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马关条约
除夕之夜，这是郑荣和王氏逃出旅顺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身在异国他乡，毫无节日气氛。
郑荣和王氏对坐枯灯，桌上摆着几样简单过年菜。想起往年在旅顺口过年时候的情景，王氏感伤落泪，为自己的儿子李孝义揪心。
郑荣安慰王氏转过年来清军必然能够开始反攻收复失地，到时候就一定能找到李孝义了。
正说着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郑荣一开门见是安应七。
安应七进了屋一拱手：郑大哥，今天是大年夜，我来一给大哥和嫂子拜年，顺便讨大哥杯酒喝，二要谢谢，大哥给我在工地上找了事做。
郑荣拉着安应七：快上炕坐。天亮，去给你叔拿双筷子。
郑天亮将筷子交给安应七：安叔叔，过年好。
安应七拿出红包，塞给郑天亮。
郑天亮看向王氏。
郑荣：兄弟，你这啥意思啊？
安应七：给孩子的压岁钱，可不能不要。
郑天亮见王氏点头，接过了红包。
屋外响起零星的爆竹声，王氏抱起了熟睡的赵振东。
………………
深夜的威海卫，丁汝昌一脸的愁容正在书房里踱步。
一名亲兵拿了一份电报在书房外奏报：军门！烟台刘含芳大人急电。
丁汝昌高兴极了，以为援兵有了指望。
丁汝昌焦急地招呼着：快，快呈上来。
丁汝昌接过电报急忙打开一看，上面寥寥数字：“顷接李大臣电：‘全力冲出!’”
丁汝昌至知道援军无望，长叹一声，跌坐在椅上，冲着亲兵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丁汝昌良久才恢复过来。
丁汝昌正低头沉思之际，屋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抬头往窗外一看，只见许多水陆兵勇跪在阶前哀求活命。丁汝昌顿时心如刀绞，自问此事当如何处置？顺着大家投降万万不能，唯有一死殉国，下定决心的他毅然走出屋外。
丁汝昌站定在众多水陆兵勇前：诸位的请求我都知道了，丁某明晨一定给予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
众兵勇深知丁汝昌说话一向算数，便分分起身散去。
丁汝昌见众人离开了提督衙门，转身便要回屋里去，忽见总兵张文宣并没有离开，满脸悲愤的站在书房门口台阶之下。
丁汝昌低声说道：文宣，不必悲伤，此乃天数，你我都不能抗拒。为拯救全岛生命，不如就此了结一身，以全忠节。
其实张文宣心中早已打算以身殉国。
只听得张文宣坚定地说：我等本当竭力死守，如今已至力竭不能守时，这也是大清劫数难逃，我张文宣又怎能苟活于世上，我们就这样决定吧。
丁汝昌听了此话，心中不免一紧，随即过来紧紧握住张文宣的手。
丁汝昌：好！一言为定。
说罢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包鸦片，一分为两，各自仰面吞吃。不久毒性发作，先后死亡。
………………
清晨的威海卫港，日本舰队列队在威海海面。
“康济”舰生火开航，它载着海军提督丁汝昌、海军右翼总兵刘步蟾、护理海军左翼总兵杨用霖、尽先都司广东大鹏协右营守备黄祖莲、道员戴宗骞、“济远”大副沈寿昌等六具灵柩及陆海将弁、洋员约1000人，在汽笛呜呜的哀鸣声中，冒着风雪，凄然离开威海卫港，向烟台驶去。记名总兵张文宣的灵柩应家属要求由民船运送。至此，威海卫完全陷落，举世闻名的北洋舰队彻底覆灭。
日本旗舰上，日本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在舰桥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缓缓驶离港口的“康济”舰。
东乡平八郎：丁汝昌和他的这些部下，他们是真正的武士！鸣炮，向真正的武士们致敬。
日本舰队鸣礼炮致敬。
………………
北京李鸿章府内，明黄色的皇马褂高悬在香案上。
李鸿章疲惫的坐在太师椅上显得愈发老态龙钟。
一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匆匆进门。见到皇马褂，立刻跪拜。
李鸿章：经方，回来了？
李经方：恭贺父亲大人重获御赐皇马褂。
李鸿章：（郁郁寡欢）起来吧。
李经方：（起身）父亲，老佛爷和皇上把皇马褂又送回来，说明还是倚重您的……
李鸿章长叹一声站起身，凝视皇马褂不觉潸然泪下。
李经方：（大惊）父亲！您这是为何？
李鸿章：（激愤）经方，你以为这皇马褂是用来光耀我李家门楣的吗？错！这是老佛爷和皇上的一道催命符，提醒我此次去日本求和，只能成不能败！可这和约一签，割地赔款；千古的骂名我想洗都洗不清啊！
李经方：父亲，儿以为只要跟倭寇据理力争，争取赔款不割地，想来便不会招致太多非议。
李鸿章：（苦笑）办外交靠嘴硬是没用的，日本人一向欺软怕硬。咱们连威海卫都丢了，不割地？人家能跟你谈和吗？
………………
此时的肃亲王府花园，鸟笼里的金丝雀分外活跃。
善耆站在回廊里逗着鸟。
李朝贵在仆人的引领下走来。
李朝贵单膝下跪：小的李朝贵参见王爷！
善耆：行了，自家人。免了这套吧！
李朝贵起身。
善耆边喂鸟边问：朝贵，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正蓝旗下的吧？
李朝贵：回王爷，是。
善耆放下鸟食：这次李中堂赴日和谈，你去随行护卫！
李朝贵一脸地吃惊：王爷……
善耆接过仆人递上的手巾：知道吗，本不该是你的差。
顿了顿，善耆接说：是我把你塞进去的。
李朝贵：王爷放心，小的会将中堂大人的一言一行都登记造册，归来呈献王爷！
善耆（笑着）：你小子还真是一点就透，看来我是没看错你。
善耆收起了笑容：那我也就跟你透个底。让你明白明白，这趟差可是老佛爷交代的……
………………
天津港，年迈的李鸿章在大儿子李经方的搀扶下登上海船。
李鸿章站在甲板上手扶着栏杆眺望大沽炮台，面色凝重。李朝贵就站在李鸿章的身后侍卫。
公元1895年4月，北洋大臣李鸿章在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的授意下奉旨第一次出使外国，以全权大臣身份赴日本谈判求和。自此，日本开始了对我国为期五十年，涉及到军事、文化、经济……等方方面面的侵略活动。
………………
日本马关春帆楼走廊内，青木彦隆作为翻译陪在首相伊藤博文和外相陆奥宗光身边，李鸿章与李经方以及随行众人步入谈判厅，李朝贵一干随从人等守在门外。
当青木彦隆从李朝贵身边走过时，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
下午，进行了一天谈判的李鸿章托辞疲倦提前离开了春帆楼，坐轿回引接寺寓所。途经外滨町邮电局，快要到引接寺的地方，人山人海，大家都来争看赫赫有名的李鸿章。轿子从人群中穿过，李朝贵跟在李鸿章的轿子后面，缓步前行。忽然，几个靠的太近的日本百姓将李朝贵同李鸿章的轿子隔开了一小段距离。李朝贵紧赶几步，就要追上轿子。突然有一名大汉从人群中闪出，直奔轿前，用手按住前面轿夫的肩膀。
轿夫冷不防有人按住自己，停了脚步。大汉趁轿夫停进之机，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轿子内的李鸿章。
李朝贵一个鱼跃猛扑过去，用力一推轿子，轿子向右晃动。
枪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只听轿子内的李鸿章一声惨呼，子弹击中了李鸿章左颧，深入左目之下，但是没有直接伤目，李鸿章当场昏厥过去，所戴的眼镜碎片纷纷落下，。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乱成一团，刺客趁乱逃遁。
轿夫见刺客开枪，吓呆了，不知所措。此时警察赶来，催促轿夫快走，并驱逐周边路人。
………………
此刻，春帆楼和谈现场内的陆奥宗光和李经方正在用日语交谈。
走廊上一阵骚动，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猛地推开。陆奥宗光刚要厉声斥责，但一看到来人他愣住了。
进来的是一名日本人，脸色极其苍白，看样子是跑了很远的路，进屋后上气不接下气，僵立在那里，许久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陆奥宗光和李经方。
陆奥宗光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来的人答道：李鸿章阁下遭遇刺客，左颊中弹，现在正在抢救，我方的医生已经感到引接寺去了。
陆奥宗光和李经方几乎同时惊叫起来：什么？！
李经方泪水夺眶而出，不等陆奥宗光说话，招呼也不打独自奔出春帆楼去了。
………………
春帆楼内，谈判桌前坐着左眼受伤还在渗血的李鸿章、李经方父子二人，对面是伊藤博文与陆奥宗光。
桌面上摊开着分别用中日两种文字起草的文件，标题是醒目的四个大字“马关条约”。
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的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鸿章手中的笔上。
李鸿章拿着笔的手在不住颤抖，几次试图落笔，却终归放弃。最终，李鸿章用自己的左手死死攥住右手腕，签名画押，完成了条约签订仪式。
公元1895年 4月17日，在光绪与慈禧的授意、催促下。李鸿章同日方签订马关条约。中国将辽东半岛与台湾、澎湖列岛割让日本，并赔款白银两亿量。《马关条约》的签订，彻底将中华民族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中日双方的谈判代表互相交换条约母本。看着手中的文件，伊藤博文释然的笑了。
伊藤博文：就请中堂在日本多逗留几日，一来是治疗眼伤，二来可以顺便观赏一下即将开放的樱花。
李鸿章冷冷地一笑：自今日起，我李鸿章有生之年决不再踏上日本国土一步！
说罢李鸿章拂袖而去。
………………
清晨的马关港冷冷清清，海上的雾气很大，李鸿章久久矗立在船头甲板之上，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这个让他一生荣誉丧尽，一生辛酸和屈辱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