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无信者
星天无云，暗夜藏凶。
三道金色光芒沿着高耸的山脊飞翔，电光四射，惊起无数猛兽。
悍然是两人在追杀一人。
“汉密尔，跟我回去认罪！”血色长袍的女子拉弓骤射，箭带炸裂雷光，余光劈碎了树林山石。
飞翔着躲闪的金发男子幻化出五六个幻影，在雷团中痛哼一声，紧抱着的银色匣子险些掉出手中。
第三名男子背后摇出两面翼龙骨翅，呼的一声加速，斜线拦在最前面。
“骨笼！”一支支巨型白骨凭空交叉而下，锁住了逃遁者的所有路线。
“幻步，”汉密尔前冲的身影忽然甩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猛地向下钻进身上里。
女子呼气，猛地一提右手：“焚鸦火网！”
森林里燃起方圆三百米的火焰巨网，拦住了所有去向，那金发男子却是在空中诡异的停住。
“水晶傀儡！”啪的一声，满身鲜血的身影碎成了银色粉末，五百米外，金光猛地射进了森林中。
“追！我看他还有多少花招！”骨翼男子猛地加速，血衣女子持弓迅疾加速，两人一高一低追了上去。
前方，山脉高隆，山坡坍塌，无数裂缝和巨石交叉。
一座废弃的矿洞里，一个男子背着木筐，沿着矿道一路敲敲打打。
他体型纤瘦，一身矿工的打扮，提着手里的昏暗马灯缓缓搜寻，终于发现一个裂缝间夹着一块铁矿石，慢慢的向上爬去。
费力的用手镐敲下矿石，他疲惫的叹口气。
“轰！”
地动山摇。
惊慌的男子摔到了地上，马灯熄灭，
矿道要塌了？
漆黑之中他什么也看不见，猛地向巨石下一趴，掉落的山石盖住了他全身，昏迷了过去。
两道金光冲进了矿道。
如同两道闪电在黑暗里的矿道里狂飙，似乎对这里熟悉至极。
一身伤痕的汉密尔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身披骨翅的男子。
“好了，冷蝉，”汉密尔举起手里的银色匣子，得意的笑了起来：“终于甩掉了洛贝莉亚！”
身披骨翅的男子冷笑了声：“你怎么把阵仗搞的这么大。”
“主教在这东西上封藏了尖啸灵具，之前可没想到，”男子啪的打开了水晶匣子的开关：“按我们说好的，给你三分之一。”
冷蝉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赶紧动手，她一会儿就会生疑。”
汉密尔一把掀开水晶匣子，手中亮起一道如同梦幻的幽光。
匣子中响起“滋滋”的炸裂声，如同一道道七彩光团在挤压破裂，光团越来越强。
“噼啪！”
汉密尔手指轻掐，手中一团蠕动的梦幻光团，裂成了两块。
小的一块被冷蝉一把抓在手中，迅速用宝石匣子装好。
他瞟了一眼水晶匣子，催促道：“快走！”
后方的山洞中砰的卷起烈焰，火舌呼啸。
汉密尔眼眸中倒映着梦幻光团，激动疯狂之色一闪而过。
他把匣子里的东西倒在了地上，怪笑着放进去了一颗灵力炸弹：“走！”
山脉之上，火光再次喷射向山体，手持长弓的血衣女子如同火焰狂魔。
被烈焰逼至走投无路的汉密尔跃出了山洞，向山脉的角落飞射而去。
前方，黑沉沉的一片。
是大海！
一片银色骨翼再次遮盖了汉密尔的逃跑路线。
三道金光拐弯，如炮弹射进了另一侧山脉。
矿洞里。
簌簌响起了咳嗽声。
黑暗里矿工艰难的爬出巨石，摸到了马灯，拍打几了下终于点亮。
“日主在上！太险了，差点让媳妇守寡，”狼狈的矿工拉着木筐站了起来。
“哇！哇……”
极静的矿道中，除了隐约的风声，怎么有孩子的哭声？
矿工愣愣的听了几秒，这里的矿洞废弃了三十多年了，哪里来的孩子。
他提起马灯，循着声音，慢慢走向了哭声的方向。
一片红色血泊中，一个婴孩仰面大哭，声音越来越弱。
这？
矿工又惊又怒，这孩子的肚子血肉模糊，倒是没伤到小雀雀。
是谁把孩子扔在这儿了，还被塌石穿透了肚子，枉为人父母啊！
他赶忙抱起孩子，还好还好，只是肚子被擦坏了，赶紧回城兴许还能救回来。
他脱下了自己的衬衣包住了孩子，放进木筐，快跑着冲出矿洞。
山脉背后的黑暗中。
三道追逐的金光中，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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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一闪，16年后。
粉笔哗哗的书写，残破的礼堂沉寂如死水。
“神，恩！”苍老的教员一笔一划，右眼的水晶假眼晶莹闪亮。
没有欢乐，没有生机，礼堂里静坐的三百多学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少年们耷拉着脑袋，不停的掀起自己的衣服，似乎是想翻看自己的皮肤，却又生生忍住。他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偷偷向后方望去。
礼堂最后的阴影下，五名高大的身影穿着黑色长袍，身高将近两米五，如同五个巨人俯视着大堂里的学生，他们身上都有一套晶莹闪光的盔甲，颜色各不相同，散发着强大的气息，见证着礼堂上的老人年复一年的表演。
老人用力的按下一捺，终于写完了六个大字：
“如何蒙受神恩！”
啪，折断的粉笔头掉落下来，咕噜噜滚到了讲桌下。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神情狂热的大喊：“孩子们！今天是你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堂课，接下来的五天，就是神主对你们虔诚的考验！”
他用力的拍响黑板，完好的左眼神经质般的闪烁寒光：“我相信，你们的父母都为你们准备了最充分的异变能源！你们的身体和智慧也得到了最好的淬炼！接下来的灵能潮汐，你们一定能在众神的指引下，蒙受神恩，成为光荣的信徒！赞美阳主！”
礼堂中的少年们猛地站起来，模仿着教员的样子，半伏下身体，右手抚住心脏，大声地呐喊：
“赞美阳主！”
“赞美阴主！”
“赞美日主！”
“赞美月主！”
“赞美兵主！”
不同的信仰者呼喊着各自神祗的名字，声音几乎要震塌破旧的礼堂。
教员继续他的最后一堂课。
而在礼堂的背后，十几人坐在崭新的黑绒沙发上，举着酒杯，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面对他们的，是一整面单向玻璃幕墙，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礼堂上孩子们的表现。
“局长，您看，我们学校这批孩子的异变能源水平如何？”一个金发女士身着酒红色西装，笑眯眯的和正中座的男子碰杯。
正中的男子已头发花白，黑色西服的他浓眉大眼，目光在那些孩子掀起的衣服上扫过。
少年们忍不住的瘙痒，是因为每个人衣服遮盖下的皮肤都是或暗褐色、或灰蓝色的血肿，里面似乎有什么虫子在钻来钻去。
他满意的点头：“下城区的父母，也是很为孩子下本钱的，这些孩子应该有八成能够成为合格信徒。”
众人哈哈的附和着，局长半抿着酒杯，眉头忽然一皱：“第一排中间的这个孩子，怎么没有注射异变能源？”
女校长忙赔笑道：“这是方栋，他只有一个母亲在铁矿工作，还有一个瘫痪的姐姐，家里买不起异变能源了。”
“哦，”局长晃了一下酒杯：“坐在第一排，是优等生吧，可惜了。”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盯在了那男孩身上。
他一头黑发，是典型的黄色人种，发白的长衫打了几个细致的补丁，安静的站在礼堂第一排的中心。
再细看，他身材微胖，模样清秀，鼻尖一颗发红的粉刺，身上一点儿异变能源的气息都没有，而他身边的少年少女们，除了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脸庞，几乎全身都被奇异瘢痕所覆盖。
后排有人皱眉发问：“米歇尔校长，我们几大神殿每年都给优等生异变能源的奖励，他难道没有？”
“他的体质特殊，吸收不了异变能源，是天生的无信者！他的资源我们分配给了其他优等生！”校长忙解释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蓝色玻璃试管：“因为他联考成绩很好，昨天我们又给他做了测试，注入异变能源后，完全被分解了，没有一点儿神异反应。”
看着几位神殿代表仍旧怀疑的眼神，她叹气道：“其实他是养母收养的，应该是父母发现他将来不能蒙受神恩，就早早抛弃了。”
神殿的代表们不做声了。
“不能成为信徒，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局长看了眼礼堂后的五名长袍下的巨人，哼声道：“下午所有学校的神恩仪式完成后，全城七十四所中学的毕业生都要送到城墙外。通知城卫军，一定要拾荒者们远离神恩区域，这五天内，必须让尽可能多的孩子蒙受神恩！”
“是！”
大堂里，老教员的授课终于结束。
方栋看着快步离开的同学们，握紧了自己手心的两张草色卡片纸。
一张《矿业街道中学毕业证明》，一张《贝通城中学联考成绩单》。
姓名：方栋
性别：男
学校：贝通城下城区矿业街道中学
时间：深蓝历302年3月
分数：596分
神光迁论：96分
圣徒箴言：100分
灵能概论：100分
基础武术：100分
工业知识：100分
市民守则：100分
本校排名：1
下城区排名：1
贝通市排名：1
下城区教育局印签。
金色的字体龙飞凤舞，誊写的教员登记成绩时应该是极为激动，联考满分600，只差4分满分，这应该是近百年来最高的成绩了。
但是于方栋而言，这就是没有用的一张废纸。
中学毕业后，所有的高级学校都是神殿开办，只有相应的信徒才能进入。
仔细的折叠好两张卡片，放进胸前的口袋，方栋跟着急匆匆的人潮走出了大堂。
“方栋，我先回家了！下午城门见！”守在门口的朋友向他大喊了一声，扭头钻进了巷子里。
站在第一排的少年们一个个路过方栋的身边，神色里有佩服，更多的是怜悯。
他们的身体满是血腥瘢痕，似乎是一条条活蛇在血管里游动，而且在向着他们的脖子、手腕等地方侵蚀，看上去既诡异又恐怖。
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身体异样感到高兴。
越异样，他们越高兴！
“方栋，下午见！”一个少女开朗的向方栋打着招呼，一根根灰褐色丝线已经布满了少女的下颌。巷子边，她的父母早已守在那里，一辆改装的翻斗摩托带着少女飞快离开。
“下午，见。”方栋摆摆手，笑容温和，却有气无力的走在人潮最后。
今天的这幕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年一度的灵能潮汐，将是分划他和同学们命运的分水岭。
16岁长成的身体，是承受灵能的最大极限，所有的孩子都要向身体中填充异变能源，以求蒙受神恩，在每年四月的最大灵能潮汐中蜕变身躯，成为众神的信徒。
甚至，成为高贵的神殿战士。
而他，从此只能作为无信者，从事贝通城最普通、最没有价值的工作，而他的同学们，将在神殿高等学府中接受更好的教育。
再好的联考成绩，对于无信者就是一张废纸。
他用力的攥紧手心，向着熟悉的街巷走去。
破旧的下城区，十七八层的高楼连成一片片水泥笼子，到处是拥挤的建筑，所有的窗台都钉上了奇形怪状的栅栏，后面晒着的衣物密密麻麻，笼罩出一个个黑洞，像他的人生一样灰暗。
走到家楼下的合成肉食店里，掏掏兜底，方栋看着手里最后的十元硬币，犹豫了一下。
“大叔，十块钱熟切肥肉。”
“方栋啊，老规矩？”
“嗯。”
合成肉几乎不会有肥肉，这些肥肉是卖剩下的最便宜的部分，还刮着些许店员懒得剃干净的瘦肉。
方栋拎起肥肉，心情微微好转，在家里不能活动的姐姐最好这一口。
“是方栋吗？”
楼道下，一个长袍身影拦住了他。
“你是？”少年警惕的将肥肉藏在了身后。
面前的年轻男子嘴角微抽，他脚边一只黑色细猎犬吸了吸鼻子。
“我是传教士，袁玉春。”英俊的棕发男子微笑伸手，他淡蓝色的眼睛清亮，似乎能看透方栋的衣衫。
他高举右手行礼：“赞美四时之神！”
“你是外神教的？”方栋纳闷一声，贝通城里五神是正神信仰，每一个信徒都是信仰阳主、阴主、日主、月主、兵主这五位神灵之一的，他们全家都信仰日主。
“世界在十二正神的俯瞰中旋转，哪有内外分别？”袁玉春笑呵呵的，指了指头顶逐渐西斜的太阳。
“那你找我有事吗？”方栋虽然心情低落，但也稍稍提起了好奇心，这个青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金丝鸟一样活泼。
他在这个街道里生活了十几年，这是第一次见到其他教派的传教士。
袁玉春笑呵呵的，从长袍下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宣传单：
“我这里有一份神殿委托任务，报酬不菲，你有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