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里香
千里香
枝，尽情地伸向天空
花，却渴望重回大地
七月的离别
眼里上演着相送
心中编织着留恋
缤纷的是渐远的身影
婆娑的是一地的心事
以为只要不见你
就可以把你藏起
以为只要不想你
就可以把你忘记
可是，自你走后
纷纭的枝头
清香叠几层
绿影深几重
不想告诉你
繁花馥郁的晨曦
那些回忆
一缕比一缕清
不想告诉你
微风拂过的夜里
那些思念
一阵比一阵浓
然而
若干年后，我的白发
还是说出了我多年
埋在心底的秘密
2017年5月23日
地球是个幼儿园
这个椭圆形的蓝色星球
是宇宙间最大的幼儿园
大班、中班、小班的孩子们各怀心思凑在一起
哦，这样的分班可不是按照年龄
他们既交流融合又各自为阵
大自然是他们的母亲，也是他们的老师
是孕育他们并教育他们的人
但是，他们与自己的母亲、自己的老师冲突不断
斗争最多
这一群忘恩负义的暴徒
大自然默默忍受着伤痛，泪往心里流
那里盛满鲜花阳光
也会爆出突如其来的枪林弹雨
那里绽放和平笑脸
也会响起出其不意的暴恐袭击
那里有团结合作的胜利曙光
也有猜疑竞争的诡谲阴云
他们爱玩成人的游戏
在游戏中他们虐人，他们互虐，同时也自虐
大班的孩子们不安分守己
常常玩着各种危险的道具，让人恐惧
他们四处惹事，炫耀武力
中班的孩子很无奈
往往选择吞声忍气
一些小班的孩子不服，他们不想逆来顺受
偷偷制造着混乱
于是某些地区鸡犬不宁、难民遍地
幼儿园里有宝贵的资源、美丽的风景
他们却以各种借口掠夺、损毁
说是为了科技、文明
至那以后，环境恶化
生物灭绝、疾病流行
天灾濒发、人祸惨凄
他们骄纵任性，不懂珍惜
自己终于成了自己的掘墓人
大班的孩子在这里玩腻了
忽然有一天
他们宣称要向火星移民
哦，幼儿园要开分店了
糟蹋了这里还要去糟蹋那里
他们却说，那叫进步、叫飞跃、叫征服
哦！何尝不是自虐狂游戏的升级
可是，火星着了急
一旦有人类登临
那时，火星就真的成了“火”星
2015年12月26日
七月
1.蚊子
这渐老的身躯，笨拙
灵魂还在，也是笨拙
它们也曾相守相依
如今却力不从心，魂不守舍
这副老脸生硬，挤不出笑容
蚊子在上面叮了一口
有了些鲜艳的颜色
让人想起生命
这时节，常常惦记着我的
就只有它了
2.荷花
藕是泥中的卧龙
花是水上的仙子
含苞的如佛，双掌合十
盛开的如禅，玉手捧月
有开有合，众生吉祥
叶如碧玉盘，日夜凝望着蓝天
凝视着花朵
那一凝视便是一生
这人海中我是哪一朵呢
这人流中我是哪一片呢
我凝视那人间
也曾一生
3.风
烟云俱净
水皱巴巴的
叶哗啦啦的
草齐刷刷的
万物为你折腰
我身上起了涟漪
姑娘们长发与裙袂齐飞
所到之处皆有新鲜气息
我们穷其一生也没见过你的模样
所以至今仍不明白
是因为无形才自由
还是因为自由才无形
4.院子
空，就显得莫测
寂，就显得幽深
落叶遍地金
让我想起花开满庭香
浓叶繁枝储蓄着清凉
储蓄着寂静
储蓄着一两声落叶
一两片鸟鸣
阳光猛烈，也只能在树外驻足
乌鸦和麻雀忽起忽落
风是个投机分子
哪里凉快就往哪里吹
当年我手种的树冠盖婆娑
我看着她们长成参天大树
现在她们把我拢在怀中，像母亲
我在树下穿梭，讨她们一点舒适和快意
简单而幸福的因缘
我像她们的孩子
她们也像我的孩子
5.摘花生
果实埋在地下，大地给了它深沉的资本
把它从土里拔出来的时候，要使劲
我与大地进行一场不对等的拔河比赛
有时大地松手太快
我就摔个仰面朝天，一身的泥土
傻笑着爬起，再来
拖泥带水的
一抖，把那些泥土杂碎抖落
花生仔儿愈见得鲜亮饱满
还有些不愿出土的
就用手一一把它们掘出来
像发掘几样宝物、几件古董
坐在树下
左手抓住花生藤，右手一粒粒摘下花生
藤蔓枯枯蔫蔫，花生白白亮亮
又多又壮
一会儿装满了小背篓
满满一背篓晶颗玉粒，光洁莹莹
哦，我不是在摘花生
是在摘星星，摘月亮
6.落日
一说起坠落，万物瞬间老去
那些山最先露出苍苍之色
湖面一条金光大道通向西岸
它在空中挂了一天，累坏了
找到天边靠山休息休息
但那些靠山都靠不住
它还是会渐渐下沉
对于时光的遗弃，人们不再挣扎
他们安静下来
仿佛认了命
可是，万物松懈，人们松了口气
似乎找到了放纵的理由
凡是闭上眼睛的想法
都是梦
7.乐海湖
群山把湖水捧在手心
掬给人间一泓玉液琼浆
那些山都浮在水上
我浮在山上
清风来时
湖水荡漾
那些山也荡漾，一起一伏
我也荡漾，心如涟漪
它跌落在世界的边缘，世界把它忘了
我把世界忘了，我跌落在它的边缘
就在这时
时间似乎停止了
8.读诗
在肉体构建的臭皮囊中
内心是一座喧闹而荒芜的城
诗歌提供了一种
让灵魂可以从这座废墟
出逃的美丽的路径
当所有的文字都死了
它是不死的精魂
当所有的肉身都腐灭了
它是永恒的精灵
心灵的流浪者
身在泥层，却不妨
把天才的呓语写在蓝天
引领着人们
走向理想的天国
9.太阳
阳光打下来
我抬不起头
像多病的中年
连晒个太阳都痛
七月的天下大势
一晒了之，晒谷子、玉米、大豆、花生
到处晒满了
晒自己、晒别人
万物生长
万民挥汗
越热越往死里干
挣扎着生
挣扎着活
等到天黑凉爽
却闲在床上躺
每个人都是他生命中的强者
然而对于生活
他也许只是一个奋斗者
10.双抢
稻子熟了，玉米熟了
豆子、花生也都要收获了
好事一拨接着一拨
村民们的田地真是个聚宝盆
有收不完的庄稼
他们一车车一担担都往家里搬
似乎不要成本
几天里，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粮食
接下来，成天晾啊晒啊
高兴的不只是人
还有成群的鸟雀、老鼠……
来不及喘息
二季稻又要插秧了
萝卜、白菜、大蒜也要下种了
田地里似乎在唱大戏
耕田犁地的人们吆喝着赶牛
各种音调都有，高低抑扬
简直是在唱一出出粗犷的大曲
人们互相说着笑话
把人逗得叉了气
每个姑娘每个小伙都会成为说笑的对象
来帮忙的小孩
也会被用来打趣
就这样，很轻松地
人们忙完了活
忽然想起
家也要整理整理
自己也要歇歇力
2016年8-9月间
秋虫的歌唱
夜来时
我来到山麓
听一听秋虫的放歌
飒飒的秋林，瑟瑟的坂坡
到处都有深情的唱和
倾听那些吟唱
倾听来自底层的声音
不同凡响，超尘脱俗
西风来点染
秋霜增颜色
用一生的时间去赌去下注
牢不可破的命运
骚动不安的魂灵
就算落寞
就算蹉跎
一曲浅唱低吟
也有生命的亮泽
夜半的金声玉音飞入窗棂
清醒了梦境
化作无眠
那些如潮般的虫唱
越发清亮悦耳
小小的生灵
响彻夜宵的乐音
已是西风独自愁
浸透夜凉、浸透思念
情和爱、生和死，沁月沁骨
寒露会来，严霜会起
那音色凝霜聚露
我想起落叶千山寒云重
三秋已过了
还有什么戚戚
一年将尽了
还有什么汲汲
都放下吧
放过自己
夜深人静的时候
没有犹豫
赤诚的生命，火热的情怀
这里就是舞台，唱一支歌
面向着黑暗
心向着黎明
2016年8月13日
母亲从这里走过
那天赶集
你从街边走过
隔着熙熙攘攘的行人
和好几米距离
我无意中看见你
我躲避了你
我以为你没看见我
可是又觉得你应该看见了我
等你走远
我才大胆地向你去的方向张望
花白的头发
蹒跚的步履
当我看不见你了
我心里一阵恐慌
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为什么不上去认你喊你
我有了悔恨
几十年过去，我以为我成熟
可还是没有长大
我以为我温顺
可还是无情
在我荒芜的岁月
你会问询我失落的爱情
关心我失败的婚姻
怜惜我的病痛
在乎我的冷暖
给我带粮食
为我捎果蔬
在你眼里我永远是一个孩子
在这人世你受着你的苦
却还张罗着我的幸福
生活给了我粗糙的生存
也让我带上了病带上了毒
我身上有了刺，心里有了刀
我伤害着自己，把百病藏捂
可是我还伤害了周围的人
更让我心有悲楚，无法自拔
我不想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其实是我什么也没有给你
看见你的时候
多少次，我想做一棵小草
给你一个花开的春天
多少次，我想做一粒种子
给你一季欣喜的收获
2017年1月19日
伏水河的清晨
洑水河在这里转了个弯
像一个农家女在绿荫里的一个转身
那么明媚
河面好宽，境界好宽
一道浅堤拦断河面
形成一片长长的小瀑布
水有了欢笑
河有了灵感
几只白鹭在河面上一飞
洒下几句诗行
渔夫的丝网向河中一撒
满怀收获的希望
河边洗衣的姑娘
她的红绿玉影远去了
是谁在云烟深处轻声唱
河边的林荫路弯弯曲曲
像那个女孩折折叠叠的心思
树叶那么密，像她的眼神
透着细细的光和阵阵清爽
那超尘脱俗的刻骨沁凉
清醒了人世的沧桑
在河边的林荫道上徜徉
滴翠的树叶浮动金色的朝阳
打开了一颗尘封的心，那么敞亮
好风如水，树叶如波，翻动着绿浪
晨起的鸟儿掠浪翻飞
去那蓝天上放牧朵朵羊群
让心儿随着白云飞翔
2016年8月20日
中午
开始还好好的
中午的阳光
击打着大地，沉重
命运抬不起头
像一个疼痛的中年
低着头行走
看着自己的脚，有时会错了路
迷失在人群，不知如何起步
丰收了
人们到处晒谷
那么辽阔的晒场
天和地都为他们感到满足
成群结队的麻雀
躲躲闪闪四处出击
吃的很丰富
可是它们不会储藏粮食
正如我
不懂得应对生活的变数
忽然，一阵雨，一阵晴
一阵晴，又一阵雨
有人慌忙收起谷子
有人来不及，干脆不收
让它淋着又晒着
晒着又淋着
生命的阵痛有如那晴和雨
人们疲于奔命
疲于应付
哦，四十年了
我没能改变这世界
却对这世道心服口服
2016年8月21日
战栗
多雨的好处之一是
让人忘了天晴，忘了早起，忘了日子
生活似乎脱了轨
时间似乎发了霉
在那些发霉的日子里
当我偶尔想起一个人
偶尔想起春天的时候
我失足落水了
我在雨水里捞起一个个日子
日子湿淋淋的
我在记忆里捞起一个人
人也是湿淋淋的
我站在时间的路口
等着太阳，我战栗着
怕晾干了的日子更快地
弃我而去
怕晾干了的记忆中的人
认出了我
2016年4月12日
在湖里洗澡
在湖水里
我想把自己洗干净
什么健身什么休闲都是骗人的鬼话
至于说陶冶情操之类更是无稽之谈
我把我的正面洗干净
日后做人好用
比如面子、成就、正义、威望……
然后我把我的背面洗干净
日后做其它事好用
比如打架、骂人、偷窃、嫖娼……
其实背面洗不洗都一样
混沌、糊涂、阴暗、猥琐
我真的只是想把自己洗干净
不怕污染了那一湖水
在阳光下不敢作的孽
在岸上不敢犯的贱
全都在水里作了犯了
吐痰、擤鼻涕、偷偷在水下撒尿
比起面子、成就、正义、威望
比起打架、骂人、偷窃、嫖娼
那湖水算得了什么
整个江山整个地球
都是垃圾场
洗完之后
我在岸上吹着风
发一些孔丘“风乎舞雩”似的感想
赏赏湖边的风景
最后我也像别人一样
若无其事地走了
回家后又用自来水冲了一遍
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
再怎么洗都是
不干不净
2016年8月
月光草坪
走过树下的黑暗
走出那些阴影
在我眼前豁然一亮
天和地都那么开朗
看，月光草坪
这个圆而宽的草坪全都盛满月华
像一片银色的海
像一笼镀光的梦
缥缈成一个仙境
那轻柔的地上有光的舞蹈
月的吟唱
白天这里会有几个闲人
今晚我是这唯一的看客
还能往哪里走
还能往哪里去
有这样的遇见会让内心释然
可这世上所谓的释然
只不过是绕一个圈子又回到原地
月光增加了夜的寒
冬寒平添了月的亮
想来我眼前的月光寒
也应该成了你窗前的夜如霜
我们在窗前望月的那些夜晚
如今都披上了苍茫
人世里无形而又既定的程序
我们都走完了人生一半
年年月夜
夜深人静
有一缕思绪点燃往事
哦，这毕竟是福而不是伤
我会为你祈祷为你祝福
而今夜我在这月光草坪
走走停停，四处徜徉
我以为
我回到了心之故乡
2017年1月17日
一只喜鹊叫了
我穿上衣服的时候
有一只喜鹊叫了
我知道喜事到了
我穿上昨天买的新衣
但在万分之一瞬间，我觉得
这绝不是什么喜事
因为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像我见不得人了
公鸡不叫的时候，喜鹊叫了
我取下了眼镜
但是取下眼镜绝不是什么喜事
我觉得两眼空空
两眼凉飕飕的
似乎眼里起了秋风
不知道是世界模糊了我
还是我模糊了世界
一只喜鹊叫了
我开始工作，这也许算是喜事
不工作，我们养不起自己
工作着，我们也养不起自己
刚要走进办公室
一滴鸟粪落在我身上
我轻轻地擦去
好多事就像那滴鸟粪
好多人就像那只喜鹊
它的嘴没有定数
它的外表亦黑亦白
它的身影来去不定
它的叫声有些恐惧
今天，阳光灿烂得想哭
自从被长大后，哭一次真难
尽管世道沧桑
一些暖意向我袭来
我走进阳光丛中
四处闪烁
好像是日子
在远处泛着光
泛着喜讯
2016年11月16日
阳明山
听说这山是附近几个县的最高峰
听说山上的万寿寺是千年古刹
听说这时山上的杜鹃花开成了红色的海
山下车挤车，人挤人
山路上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他们都说着登山、看花、拜神
神情激动
上得山来
他们上气不接下气
兴致似乎减了一半
他们把些花摘在手里
就说看到花海了
他们站在一块岩石上向下吼几声
就说登上山顶了
他们在庙里花了一把钱
就说拜神了
遂了心愿了
哦，阿弥陀佛
2017年5月13日
演戏
那天，我看见你了
就像躲迷藏
我们都生活在这里
却总是视而不见
你与别人结了婚
我硬着头皮来去
你硬着肚皮怀孕
为他生儿育女
给他煮好一日三餐
摆好酒菜碗筷
幸福满满等他回来
薄凉的人世
我不敢羡慕你
也不敢忌妒你
别人都会说我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活我自己
我知道我今生不够
下辈子也不够
可是我从来没有反省自己
这正是别人认为我可耻的地方
于是我就这样单着独着
这样，别人不是也很高兴的吗
我曾仔细考虑过自己的角色
闲云、野鹤、流浪狗
都不是又都是
我也曾认真思考过自己的身份
匆匆的过客、暂时的居住者
为活而活，生活皱皱褶褶
我用这从大自然赊来的生命
换取世间的信任和麻木的同情
唯愿世界静好天下安宁
行走的时候会碰壁
奔跑的时候会摔跤
对于生活我没有闪躲
别人高兴
我也就放心了
毕竟是他们让我成了一个奋斗者
哪怕是在演戏
2016年8月13日
我摔了一跤
早上跑步的时候
摔了一跤
我倒下的同时
世界就那样歪了
机会难得
我在那躺了一会儿
知道了大地有恰到好处的冷
也有恰到好处的热
让人不冷不热地活着
有人围拢了来
拍照、议论
死了吗，有人问
我知道这世界对我很关心
我却对他们爱得不够
我爬起来，他们就散了
这辈子一直不够虔诚
明明是那个方向
我走过去却发现
总是走错了门
对这世界保持了四十年的慈悲
我的外表已经枯黄
可内心依然健在
世界那么逗逼
我却被蒙在鼓里
我无法对这表里不一的人生负责
于是我常常责备自己
我一正经就发现
别人泄露了春光
我没有醉
也把一条好端端的路走得
歪歪斜斜
那世界模糊了界限
朦胧了是非
今天我摔了一跤
爬起来的时候
我的心落在那
我失魂落魄
因为我冲撞了世界
2017年5月12日
似是而非
脱下长衫
脱下冬天
脱下长长的十八年
你惊喜，你有了身材
开始显山露水
长发一甩，春天就动了
裙幅荡漾四月的春水
十八岁的那个早晨
丽日风薰，春暖花开
像怀着梦，你怀着一个春天
你饱满得像一个秋天的石榴
能灼痛人的眼睛
你向人间袒露的真善美
有人借用了它们
还你时却不再贞洁
结识了很多的人
心仪于似是而非的那一个
经历了很多的事
被似是而非的那些纠缠
走过路，走过桥
一个似是而非的石头将你绊倒
你吃一堑长一智
长了这样的智又吃了那样的堑
最后还是会嫁给物质
被生活绑架
被人情勒索
被世俗污染
可谁也无法阻挡你
前途无量
哦，女孩
你偶尔还会想起脱下的长衫
褪去的日子
春天就像候鸟的来去
你向大地赊来的日子
大地会一一要回去
不经意间，秋风正紧
2016年10月7日
情人节
春天来的时候它也来了
它来的时候城市还没有亮
这一天有些急促有些匆忙
得意的不止是春风
还有花儿和少年
大街小巷都是鲜花的妆点
来来往往双双对对都是青春红颜
城市的情在汹涌，城市的爱在泛滥
浓浓的潮流中
男男女女很随意地交出了人生
流行是最有力的号召
无需理由
何况是以春的名义
城市没有灵魂
整个季节都在出轨
她一早就在梳洗打扮
镜前描摹每一个细节
这一天的情和爱最低廉
她却把自己整得那般庄严
好像错过了今天
情就会过期
爱就会长眠
夜来时
一场场埋在城市深处的约会
很浪漫地等着她的表演
不知道那一身精致的妆容
怎样一寸寸凌乱
第二天清晨
环卫工人打扫着满街丢弃的玫瑰
就在昨夜，每一朵花
都卖出了爱情的价钱
2016年2月
沏一壶茶
一壶热水
化开她一往的深情
很久以前，很远的地方
那个采茶女
她用纤手在小小的叶片里揉进了
她的坚韧、她的温柔、她的清香
我用时间把它沉淀
沉下一颗心
沉下一丝坚韧
温柔和清香会浮上来
她温柔成我水里一脉
清香荡漾了我的呼吸
那些清香和温柔吸引我的
是她在茶园劳作的英姿
她也许来往于她的茶园
素手轻举，左右挑拣
她也许休憩于她的山间
眉目含春，意态清远
那些大山里嫩绿含露的情愫
那些采茶路上曲曲折折的心思
那些憧憬，那些想念
全都在她的背篓里安静地盛着
她用一把热一把搓捻一把韧性
烤制成大山的爱恋
在这人世浮沉
岁月也搓捻着我
惹一身尘埃
今天，我手捧那些坚韧、温柔和清香
希望能借她一缕精华
荡尽我内心的尘沙
2015年11月26日
乐海湖的春天
乐海湖
你是掩藏在深山的翡翠
你是镶嵌在大地的明珠
你在都庞岭怀里安卧
你是都庞岭的女儿
养在深闺的女儿
风姿绰约的女儿
云蒸霞蔚若飞若扬的女儿
豆蔻梢头娉娉袅袅的女儿
一袭东风青了眉黛
一桨春水绿了裙裳
水那么清
天那么蓝
村外几树桃花
扮了你妆镜
田边数片油菜
别在你发髻
山间一地紫云英
缀了你罗裙
雨后的彩虹系在你发梢
几弯青山是你的花环
一拱秀岭作你的屏障
就成了亭亭玉立的你
花枝招展的你
春天停留在你的臂弯
我想问问
那骑在牛背上的牧童
他的短笛为什么那么清越
我想问问
那戏水照影的洗衣女
她的歌声为什么那么悠扬
我想问问
那水面穿梭的船夫
他的号子为什么那么粗犷
啊，乐海湖
多少蓬勃的心思
也像那山高水长
晴空下，逐着草长，逐着莺啼
莺啼千里，莺啼千里
风似水，风似薰，风似醉
细雨里，听着潮涨，听着子规
子规声声，子规声声
雨如烟，雨如纱，雨如岚
你在水晶帘前倚窗
成一首绝句，成一幅丹青
你在窗前等着
日出百鸟鸣，月升虫声唱
你在回廊等着
意忡忡的过客，情切切的归人
而我就是那个朝朝暮暮的过客
而我就是那个风风雨雨的归人
我打这人间经过
多看了你一眼
终落得醒也难忘
梦也难忘
2017年3月14日
老屋
黑的瓦片上露出些绿的苔痕
有缝的石墙收容着鸟雀和壁虎
木门腐朽不堪
多少年了
还吱呀地唱着古老的歌
木窗有朴实的花纹
蜘蛛又给它添上精致的图案
阳光是老屋的孩子
中午时他会调皮地穿过屋瓦的缝隙
跳进屋里和我捉迷藏
月光也是老屋的孩子
午夜他会悄悄走到我床前
多少次我梦中醒来与他惊讶相见
老屋静静地伏着
像迟暮的爷爷一样
木讷、迟钝
爷爷和老屋
他们时常相互对视凝望
似乎有着很好的默契
似乎他们早就约定了这山里的终生
为了这个约定
他们相互陪着渐渐老去
老屋是爷爷的聘礼
是奶奶的嫁妆
一辈子的相守
庇护了一代代人
如今的老屋
是一个个无尽的思念
是一场场永远的回忆
老屋静静地
把身子伛偻成
爷爷的沧桑
奶奶的风霜
它看着过客
它等着归人
等着一个个下雪的黄昏
等着一个个秋日的清晨
等着太阳和月亮
等着时光呼啸而去
2016年6月19日
红尘
每个地方都有风
每个地方都有灰尘
我躲在风尘
我躲在人群
我躲着你、躲着他
我躲着自己
我躲不过缘
牵手是缘，分手是缘
成是缘，败是缘
色是缘，空是缘
一个字概括了万千
哦，缘随缘，年复年，我们之间
你举起花，我曾爱过
你举起刀，我从不闪躲
别人翻手为云覆手雨
我坐看云起云灭花开花落
别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我彳亍而行只作闲庭信步
是过于留恋这风尘
还是离人间太近
我总是蓬头垢面
破帽遮颜
凄凄惶惶来这世间走一回
灰尘落满身
拂不去，也收不起
落在身上的
我把它熬成了白发
落在心上的
我把它酿成了禅意
2016年3月31日
河中石
常在河边走
哪有不湿鞋
那天我全身都湿了
河水哗哗地笑了
去了一次河边
捡回来一块石头
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
瞬间整个房子有了江湖之气
风云入了你的纹脉
在我周围聚会
我看见一条河的奔涌
一江水的欢腾
听见风的呼啸
水的吟唱
你记录着一条河的历史
风流的历史
身上有每一朵浪花的经历
水流的痕迹、鱼儿的行踪
鸟儿的停留
蓝天白云、绿树青山的倒影
江山的雕琢使你玲珑
岁月的浸染让你空灵
你说出一个故事
勾起了风雨，惊起了雷电
沧海桑田、天翻地覆
五月的湖水上涨
在我捡起你的地方
一条鱼儿游过来告诉我
关于你的前世今生
它蹿出水面一个跳跃一圈波纹
它游走的背影里
对你的热爱甚至多于
对水的眷恋
2016年8月14日
独不见
我的存在仅仅如此
我的小屋面对苍穹
日月星辰看在我眼里
装在我心中
在忍冬花开的时节
苦楝树花、樟树花也开过了
接下来是栀子花
这些美好的事物
会让我联想到幸福
比如，有时候我会想起你
在这苍穹之下
我讲“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时候
你认真的模样
你娴静的模样
而我不会告诉你，此时
我的思绪会成河
我的念想聚成沙
夏日阳光沉重
我不敢抬头
在现实和想象中我都是磕磕碰碰
好在夜晚有明月来访
我愿接受它如雪的光芒
让人沉静，让人锃亮
我只是低着头看着路
脚下的路在流，身边的水在走
人群在汹涌，人世多辽阔
我有过太多不必相见的相遇
在苍茫人世，我如一粒沙
我也愿仰望苍穹
星空多辽阔
那些天体在运行
轨迹划过夜空，一夜一夜
我的轨迹划过心中
而万籁无声
于是，我学会了自言自语
2016年中秋
2016年中秋
好像一年一度的约会
我虔诚地等你出现
好像旧友久别之后的重逢
我遥想你别后的容颜
你不知道这些年
我的沉沦、我的混沌
我的山重水复的变迁
我在白天放浪，抓不住美好
我在夜晚买醉，然后丑态万千
也许，你只是别人淡淡的夜
却是我永远幸福的天
我把白天忙成了陀螺
偷偷留给夜晚一丝清闲
只为能在这风花岁月里看你一眼
这样的情可以很淡很淡
却不能没有爱的注解
我年华如瓦
心却如玉如铁
即使这样的夜晚
我也不再想起远方
不再想起故乡
我将黄花化成诗
把眼泪换成酒
还是觉得太薄太浅
可是你还是那样走了
那么潇然，那么悄然
在云端向我告别
收走了我窗前的一帘梦
门外的一庭霜
我不再想起一个好妹妹
也无法告别明月千里的故乡
我的心啊，也许会永夜沉寂
却也泛闪着不灭的灵光
2016年9月15日
失身
照着镜子
把自己想象得年轻、漂亮
把自己想象得足够强大
然后，很自信地出门
然后，在人世上
我们去向不明
做该做的事
也配合别人做不该做的事
说该说的话
也配合别人说不该说的话
为自己活
也为别人活
为别人活，我知道了该怎么活
为自己活，我不知道该怎么活
总想做自己
却常常被逼着做别人
做自己，我顺便认清了别人
做别人，我顺便认清了人世
唯独无法认清的是自己
对于生活没有奢望
只是很本能、很机械地活着
活着活着
我从泥泞和荆棘的人世回来
就失了身
失身之后
我却又委身于这人世
委身于这生活
还心怀感恩
把一生都押上
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不可救药
2017年5月18日 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