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矛盾显现
齐国在京临时府邸，宴会厅上。
齐僖公听到通报时，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门口，同一时间向周天子述职后寒着脸来赴宴的姬昊不但没有看向门外，反而看向齐僖公，看到了齐僖公的神情，姬昊低下头一手缓缓坚定地执起面前的酒杯，就着杯口轻酌着醇酒，不悦之情升起，心中警觉提高，眼神也刻意回避，避着不看向踏进宴会厅的人儿。
先前齐国两位公主的事天下可没少传，姬昊虽身在边疆可也没少听，毕竟各诸侯国之间的动态自是要关心，时刻掌握，而齐僖公的盘算与手法，姬昊略知一二，只是今日下午在宫中碰面时，没料到齐国会有女眷随齐僖公入京畿，若是知道，姬昊可能就会想办法推辞了吧。
姬昊还在细酌那杯醇酒，眼皮都没抬一下，但耳朵里听见极为悦耳的声音，语调大方又稳定地传遍厅内。
「参见国君，仲姜来晚了。」仲姜微微欠欠身行礼说道。
「刚开始而已，先坐下吧。」齐僖公说道。
仲姜顺势入席，就坐在齐僖公的左手边，在姬昊的正对面落座。
齐僖公愉悦地看着两人说道，「我来介绍一下，仲姜，这位是近日又立下赫赫战功，亲率十万联军打败北戎强敌，保家卫国凯旋而归的芮桓公。」
「芮桓公。」仲姜打了声招呼。
姬昊微微点了点头，视线技巧性地避开看向其他地方。
「芮桓公，这位是仲姜，我王弟的女儿，从小在齐国王宫同我子女一块儿长大，我视同亲生女儿般照顾疼爱。」
「公主。」姬昊也招呼道，还是没有眼神的交集，姬昊刻意要透露讯息给齐僖公。
这时齐僖公注意到了，但不作声色，热络招呼着上菜进酒，唤上乐师舞蹈，宴会热闹地开始，齐僖公是个很好的宴会主人，一切进行的皆很流畅，连聊天的话题都没有冷场，姬昊也是个有礼的客人，该喝、该欣赏表演、该敬酒、该聊天时都响应地恰如其分，只是刻意避开了仲姜的方向，做得极有技巧，极为自然，不动声色，若不是齐僖公这个有目的的老狐狸，可能不容易被察觉，当然当事人自己自是会察觉到的。
仲姜也是很从容大方的参与这场宴会，扭扭捏捏本来就不是她的本性，而王伯要她加入这场宴请的目的，仲姜在走来宴会厅的路上就猜到一二，单独骑马而来的，必是男子，而且多半是青年男子，在相互介绍时，仲姜是礼貌性地看向姬昊，眼前的男子有着浓厚的阳刚之气，应该是刚从战场回来的缘故吧，却遮盖不了俊美极具吸引力的脸庞，这介绍的短短几秒仲姜也不好盯着人家看，也就在招呼完后移开视线。
但当宴会中发现姬昊自始至终都避开她，渐渐渐渐仲姜就放松大胆起来，寻到机会看看这位芮桓公，在舞姬翩然起舞的间隙中，仲姜看到浓眉与深邃的大眼，丰厚有力的唇，自信地说话、饮酒、大笑，就是当角度转向自己这边时，又自制地露出冷淡与坚毅的姿态，仲姜颇确定他是绝对不会看向自己的，后来每当姬昊快转向接近这儿的角度时，仲姜也就大剌剌地兴味盎然地看向他。
其实姬昊的眼角余光是有捕捉到的，这大胆的仲姜仗着自己绝计不会看向她，便肆无忌惮地用眼光搜索自己，齐僖公的调教培养真是名不虚传，当然，当今天下诸侯国争权夺利的混战下，是有不少极带目的性的通婚联姻，自然也有很多这种类型的女子，突然姬昊想起曹贞，曹贞这么单纯直接，没有复杂心计，虽是过于简单，但相处起来也有不少好处，姬昊想到这里轻笑了一下，这一想一笑也被仲姜捕捉到，仲姜心想，看来王伯的这盘棋可能没法下了。
突然齐僖公出声问道，「仲姜下午可有在京畿玉店寻到什么宝贝?」
仲姜愣了一下，赶紧把游离的思绪拉回来，回答道，「逛了几家，只寻到一件精品，是一玉戚。」说着便把玉戚摆在桌上，让一旁的侍者递给齐僖公欣赏。
仲姜继续说道，「这玉戚立沿部刻有小臣奚，应是前商朝收藏大家小臣奚曾经收藏之物，玉料质地好，突牙与整体做工精细，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精品，不过，所费不赀，耗费了不少私藏银钱就是了。」微微一笑。
齐僖公看了看，再让人传递给姬昊，一边说道，「难得寻得如此妙件精品，王伯赞助妳。」
仲姜喜不自胜，赶紧说道，「谢谢王伯。」
姬昊看着手中玉戚物件，也是不住欣赏，不禁说道，「公主真是好品味，好眼光，也是收藏大家之流。」心想这女子不亏在尊贵高门养成，年纪轻轻却兴趣独特，心性极高能鉴赏品味美玉，实属难得，不过就是可惜了。
仲姜有点惊讶，这是今晚这场宴席姬昊对自己唯一说的话，她礼貌回道，「芮桓公谬赞。」
又是一阵热闹，席间姬昊离席解手，返回宴会厅的转角长廊上，姬昊见到一妙龄女子走出宴会厅门口正要离开，在月光与宫灯的照射下，这女子身着的白色丝锦泛着莹莹光芒，衬着白皙的侧脸，除了乌黑柔顺的长发，通体都在发亮，女子步伐流畅，在光熏的朦胧之中，就似从月宫中走出的仙人，超凡脱俗，高洁逸群，姬昊停了呼吸，胸口怔忡，眼睛忘了眨，目光追随着仙人出了院落。
姬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确定是不是梦，定了定神后返回宴会厅，回位一坐定，齐僖公就开口致歉。
「芮桓公，仲姜她有些醉了乏了，怕失态败兴，先退下休息，望贵客莫怪。」齐僖公客气说道。
「哪里的话，齐僖公客气了，今日还要谢谢公主作陪。」
其实仲姜酒量好得很，是齐僖公让仲姜先退下的，齐僖公见姬昊今夜的姿态，是不好往通婚联姻的方向上强推的，怕会适得其反，招致如同文姜与郑国太子姬忽的结果，与芮国的事来日方长，自会寻到运作的机会，先有个认识就可以了。
姬昊心中感叹了一下，刚刚门口见到的月宫仙人真的就是仲姜，也不得不承认齐国姜女果真名不虚传，真事有惊人的美貌与出众的气质，难怪多位诸侯国的国君、太子纷纷拜倒在齐国美女的石榴裙下，今夜得见真是领教了，不得不说齐僖公也不简单。
齐僖公、姬昊两人又再饮了半个时辰，今夜宾主尽欢的宴会就结束了，姬昊骑马踱回去的路上，不禁抬头望着高悬的满月，认真看了看月亮上的黑影，看了看一圈朦胧的月晕，马上就想起了刚刚长廊上所看到的情景，记忆鲜活历历在目，竟有些回味起来。
姬昊对着月光自嘲道，「这是怎么了，我是醉了吗?」
隔天，姬昊没有逗留便踏上返回芮国的道路，马不停蹄地赶路的结果，两日后就回到了芮国都邑，姬昊自是迫不及待的见曹贞，当姬昊站在曹贞面前时，曹贞一时之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后就忍不住喜极而泣。
「国君你可回来了。」曹贞不断撒娇说道。
「这半年多贞儿可有想我?」
「当然想，担心你好不好，有没有事，那你有想我吗?」
「我这立马赶回来见妳，妳说我有没有想着妳。」
「国君不会再离开，丢下我一个人上战场了吧?」曹贞担心问道。
姬昊顿了顿说道，「短期内不会了。」姬昊抚了抚曹贞的头发，想到述职时与周天子的谈话，以及近期周边诸侯国的态度，就是一阵心塞。
曹贞看不出姬昊眼中一暗，还天真地说道，「那就好，不过我已经能管理宫中的事务了。」
「是吗?那太好了，妳看是不是没骗妳，这不难的。」姬昊笑笑说道。
「是啊，不难。」曹贞还挺骄傲的。
过了几日，姬昊注意到，宫中的事务本就有各司其职的人，只是有些需要裁夺的大事等要问过管理宫中事务的夫人曹贞，但是曹贞似乎没有亲力亲为，倒是交待给了一个她拔擢上来的亲信李承，而不幸的是，曹贞本就涉世不深，本身也没有识人这样的观察或天赋，这亲信不但没有治事能力，心术还不正，借着手握权限，玩弄权术，才几个月便在宫中组织派系，借机敛财，逼退忠厚之辈。
姬昊本还想着给曹贞一点时间，让她自己发现，透过错误学习成长，但是宫中姬昊的心腹同他报告了些严重状况，可能没法给到曹贞这样奢侈的时间与学习成本了，姬昊直接拿了几件事情同曹贞说。
「贞儿，所以这几项的账目都有问题，当是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从中牟利，而很明显的得利的是哪些人，贞儿是不是要问问主事者呢?」姬昊引导地说道。
曹贞接下账本顺手摆在一旁，手上还忙着试几个发簪，边比划说道，「不用看，这些账目不会错的，李承会处理好，放心就是。」
「贞儿，账目是需要复核的，或是找第三人复核也行，否则很容易被蒙蔽。」姬昊提醒着。
「不会的，我等会儿吩咐李承便是，别担心。」曹贞依旧不上心，懒得看上账本一眼，自顾自的忙着发饰的挑选。
「他便是经手、造册之人，怎能再让他复核，调查呢?」姬昊吃惊曹贞的判断与安排。
「这有甚么关系，国君就是思虑疑心过多，操劳过多，该像我一般放宽心，李承是可信之人，我选的亲信没问题的，他可忠心有能力了。」曹贞不以为然自负地说道。
姬昊突然有点上头，如今已经很难归咎曹贞是小女孩，所以有很多事不懂，她也将近二十，并不小了，但姬昊在她身上看到令人担忧的特质，也就更难同她开口聊到国事上的困难忧虑，有时姬昊在想就将她当孩子般宠着养着就好，什么都不用管，还是要让她也有长大的机会，即使成长的方向与结果与自己的并不相同，姬昊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