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城市的市场攻防原则

早在1 000年前，城市就出现了。游历欧洲、中东、非洲、拉丁美洲或亚洲的旅客会看到熟悉的中心广场、城墙、行政大楼或政府大楼，巨大的宗教建筑和市场建筑，这些都是城市的共同特征。然而，今天快速的城市化进程正在改变城市当初的定义和概念。城市正在以不可预知的方式发展着。1950年，纽约和东京是全球仅有的人口超过1 000万的城市。如今，人口超过1 000万的城市圈已有20多个。其中，中国有两个，分别是2 000万人口的上海市和1 600万人口的北京市。北京市的人口几乎与荷兰的全国人口相当。

经济前途正在向新兴国家的城市转移，这一现象令商业领袖管理增长的想法发生了根本性转变。持续升温的城市化浪潮为我们带来了新的消费人群、大量商机和千载难逢的创新机遇。基础设施、智慧城市技术和城市服务的需求高涨。庞大的城市人才队伍正在加入全球劳动力市场。这些高密度的人才市场充当了大公司尝试不同商业模式、技术、产品和战略的试验场。有效利用这些新增长市场并非易事，往往需要具备高超的区域市场智慧，无情的优先排序和驾驭风险的能力。但是，商界领袖开始将这些新兴城市视为机遇，而不是风险。这并非只是说辞而已。为了利用机遇而调动资源和人才，这和防止风险之间有着巨大不同。这类似于进攻和防守的差别。

陌生的城市，新兴的增长点

过去，许多大公司只专注于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的特大城市，就能取得优秀业绩。今天，采取同样策略可覆盖占全球GDP70%的市场。但到了2025年，这样做只能分享全球1/3的增长成果，这将不足以维持大型公司的增长目标。相反，2010～2025年，发展中国家的440个城市将贡献近50%的全球GDP增量。

在440座新兴城市中，我们仅熟悉上海、孟买、雅加达、圣保罗或拉各斯等约20座城市，而几乎没有听说过其他420座城市。有多少人在他们的战略视野中发现了苏特拉、佛山或阿雷格里港的名字？尽管这三座城市的人口均超过400万，同时也是快速发展的经济体中十分强大的经济力量，但很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它们。印度西部城市苏特拉的纺织品产量占该国总产量的1/3，佛山的地区生产总值在中国城市排名中占据第7位，阿雷格里港是巴西第四大州南里奥格兰德州的首府。这三座城市都在飞速发展，且拥有日益壮大和充满活力的消费人群。从现在到2025年，其中每座城市为全球增长所做的贡献都将超过马德里、米兰或苏黎世。

要驾驭这些新来者远非易事。除了本国之外，许多新兴市场城市并不为外人所知。其中一些城市的运营成本会大大超过本土市场。对不同产品和服务的消费建立在不同的收入水平之上，因此国家与国家，城市与城市之间，甚至一个城市内的收入和人口统计趋势也存在很大差异。要想制定最优决策，企业需要具备有关城市区域市场的大量信息，以便决定将关注点放在哪些城市或具有相似特征的城市群。

从未体验过的共享式服务

消费者所有权模式正在发生变化，城市正处于这种变化的中心。一般而言，城市居民拥有更高的可支配收入。在许多城市里，居民，尤其是年轻居民越来越习惯租用服务和商品，而不是购买资产，这为那些在发现消费者的新需求十分敏感的企业提供了机会。

有了技术的驱动和密集的城市网络的支持，家政服务和交通运输成为服务创新的代表性领域。2011年，英国乐购旗下的韩国“家+”（Homeplus）零售连锁店在首尔的一个地铁站开设了全球首家虚拟超市。上下班的人们用一款应用软件扫描墙上和地铁站台门上与实物商品等大图片的条形码，超市就能在当日将商品送到购物者家中。这项服务在第一年就受到热烈欢迎，于是“家+”将这种虚拟商店扩大到20多个公交站。美国创业公司Instacart正在面向10个城市提供一种服务，消费者可以在同一个网站上订购多个商店的产品，并可在订单下达后的1个小时之内发货。此外，类似Zipcar和Lyft等拼车服务以及Uber的交通服务越来越受到不打算买车的城市居民欢迎。

除了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这类共享服务日益普及的现象很难复制，但这也并非发达经济体独有。在很多新兴市场的城市里，也会定期提供类似服务，虽然可能是由夫妻店或社区服务提供商提供的非正式服务。随着个人收入的增长，这些城市的消费者花钱购买优质服务的愿望会越来越强烈。举一个发生在印度的案例来说明这种趋势。大约30年前，印度医生上门出诊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但随着城市交通日益拥挤，这种服务也越来越少见。现在，Portea Medical在印度的18座城市提供家庭保健服务，公司将地理位置信息及时发送给距离病人最近的临床医生，采集患者的健康数据并上传到一个电子平台，然后展开预测分析患者的健康趋势，并提供建议或干预措施。

匹配人才与创新资源

对于才华出众，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来说，城市的吸引力越来越大，而大城市吸引和留住人才的能力强于小城市。麦肯锡公司的研究表明，欧洲与美国的GDP差距，其中3/4的原因是更多美国人生活在大城市中，即便美国中小城市的规模也比欧洲大城市更大。这一事实非常重要，因为与农村地区相比，大城市的网络效应更强大，工资溢价也更高。人口稠密的城市对创新者和创业者更加有吸引力，他们一般聚居在更容易接触到同行、导师、金融机构、合作伙伴以及潜在客户网络的城市。城市具备超线程的规模特征；平均而言，城市人口每翻升1倍，每位居民的财富就会增加15%，生产能力和创新能力也会得到提升。

在大城市中，挖掘人才的企业往往担忧城市的商业成本。最近，企业选址在市区或市中心，而拥有高技能的城市居民生活在城市郊区的传统城市生态系统正在发生逆转，这一趋势加剧了企业的成本压力。如今，随着工人和越来越多的白领人士选择生活在城市核心区，许多城市都在发展市区和市中心的居住空间与多功能空间。

考虑到更低的成本或者拥有厂房、仓库等大型资产，某些企业选址在城市核心区以外的地方，它们发现要将那些想要生活在大型城市中心区附近的技术人才吸引过来变得越来越难。而有能力克服这一障碍的企业则拥有了一个丰富且规模不断增加的人才基础。人才的涌入也让位于城区的大学受益，这甚至成为企业入驻这类大学周边的一个必要条件。

2014年6月，美国辉瑞制药公司在麻省理工学院附近的马萨诸塞州剑桥市新设立了一个规模为1 000人的研发中心。位于匹兹堡市的卡内基-梅隆大学协同创新中心吸引了谷歌、苹果和英特尔等公司，它们在该大学内设立了多个研发中心。在许多发达国家的大城市里，创新街区的数量也在日益增加，它们对技术型创业公司和小型设计类生产商具有吸引力。这些城市的协同空间案例有伦敦的TechCity、1871年的芝加哥、1776年的华盛顿特区以及巴塞罗那的22@创新区。在旧金山，成立于2010年的非营利组织SFMade旨在促进本市制造业的发展。在纽约，Made in NYC也有着类似的目标，他们的宗旨是为近7 000家本地小型制造企业提供支持。在欧洲，类似Design for Manufacturing Forum这样的组织致力于在工业设计师、工程师和创客运动（Maker Movement）之间建立联系，从而在鹿特丹这类城市群附近创建一个分散化的精益制造生态系统。

把城市作为试验场

作为人口和政治环境的一个缩影，城市非常适合私营公司和公共部门在此开展试验。无论学校改革试验还是自动驾驶汽车的管理试验，城市管理者拥有的试验许可往往要大于农村地区的管理者。私营公司管理者与公共部门领导人在研发方面的合作越来越多，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城市发展需求寻找创新解决方案。因此，城市正日益成为创新项目的重要合作伙伴，尤其在新产品和服务在全国范围内铺开之前，企业先行在几个独立市场进行试点。

某些城市创新试验的驱动力来自那些重新定位既有设施用途的新技术。奥地利电信集团将维也纳数百座废弃电话亭改造成了电动汽车充电站，司机可以用发送短信的方式支付电费。在纽约市，思科公司与“24/7”的一个合作项目将该市250个不再使用的电话亭改装成了带触摸屏的信息台。从技术展示到市场推广活动，城市成为了测试新想法和新商业模式的理想试验场，而且这个试验场还提供了一个规模依然可控的丰富多样的环境。

城市管理者也从这些创新试点项目中获益。以城市基础设施为例，在秘鲁首都利马市郊区，工程技术大学的工程师通过利用当地最丰富的资源之一——潮湿的沿海空气，找到了一种解决干净饮用水匮乏问题的创新方法。他们在一个巨幅广告牌的上部安装了一个湿气收集器和一台净水器，收集器的作用是当空气与水冷凝器的冰冷表面接触时将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为液体。这个系统每天可以生产近100升干净饮用水，这些饮用水经过管道从装置底部的水龙头流出。在瑞典的于默奥市，漫长而黑暗的冬季加上长期日照不足催生了一家名叫Umea Energi的公司，它在30个公共汽车站安装了具有治疗作用的紫外光装置，从而使搭乘公共汽车的人流量增加了50%。麻省理工大学的可感知城市实验室（Senseable City Lab）举例说明了智慧城市技术的潜力。它专注于通过新型传感器和手持电子设备研究城市和城市生活。在位于新加坡的新校区，可感知城市实验室与新加坡陆路交通管理局密切合作，开发出3个了解城市交通基础设施的互动应用软件。

运营成本加速提升

对于希望将公司设在城市或在城市寻求扩张的企业来说，高昂且还在不断上涨的运营成本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上海、孟买等新兴市场的特大城市已成为全球商业地产价格最贵的地方。在城市建成区，基础设施很容易变得拥挤不堪，进一步提高了商业活动的成本和不可预见性。因为交通拥挤不堪，城市扩张无序，环境污染和犯罪猖獗等原因，拉丁美洲和亚洲的一些城市正在逐渐失去作为经济增长引擎的优势。去过雅加达的游客对严重的交通拥堵并不陌生，造成拥堵的原因是设计流量为1 00万辆的公路上涌入了150万辆汽车。据估算，仅交通拥堵每年为印度尼西亚首都造成的生产力损失就高达10亿美元。在众多排行榜单中，经营成本最高的城市不是旧金山和东京，而是罗安达和安哥拉，这些地方缺乏优质的办公空间和生活区，公共服务和供应链也很糟糕，再加上不发达的商业和有限的基础设施，这些都给企业带来了极高的运营成本。

在发达国家，除了土地成本之外，企业还面临着严格的区域划分制度、土地使用规定和环保法规等挑战。对于服务型公司来说，这些规章制度或许依然还处于可控范围之内，但那些需要大量机器设备、土地或仓库的企业就必须面对过高的经营成本。尽管许多新兴市场的城市依然因其自身优势发挥着重要的工业中心作用，对商业空间和居住空间日益增长的需求正在将工业用户挤出城市。100多年来，孟买的帕雷尔区一直是纺织厂的聚集地。然而，在过去30年里，这些纺织厂逐渐被高级餐厅、高档办公区以及奢华的酒店和公寓取代，2015年建成的World One公寓大楼跻身世界最高住宅建筑之列。

各家公司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化解这些压力，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寻找新机会。2014年，松下公司决定为派往中国的员工发放空气污染补贴。2014年7月，谷歌公司扩大在旧金山市中心的办公空间，购买了一栋8层办公楼，同时还租下了附近约23 000平方米的办公大楼。目前，谷歌公司在旧金山海滨拥有一个办公区集群。在印度IT产业中心班加罗尔市，各大公司经营自己的公共汽车和发电厂，以此确保该市不可靠的公共交通和电力供应不会影响公司的商业活动。同时，为了改善城市交付的可靠性，物流服务提供商正在投资建造两级城市配送中心和配有实时车载通讯系统的智能卡车，希望将交付延迟和不可预测性问题降至最小。

各公司还在寻机与城市管理部门合作，为应对这些挑战提供解决方案。基础设施建设的融资与交付便是合作的领域之一。新德里地铁项目、新加坡供水系统的现代化改造、哥伦比亚麦德林市的公共缆车系统以及温哥华投资35亿美元的各大交通运输项目都是采用公共部门与私人部门合作的成功案例。2014年3月，库马西市政府宣布建造Sky Train高架轨道交通系统，以缓解交通拥挤问题。南非标准银行为此项目融资1.7亿美元。技术与智能应用是大公司和创业公司与各城市政府展开合作的又一个领域。伦敦交通局通过与城市进行数据共享，鼓励BusIT London（基于用户当前位置为其推荐最佳公交线路）和NextBus（为美国和加拿大的几座城市提供实时巴士信息）等新型应用程序的开发。旧金山城市交通运输局与科技公司和停车收费码表提供商合作开发SFPark，这是一款将新码表与传感器、移动应用程序和动态计价相结合的停车解决方案，可减少城市拥堵和停车延迟问题。

如果只是对库马西市和数千个崭露头角的发展中国家城市进行一个大致了解，企业领导者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今天不参与其中，企业并未错失太多机会。但是，在一个快速巨变的时代，仅仅截取经济生活中的某个片段加以研究，可能会造成重大的误导。在Instagram（一款最初运行在iOS平台上的移动应用，该应用以一种快速、美妙和有趣的方式把你抓拍下的图片与他人分享。——译者注）大行其道的时代，我们必须为头脑中的思想和我们对经济的印象加上新的“滤镜”，才能将真实情况看得更加清楚。我们的直觉，或者说将图片变成故事的神经中枢必须被重置，这样才能拥有处理进入大脑的信息的智慧。我们在了解这些城市时，应该发掘表象下的活力，珍视其中的宝贵机会，同时降低对风险的敏感程度。最重要的是，我们对城市的了解必须能够预测其向前发展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