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族惊变
“路远少爷!快,快起来,赶紧跟我走!”
几年如一日都要午睡个把小时的少年尚在睡梦中,突然被房门被踹开时发出的一声巨响惊醒。
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眼罩完全摘下,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强行拽了起来。
大脑内的供血还未跟上,整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晕眩状态,管家焦急地喊声近在耳边,却仿佛远在天际。
“到底怎么了,着火了吗?”
路远刚刚缓过些神来,一边不知所谓地嘟囔着,双手揉着有些发干的眼睛,双腿一边受惯性支配碰触着床下的鞋子。
只是人还没立稳,就感觉上衣已经被人披到了身上。
“快,快穿好,赶紧出去了再说!”
管家弗兰奇一边催促着一边娴熟地帮坐在床上的路远快速地穿好了衣裤和鞋子,之后便一手夹住路远,向门外奔去。
被管家紧紧夹在身侧的路远此时已是完全清醒了过来,肋骨处的皮肉在颠簸中产生了巨大的痛楚。
印象中和蔼可亲、走路颤颤巍巍,甚至常年咳嗽不停地老管家居然突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力气?
路远心中不禁升起了大大的疑问。
只是还没待到出声询问,管家便已奔出了房门。
而从前院传来的阵阵喧哗声让路远内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感,甚至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只是几个呼吸间,管家就已经到了后院的高大围墙处。
一个鹞起燕落,竟已翻上了围墙。
路远“啊”地惊呼出声,声音还未传远,一口风就灌进了嘴里,眼睛也彻底睁不开了。
待到风停人落地,路远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一个狭窄的巷子中,除了面前面沉似水的管家和自己外,再无他人。
路远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双手拭去眼间被风吹出的泪水,正欲相问,管家已经缓缓开口:
“路远少爷,路飞老爷在您午睡期间回来了,看您还没醒,就一直在书房等您。”
管家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但就在老爷喝了一碗茶之后,突然有一群近卫军冲进我们的宅子,手持圣旨说老爷里通外国,犯了叛国之罪,之后就要强行拿人。”
“老爷英雄一世,又岂会如此不明不白地束手就擒!可老爷却好像中了什么毒似的,一身神功只剩下不足一成,连片刻也未能支撑住,而老爷身陷囹圄之际让我务必救您出来。”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让路远不禁生出了不真实感,只见他微张着嘴,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须臾,才从愣怔中缓过些许来,赶忙问道:
“那,那阿询呢?阿询怎么样了?”
老管家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少年在这种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不是自己的父亲,接着眼神微微向下,沉声道:
“当时给老爷递茶的正是潘仲询,而老爷在那前后再没入食过任何东西。而且他递完茶后我就再未见到过他,所以……”
话音刚落,路远再也承受不住,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栽去。
“少爷当心!”
老管家眼疾手快,赶忙一把托住路远,然后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小锦囊塞入路远的怀里。
“少爷,这里面装的金币,省吃俭用些足够你半辈子开销了,今后的道路必须你自己走了。”
听闻此话,路远惊愕地望着管家,左手无意识地捏着锦囊,右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拉住老管家的衣服,声音发颤着慌忙问道:
“弗兰奇,你……难道你也要舍我而去?”
老管家并没有直接回答路远的问题,只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少爷,从前面的巷子口出去后右转,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城门了。离开这里之后,你就去南边的坎米尔城,找一位叫霍普金斯的商贾,他是老爷的故交,在当地很有势力,一定会有办法帮到你的。”
老管家轻轻又不容抗拒地拂掉路远的手,眼睛看向巷子尽头,幽幽地道:
“我与老爷有十六年的交情,虽为主仆,也是知己。如今老爷生死未卜,我也是时候去完成我的使命了。少爷,江湖路远,多多保重!”
说罢,老管家一个箭步向着巷子的另一边奔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巷子口。
路远焦急地抬手欲拦,话音尚在喉头,却发现整个巷子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人。
此时的路远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踏出了自家的宅门,身体也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可想象中的喜悦尚未出现,深深的孤独感和陌生感便已涌上心头。
路远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最后一次尝试出门失败后,和阿询的一番对话。
......
“唔,好痛啊,阿询。我不试了,我认了,这辈子出不去家门我也无所谓了。”
“那咱就不试啦,其实外面也没什么特别的,每天听我说也足够了。不过少爷,假如有一天你可以出门了,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呀?”
“当然是快乐和开心呀,这还用问?我要亲自去验证你说的那些事情,如有半句假话绝不饶你。”
“哈哈,我哪敢欺骗少爷呀。我只是觉得,有时候生活方式的改变可能并不都如想象中的那么令人愉悦。”
阿询忽然换上了一种看破红尘般的表情。
“当我们拥有了曾经幻想过无数遍的生活方式后,可能反而会无比怀念曾经的那一种也说不定呢,只是当我们明白的时候可能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喂,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难懂啦?说人话!”
“就是昨天弗兰奇管家把我的蹲式厕所改成了坐式,说蹲厕太失身份了。结果我今天没习惯,坐太久腿麻了,一时没站起来,反而一屁股坐进了马桶里……刚才洗了三遍澡才敢来见您。”
“哇!你也太恶心了吧!赶紧离我远点儿!”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巷子里逐渐变得目不能视。
待到路远回过神来,已经不知道站在原地多久了。
想要移动一下,方一抬脚,就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才发现小腿竟有些麻木了。
逐渐变得有些昏暗的环境,让消退了的恐惧感再次袭来,路远一边喘息着,一边扶着墙,缓缓地向巷子尽头挪动。
待到巷子口,路远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探头向外张望,却瞬间被外面的场景震撼住了:
夏天落日的余晖依然带给大地足够的光亮,宽敞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贩夫走卒来往其中,人来人往间不时传来吆喝声;
有些商贩开始收拾物什准备回去,有些则还想要趁着一天中最后的时机多赚一些。
路远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挪动,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观察着这些对他来说无比新奇的事物。
曾经只是出自阿询口中的画面,如今一幅幅地都慢慢印入了眼帘。
路远一手惯性般地摸着墙面,两只脚随着眼睛的转动缓慢地向前蹭着。
走了约莫十余步,眼睛就仿佛脱节了一般,再也顾不上脚下了,只是不停地命令脑袋向着左侧转动,好如饥似渴地领略这不曾看过的景象。
只是突然间,一股巨力从胸前和头前传来。
路远“哎呦”一声,已是一屁股坐倒在地。
一手下意识地抠着墙,另一只手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声绵软又虚弱的喝问:
“瞎了眼啦你?走路不看路的吗?哎呦,痛死我了。”
“你不也没看吗。”
路远边腹诽着,边用手使劲揉了两下头,抬起眼眸发现身前已躺着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子。
之所以看不出年龄,是因为一头不知道多久没洗、已经板结成块、甚至在上面粘有几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碎菜叶以及某种动物的羽毛的头发潇洒地散落在脸颊上;
下边的眼睛还勉强能看到,上边的则被头发块死死地护住,几缕头发贴在嘴边,说话时让人不禁害怕他会不小心把这些头发块吃进去;
身上同样不见光彩,一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旧衣衫,被油渍和污渍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数不清的补丁仿佛透露着它经历过的岁月沧桑;
脚上的鞋子路远从没见过,但看着就不像很贵的样式,左脚大拇指的破洞让它更失了不少身份。
“哑巴吗?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盘算着撞了人要跑吧?”
男子看路远只是盯着他看,却一直没什么反应,不禁坐起身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路远一听也有些慌了神,赶忙站起身道:
“不是不是,我……我刚才确实没看路,但我走的很慢,而且你不是也……”
路远的话未说完,只见男子又一头躺倒在地,小声嘟囔了句“不是哑巴就好”,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着额头,大声哼唧着:
“撞人啦,要撞死人啦!公子哥撞完人还要跑啊!天理何在呀!求老少爷们们替我这个可怜百姓做做主啊!”
男子说着说着竟带出了些哭腔。
只是被捂着脑门儿的手挡住了大部分的双眼,此时却透着狡黠和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路远脚边的那个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