们一起做。”

布洛陀这样说，大家就上山去砍木头。可是，一天、二天、三天，很多天过去了，还不见一根木头运到河边。布洛陀到林里一看，原来大家的石斧都砍不得树木，斧口全被砍崩了。布洛陀叫大家不要砍了，因为实在太费力气。这样，架鱼帘的事便搁了起来。

布洛陀回来后，打点干粮就出门去，他要去找硬硬的石头给大家做斧头。他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天下走遍了，硬硬的石头一块也没有找到。回到半路，布洛陀到一位老人家里去投宿，碰巧，这个老人正炼铸铜刀铜斧。布洛陀喜出望外，就去和他商量。老人家把布洛陀带到工房里去。工房里堆满了矿石和木炭，火炉上还架着一个风箱。老头子往炉里放了矿石，加上木炭，风箱“呼呼”响，炉中蹿起了青绿的火苗。不一会，矿石就开始熔化，渣子沉到炉底，铜水浮到上面来，而且不断地往上冒。矿石熔化完了，老头子把铜水往铸模里一倒，刀斧便铸成了。这种斧头比石斧硬，石斧韧。布洛陀连连拍手叫好。老头子把铜斧送给了他，还详细地把技术教给他。布洛陀学会了，就高高兴兴回家。回到家里，他马上生火开炉，铸了很多的斧头和砍刀。从此，壮族人才开始用起铜刀铜斧来。

铜斧真好，铜刀真利。樟木砍得下，桦木砍得倒。什么木都砍得，小的砍得，大的也砍得。大家砍得很多很多的木头，鱼帘开始架起来了。布洛陀叫大家先在河里用石头垒起拦河坝，然后在出水口下面打上木桩，架上细木条，鱼帘就这样容易地做好了。人们每天早上都去看。三天过去了，还没有一条鱼下。到了第九天，有鱼了，下了很多的大鱼。它们的鳞片像盆子，胡子像麻绳，肋骨像耙齿。看到这么多的大鱼，大家高兴啊！

后来鱼都逃到上游和下游去了，鱼帘再也没有鱼下了。这时人们发现，拦河坝和鱼帘旁边经常有条大蟒和各种各样的蛇游来游去。这些蟒和蛇行动变幻无常，三天变三样，五天变五种。有时候它们在水里慢慢游动，有时候箭一般地在水面飞行，有时候高高跃出水面，有时候深深潜入水底，有时候在水里一动也不动，有时候又在鱼帘上盘爬，吐出可怕的舌头。后来这些蛇都跑到鱼帘里去死光了。三天后，蛇就腐烂发臭，臭气冲天，人们不敢近前。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就是这些蛇要吃鱼，鱼才害怕躲藏起来，鱼帘才没有鱼下。现在它们吃不到鱼，饿死了，你们去把鱼帘打扫干净，鱼就会下了。”

人们把死蛇搬走，用水把鱼帘冲洗得干干净净。臭味没有了，但鱼帘还是没有鱼下。大家去问布洛陀，布洛陀也莫名其妙，他要亲自去查看。他上河走，下河看，上河走了九十九，下河走了三十三，最后把原因查明了。原来是大蟒蛇在作怪。这条大蟒很有本领，不但力气大，还会放毒烟。人畜鸟兽鱼虫，只要误入它的毒圈，就要中毒昏迷，乖乖地让它吃掉。蟒蛇的本领大，布洛陀的本领更大，布洛陀找到了蛇洞，藏起来观察，发现蟒蛇最怕葛麻藤。于是，趁蟒蛇出洞寻吃的时候，布洛陀悄悄来到洞前，布下葛麻藤圈套，当大蟒吃饱了得意洋洋回来的时候，就被布洛陀套住了。大蟒被捉了，大家砍头的砍头，剥皮的剥皮，还吃它的肉解恨。

大蟒除掉了，河里的鱼出游了，鱼帘里的鱼也满了。大家吃不完，又拿来熏。后来还选了鲤鱼、草鱼、鲮鱼等，拿到池塘里去养，一年后，鱼就长大了，满塘都是。每年九、十月间，新谷登场的时候，人们就下塘打鱼，一网就是十担八担，真叫人高兴啊！

八、养鸡鸭

伏羲造了鸡鸭后，派一位娘娘送来给壮人做种，但因为找不到人，这位娘娘把鸭丢在河里，把鸡甩到山上，就回去了。后来，人们下河打鱼，上山打猎，见到了鸡鸭，想捉回来喂养，可是捉鸭，鸭潜到水里；抓鸡，鸡飞到树上。后来，人们想了一个办法，他们把糯米撒在河边，把粳米撒到山上，鸭见了糯米就来吃，鸡见了粳米就来啄，人们用笼子一罩，鸭捉到了，鸡也捉着了。

大家把鸡和鸭装到笼里，拿回家里喂养。开始，它们住不惯，后来慢慢住惯了，也不怕人了，喂东西它们也吃了，而且吃得饱饱的。把它们放出来，它们每天晚上都懂得回到笼里去。不久，鸡就下了蛋。不过它到处乱下，墙角下，草堆里下，树根也下。一天一个，一连下了二十天。鸡下了二十个蛋，鸭也下了二十个蛋。后来，母鸡和母鸭孵蛋，三十一天孵出小鸡，三十二日孵出小鸭。小鸡小鸭各有十只公的，九只母的。鸡有一只孵不出，鸭也有一只孵不出。鸭仔一出壳，就跟母鸭到河里去耍，到塘里去游，见鱼吃鱼，见虾吃虾，吃饱了就上岸晒太阳，绒毛长得蓬松松的，样子非常可爱。鸡下不了水，只好跟母鸡去扒泥巴，寻吃小虫和蚯蚓。可是那时的蚯蚓不笨，母鸡一扒，它就钻地，小鸡吃不饱，母鸡只好带着它们东扒西扒。它们这里扒了那里扒，一天到晚扒个不停，但还是“叽叽咕咕”地喊饿。那时候的米谷并不多，主人也没有办法把它们喂饱，鸡仔长大了，也只好自己去扒。可是别的它不扒，偏钻到人家的菜园里去扒，扒得青菜枯萎了，扒得大蒜也枯死了。主人见了就用木棍打，抓到鸡就摔，鸡被吓怕了，公鸡飞走了，母鸡也飞走了，全部飞到树林中。人们无论怎么样哄，它们硬是不愿回来。

鸡一到树林里，鹞鹰就到上面盘旋，抓走了五只项鸡(52)，抢去了六只公鸡。鹰把鸡叼到山崖上，啄吃它们的肉；鹞把鸡抓到大树上，叮吃它们的肝。啄得鸡毛到处飞散，鸡血到处飘洒。人们看见了，告诉布洛陀。布洛陀拿了弓箭到树林里，射下了九只鹰，打死了十只鹞，鹰鹞不敢来抓鸡了。布洛陀在树林里布下了网罟，两只公鸡和两只母鸡被网着了。还有两对没有抓到，后来就变成了山鸡。布洛陀把鸡抓回来，大家又把它们做鸡种了。

抓回来的鸡被关在笼里喂养。不久，项鸡屙蛋，孵出小鸡来了。人们把菜园围好后，把鸡放出来，鸡进不了菜园了。但小鸡总是吃不饱，越闹越凶，母鸡发了愁，对公鸡说：“你不能光顾自己玩耍，自己找吃，也得和我一起喂养孩子呀！”可是公鸡却不理睬，照样自寻快活。母鸡将这事告诉了主人，主人也来劝公鸡，公鸡也不听。没办法，人们只好请布洛陀帮忙。布洛陀先是好声好气地问公鸡，为什么不喂养仔，公鸡只顾忙着踩母鸡，连理也不理。布洛陀火了，大声喝道：“你为什么不喂养仔？”

“我不懂！”公鸡十分傲慢地回答。

布洛陀一巴掌打过去，打得公鸡满脸通红。从那以后，公鸡的脸就一直红到现在了。公鸡挨了打，恼火地飞到树林里去，再也不肯回来了。母鸡孵蛋抱仔，因为没公鸡，一直孵不出小鸡来。人们只好又到树林里去请公鸡回来。可是公鸡不愿回来，想抓也抓不到。人们又去请教布洛陀。布洛陀说道：“你们叫母鸡去请它吧。”人们把母鸡带到树林里一放，公鸡见了便扑过来。这样，公鸡就被抓到了。抓到公鸡，人们又对它吼道：“你到底养不养仔？”

公鸡说：“我不懂，我不养！”

人们听后更火了，威胁它说：“你不养仔就阉！”

“阉就阉！”

人们真要动手了。母鸡慌忙跑过来阻拦，说：“阉不得，阉不得！仔我自己养好了。”这样人们才把公鸡放了，由它自己玩去。因为这样，骄傲的公鸡至今也不愿带仔。

九、造屋

鸟有巢，蜂有窝，可是古代的壮人没有屋。他们不像现在的人这样会做房子，他们像石头一样躺在山路旁，像柴枝一样横在草丛里，像猴子一样住在山洞中。那时候，他们来到坪坝上耕田种地，往返都要爬山，收的谷子也要往山上搬，非常辛苦。他们对爬悬崖，住山洞越来越厌烦了。但是总想不出什么办法。后来有个聪明的老头子，用木头在树蔸间搭起了三脚架，架上了横条，上面盖上树叶、茅草，便成了房子。日晒不着，雨淋不漏，热天凉快，冬天温和。后来人们都学着这个老头子，到平地上来盖房子，不再到崖洞去住了。这种房子虽好，但不牢靠，不耐久，碰到狂风暴雨，屋顶上的茅草常被卷走，有时它还会崩塌。布洛陀看到这种情景，就想办法建造更好的房屋。他很快就造出了很多漂亮的木屋，使周围的人们都住上了新房。因为他一直忙着替别人造屋建房，自己的反而没有时间造，仍旧住在原来的那个山洞中。人们听说他会造新式的房屋，到处都请他去帮忙。布洛陀有求必应，就忙着替大家造新房。

布洛陀造房子还有个讲究。他说：“春不伐木，秋冬砍树。”造房要选择良日吉辰。造屋之前，要先晒米谷，舂好了三四箩，拿一箩煮饭，二三箩用来酿酒，还要送一小袋给择日子的先生。动工那一天，大人进大山，小人进小林，大人拿斧头砍大树做柱子，小人拿砍刀砍小树做桁条。曲的、直的都砍下搬回，直的做柱子和桁条，曲的围屋边。材料备好了，布洛陀就择吉日发墨(53)。发墨第一天，刨好了所有的主柱；发墨第二天，刨好了所有的边柱。柱子上下都凿好，上面用来安桁条，下面用来架横梁，中间用来架横担；发墨第三天，屋架合起来了；发墨第四天，合成了所有的屏风；发墨第五天，木屋架成了。这一天，大人小孩都来看，人人喜气洋洋，个个欢天喜地。布洛陀的手艺高强，个个都争着请他帮忙造屋。布洛陀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头，造了一座又一座房子，建了一个又一个壮村。不幸有一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岩洞里，睡到三更半夜时，一块大岩石裂开落下来，正压在他的身上。布洛陀就这样死了。壮人永远也忘不了他，把他的事编成故事，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十、红水河和木棉花

布洛陀死了，他留下的是一片生意盎然的大地。壮乡年年丰收，壮人岁岁温饱。大家过着太平的日子。后来外面有个皇帝，他十分眼红壮人安居乐业的生活，也眼红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他下了一道圣旨，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们这个地方也是我的土地！”就派了大批兵马来占领这个地方。壮人便在自己开拓的河流两岸，和皇帝的兵马搏斗起来，打了好长时间的仗，双方都死了不少人，鲜血流到河里，染红了河水。所以，当年布洛陀带领大家开拓的这条河，后来就叫做红水河了。

当年打仗的时候，壮家人都举着火把奋力拼杀。死去的英雄们手中仍擎着不灭的火把。他们站在布洛陀当年带领壮人开垦出来的土地上，变成了一棵棵挺拔的木棉树，枝头缀满了火红的花朵。那火红的木棉花像熊熊的火焰，昂首怒放，烧红了天。

【附注】

（1）相关文本《布碌陀》，见姚宝瑄主编《中国各民族神话》（仫佬族、壮族、京族），太原：书海出版社2014年版，第74—97页。选自《广西民间文学》丛刊第五期，王松选定。未标注讲述人、采录者。

（2）同名文本《布洛陀》，又见张声震总主编，农冠品编注《壮族神话集成》，广西民族出版社2007年版第35—40页，所叙述的内容与本文也大同小异。

【讲述者】　周朝珍

【采录整理】　何承文整理

【采集时间】　（无考）

【流传地区】　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百色市）·右江一带（右江区）；云南省·红河一带（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

【文本来源】　陶阳、钟秀编：《中国神话》（上册），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67—86页。原文标注选自蓝鸿恩编《壮族民间故事选》。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通过男性祖先、创世神布洛陀的一系列创世业绩，表达出对祖先的崇敬之情。类似内容在长篇史诗《布洛陀经诗》中有更详细的记载。

【基本母题】　布洛陀；造天地；命名万物；取火；特定的河的产生；作物的产生；牛的产生；家畜的产生；饲养的产生；房屋的产生

【本文编码】　《布洛陀（1）》：ZCSW0080-021-033

布洛陀（2）
（壮族）

远古的时候，天和地紧紧叠在一起，结在一块，后来，突然一声霹雳，裂成了两大片。上面一片往上升，成了雷公住的天；下面一片往下落，成了人住的地。从此，天上有了风云，地上有了万物。可是那时候的天很低，爬到山顶上，伸手可以摘下星星，扯下云彩。天地靠得近，人的日子很难过，太阳一照热死人；雷公打鼾吵得人睡不着，要是雷公大吼大叫，就像天崩地裂一样使人又惊又烦。洛陀山有个老人，名叫布洛陀，他智慧过人，神力无限，大家找他商量治理天地的办法。

布洛陀是壮族三王(54)中的一个。大家把来意一讲，布洛陀说：“那我们就把天顶起来吧！”

“顶天？天这么大，这么重，怎么顶得起来呢？”

布洛陀笑呵呵地说：“能！人多力量大呀！你们到树林里去选一根最高最大的老铁木来做顶天柱。我和你们一起把天顶上去。”

众人爬了九百九十九座山头，才找到一棵十人抱不拢的老铁木。可是这棵老铁木长得很奇怪，砍这边，那边长合了，砍那边，这边又长合了。大家一连砍了九十九天、九十九夜，还是没有把它砍倒，就去告诉布洛陀。布洛陀扛起大板斧来了，他连砍三下，铁木“轰隆”一声倒下。

顶天柱有了，可是太重，大家扛不起。布洛陀说：“大家齐心合力跟我来。”说着，马步一蹲，把顶天柱扛到肩上。大家抬着树头、树尾，把它抬到洛陀山顶。布洛陀把洛陀山当柱脚，竖起铁木柱，抵着天，用力一顶，把重重的天盖顶上去，把宽宽的大地压得往下沉。布洛陀再一顶，把雷公弹到高高的天上去，柱脚把龙王压得往地下跑。布洛陀再一顶，把重重的天变成轻轻的十二堆云，把龙王压得钻到海底去了。新的天地就这样造成了。可是因为先造天，后造地，天的样子像把伞，盖不住大地。天小地大怎么办？布洛陀想了个巧办法，他用手指把地皮抓起来，做成了很多山坡。这样，地面就缩小了，天盖得住地了，造成了一个很好的天地。

天地造好了，可是天地间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人和畜类，都无名无姓，不知如何称呼，也不知如何传宗接代。布洛陀一一给它们安名定姓。他规定：禾苗的叶子不能长得太繁盛，不能光长叶不抽穗，叶子之间不许窃窃私语；猪不能生独崽；狗不能生六七个崽；女人不能在娘家生孩子；蛇不能横在大路上，也不能爬到人住的地方去；鸡鸭不能一次屙两个蛋；母鸡不能夜啼，也不能到别的鸡窝里孵蛋；鹅不能长猫毛；龙不能滚猪槽；老虎不能到田里糟蹋禾苗；牛不能拱主人；狗不能坐板凳；鸡不能和鸭相配；黄牛不能和马相猥，也不能和水牛交欢；母牛只许一年发一次情；兔子可以四十天生一窝。人去问布洛陀，人的交欢是不是也要规定？布洛陀正忙着盘数目，顾不得回答。人追问不停，布洛陀烦了，随口应一句说：“你们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布洛陀一时疏忽，人的交欢就没有时间的规定。

老虎不知一窝要生几个崽，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一窝生十个吧！”老虎很高兴，在回去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数：“一窝十个，十窝百个，百窝……”再数下去，它不懂了，又从头数起：“一窝十个，十窝百个，……”数着数着，突然一只黄猿从山崖上跳下来，吓了它一跳，一窝生几个的数目忘掉了。它转回去再问布洛陀：“布洛陀，黄猿把我记在心里的数目吓跑了，到底我一窝应该生几个崽呢？”布洛陀一听生气了，说：“这么简单的数目都记不得，就一窝生一个好了。”老虎不敢作声，只好夹着尾巴回去。从那以后，老虎一窝就只能生一个崽。因此，老虎对黄猿特别恨，总想吃黄猿。

古代还没有火的时候，人像乌鸦一样吃生肉，像水獭一样吃生鱼。寒冬腊月一到，人缩着脖子打抖，有的冻死在野外。一天，忽然天昏地暗，大榕树上一道闪光，接着“辟”一声，大榕树倒下了，燃起了熊熊大火。传说这是雷公送火到人间来了。可是，那时候人还不懂得火是怎么回事，吓得远远躲藏起来。布洛陀不害怕，他走近大榕树看这奇怪的东西。火“辟辟剥剥”燃烧着，布洛陀站在火旁边，觉得比晒太阳还暖和。他想，人有了这个东西，冬天就不怕冷了。他就把火种取回来，在一堆干柴上点着，烘烘手，挺暖和。众人见布洛陀在火旁边烤火，也就不怕了。后来大家都来向布洛陀要火种，烧起火堆来，冬天烤火取暖；白天上山打得野兽，下河捞得鱼虾，拿到火堆上烤吃，再也不像乌鸦、水獭那样生吃了；山薯、野菜、野果也拿来烧着吃，又香又甜又可口；吃饱了，晚上围在火堆旁睡觉。老虎、豹子、野牛害怕火，不敢靠近人了。

有天半夜，突然下大雨，把火淋灭了。没有火日子很难过，大家到处去寻火，走到哪里就问到哪里，可是到处不见一点火星，就去告诉布洛陀。布洛陀提起大板斧，亲自出门找火去。他巡遍上方，又走遍下方，全天下走完了，也找不到一点火星。他来到天边的一棵大榕树下，突然想起，上次的火是雷公劈大榕树劈出来的。雷公能把大榕树劈出火来，我布洛陀难道就不能劈出火来？我手中也有神斧呀！他便运足气举起神斧把大榕树砍了一斧，这一斧果真砍出火星来了，火星像萤火那样大。布洛陀又用力砍一斧，冒出的火花有草蜈蚣那么大。布洛陀立刻刮来艾花壅上，添上干草，架上枯柴，不一会儿，火就燃烧起来。从此人又有了火。这一回再也不在野外烧火了，大家把火拿到岩洞里养起来，不论风雨多大，火种不熄，后来有了房子，就搬火进屋里。

古代的人乖倒是乖了，可是也有笨的时候。有时候没有把火看管好，让蝴蝶拿着扇子乱扇火；让萤火虫拿了火到处玩耍；让孩子拿到村口去点，又拿屋檐底下去烧。结果失了火，烧了房子烧了寨，什么东西都烧光了。人没有想到火会造成这样大的灾难，去请教布洛陀。布洛陀砍来木头，开成块，在屋中间架一个四四方方的灶堂，里面铺上泥沙，规定火要在灶堂里烧，不许随便玩火，火灾便减少了。萤火虫也被赶到山上去了。逃走时，在屁股后头偷点火，所以现在它的屁股后头总有点火光。

有一年，连绵不断地下着大雨，整个大地都被洪水淹没了。有的人被水吞没，有的坐着竹筏在水上漂，有的逃到高山上寻找生路。水淹了九天九夜，再持续下去，人就有灭绝的危险。布洛陀非常着急，决定带领幸存的人开凿一条河道，把水疏通，引进大海。布洛陀造了一根赶山鞭，一根撬山棍。用赶山鞭抽打成群的小山，把它们赶到两边去，所以有些地方小山就像一群群山羊向两边倚着，又用撬山棍撬开大的山峰，所以有些地方大山向南面或北面斜歪着。

有一天，布洛陀来到一座大山前，一鞭把大山劈成两半，再往两边撬开。恰在这时，有个跟着布洛陀造河的妇女，掉到河里死了，众人下水打捞尸体总捞不着。死者的女儿很伤心，对布洛陀说，这个地方河道开大了，如果她母亲的尸体被水冲走，就再也捞不到了。布洛陀很同情她，就把两爿山撬回来，只留一个夹道，让水通过，叫她堵住山口捞尸体。这个夹道的出水口，就成了堵娘滩(55)，即在这里堵住娘的尸体的意思。现在，堵娘滩水流十分湍急，是个凶险的地方。

布洛陀开河开到一个很深的水潭那里。这个水潭前面有一座大山堵住，水不能流出去，雷公经常到这里来洗澡，所以叫雷公潭。布洛陀把山撬开让水流出去。雷公大怒，大吼大叫，因此这里变成了雷公滩(56)。现在，河水流到雷公滩时，总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好像打雷一样，很是吓人。

布洛陀带领众人开河道，治水患，感动了天帝。天帝送给他们一头神牛、一把神犁，一犁过去就成一条河道。有了神牛、神犁，河开得很快。布洛陀驾着神犁犁到白马(57)那个地方，由于神牛走得太快，一吆喝就走了半里路，把犁头弄断了。断犁头的地方便出现了一个半里长的石滩，名叫断犁滩，水就从断犁滩两侧向东流去。

布洛陀犁到鹰山狗岩(58)处，遇到了意外的困难。那山上有一只大恶鹰，岩洞中住着一只恶山狗。那只鹰平时闭着眼睛养神，狗见了人就狂吠，鹰听见狗吠就张开眼睛，飞下来吃人。布洛陀领着大家来到这里，恶狗狂吠不止，恶鹰飞下来吃掉不少人。布洛陀叫大家扎很多竹筏，竹筏上都搭上网篷，人坐在竹筏上。这样一来，恶鹰几次飞来，都吃不到人，就落到布洛陀的筏篷上，把利爪从网篷眼伸到下面抓人。布洛陀抓住鹰爪，用一根又尖又利的老竹签朝它的胸口猛刺，把它刺死了。刺死了恶鹰，又打死了恶狗，众人继续往前开河。后来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险滩，名叫鹰山狗岩滩。

在斗恶鹰的时候，布洛陀放了神牛，让它歇一歇。神牛绕过鹰山狗岩，到前面卧在地上歇息，不料睡着以后便死去了。于是这里又出现了一个险滩，名叫卧牛滩(59)。水下卧牛滩时，会发出“哞——”的声音，好像牛叫一样。

神牛死了，只能靠人力开河。布洛陀选了一帮青壮年男子拉神犁。由于人多，开始时没有经验，用力不均匀，时慢时快，时深时浅。浅的地方就成了滩，一共有十五个滩。那十五滩(60)长十多里，“船过十五滩，十有九个翻”，十分险要。

河道开成以后，水就沿着河道流入大海，这条河就是现在的红水河。

壮族的祖先慢慢懂得了挖塘养鱼，造田种地，播种五谷。那时的谷粒像柚子一样大，谷穗像马尾一样长。这么大的谷粒，三个人吃一粒就饱，七个人吃一穗就够。这样的谷子，大家都说好，只是结得不多，养不起那么多人。偏偏后来又遇到大水灾，到处都被水淹没了，只有案州那个地方还没有被淹，郎老坡和遨山还露出水面，郎汉的房子还没有着水。谷米和青菜都跑到那里躲水灾了。蛇和蜈蚣也都跑到那里去住。大家拿山上的瓜果当饭，拿地里的草根当餐。这种东西，小孩吃了长不大，后生吃了长不白，姑娘吃了脸不红。大家听说案州那边还有谷米，谷子就长在郎老坡上，黄熟在遨山边，粮就堆存在郎汉的屋子里。为了再种谷子，有人撑着竹筏，漂洋过海去要谷种，但总是一去不回头。怎么办呢？大家去找布洛陀。布洛陀出了个主意，派斑鸠和山鸡飞过大海，派老鼠游过大海，两路并进，把谷种要回来。斑鸠和山鸡在天空中飞了二十一天、二十一夜，老鼠在大海里游了二十七天、二十七夜。它们到案州一看，果然郎老坡上稻禾勾头，遨山上谷子黄熟，郎汉的屋子里堆满谷米，心中高兴极了。斑鸠和山鸡飞落在稻穗上，拼命地啄吃；老鼠把稻秆咬断，把谷子吃到肚子里去了。斑鸠和山鸡吃饱了，就到树上去筑巢；老鼠啃够了，就到林里去做窝。它们再也不想回去了。它们白天吃，晚上到窝里去睡觉。吃完郎老坡的，又去吃遨山的。山上的吃完了，又去偷吃郎汉屋里的。这样吃了一天又一天，混过一日又一日。大家在家里左等右盼，总不见它们回来，问布洛陀怎么办？布洛陀说：“我帮你们去要回来。”说着，砍刀往腰间一插，他就出门上路了。

布洛陀走过九十九座山头，跨过九十九条河道，抓住一条蛟龙，骑上蛟龙往案州去了。大海宽又广，无风三尺浪。布洛陀和风浪搏斗了二十七个白天和二十七个夜晚，才到达案州，可是往山上一看，什么东西也没有。谷子被斑鸠、山鸡和老鼠吃光了；稻草被弄得乱成一团，散开一地。他到郎汉的房子里看，房子里全是斑鸠屎、山鸡屎和老鼠屎，谷子只见空壳不见米。布洛陀火极了，他要找斑鸠、山鸡和老鼠问罪。他在郎老坡上见到老鼠，在遨山上见到斑鸠和山鸡。可是布洛陀抓不着它们，它们吃饱了米谷，翅膀和脚硬起来了。一抓，斑鸠和山鸡就飞走，飞得顶快。一捉，老鼠就钻地洞，钻得顶狠。几次捉不到，布洛陀不捉了。他砍来麻秆和柴枝，用麻皮搓成了三十个圈套，用柴枝做成了七十个木夹子。他把圈套布在遨山的路口上，拿木夹摆在郎老坡的草丛里。

布洛陀的办法真妙，老鼠过来就被夹住，斑鸠、山鸡飞过就被套着。布洛陀把它们抓住了，问它们把谷子藏在什么地方？它们说吃到肚子里去了。布洛陀叫它们吐出来，斑鸠和山鸡，你望我，我望你，不出声。老鼠胆子小，全身发抖，先吐出来了。可是吐出来的全是谷壳，谷子已经一颗没有了。布洛陀叫斑鸠和山鸡吐出来，它们把嘴巴合得紧紧的。布洛陀很恼火，一脚踩住它们的下巴尖，用手掰开它们的上巴尖，发现里面还有前年的陈谷和去年的新谷。布洛陀把它们的嗦囊带全翻出来了，但只有三颗旱谷和四颗水稻谷能做种。布洛陀拿了谷种，骑上蛟龙，漂洋过海，回到了壮乡。

有了谷种，大家欢天喜地，选了吉祥的日子，把谷种撒到田垌里，这一年结的谷粒像柚子那样大，但结得很少。人们舍不得吃，留到第二年春天，用木锤敲，用杵子舂，谷粒被敲裂了，米粒被舂碎了。他们拿到山坡上去撒，什么地方都撒遍。撒在山上的，长成了芒草；撒在园里的，长成了喂牛的草；撒在台阶下的，长成了玉米；撒在地里的，有的长成稗草，有的长成黏米、黄心米、籼米、粳米和糯米。这些谷米又有早熟、中熟和迟熟几种。谷粒再没有以前那样大了，每穗的粒子很多。收回来，都不给哪一个人吃，全留来做种子。第三年春天到了，一播就播了很多块田。这回的谷种真不错，撒到泥里就生，播到水里就长。八月可以指望大丰收了。可是，秋分到，寒露过，有的旱谷一扬花就枯死，有的水稻苗没有扬花就枯萎了，结果种多收少，差一点连谷种也收不回来。大家去问布洛陀。布洛陀告诉他们：“长棵不抽穗的，是地瘦粪肥少；撒上骨头灰，穗多粒饱满。苦楝叶泡田，病虫不敢闹。”大家记住了，第四年按布洛陀说的去种，果然得了大丰收，大家欢天喜地。

从此，人们再也不吃野果、草根了，粮食逐年增产，老米没有吃完，新谷又成熟了。百姓平安，欢乐自在。每到过年过节，大家都拿糯米做粽粑送给布洛陀，表示对他老人家的尊敬。

神牛死去以后，没有牛犁田，只得用人拉。一个人扶犁，几个人拉犁，地犁得不好，田也耙不平，年年累得死去活来。布洛陀看了十分难过。

一天，他到池塘边，用黄泥捏了一头黄牛，又到河边用黑泥糊了一头水牛。黄牛身和水牛身糊成了，用枫木来做脚，摘奶果来做奶，用弯木来做骨头，用野芭蕉叶的秆来做肠，用风化石来做肝，用红泥来做肉，用葵扇来做耳朵，用千层皮树来做角，用苏木泡水来做血。各样都安好以后，拿到嫩草地里去放。这嫩草地离家不远，布洛陀三天去看一次，九天去瞄一回。后来，泥牛真的长成活牛了。牛的眼睛会转了，牛的嘴巴会动了，牛角叉开了，牛尾巴翘起来了。布洛陀多么高兴啊！他赶忙回来告诉大家，要大家去把牛牵回来。众人带上了麻绳，来到嫩草地牵牛，可是黄牛怎么也牵不来，水牛怎么也拉不动。他们去问布洛陀，布洛陀说：“你们用麻绳穿它的鼻子，在脖子后面打个结，派一个人拉，它就站起来，轻轻地牵，它就跟着走。”大家按照布洛陀说的去做，一牵，黄牛“哒哒”跟着走。把牛牵到嫩草地和田垌里，牛“唰唰唰”地吃起草来了，吃得非常欢快。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把牛牵回来，拴在屋前木桩上。男女老少跑来围着看稀奇。

这两头牛是牛种，满一年后，它们生了崽，后来崽又生崽，慢慢地繁殖起来了。

有了牛，人再也不用肩膀去拉犁了，人就开了很多田地，种了很多谷米，可以养活更多的孩子了。黄牛和水牛越生越多，多得像虾米一样，牛栏都住满了。

可是，古代的田没有什么来挡，四周没有什么东西来围，牛进地里随便吃东西。百姓的地它进，皇帝的地它也进。庄稼被牛吃了，皇帝很恼火，派人到处去杀牛，还把牛头割下来，排在田坎上，把牛肠扯出来，丢在荒野里。活牛看到了，吓得魂飞魄散，从此，牛开始生病。三五年后，牛瘟流行，有的吐白沫，黄瘦死了；有的脖子肿胀，流脓死了；有的死在野外，有的死在田间，有的死在草堆里，有的死在栏内。到后来，牛死光了，种田种地又要人去拉犁拉耙。大家都想念牛，吃饭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睡梦的时候也想。有个做买卖的人来到村里，告诉大家说：“郎中那个地方有牛可以买，郎寨那个地方也有牛出卖。”东家父子俩听了，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出门去买牛。到郎中和郎寨一看，果然有牛出卖，父子俩选了一头公牛、一头母牛，交付了换物，牵回来了。

人把买回来的牛当宝贝，割草给它们吃，还煮米饭来喂，但养来养去，反倒一天天瘦下去。后来公牛和母牛都拉稀屎，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大家叫布洛陀来看。布洛陀打开牛嘴巴，翻了翻舌头，又看了看眼睛和屁股，说：“牛得了瘟病。”便去摘草药捣来喂它。喂第一次，牛的眼睛睁开了；喂第二次，牛屙的屎成堆了。继续精心喂养，牛逐渐肥壮起来，也能生崽了。崽生了子，子又生孙，越养越多，黑的、白的、黄的和花的，什么样都有，满山遍野都是牛。从此，人的生活又好起来了。

鸟有巢，蜂有窝，可是古代的壮人没有屋。他们不像现在的人这样会造房子。他们像猴子一样住在山洞中。那时候，他们来到坪坝上耕田种地，往返都要爬山，收得谷子也要往山上搬，非常辛苦。他们对爬悬崖、住山洞越来越厌烦了，但是总想不出什么办法。后来有个聪明的老头子，用木头在树蔸间搭起了三脚架，架上了横条，上面盖上树叶、茅草，便成了房子，日晒不着，雨淋不着，热天凉快，冬天温和。后来大家都学这老头子，到平地上来盖房子，不再住岩洞了。这种房子虽好，但不牢靠，不耐久，碰到狂风暴雨，屋顶上的茅草常被卷走，有时还会崩塌。布洛陀看到这种情景，就想办去建造更好的房屋。他很快造出了许多漂亮的木屋，使周围的人都住上了新房。因为他一直忙着替别人造屋建房，自己反倒没有时间造，仍旧住在原来那个山洞中。人听说他会造新式的房屋，到处都请他去帮忙。布洛陀有求必应，忙着替大家造新房。

布洛陀造房子还有个讲究。他说：“春不伐木，秋冬砍树。”造屋以前，先晒米谷，舂好了三四箩，拿一箩煮饭，拿两三箩酿酒。动工那一天，大人进大山，小人进小林，大人拿斧头砍大树做柱子，小人拿砍刀砍小树做桁条。曲的、直的都砍下搬回来，直的做柱子、桁条，曲的围屋边。材料备好了，布洛陀就择吉日发墨(61)。发墨的第一天，刨好了所有的主柱；发墨的第二天，刨好了所有的边柱。柱子上面下面都凿好，上面的用来安桁条，下面的用来架横梁，中间的用来架横担；发墨的第三天，屋架合起来了；发墨的第四天，合成了所有的屏风；发墨的第五天，木屋架成了。这一天，大人小孩都来看，人人喜气洋洋，个个欢天喜地。布洛陀的手艺高强，个个争着请他造屋。布洛陀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头，造了一座又一座的房子，建了一个又一个壮村。不幸有一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岩洞里，睡到三更半夜，一块大岩石裂开落下来，正压在他的身上。布洛陀就这样死了。但壮人永远也忘不了他，把他的事编成故事，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原文附记】

布洛陀为广西红水河流域壮族民间信仰中的大神。壮族师公经典《布洛陀经诗》（民间称《麽洛陀》，壮文写成《Mo Baeuq Rox—Doh》），布洛陀和雷王、图额（龙王）并称三王，加上虎王并称四王，常唱“三样是三王安置，四样是四王创造”；又常唱“感恩布洛陀，感恩么禄甲（即姆洛甲之另一音译）”，把布洛陀和姆洛甲并列为始祖神。《布洛陀经诗》叙唱造天地：天和地混合一起。布洛陀在上方看见一切，派盘古王来开天地，造日月。可是太阳、星星、月亮还不明亮。布洛陀在上方看见一切，派天王氏造天，天变得明亮，太阳、北斗星、月亮、星星有了位置。其叙唱造人：布洛陀第一放下鸡，第二放下狗，第三放下猪，第四放下羊，第五放下水牛，第六放下马，第七放下人。那时地王已回天上，人还没长全。布洛陀在上方看见一切，派四脚王（即蜥蜴，雷王之妻的情夫）来地上造人，男人嘴边放胡须，女人胸前放双奶。那时家公与儿媳共枕席，女婿和岳母共床眠。布洛陀在上方看见一切，派四脸王造十二月十二日，天大旱三年，田里禾苗不生长，百姓饿死一半。又造洪水淹到天，大地人类全淹没，只剩伏羲两兄妹。两兄妹做夫妻四年，生下磨石儿、求布洛陀和么禄甲。二神对他们说，要杀牛敬祖宗。他们杀牛敬了祖宗，怪儿长出头，手脚长出肉，刹时变成千百个人。世上人多了，吃不饱。布洛陀在上方看见一切，派耕作大王来人间，布洛陀给五样粳谷种，六样糯谷种。从此百姓得温饱，感恩布洛陀，感恩么禄甲。《布洛陀经诗》还叙唱造万物（含：寻水，造火，赎谷魂、水牛魂、黄牛魂、马魂、猪魂、鸡鸭魂、鱼魂，造房屋、园子、渔网），造土官皇帝，造文字历书，定伦理道德（含改分吃亡者之肉为杀牛代人肉与棺葬，改革继承制度，调整兄弟关系，调整婆媳关系、父子关系、母女关系，祝寿敬老，献酒敬父母亡灵等）。《布洛陀经诗》把造天地、造人、造万物和定人伦秩序都归功于布洛陀，(62)可与散文体姆洛甲神话、布洛陀神话，以及布伯（含伏依姐弟）神话之间，作比较研究。

【讲述者】　周朝珍（壮族，男，80岁，巴马县所略乡所略村农民，道公，识汉字和古壮文）

【采录整理】　何承文（壮族，男，33岁，平果县文化馆干部，大学）采录翻译

【采集时间】　1980年采录于周朝珍家

【流传地区】　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巴马县（巴马瑶族自治县）

【文本来源】　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广西卷），北京：中国ISBN中心2001年版，第30页。

【阅读提示】　这则神话可以看作是《布洛陀（1）》（ZCSW0080-021-033）的异文，虽然是相同的讲述人和采集者，但在不同的版本中也会产生细节表述的差异，这在版本方面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

【基本母题】　布洛陀；造天地；命名万物；取火；特定的河的产生；作物的产生；牛的产生；家畜的产生；房屋的产生

【本文编码】　《布洛陀（2）》：ZCSW0081-021-034

---

(1)　堂客：方言里泛指妇女，这里指娶不到妻子。

(2)　本史诗分章分节，全诗共十四章，七十小节，还有序歌和尾歌。改写时，没有按章，其中一些节删去了，所以只有十八节。节的题目也由改写者改变了，例如最后一节原题叫“人老化”，改写者改为现在的题目。

(3)　约扎拿：傣族计算长度的最高计数单位。“一约”相当于人的一个视线所及之处，一般按45—50里为一约。“扎拿”是表示“约”这个数目的单位名称。

(4)　嘎：可译为“卷”或“套”，这里“一嘎”（一卷或一套）相当于几亿年。八万四千嘎，是表示数不清的无限个亿年。

(5)　英叭发现圆果，史诗没有这个情节，这里是根据《论傣族诗歌》情节加入的。不过，史诗后面也提到“自然地球”，是改写者认为较合理而插入进去的。

(6)　捧麻罗：天地间的神王。

(7)　毫沙涅罗：傣经书里专用名词，“毫”是角，又有“山”的含义。“罗”，傣古语，是这个角或山的名，连起来“毫沙涅罗”指的是支撑柱子，这里译作“定天柱”。

(8)　月朗宛：傣语，光耀、光芒的意思，原题有“掌”，即光芒四射的大象。

(9)　戏梯立：梯立是“洲”的意思，“戏”是四，即四大洲。（根据原注改写）

(10)　帝娃达：传说是神的第六代。又说由于帝娃达极不守规矩，被神王赶下天层，百亿年周游在人世间。后来佛祖诞生后，他又成为佛祖的死对头。

(11)　加都罗：专门巡视和看守天地的男神，传有四个。

(12)　春温壤：意为御花园。

(13)　英麻板：意为遥远而幽静的，是神住的原始森林，在傣族诗歌中经常出现，都被绘成神仙的世界，通常被当成佛教仙和尚帕拉西（或叫“亚细”）修仙之地。

(14)　贡曼：多用于对童男女的代称。

(15)　这个情节是第五章的开始，改写者为了结束和与下文联系，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16)　拉杂西：傣族神话中的动物，它比狮子还厉害。

(17)　原始讲述资料如此。

(18)　吊卜吊辣：神名，直至现代，老人们仍知此名。

(19)　造物主创世：有些译文又译为《迦萨甘创世》，“迦萨甘”为一个具体的神名，有研究者认为“迦萨甘”即“腾格里”，即天神。本书注。

(20)　叶号：用树叶卷成的号。

(21)　巴乌、哩噜：均为哈尼族的吹奏乐器。

(22)　“阿嫫小贝”或“小贝阿嫫”：基诺语，“贝”即“造”“做”；“小”即“土地”。

(23)　轮：一轮等于十二天。

(24)　小土狗：一种昆虫。

(25)　三轮：是拉祜族民间记日的方法，以天干地支的十二属相为轮，一轮为12大，三轮36天。

(26)　靛林：染料科植物，拉祜族民间染料，青蓝色。

(27)　九条河水汇合处：拉祜族迁徙传说中的地名，在今金沙江一带。

(28)　默扎草：俗称必草，取火的助燃物，即火草。

(29)　比喻拉祜族衣服少，像树皮一样，只有一层。

(30)　比喻汉族衣服多，像芭蕉树皮一层又一层。

(31)　比喻伲人爱花，常在头上戴花。

(32)　污垢：造万物材料。用污垢做天做地的神话，基诺族、傣族都有，尤其傣族的创世史诗《巴塔麻嘎捧尚罗》中的天神英叭即用污垢做天做地。这三个民族毗邻而居，有些地方还杂居。

(33)　本篇的引诗，均引自拉祜族史诗《牡帕密帕》。

(34)　火草：一种草本植物。云南的许多民族都是碰石取火，但必须有引火物，所用的火草晒干以后，很容易燃烧。

(35)　葫芦造人的神话也很普遍，基诺族、佤族、傣族都有此类神话，但这篇葫芦神话，则很有它自己的特色。

(36)　居住于云南的许多民族的衣、食、住都非常简单，绝大部分都是用竹、木、草盖房子。傣族的竹楼，是用竹片编成的“墙”。拉祜人一部分用竹片编织“墙”，一部分用蒿枝或其他枝丫编织之后，再用泥糊上。

(37)　响篾：一种乐器，用篾片做成，用口吹手弹，许多少数民族的青年男女用响篾传情。据说，它可以传出具体的情话。有的民族也把它叫“口弦”。

(38)　木生洛：贡山怒语，指怒江下游，泛指南方。

(39)　木栏洛：贡山怒语，指怒江上游，意为木栏人（西藏境内的怒族）的地方，泛指北方。

(40)　阿兰：宇宙。

(41)　胡达：真主。

(42)　阿丹：人类祖先。

(43)　乙比利斯：魔鬼。

(44)　三王：雷王、龙王、布洛陀。布洛陀是三王中的一个。

(45)　堵娘滩：在今都安县与巴马县之间的地方，现叫土良滩。

(46)　雷公滩：在今东兰县境内。

(47)　白马：在今都安县境内。

(48)　鹰山狗岩：现属马山县。

(49)　卧牛滩：在今马山县与都安县之间的地方。

(50)　十五滩：在马山县与都安县交界的地方。

(51)　摞：壮语，四把秧做一捆称一摞。

(52)　项鸡：还没有孵仔的母鸡。

(53)　发墨：壮语，意为打墨线，壮人作为木工活的代称。

(54)　壮族三王：雷王、龙王、布洛陀。

(55)　堵娘滩：在今都安县都阳乡吉发村到大化县羌圩乡古龙村之间，今名土良滩。

(56)　雷公滩：在今东兰县长乐乡可考村。

(57)　白马：在今大化县江南乡。

(58)　鹰山狗岩：这地方现属马山县贡川乡。

(59)　卧牛滩：在今马山县贡川乡到大化县大化镇之间。

(60)　十五滩：在今马山县和都安县交界的地方。

(61)　发墨：壮语，意为打墨线。壮人做木工活的代称。

(62)　以上参见《布洛陀经诗译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原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