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迪恩
“这座城就像一片海洋，海浪无时无刻不在翻涌。被冲上岸的，往往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弱小生物。”
——《圣奥科》第一章《自由之城》
——
放眼望去，远处是无尽的霓虹与层层叠叠的高楼。
下城区上空，低配浮空车疾驶而过，留下大片刺鼻的黑烟。
迪恩翘着腿，慵懒地躺在天台的一把沙滩椅上。
耳边传来一阵嘈杂，迪恩皱皱眉，起身来到护栏边向下看去。
污言秽语和恶心的大笑从楼下传来，四个街头混混将一名白发女孩团团围住，她手拿一根铁棍胡乱挥打。
房子只有两层，下面的情况被迪恩看得清清楚楚，他毫不犹豫地跨过护栏一跃而下。
楼下的五人皆是一惊，迪恩扫视一圈，然后走进人群之中：“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行不行啊？”
一个持刀的混混瞥了迪恩一眼，然后盯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哪儿来的毛头小子，赶紧滚一边儿去！识相的话别坏了兄弟们的好事儿！”
另一个瘦高混混上前不知耳语了些什么，随后持刀男再次上下打量起这个“毛头小子”：“真的？”
“想闹事儿也不看看是在哪儿？”迪恩指了指身后建筑上挂着彩灯的招牌：“跟我念，迪——恩——维——修——铺。”
持刀男一时语塞，随后向他的三个小弟招了招手，“得了，我们走。”
“刀扔下！”迪恩冲着远去的四个背影喊道，持刀男转回身盯着迪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妥协。
直到四人走远，迪恩走过去把刀捡起，在手中把玩一番。
下城最常见最普通的弹簧刀，几十块一把。
迪恩走回女孩面前，她后退半步。女孩的手臂和腿上贴着一些创可贴。
“棍子没有威慑力。”迪恩把刀递到女孩面前，“以后用这个。”
女孩盯着面前的男子数秒，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刀柄：“谢谢。”
迪恩仰头望向天空，然后回头看了看女孩，最后大步向身后的房子走去：“快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
“……太平岛昨夜再次发生大规模枪击，疑似帮派火拼……”
安装在天花板上的全息电视播放着早间新闻，迪恩盯着不断闪烁的投影，带着残留的睡意慵懒地咬着面包，嘴里嘟嚷着：“天天都是这些东西，以后还是看娱乐节目吧。”
吃完早餐，看完只有半小时的早间新闻，对于迪恩来说，新的一天就算正式开始了。
迪恩撸起裤腿露出一双金属小腿，他打开腿上的保护外壳，滴上几滴保养油最后再用毛巾将机械双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地擦拭一遍。
简单洗漱过后，迪恩把餐具胡乱地放进洗碗机里，然后下到一楼打开房子的大门，搬出一把椅子翘起腿坐在门口。
迪恩维修铺开始营业！
这里是下城区，城市的边缘，与市区还要一小段距离。
下城是受人鄙弃的地方——大片的棚户区和摇摇欲坠的堆叠拼接而成的楼房，街道上随处可见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招摇过市的站街女，明目张胆的毒贩……
维修铺位于街角，迪恩就坐在门前翘着腿，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默默地注视着每天在眼前这条街道上发生的一切。
两辆汽车相撞，其中一位司机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枪迅速解决了冲突；一个小毛贼从巷子里慌张地跑出，随后被追上来的三人按倒在地，人群散去，躺在地上的小贼也不再动弹……
若没有温暖，暴力也就不会显得冰冷。
一位母亲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玩具风车在孩子面前摇晃；几个孩子追逐着一个打满补丁的皮球嬉笑着从小街中跑过……
维修铺的生意并不多，来这里的大多是周围的邻居，家里都没有几个钱，迪恩通常都不会收费。他就这么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有时会不知不觉睡着，一觉睡到日落然后起身关门打烊。
迪恩住的是一座两层的小房子，一楼是他的维修铺。从记事起，他就与爷爷一起生活在这，他没有见过父母；直到长大，他才知道自己是爷爷在路边带回来的弃婴。
老人无儿无女，他说他与迪恩的相遇是一种恩赐。
迪恩十八岁那年，老人因重病去世，他继承了老人的一切，包括他的孤独。
如平常一样，迪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最后被大雨浇醒。
这座城市的鬼天气仿佛只有雨季。
迪恩搬回椅子关了店门，回到二楼按下洗碗机的启动按钮，片刻后拿出餐具摆好晚餐，最后打开电视，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暴雨中传来敲门声，迪恩犹豫片刻，还是不情愿地开了门。
屋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只手臂搭在门上，俯下身将头探进门中；他们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光亮的钢板替代，甚至连头部都有一半是坚硬的金属。
两人的左臂上烙刻着四道爪痕——虎爪帮。
“什么事？”迪恩斜靠门框，双臂抱在胸前。
“虎爷找你。”一张血肉的嘴巴却发出了夹杂电流的机械音。
“那老头子身上又有哪个零件儿坏了？”迪恩依旧靠着门框。
“这次的价钱可不低。”对方提醒。
迪恩想都没想就点点头：“明儿早上过去。”未等对方开口，迪恩便关门离去。
回到老旧的餐桌前，看了眼时间，迪恩把电视调到娱乐频道，他最喜欢的脱口秀节目刚好开始。
窗外又传来咒骂声，迪恩叹了口气，无非就是骂街或斗殴，下城的噪声不计其数，他的耳朵早被磨出了茧子。
咒骂声渐渐小去，取而代之的是女人的哭喊，大概又是哪家在家暴，下城的房子隔音效果差得很。
很快，谩骂声再次响起，吵得迪恩有些烦躁。
维修铺后面是一条小巷，声音似乎从巷子里传来。
迪恩拿起雨伞走向巷子，他必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否则这一晚上都别想清净。
“吵什么啊！”还没到巷口，迪恩的声音便已传进瓢泼的雨中；走进巷子时，一个人影已惊慌逃远。
闪烁不停的昏暗路灯下，白发女孩蜷缩在一台废弃的贩卖机旁抽泣，看见迪恩后立马将哭声憋了回去。
积水漫过鞋面，她的身体在冷雨中颤抖，迪恩把伞举到女孩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