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爸爸妈妈都很爱你
“我拿吧，你过来这边。”夏至斌笑着看他俩，接过付清递过去的竹篓子。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让付清去他那个位置掏。
“顺着我刚才掏的那个洞，进去先摸摸，能摸到吗？”
“嗯嗯，摸到了摸到了。”付清说话间，就已经拽着一个龙虾出来了，只是没掌握住技巧，龙虾被她拽断了一条腿。
不过这完全不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她兴奋地在泥水里蹦跶着，满足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后来，夏至斌还领着他们去抓了鱼跟泥鳅。
抓完后在河边，夏至斌将竹篓子在水里洗了洗，付清才看清楚，竟然有满满一篓子的战利品。
“一会儿回家给你们家放点，晚上可以吃。”
“好。”
三人一起先去了付家，付清从厨房端盆子出来的时候，夏至斌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后院子的付明远跟林红。
“你大伯大妈来了啊？”他边往盆子里倒鱼虾，边看着付清问。
“嗯，中午过来的。”
“哦。”
夏至斌回家，乔桂林正在厨房做饭，他将鱼虾倒入水池里，看着乔桂林，“妈，清清的大伯大妈来了啊？”
“嗯，下午我从他家门口经过的时候也看见了。”乔桂林忙着淘菜切菜，看了一眼夏至斌倒入水池的东西，“刚好，你把龙虾刷刷，晚上妈妈做炒龙虾吃。先把鱼跟泥鳅养起来，再过来刷龙虾。”
“哦。”夏至斌将龙虾挑出来，把剩下的东西拿放进后院子的大水盆里。便拿着小刷子，刷得心不在焉，“妈，她大伯大妈来干什么啊？”
“好像是说清清的事情，他大伯大妈没有孩子，想将清清带去W市养着。以后啊，你就很难再见到清清了……”
乔桂林话没说完，夏至斌就扔下刷子跑出去了。
“哎，臭小子你干什么去？马上要吃饭了。”乔桂林看着那麻溜跑到门外的身影，气的朝他的背影大吼一声。
只是，他像一阵风似的早都跑不见了。
而付清回家后，林红看着她全身弄地脏兮兮的，便自告奋勇要帮她洗澡。
洗澡的时候，林红看着付清红扑扑的脸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清清啊，想不想出去玩玩啊？”
“我每天都出去玩呢。”这个暑假，她几乎每天都出去疯玩，上山下河，哪儿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大妈不是这个意思。”林红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蹲下身体跟她平视，“大妈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比如去城里，去外省。”
“外面好玩吗？”
“好玩，城里好玩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你能看见很多以前没看见的东西，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好啊好啊，那去外面玩。”
“好，那可跟大妈说好了，不能反悔啊。”
一家人吃了晚饭，黄倩茹将付清紧紧地抱在怀里，付明桥抱着付飞，付明远跟林红坐在他们对面。
所有人都看着黄倩茹，黄倩茹低着头，将付清又抱紧了紧，将脸贴着她的小脸蛋，不理他们所有人的视线。
她抱地实在太紧，付清被勒得都无法呼吸了，在黄倩茹怀里挣扎了下，“妈妈？”
家里紧张的气氛她也感觉到了，看着黄倩茹又看了眼付明桥。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都不开心，也不笑。
林红看黄倩茹这样，怕她又心软舍不得了，赶紧笑着开口：“清清，洗澡的时候大妈不是跟你都说好了吗？大妈带你去外面玩，咱们去看看外面新奇的东西去。”
“嗯。”
“那你愿不愿意以后跟着大伯大妈去W市生活啊？”
“爸爸妈妈也去吗？飞飞也去吗？”
“爸爸妈妈不去，飞飞要上学，也不去。”
“那我到上学了再回来吗？”
“不回来了，大妈给你在W市找一所学校上啊。”林红看着付清说得小心翼翼，说完又立马补充，“不过你过年了可以回来，放暑假了也能回来。平时放长假了，你要是想回来，我们也回来。到时候咱们坐大火车，在火车上睡上一觉就回来了。”
“我不要。”林红后面说什么，付清一个字都没听见。她只听见自己不回来了，爸爸妈妈跟飞飞也不去，只要她一个人去。她将头埋进黄倩茹怀里，紧紧搂住她脖子。
“我不要去。”付清先是低声嘀咕着，慢慢开始啜泣，肩膀也一耸一耸的。
后来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感受，紧紧抱着黄倩茹，哭声也一声高过一声。
这哭声像闷锤一样，狠狠地砸进黄倩茹跟付明桥心里，也砸进了在院子里蹲着的夏至斌心里。
夏至斌刚才跑出来，在门口看见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他没有进门，就蹲在门口不远的石头上，听着里面的对话。
原来他们真的要带清清去很远的地方，那么远，坐火车也要一个晚上。
他想进去大喊一声，不让他们带清清走。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
他生气地捡起小石子，扔得远远的。气自己无能为力保护不了清清，也气自己太弱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只是，他闷气才起，便听见里面传来清清的哭声。他急忙站起来，趴在门后面，恨不得马上能冲进去带着清清离开这里。
“清清，爸爸妈妈都很爱你。”黄倩茹也难过，看着清清眼泪珠子也不断地往下掉。
今天一下午她想了很多，清清是她自己的孩子。别说现在家里情况不错，就是家里揭不开锅，哪怕她砸锅卖铁也能养活起她两个孩子。
但是付明远跟林红有一件事情说得对，农村的各种资源确实跟城里是没法比的。
清清跟了他们去城里，他们肯定比自己更爱清清，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去城里清清能接受更好、更优质的教育资源，以后也能考上好大学，过自己愿意的生活。而她也能空出来更多的时间教育飞飞，照顾家里。
再说，清清也不是不回来，现在坐车也特别方便，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清清放假了能回来，他们想清清了也能过去。再不济，也能每天都打电话，说说话。
因此，后来她也就想通了，清清还是她的孩子，户口也还放在家里，啥时间想回来马上就能回来。
“清清，爸爸妈妈很爱你，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因为大伯大妈没有孩子，他们喜欢清清，想让清清去他们家，给他们当孩子。”
黄倩茹觉得清清的胳膊又握得紧了紧，亲了下她的小脸蛋，看着她的眼睛又说：“这样清清不仅有爸爸妈妈爱，还又多了大伯大妈的爱。还有啊，清清想回来了，晚上在火车上睡上一觉，就回家了。咱们也可以打电话，每天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在电话里给妈妈说啊。”
“可是我会想爸爸妈妈，还有飞飞。”
林红看着这一幕，忙说，“那让爸爸妈妈跟飞飞，今年先都过去，一起住一段时间好不好？等清清习惯了、适应了，他们再回家，好不好？”
后面他们再说了什么，夏至斌都没有再听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家。连平时最喜欢的龙虾都没有吃，就上床睡觉了。
但他躺床上却又睡不着，枕着胳膊，听着窗外的蝉鸣声，感受着空气中的湿热，惆怅起来。
原本还打算晚上带她摸知了呢。
夏至斌爬起来，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又斜着脸朝付家的方向看去。
只可惜，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烦躁地躺下，感觉全身都黏糊糊的难受。从旁边柜子上拿了把扇子狠狠摇起来，但是却越摇越热，越摇越心烦。
他索性扔了扇子，整个人躺成一个“大”字，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树木的阴影，发着呆。
后来付清听说付明桥跟黄倩茹、还要带着付飞都过去，才停止了哭声看着林红。
只是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却露着怯意，双手也紧紧搂着黄倩茹的脖子不撒手。
现在已经八月份了，九月份开学，怎么说也得提前去段时间。先让付清熟悉熟悉环境，还要办理一下转学手续。
后来林红跟付明桥他们商量着，要不然就尽快出发吧，好让付清提前适应。
那天晚上，付清特别黏黄倩茹，睡觉也是在她怀里抽抽搭搭地睡着了。
相对于付清，夏至斌却失眠了。
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刚迷迷糊糊睡着，便突然一个激灵惊醒。一晚上反反复复，直到东边露白，他才打着哈欠起身。悄悄下床，悄悄出门。
他坐在院子的大石头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付家的大门。
看见付家开门，夏至斌才跑过去。
付清已经起床了，正在洗脸刷牙。看见夏至斌过来，三两下冲完口中泡沫，就跑出门了。
“至斌哥。”付清的上眼泡还有点肿，白眼仁也红红的看着夏至斌。怎么感觉都是一副可怜兮兮、无辜又委屈的模样。
“你要跟你大伯大妈去W市了吗？”夏至斌看着付清，昨天晚上，他脑子想的全是这一件事。希望这不是真的，希望这是他的幻觉。
“嗯，大妈说这两天就要走。”付清憋着嘴，想哭地看着夏至斌，“可是我不想去，我想跟你在村子里玩。”
她还想在水田里抓鱼呢，夏至斌还说要带着她摸知了呢。上回夏至斌还答应她，要带她去山上摘野毛桃呢。
“那你一次要去多久呢？”
“不知道。”
“那你去了W市会交到新朋友吗？会忘记我吗？”夏至斌问得急切。他怕付清去了新环境，认识新朋友，慢慢就会将他淡忘了。
“不会，我就算交了新朋友，也不会忘记你的。我还要跟你一起抓鱼、一起摸知了呢。”
那年夏天，夏至斌13岁，付清12岁。
两人第一次分开那么远，远到要坐一晚上火车才能到，远到夏至斌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远到，让夏至斌不放心，让他觉得以后两人都要生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