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糖果

上大二的女儿回来陪我过父亲节，给我买了一包糖果。晚上无事，老婆和一帮朋友到牌桌上战斗去了，女儿和我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球，一边闲聊。

女儿知道我不太吃糖果，但今天还是给我剥了几个。吃着女儿递过来的糖果，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

那是一段尘封了很久很久的故事，那年我才八岁。

我老家在洞庭湖北的华容县，当时中国掀起了一个围湖造田运动，华容自然成了主战场，全县人民也就成了主力军。我父亲和全县几十万农民一样，成了最基层的战斗员。

那年冬天，我们县在洞庭湖北边围了一块50多平方公里的湖面，后来叫幸福院。由于工程浩大，加上没有什么机械，全靠人挖肩担，全县十多万民工干了两个多月直到年前才完工。

我父亲是腊月二十七晚上到家的，父亲回来时我们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

蒙蒙中听到母亲叫我们起来吃糖果，我们翻身下床，看到满脸胡子拉茬的父亲，脸上荡漾着难得一见的微笑，一双又黑又瘦长满老茧的大手捧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

我们望着父亲，实在有点意外。因为家贫，我们从小就要为填饱肚子而奋斗，能吃顿干饭就是万幸了，从来没有奢望糖果之类的食品，父亲也从不给我们买糖果吃。

母亲大概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一边从父亲手中抓起糖果一边对我们说，“还站着干什么，快吃吧，这是你牙牙（老家土话即爸爸）专门给你们买来的”。

吃着父亲的糖果，满嘴都是未曾尝过的甜蜜。

后来，母亲又给我们讲起了父亲给我们买糖果的故事。那天从工地返回，父亲原计划也是和村里人一起坐汽车回来的，谁知上车前有个没有买到车票的老乡突然病了，要我父亲将车票退给他。父亲是位极善良的人，二话没说就把车票原价让给了他。

没了车票，父亲只好和一些买不到车票的同乡步行回家，走了6个小时，节约了一块多钱，父亲便用这些钱给我们买了糖果，也是唯一一次给我们买回糖果。

听着母亲的讲述，吃着父亲的糖果，我们开心极了。虽然以后我走入社会也吃过不少糖果，而且多数是高级糖果，可从来没有在心里留下什么痕迹，惟有父亲给我们买回的那些糖果，尽管都是些红糠熬制的低级糖果，却久久甜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