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罗举人
郑家炉内，烧红的马掌放进水桶里，蒸腾起一团水汽。
郑荣问：啥？打兵器？
宋老憋：对！知道你老哥我如今是啥身份不？
郑荣：啥身份？总不能是钦差大臣吧？
宋老憋：（神秘的）比钦差大臣也差不多！北京来的大师兄看得起老子，给我封了个义和拳金州分坛的香主！专管采办军需！
郑荣：义和拳？老东西，你不要命了？！前些日子从山东过来一批逃难的，说慈禧老佛爷把义和拳定成乱民了，满街杀的脑袋乱滚。
宋老憋：此一时彼一时，义和拳‘扶清灭洋’，都是天兵天将下凡。老佛爷也得仰仗着！
郑荣：甲午那会儿老佛爷还仰仗着北洋水师呢，旅顺口一丢不照样卸磨杀驴。
宋老憋：你说你这人咋那么矫情呢？来句痛快话！我这批兵器给不给打吧？
郑荣：打可以，不过我得跟着你去看看，这义和拳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宋老憋满脸惊喜：奶奶个熊的，我还正愁你不跟我去呢！
忽然，郑天亮拉着王氏进了铁匠铺。
王氏：他叔，天亮要跟你说个事。
郑天亮：爹！我给自己找了一位先生。
………………
一座古朴、幽雅的小院，让人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
藤萝架下摆着一茶桌，品茶用具一应俱全。
抓萤火虫的中年人坐在桌边，对面是一身袈裟的大谷光瑞。两人喝茶闲聊，十分惬意。
大谷光瑞：（日语）罗君，感谢你的招待。贫僧今日就要告辞了。
罗举人：（日语）大谷师傅，为何不多住几日？
大谷光瑞：我还要去山东探望一位好友，之后就会返回日本。
罗举人：好吧。如果方便的话，请大谷师傅回程时再到旅顺口盘桓几日。康有为、梁启超二位先生需要的书籍，我会在这段时间抓紧备齐，拜托您带回日本交给他们。
大谷光瑞：好……
罗举人：现在局势不稳，四处都在闹义和拳。我劝您探友之后还是尽快返回日本的好。
大谷光瑞：（笑）罗君，感谢你的提醒。不过义和拳一样崇佛敬道，我这一身袈裟还不至招来横祸。
大谷光瑞说着起身合十告辞，拿起脚边的行李。
院门处一阵敲门声。
罗举人：素娟，去看看是谁？
罗素娟应声去开门。
书斋门口，罗素娟看到郑天亮有些惊诧：怎么是你？
郑天亮只问了句：你爹在家吗？
不等回答边说边往院里走。
罗素娟：哎，你这人也太不懂礼法了吧？
罗素娟气哼哼追进去。
王氏：呦，这先生的闺女模样可真俊呐。
郑天亮走进院子。
罗举人笑着说：原来是小友来访，有何贵干？
郑天亮：我是来拜师的！
罗素娟随后追来：我让你进来了吗？快出去！
罗举人：素娟！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要以礼相待！
大谷光瑞：（日语）罗君，先告辞了。
罗举人：（日语）请多保重！
大谷光瑞向院外走去，迎面遇见郑荣与王氏，闪身合十行礼，然后走出院子。
王氏忽然停住，望着大谷光瑞的背影若有所思。
郑荣：嫂子，快点啊！
王氏连声答应着赶上郑荣。
罗举人：你想向我拜师？
郑天亮：对！
郑荣行礼说：这位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罗举人回礼说：鄙人姓罗，名振宇，字怀玉。
郑荣：罗先生，我姓郑，打铁为生。我家这小子一贯顽劣，有劳先生费心了。这是一点心意。
郑荣说着将手里提着的拜师礼和酬金送到罗举人面前。
王氏：罗先生，我们家天亮一直跟我念叨说您有学问，想跟您拜师想的都快魔怔了。天亮，还不赶紧给先生跪下磕头……
罗举人：慢着！这位小友，我何时说过收你为学生啊？
郑天亮：先生，如果我在旅顺口认了读书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一个落魄书生，不开馆授徒，何以为生？既如此，我这送上门来的好买卖你就没理由不收。对吧？
一旁的罗素娟嘟囔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罗举人一笑：小友，你人虽然自负了些，却也讨人喜欢。多大了？
王氏：转了年就该十四了。
罗举人：想当我的弟子，可没那么容易……
郑天亮满不在乎地答：先生可以考。吟诗作对，经史子集……都无所谓。
罗举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我连翻都懒得翻。要考也要考你时政策论！
郑天亮一怔，一脸的疑惑：策论？
罗举人：读书人要学以致用，胸怀天下，闭门造车是没用的。方今义和团已成燎原之势，大清应该灭洋还是‘师夷长技以制夷’？你有何看法？
郑天亮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
郑家小院里，郑荣和宋老憋对坐在桌前饮酒，身边坐着赵振东。郑天亮背对饭桌，独自坐在天井中，看上去十分郁闷。
宋老憋小声问着：这小王八蛋咋的了？
郑荣：甭理他！到处耍机灵，这回碰见高人了吧！吃了一顿瘪，熊了！
王氏走出灶间，端菜上桌。
王氏招呼着：天亮，别想了。快来吃饭吧……
郑天亮无动于衷。
赵振东：哥，你都认识那么多字了，不上学就不上学呗。他们家那女孩还是蛐蛐儿变的，你就不怕她把你吃了？
郑荣：振东！吃你的饭。人家罗先生一家子都有学问，洋话说的利索着呢……
宋老憋：说洋话？那不就是三毛子吗？这也就是在旅顺口，要是在金州早就让我们义和拳大师兄用五雷正法给劈了……
郑天亮触电一般跳起来，跑到宋老憋身边。
郑天亮惊喜地问道：宋大伯！你是义和拳？……
宋老憋：是……是啊。
郑天亮：你啥时候走？带我去开开眼呗？
王氏厉声制止：不行！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出了啥事儿咋办？
郑天亮：娘！儿子是为了做学问……
王氏：做学问在家不能做？非要跟着人家去打打杀杀啊？
郑天亮：我又不是去打打杀杀，罗先生也说过有些事情要亲眼见过，亲手试过才能讲出个所以然来。我连义和团是什么都不知道，信口雌黄在罗先生面前是混不过去的……
郑荣：嫂子，让他去见见世面也好。正好我跟宋老哥去金州送货，有我在，量他也出不了格。
郑天亮：（惊喜）爹！我保证老老实实不给你惹事……
赵振东：我也去！
王氏：不行！你太小。
宋老憋：振东，别着急。等我们义和团把旅顺口打下来，让你看个够！……
………………
俄国沙皇宽大的办公室里，尼古拉二世正在同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和财政大臣维特会商。
拉姆斯道夫：陛下，清国山东的义和拳匪乱已经向直隶地区蔓延。我们派驻北京的大使发来急电，北京城内已经聚集了数万拳匪乱民，使馆区有被包围的危险。德、英、法等国已经准备派兵了……
尼古拉二世：哦，事态已经恶化到了这种程度吗？立刻向清政府提出抗议！
维特：陛下！清政府已经无法有效的约束民众了，既然战争在所难免。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如何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尼古拉二世：亲爱的维特，你总是能说到问题的关键地方。我已经让库罗巴特金调集了五个军，十五万人。只要战争一开始，清国的东北地区就将纳入大俄罗斯的版图！
………………
北京紫禁城，慈禧太后疲惫的靠坐在龙床上，李莲英谄媚的给老佛爷捶着腿。
慈禧感慨说：老啦，上一次朝这腿就坐的受不了。
李莲英：老佛爷，您这都是叫国事给操劳的。
慈禧：不操劳怎么行？洋人们虎视眈眈，皇上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祖宗基业都压在我一个寡妇肩上……唉，难呐！
门外一声传秉：肃亲王到！
慈禧立刻起身，恢复了往日的威仪。李莲英束手站在一旁。
善耆进门撩衣下跪：奴才善耆，叩见太后老佛爷！
慈禧：起来吧，愣头青。那些义和拳的乱民怎么样了？
李莲英端来一碗莲子粥，慈禧接在手里。
善耆：回老佛爷，九门提督说近来拳匪常聚集于交民巷附近，沿路散发揭帖，号称受太上老君、关帝爷甚至孙悟空、猪八戒的护佑。要破妖法，除洋妖……
慈禧扑哧一声乐了：愚民！告诉九门提督着力弹压拳民。那些洋人吓唬吓唬也就行了，也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只要各国大使进宫求援，咱们就把那些乱民办了治罪……
善耆：老佛爷，洋人并未惶恐！各国使馆已经集中兵力筑起街垒，看样子是要跟咱们开仗！
慈禧：螳臂挡车，义和团有不下十万之众，还打不下个区区使馆？
善耆：不仅如此，听说他们……他们……
慈禧：说！
善耆：他们还想让您退位，归政于皇上。
一碗莲子粥扔在地上摔的粉碎。
慈禧怒喝：岂有此理！这些洋人还蹬鼻子上脸了！我看义和团民心可用，善耆！
善耆：奴才在。
慈禧：调山东袁世凯的新军上京！颁旨封义和拳会众为义民。我要让洋人知道知道什么叫泱泱大国！
在慈禧太后以利用为前提的纵容下，义和团运动愈演愈烈，终于演变为一场震惊中外的大规模群众暴力活动。清政府妄图借此来缓和日益尖锐的阶级矛盾，摆脱东西方列强的控制。然而一切终究是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