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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part30:云消雾散

今年的圣诞节,班里没有任何动静。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兴致勃勃地筹备元旦联欢会,大家争论得热火朝天,忙活得手忙脚乱。

还记得那时候,解林戴着一个猪的面具出现在联欢会上,项一凡却面色平静地问他:“老解,你怎么不守规矩啊,你的面具哪去了呢?来,让为父好好给你找找。”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省略一万字以上,场面一度十分残忍。

现在想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么遥远,却又那么近。

十二月末的一个星期六,我忽然接到了徐鹿溪的电话,说要让我来郊区一趟,言语间神神秘秘的,仿佛要通知我什么大事。

我根据电话里的指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郊区,那里有一座山。这个地方地势比较高,形成了一个小土丘,上面有一丝碧绿的颜色,是一片小树林。

我走到树林边缘的时候仰起头,正午的太阳刚好在我对面的方向,我被晃得睁不开眼。而山丘上只有徐鹿溪一个人,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神神秘秘的,”我抱怨道,“有什么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她好像是笑出声来了,很得意的样子。

“干嘛这么紧张,出来放松一下嘛。小心学得呆呆的,变不成Jack 男孩了。”她说。

“你受什么刺激了,平常让我努力奋斗,现在却让我安然飘逸?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我把手放在徐鹿溪的额头,然后和我的体温比对,总怀疑她是不是脑子烧坏,导致里面的程序乱码了。

“当然没有。也不知道老邵对我妈讲了什么,反正最近我妈对我的态度变得温和了许多,补习班也没有去上了。”

“那真是祝贺你啊,贺礼都给你准备好了。”我慢慢从包里小心翼翼拿出那个水晶球,里面有一条鲸鱼游在绿色的森林上。这是上次要送徐鹿溪的生日礼物,只不过由于高三平时要忙的事太多,一直忘记带到学校了,然后这份礼物就被一系列考试安排所一再搁置了行程。

“我就说你上次没送我生日礼物,没想到竟然被你自己私吞了。好了,就当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上一次了。”徐鹿溪看着那个水晶球,眼里开始闪着光。

我们两人默默坐着,看着太阳从天空中慢慢落下,那道光打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上,折射出五彩斑斓,也折射出往事旧忆。

12月31日,作为2018年的最后一天,老邵又是以那套熟悉的方式开启了他的班会课,令人惊喜的是,他没有讲学习情况,也没有讲成绩,而是给我们灌起了心灵鸡汤。

老邵哈哈一笑,又开始不负众望地在跑题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也不知道老邵什么时候可以解决自己发言到一半就开始跑题的毛病?”

我和徐鹿溪就不约而同地彼此看了一眼,然后一齐丧气地趴在了桌上。

“所以说啊,同学们,可以开始考虑在最后半年给自己定个目标,给自己的新一年一点新的动力……”

徐鹿溪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一穷二白的苦相时,我突然爬起来,很认真地说:“喂,咱俩会一直在一所学校吗?是一直,就是学生时代的永远!”

大大咧咧的笑容就在阳光里,小虎牙白得耀眼。

徐鹿溪心里肯定会想,吃错药了吧你,为什么?

然而她的回答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好。

成绩在学习的磕磕绊绊中上升。每天晚自习过后,徐鹿溪都会和我一起悄悄地溜到行政区顶楼,因为那里方便说话,也不会吵到其他上自习的同学。我每天都会整理当天算错的题目,她一道一道地耐心给我讲。而在我的逼迫下,徐鹿溪也不得不开始背诵令她头疼不已的文言文课文了。

当我煎熬在黑色的冬天时,日子总是过得很慢,可一旦努力起来,有了起色,时间却走得飞快,像是生怕再给我多一点儿时间,我就会变得太过出色,一不小心吓到老天爷似的。

然而奇怪的是,后来每每回想到那段岁月,总会觉得,时间慢得好温柔。

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晚上她讲了哪些题,和我说了我哪些话,我又考了她哪句课文填空,她又背成了什么德行。

邵飞总会不断强调身边的同学是你一生最最值得珍惜的财富,但我和徐鹿溪总会很有默契地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同时丧气地趴在了桌上,发出“什么财富啊,是负债吧”的哀号。

但是我们都从没因此而去向对方索取什么。

第一次模拟考试我考得很糟心,但是第二次就好了很多,满分750分,我勉勉强强上了585分。去年一本分数线是590分,我看着这个成绩,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毕竟当年的我甚至觉得上500分都可以回家吃顿饺子了。

徐鹿溪、项一凡、陆南一和李逸四个人依旧是我们班的排头兵,陆南一最稳定,永远第四名,徐鹿溪稳定性稍差一点儿,但大多数是第一名。剩下的两个位置,李逸和项一凡轮流换位。

我悄悄跑去跟老邵谈心,表面上是分析我的模拟考试成绩,实际上是另有所图。

“邵老师,最近压力很大吧。辛苦了。”我谄媚道。

“还行吧,”邵飞叹气,“你们给我省点儿心就好了,不然老马来找我,又要让我伤了精力。别以为我血压低,就能一直耐你们气。”

我知道,因为自主招生和三位一体的事情,邵飞被各种繁杂冗长的事情催逼,这一段时间内都快神经衰弱了。

“您放心,虽然我的成绩和能力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咱们班肯定会出好几个高材生的,一定给您长脸!”

“谁啊?”

“徐鹿溪、项一凡还有李逸啊,”我脱口而出,“尤其是徐鹿溪,她肯定没问题吧,这成绩是不是没问题?是不是……”

我看到邵飞一脸坏笑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我有点儿心虚。

“没事儿。我就是觉挺惊讶的,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这么关心同学啊,”老邵笑,“挺好,挺好的,保持住。周围有好多学校呢,你也加把劲儿,你考好了比他们都给我长脸。”

“啊,真的吗?为啥?”

“当老师其实和当大夫是一样的,那些成绩好的属于从小身体健康型的,健康长寿也是应该的,跟我没太大关系。”

邵飞拎起旁边的茶壶,往保温杯中倒热水,泡起来他的养生枸杞茶,来缓解近日的头疼。

“但是还有一些同学呢,类似重度癌患者,却在我的医院治疗下奇迹般地康复了,活到九十九了,你说是不是很给我长脸呀?”

嗯……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等等,你说谁是重度癌患者?!!!

在邵飞鼓励和促狭混合的哈哈大笑中,我落荒而逃。

不过邵飞还是在最后说了一句“要是我当时有那么好的同桌就好了,早就好好努力学习了。你继续保持呀,加油啊”,话里透着一股咬着皱不拉几的酸柠檬的涩味。

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临了,反正这次期末考试是高三上半学期的试金石,是给我们再次打气摸底的。

下午考完令人窒息崩溃的数学,今天的考试就算都结束了,大家纷纷收拾书包往外走,明天还有一天,然后,我们就能迎来一个短暂的假期。

我和徐鹿溪并肩往外走,我一坨坨的话堵在嘴边没说出口,忽然看到徐鹿溪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怎么了?”

“没什么,”徐鹿溪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第二天考完试,我们在校门口准备道别。才五点钟,天已经黑下来了,她在路灯下朝我笑着摆摆手。

“欸,徐鹿溪!”我喊她。

她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我。

“假期快乐。”我说。

徐鹿溪的脸抽了抽,认真的表情瞬间松动,哈哈笑着。

四季更迭对于我们来说早就习以为常。春分谷雨,万物自有定时,又不是第一次见了,然而每一年、每一个季节,照样有某一个瞬间让人惊艳,让人留恋。

那些兵荒马乱也终会随着时间变更而轰隆隆地远去,留下的,终归是和旧时苦涩经历对比下相对美好的鎏金。但是,这些都比面对未知的恐惧与从前的苦涩更加弥足珍贵,比电视剧里的久别重逢更加戏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