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惑
离开伦敦机场，艾伦裹紧了大衣的领子。2月的伦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彻骨，但刚刚下午3点天就阴了，路灯也都纷纷打开，伴随着浓雾、小雨，这种潮湿的气候让享受惯了迈阿密明媚阳光的他非常不适应。
伸手拦了一辆黑色的士，艾伦坐在了后座，将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一身西装、头发发白，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司机，老司机看过之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纸条递回，握着方向盘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透过车内的后视镜，艾伦看到老司机嘴角挂出一丝玩味的微笑，不由得有些奇怪。
通过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这个地址，艾伦这才恍然大悟，纸条上的地址原来赫赫有名，居然是贝克街221号B，这可是书中大侦探福尔摩斯住的地方，难怪老司机反应有些异常。不过纸条上写着的，还要在这个地址前加一个“范堡罗镇”，小镇距离伦敦约1个小时的车程。艾伦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抱着最后希望去拜访的或许是一位不靠谱的福尔摩斯迷，对于找到线索的期待值不免又降低了些。
驱车来到范堡罗镇上，很快在小径旁找着了挂着醒目铭牌“贝克街221号B”的房子，这栋两层楼的小屋是典型的维多利亚建筑，尖尖的屋顶非常引人注目，走廊和阳台被栏杆围绕，鱼鳞的木片覆盖于外墙，细节非常精致，虽然整体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但依然能感受到昔日精雕细琢的味道。
艾伦平复了一下心情，走上前去。敲了几下门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推开厚重的木门。刚一进来，就大吃了一惊，如果不是里面还坐着一个人，几乎就要认定这儿刚刚被洗劫一空了——偌大的客厅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就没有任何东西，就连吊顶都被拆走了。但从墙壁和地板上明显的印迹可以看出曾经摆满了家具和油画，能依稀想象到昔日的富丽堂皇。
这时，摆满了零食的桌子后面伸出一个乱糟糟的红头发，一张长满雀斑的脸露了出来。从眼镜上方瞄了瞄手足无措的艾伦，胖乎乎的大婶低声咕囔了一句：“是来讨债的吧？不过你来迟了。”
艾伦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问道：“我是来找柯南道尔先生的。”
大婶低下头继续眼泪婆娑地读着手上的言情小说，一边飞快地吐出瓜子壳一边回答道：“你当然是来找柯南道尔的，你们都是来找他的。不过他躲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还欠我两个月工资没发呢。要不你到楼上去翻翻，那里还没搬空，你可以随便拿点回去向你的老板交差。”
艾伦只得重复了一遍：“柯南道尔先生和我约好了的。”
“不可能！”大婶对此的回答是嗤之以鼻，“省省吧，这种伎俩早就过时了。”
听到这话，艾伦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耐心解释道：“我和柯南道尔先生没有任何债务关系。我从迈阿密坐了10个小时的飞机过来，只是为了请求他的帮助，12个小时前他通过邮件回复约我来这，也许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您。”
大婶抬起头来，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艾伦，口里说着“没有这事”，眼角却瞥向了桌子角落处。
艾伦眼尖，却见到了桌子那一大堆废弃的饼干盒子中有一个小小的探头，有道暗红的光芒轻轻一闪。大婶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和零食，走到门口，谨慎地探头四周张望了几眼，然后缩回来，再把门反锁上，对艾伦露出明媚的微笑，说道：“跟我来。”
艾伦随着大婶一路走了进去，通过一个过道，进入到卧室里面，这里也是空空如也，连床都被搬走了，地上洒满了碎纸屑，显得乱七八糟。大婶在走到卧室的正中间，费力地蹲下身来，敲了三下。这时便听到低低的轰鸣声，最里面一块地板开始缓缓移动，露出一个洞来，可以隐隐看到洞里有一架梯子。
大婶风情万种地向艾伦抛了个媚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柯南道尔先生就在下面。”
虽然感觉越来越不靠谱，但是还能有其他选择吗？艾伦无奈地耸耸肩，探身进入了地下室。
踏入其中，艾伦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顿时对这个狗窝顿时肃然起敬。他见识过不少非组织性的犯罪现场，但就混乱而言，这里比起曾经让无数警察都呕吐的吸血鬼狂欢盛宴现场也不逊色半分。
艾伦只得无视地上的各类垃圾，咬牙走了进去，看到了柯南道尔。柯南道尔胡乱地穿着已经脏得看不到原来颜色的睡衣睡裤，留着络腮胡子，赤脚踩在地上。不足一米七的个头，不到九十斤的体重，在高一米八八重达两百斤的如同大熊一般的秃顶艾伦面前显得格外弱小。
艾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位先生的脸色显示出他的睡眠严重不足，而身体瘦削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吹到，大概是营养不良和缺乏锻炼兼而有之，实在不像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但很快这一切就被艾伦自动忽略了，因为那双眼睛吸引了一切的关注，因为瘦，柯南道尔的眼窝格外深陷，深蓝色的眼珠显得异常深邃，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柯南道尔见到艾伦靠近，歪着头，居然一脸疑惑地问道：“您是？”
“我叫艾伦，是FBI的犯罪侧写师。”
“哦，我想起来了。”柯南道尔如梦初醒般，右手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你是为了黑桃Q连环杀人案件而来。”
“正是！”艾伦回答道。
柯南道尔一边埋头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上翻着什么，一边问道：“那位威廉警官抓到没有？”
“没有。”
“是吗？那么作为FBI最优秀的侧写师之一、黑桃Q案件的关键人物怎么这时候有空来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艾伦苦笑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我被停职了。”
“啊？”柯南道尔明显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艾伦笑了笑。
“FBI停你的职干什么？媒体脑子犯浑，他们也跟着犯浑吗？威廉警察明显和黑桃Q是两回事，证据已经很清晰地指出，黑桃Q第一次犯案的时候，威廉才是个小屁孩，生活在距离案发地方几百英里的地方。”柯南道尔一边唠叨着一边继续翻着资料，他将不需要的文件随意地抛向身后，全然不顾会给以后造成更大的麻烦。
艾伦平心静气地说道：“但威廉警官的案件和黑桃Q案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也是无可否认的，此案疑点重重，我确实有疏忽了的地方，我的同事能站在客观的立场去分析，也许就能发现我的盲点了。”
柯南道尔嘴角上翘道：“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这——”艾伦语塞了。
“你对自己的分析很有自信，但对目前的局面感到困惑，只能承认自己无法解决的事实，不过，你并不认为你的同事能够搞清楚这个案子。”柯南道尔似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资料，兴致勃勃地打开这个蓝色的文件夹，翻阅着里面的文件。
“也许是这样吧。”艾伦淡淡答道，用锐利的目光盯住柯南道尔，“一个月前，当黑桃Q印记重新出现的时候，您发邮件要我关注威廉警察的举动，当时我认为毫无必要，也就没有理会。直到警方确认是威廉警察所为，我才回忆起您睿智的提议，所以特地上门来向您请教，但是，这一点您是怎么知道的？”
柯南道尔毫不在意艾伦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抓了抓蓬乱的头发，皱眉道：“这件事情，还真是说来话长啊。”
“我有的是时间。”艾伦微笑着。
“其实我也不确定一定是威廉警官做的，”柯南道尔眼神有些慌乱，脸也突然红了起来，“我只不过是同时关注了世界各地数万起事件，然后给每个事件的关键人物发去了预测邮件，基本上99.9%的判断都是错误的，但总会偶尔猜中那么几个……”
“啊？”艾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全然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混帐原因让他不远万里从迈阿密飞到了伦敦。
“因为每天收发的邮件太多了，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所以你如果说要过来，我大概也就随便回复了一句，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柯南道尔望着艾伦，眼珠溜溜乱转。
艾伦脸上阴晴不定，紧闭的嘴巴显示出他即将发作，但被强行抑制住了。过了片刻，艾伦叹了口气，也不说话，转过背去打算离开。
“不过，”柯南道尔这时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做的这些都是基于一个异想天开的理论，我个人认为有关黑桃Q的推测完全符合这个理论，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艾伦心灰意冷地说道：“是吗？”
“这个……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柯南道尔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如果你有时间并且愿意的话，不妨听一听？”
艾伦犹豫了一下，搬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刚才我已经提过了，我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