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中无甲子，寒尽人不知。一晃两百年就过去了，紫云洞依旧是我、师兄、懒懒和大小白。师父这两百年回过三次紫云洞，巧的是我每次都在闭关，所以也没有瞧上师父的容颜。

我出关这日是个大好的艳阳天，惠风和畅，瓜果飘香，很适合去山里逛逛，我在房里就闻到了那外面的果子香。

我起来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果然修炼是件，美事。收拾收拾自己，找了件好看的衣服穿上，刚出门，就看到那棵紫藤萝树下坐着师兄和一位故人。

“真真，你怎么来了？”我走过去同这位故人打招呼。

“清虚神君在青丘做客，上神算到你近日会出关，所以我赶过来给你道贺。”白真真说。我听到真真这样说，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师父终于耽于云游，竟记的算一算我什么时候出关。这让我重新审视我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也把师父在我心中的位置往上提了提，从前只觉得师父那般超然物外的人，应当是很少有记挂的。而今我是这很少记挂中的一个，让欣喜的很。

白真真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让人看了觉得很想同她亲近一些。真真着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交给我。

“这是彩云纱，薄且韧，是织女仙子织的，织女仙送了些给三姐，三姐又送了一匹给我，我寻思着你出关应当是要做件新衣服的，就拿过来了。”白真真的三姐我听师兄提过一嘴，听说是四海八荒天地六合间少有的美人，嫁给了天族的四殿下元康，夫妻二人感情好得很，还生了一个小天孙，叫疏通来着。我觉得天上的神仙取名字果然不同凡响，这名字清新脱俗，初读只觉得平平无奇，细读之下又觉得大有深意，天地万物，昼升夜降，不就是求个疏通顺畅嘛，这的确是个好名字，比什么岁华好上了一大截。

白真真说话还是同几百年前一样，温温柔柔的，我听她说话又不由得想了那个静静美好的夜晚。我因闭关，同她这么久没有来往，她一直惦记我，赶在我出关时看我，又送我如此重礼，心中感动似那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同师兄、真真二人说话时，小狐狸懒懒领着大白小白过来了，我同它们也有两百年没有见面了，虽然我闭关时常能感觉到它时常来看我，但我却不能看见它。

懒懒走到我跟前，跳到桌子上，大白站在桌子跟前，懒懒的两个小爪子在大白背上的褡裢掏东西。不一会儿，桌子上就被摆的满满的。懒懒看着我说：“吃吧，刚从山里摘得。”

这是懒懒两百年来第一次同我讲话，我闭关时，我虽常常跑到我房间里来，有时候看一眼就走了，有时候坐了几日才走，不过那时它什么没说，我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时，它又动了动，我又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我想或是它给了我几个眼神，但我闭关时看不到，也白白浪费了那几个眼神。如今它同我讲话，又摘了新鲜的果子给我，我心中刚刚平复的被真真激起的感动此刻又波涛汹涌了。再一次体会到了闭关是一件人生很美丽的事，以后定要多多闭关修炼。

真真见到懒懒，喜欢的很，大概真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乖又有灵性的狐狸。

“若若，这就是你养的那只狐狸吗？”真真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我养了只狐狸？”我把小狐狸懒懒抱在怀里，两百年没见，它还是像我闭关前那么重，又在懒懒的头上摸摸，毛发是比两百年前更顺更亮丽了，看来这两百师兄将懒懒养的很好。

“上神同爹爹闲聊时，提过，我就记下了，还挺好你这么豪爽的女子会养一只怎样的狐狸。”我一听真真说师父在外面同别人提过我的狐狸，顿觉脸上有光，师父还是有些人情味的，不然怎么记得我的懒懒。

“不过，我瞧着这小狐狸有些眼熟，好像是见过的。”真真微微皱着眉头说。

“是吗？或许你真的在哪里见过也不一定，我是在一个树上捡到它的。”

我在桌子随便拿了个果子尝尝，味道不错，很甜，汁水又多。懒懒的眼光果然好，我又拿了两个果子，一个给大白，一个给小白。紫云峰是个好地方，两百年，这两个没有变老，好像还越来越壮实了。

“能给我抱抱吗?“真真看着我，很客气的问。老实说，对于真真这样温柔且美丽且优雅的姑娘真的很难说出拒绝的话。但是，真真的这个要求，我确实很难答应她，因为我记得以前小狐狸都不让我抱得，虽然我把它带回来没多久就闭关修炼了，但是在那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也只抱过小狐狸懒懒一次，后来我要抱它时，它都跑的远远的。今日，这么温顺的让我抱着，我也觉得奇怪的很，我想是因为两百年了，它多少有点想我。

”这个......懒懒它性子有点急，要不你试试？“我这般说的时，心里想着小狐狸应该是愿意让真真抱的。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真真伸过手来抱它的时候，懒懒一小子从我怀里跳出去了，还跑了老远，甚至是没回头看我。

真真见小狐狸不让她抱，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神情有点落寞，低着头说：”它果然不愿意我抱它。“

真真眼下这样子真的是我见犹怜，我不能怪小狐狸，毕竟小狐狸让我抱的次数也少，同样我也不能怪真真，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真真，但我又想若我拒绝了真真，真真同样也会伤心，不过是一只小狐狸不让她抱一抱，也忒小气了些。我叹道这真是一个难题，出关就遇到这样一个难题，这绝对是上天对我的考验，而就目前这个尴尬的情景来说，这个考验我无疑是没有通过的。想到此处，又看到真真有些失落的样子，我再次重重的叹了声气，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长进。

我不好意思的朝真真笑了笑，说：“懒懒它有些怕生，你别太伤心。大白小白也不错的。”

真真点头了。我见此情景，手心里急得出了一把汗，偏偏师兄还在一旁看热闹，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示意师兄解围。

师兄果然很上道，他提着青瓷白釉壶给真真添茶说：“听闻令堂在酿酒上有超人的造诣，四海之内无人能及。”

真真听到师兄提起她娘亲，果然一改刚才失意之色。我道古人果然实诚，姜还是老的辣，师兄到底是活了几万年的，见多识广，乃是我这几百年的小仙不能比的。

“家母确实能酿一壶酒，但四海无人能及确实谬赞了。”真真浅笑着回答师兄的问题。

真真的母亲我知道，她酿酒的盛名我也知道。听说当年天帝为帝后办生辰宴用的便是真真她娘亲酿的酒，天帝喝了之后说“醉中惊老去，笑里觉愁来。”想来天帝已有几十万年的寿命，竟在喝了真真她娘亲酿的酒后说出这么一话，自然可见真真娘亲不只是能酿的一壶酒那么简单。而真真娘亲酿酒的盛名也是从那时起来的。

师兄同真真说起酒，两人也真的聊个个把时辰，我听他们说什么酒酣胸胆尚开张，只觉得有些头疼的。我喝酒少，于这一种东西着实了解的少，是以这两人的聊天我没有插进去一句话，只在一旁听他们谈。他们谈的差不多了，我将桌子上懒懒给我摘得果子也吃完了。大白小白估计也是听不下去这样的高谈阔论，只待了一会儿就跑去吃草去了。

真真同师兄谈到太阳离那西边的山还有一丈来高，仍不觉得累，这等毅力着实令我钦佩不已。我见他们相谈甚欢，心中其实很不忍打断他们，但我是真的听不下去了，所以也只好做个狠心的人了。

“真真，你......”我刚说话，就见师兄和真真都看着我，真真在等待我把话说完，而师兄看着我，眼里没什么东西，但正是师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才使得我于心不忍。想起刚刚师兄和真真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从远古洪荒到新近的所发生的事，又从天族到人间，好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同真真说一遍，可谓是相当的热情，那平时平躺的眉毛此时大有飞到头顶去的迹象，所以我又只好把这狠心的话咽到肚子里。

“没什么。你么你先聊着，我去做饭。”我这么说着，也就起身要去往厨房。

“好呀，我也和你一起去吧。”真真见我要去做饭，也要跟着去。

我看了师兄一眼，眼中确实有点不舍，连忙握住真真的一双手说：“你不远千里而来是客，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快好好坐着。师兄，你代我好好招待真真。”自己说完这番话，身上有些鸡皮疙瘩，很不自在，想我什么时候会说这种文邹邹的话，果真是形势逼人。

“若若，没想到两百年没见，你说话也变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真真微笑着说，言语之间相当的真诚的。我听了真真的话，只想说我其实更愿意说你和师兄继续聊着，我做饭去。

师兄听了我的话，朝我笑了笑。师兄这一笑，我便悟了，想师兄几万年了一直待在紫云洞，偶尔随师父出去，在这极少的出去的时间里见到的又都是些多是同师父一般满脸胡子的神仙，最多不过像青丘帝君那般年轻的，哪里见过真真这般像花儿一样娇美的女子，这咋一见多少勾起一点情思，正所谓是一见钟情。若我能促成这一段姻缘，也便是一件美事，做了一回月老。

想到此处，便更觉得此时自己应该离去，又痛恨自己觉悟的晚了。当下就如脚底生风一般，往厨房去。

若雪走后，白真真和岁华倒还有些不好意思。白真真低着头不说话，略作娇羞之态，岁华一见真真如此娇羞，手也紧紧的捏住自己的袖子，不知怎么办。两人沉默的坐了一刻钟，岁华方才憋出一句话。

“上仙，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叨扰了。”白真真微微颔首道。

于是，岁华便带着白真真在山谷里闲逛。岁华走在前面。白真真走在后面，两个人不远不近，一直保持着三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