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part32：99％≈0％
“能不能行啊，难道百忙之中抽空来一次你家，就给我看这个结果？就这！”项一凡指着电脑上停滞不前的进度条，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满，那条长长的进度条上的蓝色一直卡在99％的地方，不愿前进。
“难道怪我了？还有上次不是你腆着老脸来我家看球赛，没想到竟然还带家属。好，这些我大人不计小人过，都算了。你还在我面前撒狗粮，咦！”我不满意项一凡的吐槽，开始予以有力的回击。
不过，他有一点说的没错，这次确实是我叫他来的。尽管高考确定下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用一颗紧绷的心一直冲到最后，总会在疲劳烦躁期或是自我否定期中找寻一两件事来消磨时间，打消当前的恐惧，重新建立起自己的世界。
“算了，不说了。难得没有解林这家伙和我在一起，要不，我们看会儿球赛吧。”项一凡听出来我言语中的讥讽，便开始转移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陆南一说那件事？”在互相碰撞着可口可乐瓶子后，我被那股汽水中所蕴含的刺激元素激发了潜藏的好奇心。
“那你呢？”项一凡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而给我一个陈述题，眼里闪出了一道诡异的光。
“我？我……我怎么了？”我立刻矢口否认，反复拱着鼻子。
“别说了，眼神飘忽，言辞迟钝，重点就是你还拱鼻子了。别否认，看到了。唉，别动，都第两次了。”项一凡像架起机关枪一样，向我发射了许多弹药，让我猝不及防。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学着李逸挂在脸上的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看，真是个好球”。而项一凡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可能是也怕我同样地反击他吧。
那天，我和项一凡度过了一个和平而又激烈的早上，我们释放着潜藏在内心的压力，为着每一个精彩表现而喝彩助威，却又没有互相点破内心的秘密，只留下电脑上那一段停滞不前，没有加载完全到100％的进度条。
自从高二开始后，我总感觉时间总是过得太慢又太快了，掐着手指算着日子。在每隔一段时间后为自己设立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我不常怀疑自己做过的决定，但偶尔一两次怀疑得很深刻。必须站起来独立思考，捋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最后的结论是：如果你让我回到过去重新活一次，或重新做选择，我是不愿意的。回首过去悲喜各半，又恰巧正好。这简直不能再好了，重来一遍我可不敢保证能如此合我心意，我觉得那时候的生活很好。
任何人在本质上都想做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做不好的事情就算了吧。我努力过了，达不到的目标就放弃吧，最起码能吃饱睡好，我对我的人生要求没那么高。
但是总有些存在会蹦出这个平庸的圈子，成为那些特例词语的特别解释。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入了心底，那便就是一辈子的特例，就好像是偏执的鲸鱼找寻着它的伙伴一样。
人的生活总是会充满许多无可奈何的烦恼。比如早上不想吃鸡蛋，觉得蛋黄恶心；交通总是到了晚上6点就开始无限拥堵，哪里也去不了；新买的白鞋被人踩了两脚；喜欢的原味薯片卖光了；还有，就是忘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如果要想起，就还得重新掉进洞里……有时另一个自己想让自己消失，然后听从她的话，跟着现实社会的节奏生活。
傍晚时分，徐鹿溪坐在大马路边听着民谣，仔细想着最喜欢的是哪一首，后来才发现，是她没听过的那首吧。耳机让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然后骑着三轮车的环卫工人让她离开了，她没有拥有那片角落。那她只好继续浪迹天涯，当然，她的背包中还揣着最近几次不大尽她意的考试卷子。
夜晚有种什么神奇的力量，能让徐鹿溪开始毫无逻辑地胡思乱想。她看着桌子上那张合照，在中山陵上的合照，陷入了逻辑的圈子里。
她把那个人记入自己生活中，用最美的画笔记载，尽管他不是最优秀的，但是不知道有什么在吸引她；但是，那个学校是她奋斗了许久的目标，绝对的清醒和理智告诉她，要继续为自己的目标努力，主动出击，如果现阶段再不努力，那么成绩还会比现在更加糟糕，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失败的，那么她会后悔的。
精神胜利法，算逃避吗？难过真的能被消化吗？徐鹿溪纠结地询问着自己复杂的内心。
最后徐鹿溪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时间太晚了，只好睡觉，睡一个长长的觉，做一个长长的梦，过一次没有明天的日子。不过如果有明天的话，那明天早上，记得吃早餐。
其实，最难的不是记住一切，而是忘记一切所带来的烦恼。
我趴在桌子上，一时间各种情绪都冲上脑门，好像上帝在我的脑子里挤碎了一个皱不拉几的柠檬。
越来越重的学业压力督促着我们要抓紧一切。抓紧一切时间做题，抓紧一切时间吃饭，甚至是抓紧一切时间上厕所，将一点点挤出来的时间拼凑成一块大海绵，擦拭着留下的污渍。相比较于国民经济的高速发展，我们更加在意的是飞速变化的高考制度和题型。
“这个礼拜五，我们要进行素质拓展活动，大家都好好准备吧。”老邵又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然后在讲完后又迅速消失，只留下我们一群人，呆呆地看着密密麻麻的黑板板书，发着愣。
那天晚上，已经好久没有安静地坐在桌子前写下大段文字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灵感突然消失吧，或者只是因为事情太过繁杂。最近的生活繁忙快乐，我一直没得空钻进自己的小小角落。今天的世界突然安静，于是就想对着日记本写下点什么。
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开心，大多数人难受，大多数人开心着开心着就难受了起来，比如说今天的我，于是我往回倒了倒带，想想我究竟为什么开心。然后我明白了那种异于常态的开心都是一生中都不会发生几次的难得时刻，那当然开心了，它不是什么普通的平凡事儿啊，所以我们开心，但为什么还会难过呢。想了好久，想到这儿，突然觉得人真麻烦.....
想到最后，要我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可以倒头就睡，明早起来再想，虽然我表达不了我想表达的，但是也够了。
平行天空的下方，大家都还在睡着吧，都在慢慢等待着睁开眼睛的时刻，好事会降临吗？
第二天早上被日常的生物钟所吵醒，看着天际边鱼肚吐白，一切都还是醉醺醺的样子。看日出听起来是件美好的事情，就好像在日出前信誓旦旦许下的愿望和誓言，终将会实现……
颠簸的大巴将人们带入现实的颠沛流离，路途的漫长使平日里习惯于刷题的人感到无所适从，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安逸的感觉便瞬间袭来。不过，徐鹿溪依旧奋笔疾书着，至于她为什么可以，因为她强迫我帮她背着复习资料，所以我成了这次唯一一个背着包的人。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要学的事情太多了，脑子一下子就崩了弦，现在我能在这里好好思考了。
烦恼总是烦不完的，开心的事儿总是盼不到的。这是什么效应呢？好像幸运的人总会更幸运，倒霉的人总会更倒霉，在我以为我已经糟糕透顶该触底反弹的时候，总还能有些更糟的事情来告诉我之前那些都不算什么。
所以我要不要尝试呢，这是不是最好的时机，会不会触底反弹呢？
“真的是，你……”我趴在地上，无助地看着项一凡，每回都是这个家伙突然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让我的腰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
“好了，我会记住你的，兄弟，谢谢你的助攻。”项一凡将一盘荷氏薄荷糖塞入我的手中，一脸喜悦藏都藏不住。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男生要出两人来拉绳，绳子另一端帮着人，他们要爬到一个高台上，然后跨越着一个不知道怎么描述的距离。
项一凡在一开场便猫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直到陆南一上场，他便冲了上来，给了陆南一一个拥抱。尽管现场的每个人都很震惊，现场也很安静，但过了一会，便喧闹都沸腾起来。
我不知道项一凡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毕竟在一周前，他还是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今天竟然……
“顾川泽，该你了。”解林拍着我的肩膀，疲累地指着绳子。
葡萄味的荷氏薄荷糖在口腔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喉咙直冲脑门，短暂的窒息感让我满脑子只记得一件事：项一凡，下去你给我等着……
当我真正面临这个距离时，不免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温和的暖阳洒在我的身上，薄荷糖带来的刺激让我减少了思考的时间，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当前的恐惧。
我一跃而起，在空中滑行了一会。在那一刻，我在阳光下重启了我的大脑机箱，许多以前逃避的问题又一一跳出，萦绕脑中。
说服自己实在太难了，很多事情上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最好要敢于尝试，没有什么扭转不了的困难，一路上都会好的，也许没准还会有惊喜蹦出来，像公路上的小兔子一样。
中午吃完饭的午后休息，我独自一人将徐鹿溪偷偷叫到餐厅的后山，偷偷摸摸得让人很不适应。
“你怎么了？我刚刚才吃完饭。”徐鹿溪很好奇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最近看起来酷酷的。”我停顿了一下。
“我哪里酷了？”
“你最近不发朋友圈了。”
“哦，我不知道该发些什么，而且高考越来越近了，时间很紧迫。”
“你也不常说话。”
“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每天戴着耳机。”
“我喜欢听音乐嘛……”
我们一直互相回答，终于在多少轮的铺垫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了想说的话，并且还是声情并茂地展示着。
“Precious things are very few in this world. That is the reason there is just one you.”
“你在说什么语言？我整句都没听明白。”徐鹿溪一脸疑惑和惊愕的表情，好奇地看着我的表演。
早知道好好练英语口语了！！！
“我不缺150法郎，也有绚丽的星空。”我委婉地表达着自己所想说的。
徐鹿溪的神色立马变了，抿嘴笑了，不知怎么，周身的气质是那么沉静，沉静得陌生。
我越来越不认识这样的徐鹿溪。虽然曾经她远没有陈子仪疯癫大胆，但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热情又善良，甚至有时候有点儿胆小。
反正起码不是现在这样，笑不露齿地沉默。
“你真的很烦人，一有空就在我身边，每天都会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徐鹿溪低下头，很轻很轻地说。
人是不是都有点儿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潜质？付出一千一万，最后只得到一句叹息，却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你怎么会不……”我本能地脱口就去安慰自己。
“不是每一段陪伴都有好的结尾，也不是每一段付出都有回报，所以……”
我没有听完徐鹿溪的话，迅速飞奔，离开这个令我尴尬和哀伤的地方，既然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就得接受愿赌服输的结果。
不过我太心急得想要知道结果，却没有听完剩下的话，徐鹿溪是这样说的：不过我愿意赌上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希望最后的结局是美好的，尽管我会为了现阶段要追求的目标而妥协现状，但是你永远是不在这妥协计划的那百分之一。
我跑到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环顾四周，在确定无人经过后，便顺势躺在地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难缠的心事一直在扰乱你，你想把它讲出来，想痛骂一顿，但现实又告诉你不可以这么做。所以你只能把它揉得稀碎，然后咽进肚里，这种感觉可太不好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有一场海啸，可我就静静地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眼角落下一滴泪，我迅速擦去。我默默地将耳机戴上，里面循环着一场梦，自此，血崩流直下，都隐藏在心脏里。
在时间的河流里，有多少人在等待着某些进度条的加载完成，99%比0%更令人期待，因为下载到99%，意味着你已经有了这99%的内存，当这内存足够大的时候，删除的时候会提示你内存过大，提供给你是否直接删除的选择，而不是放入回收站，删除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的干脆利落。
天空的阴霾，大地沉默，风的咆哮，终究比不上雨那滴答滴答的忧伤声。雨后空气的清新让待续的故事回到初遇的怦然心动。
这天，四月三十一号，星期八的二十五点六十一分六十一秒我说我喜欢她，结尾留下一段进度条，上面的蓝字显示着：99％，下面的小字提示着网络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