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愫
可是那些残留温度的回忆对于她有什么意义吗？
江姝不再看那毛笔，以后也不会看，当初那个江姝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回去，不是么。
尽管如此。
却湿罗袖，回身，走向内室陷进黑暗。
自爱上贺兰琼，换颜的那一刻，那一瞬间，一切都不会再回转，她不会走回头路，不能，不敢，连妄想都不能。
笑了，尾音轻颤，又似哭了，夜深了。
举头再望见一轮圆月，似水清凉。
江姝想了很久。
套上一黑斗篷，执起一盏小烛灯，点灯如豆，微微的亮光，映不亮左颜柯她一双悲沉的眸。
站在夭居门口，回忆恍如隔世，分明才过了几年，却好似已过了半生，推开门，“吱呀——”
薄尘浮落，迷了眼也红了眼。
一路直走到了后院大桃树下，落叶铺满地面，将灯放在石桌上，江姝抬头四望，此时正夏日，绿意葳蕤，少了几分春日的娇艳多了几分清凉。
“夭……您在吗.”江姝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夭，只能轻声唤道。
夭在，但是她不想言语，她坐在屋檐上，听风声，听枝叶沙沙，听江姝声声泣泪说着那些撕心裂肺的情愫。
所以，跟她有关系吗？
夭垂眸，看她宛如一丑角，却不知逗笑了谁，或者，谁都没能笑出来，眸子里淡漠如冬雨过境，凉进骨子里。
她一身白裳，长长的衣摆上浮云百鸟日月星辰，如此逼真。
白色长发挽做髻，耳边漏一束长发，系红丝带，头上的纹云花枝金玉簪点缀颗颗墨珠。
眉间花钿娇艳，桃花眼勾人心魄，她饮了酒，一袭酒气。
“呵。”
她身侧放着一盘荷花酥，捻起，放入唇间。
“我以为……以为有了美貌，便能得到他，但是…不是啊…”
“左颜柯比我美吗？”
“我不够好吗？难道，难道我没有资格吗？我没有身份吗？”
她抽泣着，哪是那开怀大笑的江姝，哪是那坐在贵妃椅上媚笑的江姝。
但是，她在怪什么呢？
“她左颜柯，不及我如今半分，她琴棋书画，样貌，那一样比得过我江姝？哪一样？啊？为什么啊……”江姝还想再述说她那咽进肚里破碎的不甘。
夭皱眉，越发烦躁。
不愿再看，不愿在听。
越下屋檐，踏落叶，立于石桌前，坐下“你，此时此刻，像极了那…”夭唇间一抹嘲讽。
江姝止住哽咽，哭笑“哈…怨妇，像怨妇一般哈，呃，唔不是的，我本来不这样的。”
“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夭洞悉她来的目的，也不想再问什么，眸中神色淡漠，看着江姝，就像看一片枯黄的落叶，在伤春悲秋罢了。
“怎么，不甘？怎么，想回到以前？怎么，悔了？”
就算悔了又如何，一切都是定局，她提醒过她的，夭知道的，人都是会后悔的。
但是江姝咬牙，却是说“不悔，不回，一切都是我造化，过去的一切都不悔，不能悔。”
“所以？”夭指间缠弄一片叶，到是觉得新奇。
江姝抬眸，眸中的泪光微亮，她咬着唇。
“让贺兰琼爱上我，忘记左颜柯……让他只爱我，只记得我，我…我要他的心……”江姝声音越发的大，睫毛轻颤，滚落泪珠。
夭听了，眯眼，心中千回百转。
“那你……”于是夭笑了，轻掩唇。
“不如回你那后宫，躺在你那贵妃椅上，合眼睡过去，做上个凤凰皇后梦，说不定，梦里你就坐在皇后的位子上，跟你那心上人亲昵相爱。”夭站了起来，目光冰冷，背对着她，继续说着。
“痴心妄想，呵。”
“你算什么？”
“你有多独特？有多高贵？神吗？还是世人皆敬的帝王？”
“一介凡人罢了。”
“你心里，爱有多低贱？才能让你说出这些狂妄的话语，嗯？”
“想要什么就能得到？想要爱就能被爱？月老的红绳都缠不紧两个必定会分开的人。”
“更何况，本该相厮一生的一双人，从来就不是你江姝和贺兰琼。”
“你得到了爱，把本该是别人的爱生生夺走了，你还觉得不够，人果然都贪心不足。”
夭一字一句，声音空灵凉薄，如同春日里徐徐的风，娇媚的春意里还夹杂着寒冬里残留的霜雪。
她每一个字，都是冰刃，毫不留情得斩杀她，将江姝伤的偏体鳞伤，心口悸恸。
江姝在这段白日梦般的感情里迷失了自己。
夭指尖微凉，踱步走远，不施舍半分眸光再看她泪眼涟涟，融进夜色里，化作几片翻飞的花瓣，消失不见。
许久，她怔愣了许久，所有话语哽在唇边，却咽不下心头，生疼。
她拿起灯笼，失魂落魄，走出夭居，站在夭居门口，一脸侘傺，又失魂落魄地踱步趁夜色，回了皇宫。
殊不知。
她走后，江安站在夭居门口，唇角一丝血迹，笑了笑，眸子里氤氲的清冷雾气化作滴泪，湿了一颗缓缓跳动的心。
夭站在江安身侧，同他一起看江姝落寞的背影。
夭侧目看江安“你，同她一样，病入膏肓。”
江安回眸浅笑“甘之若饴。”
落寞夜色，寂寂山河，为何那么多人困在一个情字里辗转反侧？
想不通。
“呵。”
……
想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爱，得到他的偏爱，只是想被爱而已，她做错了吗？
江姝缩在地上，她也想不通，也不想想通，若想明白了，错全是她的，她不要，她不要。
她知道自己夺走了左颜柯的爱，知道自己是使他们两两佳人被迫分离的凶手。
她抱着自己的头。
不敢哭，不敢说。
爱一个人爱到疯掉，那这份爱的意义在哪里，她无法思考这个问题，但夜色总是替她寻找答案。
贪恋他的目光，贪恋月光下他的剪影，贪恋他轻声唤她一声姝儿。
分明她一开始也只是想要他能够娶她，哪怕做他的侧妃，能够日日生活在同一个地方，那她心甘情愿
有人走近她，脚步声在宫殿里回荡。
他站在她面前，他好像一直都是清朗温柔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略带锋芒
“姝儿…姝贵妃，地上凉，先起来吧。”
江姝抬眸，少年江安逆着月色，发梢都带着月光描绘的弧度。
她坐上椅子。
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在殿里，也不说话，就靠着椅子愣愣的看月亮。
“娘娘…我可以帮你。”江安忍着喉间腥甜，笑着说，“我可以让皇上爱上你。”
江姝对上他的眼，思绪像海潮翻涌。
“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她想干嘛，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
“你要什么？”
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美酒佳人？
江安垂眸，“……我不要什么，哈，可能看娘娘这么喜欢皇上，却不得皇上宠爱，有些看不下去吧，娘娘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
他眉间的苦涩被掩藏的很好。
江姝信了，哪怕他的借口那么拙劣，也还是信了江安。
因为他们曾经是那样的旧相识。
“娘娘你亲手绣只荷包，再取来一只皇后娘娘的簪子，下月十五，江安便来找娘娘。”
“姝儿…你相信我，我江安死都不会骗你。”
少年好想抱住面前的女孩，想再听她哼唱以前最爱的曲调调，想再让她靠在肩上，不管是哭还是笑，不管是看星星还是继续聊从前没聊完的那些聊斋志异的故事。
但是不行，不行的。
江安站在她背后，轻轻贴近，伸出双臂，却不碰到她，虚抱她一瞬，又后退了。
不能碰。
她是遥远的北极星，是他心里最沉的一块石头，是一触即逝的梦，是他的所有。
“我最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以前是有两个甜甜酒窝的。”把他灌醉了。
他离开的时候喃喃，而她什么也不知道，她还在想念爱着别人的人。
夭蹲坐在房梁之上，倍觉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