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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番外篇陈子仪篇——收音机的温度

陈子仪下意识动了动嘴唇,想说的话却已经被左前方的老师说了出来。

老师的语气那么自然,语气熟捻亲切,陈子仪不禁在小失望的同时,心里却一阵轻松。

如果被自己说出来,一定很生硬吧,一定很拘谨吧,一定会被下面听的人……议论嘲笑吧?

这一年,陈子仪刚刚转到新的小学开始新的生活,整个人处于一个崩溃的阶段,没有聊得来的朋友,没有过去熟悉的一切,面对新的一切整个人不知所措。不过就好像每一个主人公在困难的疯狂打压下,总会出现一个人,开启了新的故事章节。

顾川泽的出现算是拯救了处在迷茫的陈子仪,不过陈子仪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也拯救了那个和她差不多遭遇的人。

基本上老师留的所有作业是要小组合作完成的,反正大家都是自己选小组嘛,都会跟自己的好朋友一组,而教室中只有陈子仪和顾川泽都是形单影只的,于是乎为了完成老师安排下来的任务,两个无依无靠的人就只能被迫成为一组。于是,他们俩在学校互相“维持“着生活,上课的时候遇到听不懂的地方也得勉强撑着,久而久之也就慢慢听懂了。从此以后每天放学陈子仪几乎都去顾川泽家,或者顾川泽几乎都来陈子仪家,他俩就是一边玩闹一边做。

他们总是有笑不完的笑点,和顾川泽在一起,陈子仪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笑。班里的同学也都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谁什么时候就成了他们的笑柄。

顾川泽的房间里放着一个老旧的收音机,据他说是他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若干年的变化,历经几次搬迁,免不了需要处理一些旧的不需要用的东西,别的东西都被毫不吝啬地丢弃,唯独那台收音机被视为珍宝,一直保留到至今。

陈子仪好奇地调着收音机的频道,收音机里有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大师单田芳的《三国演义》、《岳飞传》、《杨家将》等评书,也有一些戏文相声桥段,一下子将她带到了一个英雄口述的世界。而顾川泽也没有阻止陈子仪的好奇心,默默地看着,没有打扰她,在一旁喝着热牛奶。

“你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冷酷?”

“我哪里酷?”

“你不常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顾川泽一脸无辜地说。

“你每天戴着耳机。”

“其实……我喜欢听音乐嘛……”顾川泽解释道。

其实陈子仪知道顾川泽没那么喜欢。好像歌单里所有的歌都被听了个遍,能符合心情的歌估计已经翻不出来了。他不过是戴着耳机罢了,一点也不酷,他只是不想说话,所以才戴着它。每个人只不过必须像个完美的小孩,满足所有人的期待罢了。

“那你怎么就和我成为朋友呢?”陈子仪好奇地看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期待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完美回答。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个巧合吧。也许只是见色起意,但好像又不是,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我的守护者告诉我的。”顾川泽一脸不怀好意看着陈子仪,然后又一脸嫌弃地笑着。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陈子仪在收音机的评书戏文声中开启了对顾川泽的追杀,而劣势的那一方必然会像吹嘘的丑角一样,以悲惨收尾。

有时候陈子仪为了听见那沙哑的岁月,会坐得离收音机近一些。陈子仪感觉到耳朵在隐隐约约地发烧,晕晕的,但很舒服。

37度2的低烧,热源来自沙哑的岁月。

陈子仪低头继续在演算纸上推算数学题,只是自动铅笔芯“啪”地折断,断掉的一小段飞向了左边隔着一条窄窄过道的顾川泽。她的目光顺着铅芯飞行的路径看过去,顾川泽正地趴在桌上,梦着和周公畅聊,推算卦象,而另一边叫段林的同学则脸正仰着,抬眼望向前方马宇的后背,额头上皱起几道纹路,右手却不消停地揪着马宇。

“我说,你肯定有吃的吧?我发现你最近好像胖了,真的,脸都圆了,你怎么吃成这样的啊。交出来吧,我知道你肯定有吃的……”

在段林奔幸灾乐祸的夸张笑声中,马宇一言不发,抓起桌子上的现代汉语词典回身拍了过去,动作干脆,目光清冷,陈子仪甚至都听到了段林的下巴撞到桌子时候发出的沉闷声响。

“你干嘛拍我?”段林跳起来,捂着下巴嗷嗷大叫,“你想拍死我啊?”

马宇眯起眼睛,笑得一脸阴险:“你知道的太多了。”

陈子仪收回目光,努力将思路接续到未完成的数学题上,然而题目已知条件中剩下的那一个条件就是死活不知道该放到哪一步。

“该死的,六年级才刚开始,距离小升初还有一整年呢,急什么啊,干嘛把早读提到七点钟,我六点多一点就要起床。怎么可能起得来啊,赖一会儿床就来不及吃早饭了嘛……你到底有吃的啊,还是你已经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段林无赖的声音细细碎碎响在耳畔,而顾川泽则是淡淡地看着那两个人的小品表演,然后又躺下,蓬松的头发则时刻为他望风。

那一段无处可去的条件嵌在陈子仪的脑海中,仿佛一条无法靠岸的小舟。

陈子仪听见心底有一声微弱稻息。她觉得这个人好像假不正经的,但却有种说不明白的感觉。后来,通过徐鹿溪的口中,陈子仪得知了顾川泽的很多经历,那些她不曾知道的初中经历,尽管那时候她还是偶尔会收到顾川泽的书信以及祝福。

陈子仪看着放在自己床头的收音机,那是顾川泽小学离开后留给她的礼物。他没毕业就转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在这个“没有精神支柱“的地方摸爬滚打。不过不得不骄傲的说陈子仪自认为自己的情商还是挺高的,初中开学一个月她就又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其中包括最好的闺蜜——徐鹿溪,但她还是会怀念那个看着有点憨傻的顾川泽。

回想起那个吃着冰镇西瓜的下午,她和顾川泽在收音机的喑哑声中聊着天马行空的话题。

“我希望有人能陪我走完一段长城。”

“那还不简单!”顾川泽还没有嚼完西瓜,便急匆匆地回答。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了。我会身着一袭红衣,从山海关出发,而另一个人则穿一身蓝衣,自JYG出发,然后在一个地方碰面……”

“好麻烦啊,你还有其他什么愿望吗?”

“嗯……不知道,也许一个小小的黄气球就可以满足我吧。”陈子仪听着收音机中大风车转悠转悠的歌声,陶醉着,微笑着。

就好像原本那部拍摄无忧无虑的主角们的风光生活的纪录片,被收音机的旋律硬生生扭转成了一部有着深刻主题和独特视角的青春文艺片。

她这样想着,微微笑起来。

陈子仪的笔尖停滞了一下,复又匆匆地写了下去。

窗外太阳正在楼宇间攀升,漫长无梦的白日才刚刚开始。

然而这时就有好事者总会话锋一转,“对了,我觉得陈子仪很像徐鹿溪,难怪她们俩会成为最好的闺蜜。”

一样喜欢用傻笑来掩饰尴尬,一样顶着一张“少他妈烦我”的脸,一样拼了命地学习。

但心里总是会有一个声音来反击,大声叫了起来,“哪儿像啊?”

对,说的对,她们一点都不像。

陈子仪再一次抬起头看向远处铅灰色奠空,这个城市的冬天这样让人压抑。她甚至开始想念小时候围坐在自家门口来聊着东边或者西边的细小变化或是他人家里的家长里短的叔叔阿姨们。只要有他们在,至少父亲有地方可以消磨,母亲的话语也进行着目标发射,她可以蜷缩在安静的小屋角落,像一条冬眠的蛇,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来的春天。

而现在,她就不得不在空旷的室内面对争吵不休的父母。那些恶毒粗俗的彼此辱骂让陈子仪不得不在房间里放大收音机的声音来躲避,她在自己营造的幻想世界里躲避着外面的吵闹声。

听着听着,她感受到了收音机的灼热心情,便关掉了它,目光则想起了收音机旁边的近亲——随身听。

她需要一个随身听,听什么都行,只要听不到他们的讨论就行。她偏过头,看到徐鹿溪随手将银白色的随身听放在了桌上,用右手掏了掏耳朵,疲累地趴在了桌子上,好像最近几天格外地虚弱。

不知怎么,她突然心生向往,斜过身子伸长胳膊捅了捅徐鹿溪的后背。

“怎么了,四一?”徐鹿溪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你的那个东西,能借我用用,行吗?就听一会儿。”

“你拿去吧。”她大方地一笑递给陈子仪。

陈子仪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拈起耳机,分清楚了L和R,然后轻轻地塞在了耳洞里。

徐鹿溪忘了关机器,于是苏格兰风笛声如流水般倾泻入陈子仪的脑海。

她侧过头想到刚才同样带着白色耳机的徐鹿溪,想象着自己此刻的样子,又回想起小学一起听收音机的日子,突然间鼻子一酸,沉沉低下头去。

然而那台机器,徐鹿溪最终忘记从陈子仪这里要还回去了。陈子仪还没到放学就请假回家了,因为发烧,一脸红彤彤。

直到她离开前一刻,徐鹿溪仍然泼皮地伸出手指搭在她脖颈后方故作认真地问:“怎么熟了?”然后一本正经地跟班主任打报告申请送陈子仪回家。

陈子仪不禁微笑,这就是她眼里的朋友,他们都会有那么一点点调皮捣蛋,却十分有分寸,温和无害,又有担当。

和她从小喜欢的小说中那种光芒耀眼的人物不同,他们不是顾森西,甚至都不是任何一个能说得出名字的小说角色。然而陈子仪自己完全说不出理由,道出他们和那些笔下的人物有什么不同。

那天晚上陈子仪心满意足地带着耳机,坐在昏黄的小台灯下,顺畅无阻地连接着电路图,寻找着那道困惑已久的遗失的条件,身边的父母例行的叫骂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彼端,只留下她独自在此端甜蜜的微笑。

只是陈子仪还会时不时地偷瞄一眼窄窄的蓝色屏幕上面的电量标识。徐鹿溪毕竟没有借给她充电器,一旦没有电了,手中银白色的随身听就只是一个能充门面的摆设,她也不能学着书中的水果电池,如法炮制一个。

她的这个晚上的快乐是偷来的,一个人戴着写着“奋斗”的忍者发带,在房间里面自娱自乐着。

但是总有一天,陈子仪的思路乘着那个无处安放的条件在脑海中悠然地飘。

总有一天,到底还是该走了。

顾川泽妈妈用力给陈子仪拉紧大衣,罩上帽子,朝她笑得非常温暖:“以后常来玩,现在也认识门了,帮阿姨督促顾川泽好好读书,别总是瞎贫瞎玩。子仪是好学生,帮阿姨盯着点他!”

陈子仪不好意思地点头,顾川泽赶紧一把将她推出了门,“行了还让不让人家出门了,你能不能别见到一个鼻子眼睛长全了的就让人家看着我啊?你儿子是流窜犯啊?!”

顾川泽带上门,把他爸爸妈妈的嘱托都关在门里面,不过,其实关在门里的不只有嘱托。

然后顾川泽没有理会里面的情况,转过身,难得正经严肃地说,送你回家,快点走吧,这么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跟在顾川泽身边,陈子仪觉得似乎不那么冷了,那37度2的收音机余温残留在身上,迷迷糊糊中,半轮月亮仿佛穿着带毛边儿的衣服一般,绒绒的很可爱。

有些话糊里糊涂的就出了口。

“顾川泽,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不像第一次看见的那么傻。”

而顾川泽难得没有叉腰大笑“哈哈哈我本来就一表人才,举世无双”,而是沉默着听,仿佛在等待着下文。

“……所以,我觉得,也许你只要努力一点点,就可能真的能成为第一名。”

陈子仪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顾川泽又恢复玩世不恭笑嘻嘻的样子:“得了吧,我还是给你留点活路吧,我一聪明起来就怕你心理承受不~~~住~啊!!”

陈子仪顿了顿,突然转了话锋。

“你爸爸妈妈真……真……真的很好,你家……很……很温暖。”陈子仪看着路边的灯影,回想起出门后里面发出的声音,犹豫地说着。

顾川泽只是听,看着她,笑了笑,说了句“每个人的家都是不一样的”。

他只把这个当作一般的恭维和礼貌,甚至从来都没发现他那个看似平常的家究竟有什么可以让别人羡慕的。那种理所应当的笑容,让陈子仪深深叹息。

暖融融的月光只有虚假的嫩黄色温度,寒风刺骨,吹乱陈子仪额前新剪的刘海,拨乱了她的思绪。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面子,她转身落荒而逃,依稀听见顾川泽的喊声被风声吞没,言语和秋风被一同冷却,遗留在拐角。

有什么好丢脸的呢?她扬起头逼回眼泪。陈子仪独自一人往家走,正好看到顾川泽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眼神闪烁,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一样。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生疏和尴尬滋生于面面相觑的两个人之间。

陈子仪低下头,绕过顾川泽,直接敲门朝屋里喊,“妈妈,我回来了。”

陈子仪妈妈开门之后看到傻站在门口的顾川泽,笑着说,“川泽也来啦,进来看会儿电视吧。”

顾川泽一直低着头,右脚尖一下下地磕着地面,小声地说,“不用了,阿姨我先回去了。”

陈子仪茫然地摇摇头,仿佛魂魄离体,转身继续去看电视机里的广告。

不过对于陈子仪来说,每当误会消除冰释前嫌的时候,一个故事就距离结尾不远了。

终于有一天,顾川泽抱着自己厚厚的书本,茫然地看着一群不认识的同事在妈妈指挥下将家里的东西都搬上了蓝色的卡车。陈子仪就站在他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都不曾提醒顾川泽什么。

最后在顾川泽妈妈喊他上车的时候,陈子仪只是含着眼泪,轻轻地捏了捏顾川泽的手。

“要走了,你一定要开心啊。”顾川泽一脸无所谓的面孔让陈子仪心里纠结了一下,但陈子仪在这个时刻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哦,知道了。”

“看,这是你曾经说过要的气球。没有你要的颜色了,只剩下红色。所以,对不起了。”

看着那点红色,陈子仪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接住了那个随风摆动的红气球。

“这个收音机就先交给你保管了,到时候我们有缘再见。”顾川泽摇摇晃晃地将收音机放在陈子仪面前,双手合拳,向过去消逝的世界和时间做了个道别。

有时候面对说书中的生离死别时会哭鼻子的顾川泽这次却没有哭,相反,他一直在微笑,微笑着说,“陈子仪,你以后一定能成为特别了不起的人。”

陈子仪很诧异,她心想,自己会成为谁。

她是喜欢坐在靠窗位置的小角色,是喝冰饮料时爱咬吸管的小可爱,是喜欢记提醒但还是会忘记的糊涂鬼,是喜欢聆听岁月穿梭在时间里的听风者,是……

陈子仪神色怔忡,直到顾川泽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仍然频频回头。土道上,那个小身影越来越远,她忽然慌张起来,视野中一片模糊,只有一个小黑点,安静地看着她离去。

后来陈子仪到了没有人认识12岁以前的她的初中,后来陈子仪真的不再是原来小时候的陈子仪。

甚至后来,她遇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别样的青春的女生,这个女生叫徐鹿溪,没有学究气和公主病,备受推崇,美丽优秀,却和她一样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翅膀。

她甚至觉得扯下那张不同的皮肤,对方就是另外一个陈子仪,她感到很熟悉,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然而那种听着收音机,吃着冰镇西瓜温暖的感觉再也没有,那种天然地想要靠近收音机,感受它的温度的无法控制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

那种阳光微醺的味道。

很久以后,当陈子仪从徐鹿溪口中得知顾川泽那段艰难的家事之后,那个瞬间她忽然听清了晚上送她回家的北风中,顾川泽最后喊的那句话以及在后来写在最后一封信上的留言,当时一段看不懂的文字。很朴素很朴素的一句话。

“你怎么老觉得别人过得一定比你好啊?一定要做自己。”

徐鹿溪和陈子仪两个人的确有些地方很像,同样的认真,有时候也同样的乐观。

高三的四月底,在夜晚的闲暇散步下,她走到一半,趁着月色,轻声回头问顾川泽,喂,我和徐鹿溪到底哪里像?

顾川泽则嗤笑,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你们根本就不像。

陈子仪再次反问,询问那个不同的回答,为什么呢?

而顾川泽只是耸肩,不像就是不像,就好像牛和马本来就不是同一种一样简单。

陈子仪那一刻忽然恍神,而脸上则露出一种真正的快乐,想着想着,脸上就浮现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收音机在阳光下躺了有一阵日子了,手轻轻触上去,温暖的感觉。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相似型,同时也要超过那个模型。这个问题似乎没有解决方案,我们永远无法衡量两个不同的事物。就好像我们无法让一只美洲豹和一只在陆地上的鱼进行一场百米赛跑,最后还能拥有一个公平的结果一样。

陈子仪回想起前两天。她特别困,被人教导了一番,告诉她年轻就是要努力,努力就是不睡觉,辛苦总是会被包裹在光鲜外表里的。一时间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就好像说出她和徐鹿溪的不同点一样,她的外表并不光鲜,内在也没有多辛苦。以及,她并不是想谈论什么人生哲理,真的只是好困了,好困了,好困了……

她看着那个收音机,依旧咿咿呀呀地吵闹着,散发着它的余热,抵抗着时代的浪潮。

就像她以为每个人都会喜欢写日记吐槽生活一样。陈子仪总是喜欢发些有的没的,偶然间翻到徐鹿溪的朋友圈,她甚至可以一年只发三条,还都是纯文字。陈子仪不禁发出感叹,到底是怎么做到有什么心情都能藏住的!她连喜欢的酸奶卖光了都要在网络上哔哔赖赖上一句,这就是属于她的出口。她跟徐鹿溪说她总是按耐不住任何心情,而徐鹿溪回复她:可我就是喜欢你藏不住的情绪。

在喜欢和热爱的方面,陈子仪总是争强好胜的,做什么事情都要当第一名,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如果不是,她就会非常非常非常难过吧。

但在那天晚上后,她开始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再给自己设定数不清的目标了。这几天陈子仪跟徐鹿溪待在一起,徐鹿溪有她的烦恼,但她活的挺舒服的。只要她抱着一包薯片窝在温馨的床上,就很满足了。而陈子仪慢慢地体会,只要她抱着猫,听着收音机,感受它岁月的温度,她就很满足了。

为什么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每个人本来就不一样,为什么要刻意询问哪里呢,不像就是不像,不用刻意地刨根问底。

陈子仪不想给大家呈现出一种:“你们看我多努力,我每天凌晨睡觉,早上就起床,我在做作业,练琴。我很累,但我很努力,我压力很大,我有点抑郁了。你们看到了吗?看到我的努力和负能量了吗?”

这是以前偶尔会出现在她内心里的陈子仪,只会在收音机的温度下才能渐渐消逝,不是现在的她。现在的她希望,朋友们老师们跟她在一起是快乐的,他们不需要知道她有多刻苦,这不是她要给别人展现的。她会去滑滑板,尝试绑着各式各样的发型,去吃一些冰淇凌,会去逛街,去看电影,看书,写作文,不会一直玩手机玩到凌晨才睡觉来假装自己很努力的熬夜学习,会在十点半就睡着然后第二天早上用一种精神充足的去面对即将见到的人。

她知道,这不是懒惰,这不是放弃,这只是活好当下,是过去的困惑告别。不需要故意日夜奔波,因为日夜奔波的日子有的是,它们还在未来等着她。

所以陈子仪决定,在有了基本的生存条件以后,就不会把目标和另一个追逐的模型定得太高,她还是会向梦想前进,但也学会了放弃,并不是放弃追逐,而是去往目标的方式变得特别,增加了更多的途径。活在当下,简单真实,认真看书,认真玩乐。

当收音机停止了它的江湖恩怨风云,那封信早已销声匿迹,只留下永远不会消逝的电波,带着她在时空中不断穿梭。

她以前每次微笑,都因为她以为自己是别人,因为总有一天她会变成别人,变得更好。

但是变成别人未必会很幸福,摸着略微发烫的收音机,陈子仪的心中只剩下一句“做自己,即使是一个快乐废柴”。

之前,陈子仪总是害怕被人看不懂,却又害怕被人看得太清清楚楚,陌生人的目光总是冷冽的。但是现在,她依旧没有多才多艺,只想吃顿饺子,希望过年的时候没人叫她给他们唱歌,做着属于自己的梦。

不要让心太累,不要追想太多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人和事。就好像时代的洪流下,收音机依旧保持着那份倔强,做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