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道可道，非常道（一）

当郑荣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伤口已经得到悉心的治疗，并包扎妥当。他感觉全身的力量又回来了，哑巴趴在床边睡的正酣。

门扉一响，一位道士端着食物走进来。

郑荣警惕的要起身。

道士：壮士，快快躺下。当心伤口！

郑荣：我在哪儿？

道士：崇元观，是他送你过来的。（说着一指哑巴）

此刻哑巴已经醒来，看见道士拿来的食物，兴奋的端起碗吃的酣畅淋漓。

道士：（笑）这哑巴掏粪为生，居无定所。我们观主看他可怜，允许他在观里借宿。想来他救了你之后无处可去，就带你回到这里了。

郑荣：多谢道长给我治伤。

道士：哎，莫谢我。我就是个火工道人，给你治伤的是我们观主元君道长。

郑荣：观主在那里，我要当面给他磕头辞行。

道士：别急，别急。现在城里日本人到处杀人，你出去不是送死吗？

郑荣：可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烦劳您给通报一声。

道士：（沉吟）那好吧，元君道长正主持水陆法会，给城里死难的人超度亡魂呢。

………………

道观正殿内香烟缭绕中的三清塑像。大殿里旗幡招展，仙乐飘飘。四个道士分列两旁，正中元君道长宽袍大袖，仙风道骨，正在默默诵经。

火工道人领着郑荣和哑巴走向大殿：壮士，稍等。

道人走到观主身后施礼，耳语。

郑荣走过来跪下。

郑荣：道长，救命之恩永世不忘。我郑荣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磕头）

元君道长赶紧阻拦。

元君道长：壮士，别这样。你被哑巴带来，说明你我有缘。看你装束又是军士，为国受伤，我救你义不容辞。只是你伤口未好，怎么又急着要走？

郑荣：道长，我受我家大人临终所托，照顾他一家老小。如今他女儿失散，我必须去找回来。

元君道长：（感叹）壮士高义！谁能想到旅顺口大好河山片刻间竟成了阎罗地狱！

突然，猛烈的砸门声从山门处传来，伴随着隐约的日语叫骂声。

道士们一阵躁动。

郑荣：道长！

元君道长：不妨事，该来的终归要来。带他们避一避！

火攻道人答应一声，领着郑荣和哑巴转向殿后。

元君道长：开门！

不等道人们把门完全打开，穷凶极恶的日本兵已经闯了进来，日军小队长带着人鱼贯而入。

小队长：这房子挺不错的吗。喂，今天咱们就住这里！

日本兵们欢呼着放松警惕，开始收拾东西。

元君道长镇定自若，回身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道士们纷纷镇定下来各就各位，乐曲声再次响起，法事继续进行。

小队长：（好奇）这些支那人在做什么？喂！那个上过大学的……

一名戴眼镜的学生兵应声跑过来。

学生兵：队长，请吩咐！

小队长：你是学过中文的吧？

学生兵：是！我之前在帝国大学东亚语系……

小队长：（不耐烦）好了，好了！那些人在干什么？

学生兵：那些人是道士，似乎在做什么法事。

小队长：法事？去问问给什么人做法事？

学生兵走过去，操着生硬的中文询问。

学生兵：你们的，做的什么法事？

乐曲声戛然而止，元君道长缓缓睁开眼睛。

元君道长：（高声）当然是为我死难的同胞和捐躯的将士祈福超度！

学生兵被道长的气势所震慑，灰溜溜回到小队长身边。

学生兵：（日语）队长，他们在超度自己国家军人的亡魂。

小队长：（大怒）八嘎！（抽刀走向元君道长，一刀将供桌上的神主牌位砍倒，然后将刀尖抵在元君道长脖颈上）让他立刻为大日本帝国皇军阵亡将士超度！

学生兵：是！（生硬的中文）你的，为皇军阵亡将士做法事！现在，马上！

元君道长：（冷笑）妄想！

学生兵：你说什么！

小队长：喂！大学生。他在啰唆什么？

学生兵：（嗫嚅）报告队长，他……他们不肯做法事。

小队长：八嘎！（刀尖划破元君道长的皮肤，一缕鲜血流下来）

元君道长毫无惧色，闭目垂首，不再说话。

火工道人跑过来护在元君道长身前。

火工道人：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清净之地！你们不怕遭天谴吗？……

小队长：来人！

两名日军应声而来。

小队长：（指火工道人）把他按住！

两个日军答应一声，将火工道人以跪姿按在元君道长面前。

小队长奋力一刀，火工道人人头落地。

鲜血喷涌在元君道长的道袍上。

学生兵吓的几乎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