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致女儿（2）

你刚被推出产房，我便抱起了你

你是那么小，那么软

就像一摊泥。我害怕一失手就把你揉碎了

我那么紧张、那么小心

我抱着你，就像群山托起草木

夜空捧出明月

在你的哭声穿透的长夜

在你拍手嬉闹的晨昏

在你蹒跚走过的谷雨和秋分

我一次次地抱着你，迎着一株幼苗的抽叶和拔节

迎着一个父亲在岁月中深不可测的命运

有一次，在海拔五千米的黄龙

我抱着你，从山脚攀到峰顶

有一次，在陡峭的张家界峡谷

我抱着你，从山巅下到谷底

我酸麻的臂弯，需要一次次艰辛的跋涉

来认证一个父亲的身份

如今我们一起外出，你经常窜在前面

跑得远远的。我一次次地喊你慢点，慢点

你停下来等我，就像旭日初升的早晨

等待着姗姗迟来的黄昏。我知道

再过些时日，你将拒绝我抱起你了

而我，即使想抱你，也已渐渐地力不从心

昨天傍晚，我们从郊外回到家时

你正在车上熟睡，我抱起你

很快就手臂发沉。我欣慰于你的成长

却又悲哀于，我已活到了一个疲于奔命的年纪

仍未能理解作为父亲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