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part14：土豆

硕大的雨滴时缓时急，杂乱地敲打着车站的铁皮屋顶，宣告着自己的降临。路上的坑坑洼洼形成了无数“小湖泊”，人们经过时留下的痕迹荡开了波纹，在时间的黄纸上留下斑驳的划痕。

夏天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转眼间高一下学期马上就要到尾声了，离马峰口中那个分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但是我的成绩依旧没有很大的起色，虽然在徐鹿溪等人的一众帮助下，从末流来到了中等水平，但毕竟和她们留在一个班还是很困难的。

第一堂就是我讨厌的物理课，我从斜后方悄悄观察着教室里的一举一动，感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实，但我感觉离别却在这一刻开始了。

有位名人说过，人生的悲剧在于眼高手低。大多数人激动时佛挡杀佛、幻想中睥睨天下，日常生活中却没法儿鼓起勇气和每个周末早上都要拿电钻钻墙搞搞装修的邻居好好谈一谈。

徐鹿溪转头看着满脸写满了忧愁的我，语气中带着些许担忧：“你怎么了，难道昨天晚上你们寝室又挑灯夜战了？”

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难过，用一句“没有，只是没休息好”这么不痛不痒的话打发了徐鹿溪的关心，可是自己内心的感受让我感受到更加压抑，如果我真的离开了，那么又要适应新的环境，有可能我的成绩又要回到原来的水平。一大堆的担忧随之涌出我的脑海，而物理老师的声音也随之渐渐消失，只留下了模糊的物像。

清脆而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李逸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不紧不慢地说：“身体不适来找我，保证药到病除，友情价30一次。”那副诚挚的表情如果不是多次见，可能都不太好拒绝。

我起身道了句感谢，然后起身走出教室门，毕竟呆在教室里太久，自己不仅会僵化思维，身心不适，而且更会加深我的离愁别绪。

由于雨天的原因，原本的课间操取消，我们有了整整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这段时间成为了大众所期盼的自由时光。看着教室里一片祥和而欢乐的场景，我的内心怅然若失。一个人静静地走着，寻找一个宁静的地方。

浅蓝色的天空透着宁静，流着一丝丝的云，它们缓缓而行，新鲜的、轻盈的空气静静地象波浪似地摇荡着，滚动着，似乎在高处它也感到更加自由了。我一个人在雨后的天台上，插着耳机，听着MP3中的老歌来排解心中的失落。

突然，左耳耳机好像失效了一样，没有了遮蔽，我的头又感受到了不知名的抚摸。刚想要发作，就看见那张熟悉的笑脸，没错，又是徐鹿溪。

“刚看见你上课状态就不太对，然后陈子仪瞥见你去天台，所以我就跟过来看看你。”她说着，突然弹了一下我的后脑。

“哟哟哟，转性了啊，平时那么活跃，怎么今天改演技实力忧郁派了？快点说吧，说出来没准就好受一点了。”徐鹿溪一脸的郑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宣讲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一丝一点的犹豫，就将我在课上所忧虑的事情毫无保留地都倾诉。徐鹿溪和我一起聆听着歌声，在音乐中体会我的焦虑。

“你知道吗，其实你就是个土豆，而不像其他人是豆角或是西红柿。”徐鹿溪的眉头舒展，突然露出诚挚的笑容。

“土豆？”

“对，别小看土豆。别人都是从种子慢慢汲取养分，然后成长；而你却是无性繁殖，也就是只要有土壤和一个小土豆块茎，就能长成大土豆。”

“没听懂？”我一脸懵看着徐鹿溪，对她的安慰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怪不得每回要讲好几遍错题，你才能听懂，蠢死了。”徐鹿溪对我翻了个白眼，用手撑着下巴。

“那劳烦您老人家再解释解释。”

“虽然土豆所需要的条件很少，但它所付出的却比别的作物多，因为它生活在阴暗中，注定要面临孤独，但是无论在哪，它总会不断成长，不会放弃。”

“所以你说我是土豆，是在安慰我，要提前适应面临以后的新环境？”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悲观。我只是想告诉你，总得搏一搏，万一你成功了呢。即使失败了，就当我刚才说的就是你刚才所想的那样，因为你又不是你一无所有，起码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啊。而不是现在自我放弃，不然不仅你会荒废之前的进步，而且更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了。你说是吧，小土豆？”徐鹿溪从我身边跳下，摸着我的头，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悄悄地跟我说了声“加油”。

我细细品味着刚才的话，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头！！！”

徐鹿溪觉得她该说的都说完了，就回到教室，翻开试卷边儿的可怜的物理练习册，埋头做了下去。我默默地在一边观察着，她第一道选择题就用了排除法，把几个选项一一往题目中代入，很快就写出了答案。

我听着中性笔在纸面上划出的声响，真正想说的话始终堵在嗓子眼，然后一寸寸地沿着喉咙滑下去。

是呀，我就是个土豆，虽然毫不起眼，但是我可以搏一搏，毕竟没有努力过，失败了也不光彩。

如果就要分别，那就分别，又不是不能联系了。送客，总归要分别。

雨后的天空显得比平时更晴朗；一碧无际的天幕给人带来了一种爽快的心境。原先的黯淡光线，被一一收回了调色盘，换成了亮丽的亮色。

虽然我一冬天也没有发生脱胎换骨，上课的时候也许继续听不懂，下课之后也许依旧要面对层出不穷的烦恼和自我怀疑。

但是无论如何，我却坚定起心中要和他们在一起的信念，打消了之前的种种忧虑。

对着终将要覆盖黑夜的白天，对着终将要破土的叶片，我无可阻挡地乐观起来。没有停顿，也没有重新开始，因为别人没有停步，所以自己也不敢放松，一个接一个，就这样一直跑下去。

所以，我要做一个乐观而努力的土豆，也许离长大成人又接近了那么一点点吧，但是今天还是很高兴的一天。

尽管天空有时候是惨淡的灰色，但只要心中充满阳光，便有乌云散尽的一天，仰头依旧还是一片纯净而蔚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