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如履薄冰

侦缉队队长孟龙生在城南街头遇刺事件，当晚就惊动了文城的日军高层。

这倒并非因为孟龙生本人在日本人的眼中有多大价值，而是街头传出的激烈枪声导致南城城门上的守备日军拉响了警报。这本为防空袭使用的警报，声响巨大，半个文城都受到了震荡。

位于火车站的萩原旅团参谋长的指挥部，位于市公署后巷的特务机关长驻地，以及位于东关大街与市公署大道交道口的萩原旅团司令部，相继获悉了情况。

而当晚紧急出动的文城独立守备大队（由旅团司令部直辖）以及隶属于师团骑兵联队的川崎骑兵中队的官兵，均在事发后迅速赶到了现场，但却未能抓获袭击侦缉队长的凶嫌。

被当场击毙的一名凶嫌，完全为平民便衣打扮，从其遗尸上搜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其武器则是中国军及民间武装惯于使用的毛瑟C96手枪。

当晚，该凶嫌的尸体就被随后赶到的文城特务机关情报班便衣队带走，准备做进一步甄别，但直到次日，仍一无所获。

遭袭击的侦缉队长孟龙生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且据其本人自述，被击毙的凶犯正是他亲手开枪还击所致。

有一名随行的侦缉队员当场殒命，其余的同行者受轻伤不等。鉴于孟龙生的身份，以及其一行遇袭之时搭乘的是车头插有太阳旗的军用三轮摩托车，故此次袭击立刻被定为有针对性的反日事件。

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大佐不胜其烦。近一阶段文城街头反日暴力事件不断，却理不出明晰的头绪。蓝衣社的魅影时隐时现，令人头痛。位于北平（前不久刚刚改称了BJ）的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承诺的、由驻平津地区的宪兵队机构调派得力人员支援文城特务机关，至今迟迟不能到位。

眼下，濑名师团主力已经在晋南前线发起总攻，位于师团大后方的萩原旅团正在抽调兵力、全力保障长达数百公里的辎重补给线，即南同蒲铁路及沿线公路的安全——这势必将进一步弱化文城及周边的治安力量，给反日分子以更多的可乘之机。

与此同时，“风计划”的实施又到了关键阶段，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明确指示：小榆树山宋家沟慰安妇密营十日之内，启运第二批慰安妇至晋冀交界的娘子关车站，以备接下来紧急运往山东徐州会战前线劳军。

为此，小岛机关长被迫频繁往返奔波于文城与小榆树山宋家沟之间，督查指导宋家沟宪兵队长平井寺一中佐的相关行动。

值此敏感时刻，孟龙生这个家伙偏偏又来添乱——他的侦缉队隶属于文城特务机关情报班便衣队，于公于私，小岛正雄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更为可气的是，在小岛机关长的严辞盘问下，孟侦缉队长最终承认昨晚之所以在那个钟点现身关帝庙大街，并非是恪尽职守地乘摩托车巡逻，而是去石磨盘小巷里的倚红楼妓院“喝花酒”之后晚归！

“嫖妓饮酒？酒后遇袭？”

在特务机关长的办公室里，小岛正雄冷冷地训斥敲打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侦缉队长：

“皇军特务机关的颜面，都被你这个无耻之徒给丢尽了！”

然而训斥归训斥、敲打归敲打，都改变不了地痞泼皮出身的孟龙生的劣根性——这一点小岛正雄是心知肚明的。

“小岛长，卑职再也不敢了！”孟龙生战战兢兢地表示，唯恐会挨日本主子的揍。

“你在本城，可有什么仇家？最近是不是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引来了报复？”

听特务机关长如此发问，孟龙生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下，随即指天发誓地回应：绝无此事，自己一直为大日本皇军效力，为小岛长效力，如果有人想报复自己，也肯定是反日分子。

小岛正雄望着面前这个无赖，心底暗暗摇头——罢了，中国人有一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指望这个家伙不去吃喝嫖赌，是不现实的。

“这件案子由你而起，现在就由你的侦缉队做进一步追查，你那个部下的尸体也赶紧带走吧，”特务机关长下了逐客令：“但所有追查行动都不许牵扯到便衣队和驻军的力量，除非从中发现了蓝衣社的线索。”

“嗨咿！卑职明白！”

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了铃声，小岛正雄顺手一把抓起来接听——是宋家沟宪兵队队长平井寺一！

他当即不耐烦地朝孟龙生挥手，示意对方赶紧滚蛋。

目送着侦缉队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并带上了门，小岛这才开始与听筒的另一端通话。

平井宪兵队长的这个电话，是报告平井挺进队马上出动的消息的。

根据旅团长萩原少将和特务机关长的最新指示，从宋家沟宪兵队中抽调人员、辅以濑名师团一线作战官兵组成的平井挺进队，要立即紧急抓捕一批当地女子补充到慰安妇密营，以满足华北方面军指示的第二批启运慰安妇数量不少于第一批的要求。

“挺进队此次行动方向确定了没有？”小岛正雄问道。

听筒里的平井寺一回答：将重返关门山西麓、青龙河下游地带。

特务机关长闻听不由得一怔：上一次平井挺进队就是在青龙河畔的梨花浦附近意外失手，不仅遭遇了不明中国军的袭击，且当场走失了一名已被抓捕的女子。这一次怎么还要往青龙河沿岸走？！

平井寺一则平静地解释了具体原因，并声称这一次挺进队将继续向梨花浦以南的青龙河下游走，从而避开盘踞在关门山脚下的八路军徐旅支队。那一带富庶村庄不少，女人资源应当丰富。加之更接近中国军的晋军独立12旅防区——从经验上看，晋军的防务以及作战能力，要远逊于八路军。

小岛正雄思忖片刻，勉强同意了平井队长的计划，同时叮嘱他要与大冢联队奈良大队驻扎在文城南郊的牛岛步兵中队做好协调——该步兵中队正是专门用来支援平井挺进队秘密行动的。

撂下电话，小岛正雄禁不住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恼人的绝密“风计划”，真正是如履薄冰、危机四伏啊！他已经越来越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愿这一次平井挺进队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带着抓捕来的女子平安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