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复燃⑹
许舟予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便开始直奔主题：
“宋一鸣的事情你应该也了解的都差不多了，另一个学生的家长还没到，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是打算今天直接解决了还是交给学校处理？”
交给学校处理，事情的性质就会变得不一样了，甚至会让整个事情更加复杂。而最后由学校亲自出面处理的大多都是一些严重或者学生之间无法调节的重大矛盾，所以大多数时候教师都会建议家长选择当面解决。
宋亚轩看着许舟予，问起她的意见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把问题抛给她来回答，许舟予显得镇静，面不改色道：“直接当面解决吧，你不是挺忙的吗？还是越早解决越好。”
“可以。”宋亚轩笑，不轻不重的补充一句：“就听许老师你的。”
尾音声调微上扬，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许舟予挺不自在的，也许是心理作用，让她觉得宋亚轩光是看她一眼都像是在‘眉目传情’般的别有用心，就连随口说一句话都让人浮想联翩。
“……”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一下，许舟予正纠结着该如何将这个话题带过去，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敲门。
还不等许舟予走上前去开门，门就被人轻轻打开了一点，从缝里探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头。
是宋一鸣。
许舟予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宋亚轩的反应。
宋亚轩正不紧不慢地跟过来，看见宋一鸣后眯了眯眼，“来啦。”
宋一鸣扒拉着门框没再往里面走，先是观察了一下宋亚轩的表情，见他挺平静的，偷偷地松了口气，喊道：“哥哥中午好。”
宋亚轩闲闲地扫他一眼，声音无波无澜，听起来更加平静：“你也知道是中午啊，我都要赶飞机了呢突然通知我这么个事儿。”
“宋一鸣，你当我很闲吗？”
“……”
宋一鸣沉默着没回答。毕竟许舟予还在，他不敢表现出自己平时和宋亚轩勇于抗争的一面，难得地没有怼回去，而是低下了头，让人觉得自己确实是挺愧疚的。
“对不起，哥哥。”
宋亚轩应该是看出来宋一鸣不想和他在这里斗嘴，心想这小子还挺要面子的。尽管宋亚轩表示出来的是不太高兴的，他还是给足了宋一鸣面子：“嗯，没事了。和你打架那同学家长来了没？”
宋一鸣底气不足地回答：“来了。”
他来就是通知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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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梁的母亲电话里说的是半个小时后到，可真正等到人出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向梁的母亲看起来不是个特别好接触的人，画着浓妆的脸上流露出的不满很明显，看人的眼神也并不十分友善。
女人上下打量了许舟予一番：“是你打电话通知我的吗？”
暂且忽略向梁母亲言语里的不耐，许舟予微笑：“是的，向梁妈妈，是我通知您来的。我想您应该也清楚了整件事情，叫您来是想让双方家长沟通协调解决这件事情的。”
向梁站在他母亲身边，因为身材瘦小再加上此刻他正低着头，向梁的母亲也态度算不上好，颇给人一种向梁才是被欺负的一方的感觉。
“我就明摆着给你们说了吧，我们家向梁几乎从不主动跟人说话，也不会主动惹事，我刚才也听我孩子说了，他说是那个叫宋一鸣的先想要动手，我孩子出于正当防卫才打回去的。”
女人咄咄逼人的语气听得人起了一股无名火，许舟予不想再生什么事端，依旧维持着笑容：“可是，向梁妈妈，您可以看看宋一鸣身上的伤，再看看向梁身上的伤，很明显可以看出来是宋一鸣处于更被动的一方。如果说是正当防卫的话，那也可以算是防卫过当了。”
女人吃了瘪，眼中泛起一抹狠色，发泄似的用手狠狠掐了向梁一把，推着他往前。
向梁身体瑟缩了一下，他惊慌失色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惶恐。
“我不管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女人气急败坏地说道，将向梁推到许舟予面前，“你们老师说是你先挑起的，那就你自己负责！”
向梁脸色吓得苍白，空洞木讷的眼睛里难得显现出别的情绪来，那是害怕。
些许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这样的话，向梁抓住他母亲的手，小声乞求道：“妈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管我。”
女人冷着脸，漠然看着向梁。
忽地，眼泪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向梁再次乞求道：“妈妈。”
女人不为所动，像是被他的眼泪刺激到了，脸上的不耐更加明显，“你没听见你们老师说的吗，这件事情因你而起，我送你来学校是让你读书的不是打架的。”
眼见着自己真的没有退路了，向梁松开抓住女人的手。
他真的要向宋一鸣道歉吗？
不，他一点也不想。
他凭什么道歉？
“快去，快点道歉！”
女人不停地催促道，一巴掌拍在向梁头上，她力道很大，向梁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栽在地上。
一双手抓住了向梁的肩，是宋一鸣。
知道了扶住自己的人是宋一鸣，向梁感到难堪，迅速往后退了小步，挣开了宋一鸣的手，头埋得更低，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肩胛骨凹陷的地方。
向梁本就生得瘦弱，此刻显得更加单薄弱小起来，纵使是有再大的情绪，宋一鸣也不好再发作了。他本是想让向梁亲自给自己道歉的，可见着向梁这副模样，莫名的于心不忍。
对向梁母亲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暗暗咋舌的同时，一阵密密麻麻的不适袭上心头，宋一鸣不自在的收回了手，抬头看了看宋亚轩。
他想和宋亚轩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宋亚轩静静听着母子两人间争执，始终保持沉默，可对眼前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他终有些不忍，淡淡开口：“算了。”
一句算了，像是撤走了向梁所有的重压，又像是被人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只听见扑通一声，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跪倒在了地上。
女人没去拉向梁，脸色不太自在。
“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我送一鸣来学校的目的不是给你们当沙包练的。”宋亚轩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声线低淡，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冷漠，“再有下一次就不仅仅只是道歉这么简单了，因为我不介意拿别人当沙包的。”
宋亚轩宽容大度的给了个台阶下，女人也就收回了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嘴唇嗫嚅着，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谢谢，真的很抱歉。”
宋亚轩挑了挑眉，不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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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因为宋亚轩作出了让步，这件事情才终于得到了解决，可能是觉得面子有损，下狠心赔了一笔医药费后，向梁的母亲直接带着向梁回家了。
宋亚轩在来的路上给宋一鸣买了药，他本以为只是些皮外伤，等仔仔细细看了宋一鸣那些伤后，突然有点儿后悔。
“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的。”
面前沉默着盯了自己半晌的宋亚轩遗憾似的开口，语气很是可惜。
宋一鸣眼皮子一跳，“什么？”
“差点就把我这么可爱的弟弟打破相了。”宋亚轩慢慢道，眉心微蹙，夹着点阴郁的愁绪。
宋一鸣嘴角抽了抽，趁着许舟予不在，他也就没再忍，索性全部吐槽出来：“行了哥，你别这样和我说话行不？简直让人受不了。什么可爱不可爱的，我都快十六了，你夸我帅还差不多。”
“哦，你想让我夸你帅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哥我比你帅多了好吧？”宋亚轩翘起嘴角，伸手抓了一把宋一鸣的头发，又评价道：“头发该剪了啊，不符合高中生规范。”
宋一鸣冷脸：“我就不。”
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后，刚好是放学时间，宋一鸣以为宋亚轩会带他去外面吃饭，结果只是继续呆在办公室里研究他的伤口。
肚子不知道叫了多少回的宋一鸣抗议道：“我想出去吃饭。”
“我也挺想吃的。”宋亚轩点点头。
“……”
他咬咬牙：“我的意思是我想吃饭了，既然你来都来了，你不带我出去吃吗？我亲爱的哥哥。”
宋亚轩不为所动：“你想得美。一整天就知道给我添麻烦，还想吃好的，食堂的饭你不能吃？”
八中的学校食堂的饭也不能说是不好吃，但总归还是比不上外面，折腾了一上午，早在打架那会儿宋一鸣就把所有力气花费完了，当然要吃好的补充补充能量。
宋一鸣想好了措辞来怎么说宋亚轩，下一秒，几张红色的钞票出现在自己面前。
宋一鸣眼睛亮了又亮，直接来了个态度大转弯，好像刚才那个还嫌弃无比的人不是他：“哥，给我的吗？”
嘴上礼貌的问着是不是给他的，宋一鸣手上动作更快，伸过手要去拿，可还一个指头都还没有碰到，宋亚轩就将钱收了回去。
“拿了钱，我就不带你出去吃饭了。”宋亚轩用着商量的语气。
有钱总比没钱的好，宋一鸣能屈能伸，“可以。”
钱终于到了手里，宋一鸣不忘嘴甜地说谢谢。
“宋一鸣。”
“做什么？”宋一鸣下意识地用力紧紧攥着钱。他真挺怕宋亚轩突然变卦的。
“你们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有恩必报’？”
“嗯。”
“那你不请你许老师吃顿饭吗，人家许老师辛辛苦苦的帮了你忙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宋亚轩神情认真，循循善诱。
宋一鸣晃了晃那几张还没捂热的钞票，挺不可置信地：“哥，你让我请许老师吃饭吗？还是吃食堂？”
“你小子，”宋亚轩乐了，敲了敲宋一鸣的脑袋瓜，“哪有你这么小气的，你现在就去请你许老师，说我帮你请她吃饭。”
宋一鸣还很懵懂，“你不请我？”
“请啊，”宋亚轩淡着眉眼，“只不过我帮你请了你许老师了，就不能请你了。你哥我呢，最近有点拮据，只能承受两个人的花费。”
那还不如请他和许舟予吃。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宋一鸣嘴上还是答应下来：“OK。”
买得起几千的机票结果请不起自己弟弟吃一顿午饭。
真是呵呵了。
宋一鸣在宋亚轩赞许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走出去，转过头便看见许舟予还站在外面没有进来。
也不知她听没听见自己刚才和宋亚轩的对话，宋一鸣硬着头皮，邀请道：“许老师，您吃饭了吗？如果没吃的话就和我哥去吃吧。”
话是说的挺直白的，但从头到尾也没提是谁请吃的饭。
许舟予才和班主任王老师打完电话不久，听到兄弟两人在里面说话也就没好打扰，虽然她没有偷听的习惯，却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说实话，许舟予有点儿想笑。
她笑的是宋亚轩，明明是自个儿想请她吃饭，偏偏要套路着让宋一鸣来说。
兄弟两个人都是大别扭。
许舟予挺给面子地没有拆穿：“可以啊，只是也挺麻烦你哥哥的，那么忙还要到学校里来，还是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不用了。”宋一鸣摇头，态度坚决：“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与感谢，还是让我请我哥请许老师您吃饭吧！”
许舟予被宋一鸣弄得哭笑不得，“也可以。”
她微微一笑，竟然还是同意了。
下一秒，宋一鸣再也控制不住的，对着办公室的方向，放声大喊道：“哥！你亲爱的许老师答应赏脸陪你吃个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