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没有一个人，他一直爱着你，就像以前一样，从不会变？

六年一晃而逝，顾若溪二十四岁了，当初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城市，独自辛苦生产下来的男孩也满六岁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顾若溪虽生活了六年，但小区里只有楼管阿姨知道她的名字，对她的境况有些猜测，但从未过问。这里的人们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情，很少打听别人的隐私，若溪也一样，除了买吃买喝、看病买药，很少踏出过房间。

物业公司的陈阿姨一直负责看守这栋楼，她在这里十年了，从四十岁一直到五十岁，“还有五年就该回家休息咯”，她的嘴边常挂着这句话。

陈阿姨微微有点胖，额头上挤满了皱纹，满头烫着金黄色的方便面头发，头发刚齐脖，看上去很富态的样子。

楼里的一些小孩儿常喊她“胖金丝猴”，陈阿姨当然不会跟小孩子计较，她也会偶尔带着自己的孙子在楼下待一段时间，她自己的孙子喊她“金丝猴奶奶”，正如破窗效应一般，其他的孩子便也肆意地给她起绰号了。

外面的阳光很耀眼，正是天朗气清的大夏天，道路上依旧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顾若溪顶着烈日步履匆匆地走在人行道上，她右手抱着趴在肩上熟睡的孩子，左手提着一个白色大袋子，里面装着蔬菜和水果，还有一袋抽纸。

“若溪回来了。”陈阿姨隔着窗户笑着问了一句。

若溪笑着点头回应，然后抱着孩子坐电梯来到了508号房间，房间并不大，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厨房，还有独立卫浴，这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若溪取出钥匙欠身弯着膝盖小心翼翼插入锁孔，门开后她进去将购物袋放到桌子上，蹑手蹑脚地将孩子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淘湿了一块儿毛巾在孩子额头和脖子上缓缓地擦了擦，然后给他盖上了一个薄薄的小被子。

若溪边擦着额上的汗水边走出卧室，然后返回来最后关上了房门，她将毛巾放到了脸盆里，然后接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再接一杯，再次喝完，然后她放下杯子，将毛巾捏干后挂了起来。

大概是天热的原因，她很快打开了窗户，风随即轻飘了进来，清风拂面而过的感觉让她舒适了不少。

望了一眼楼下的风景和远处的居民楼，她回身拿起桌上的购物袋，将抽纸取出放到桌上，再到厨房依次取出了西红柿和橙子，还有菜花和青菜。

她将果蔬放到了篮子里，分别取了一些放到水槽里，开始熟练地洗了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她赶紧从水里抽出手，简单地擦了擦后接通了电话。

“陈阿姨。”她礼貌道。

“若溪啊，你银行卡上是不是钱不多了？今年的房租刚刚大家的都交了，你的这次突然划不过来了。”

“好，那我看看，看完后给您回电话。”

“那好，我先挂了。”

若溪挂掉电话后在手机上查了卡的余额，手机显示的余额让她瞠目结舌，无法相信。

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仰头闭了闭眼睛，然后重新睁开眼睛再仔细盯着看了一遍，不管她心里默数了几遍，数字还是最初呈现的数字，原封不动。

她恍然若失，手忙脚乱的拨通了陈阿姨的电话。

“陈阿姨，我卡里的钱还差五百才够交房租，我能不能先借您五百块啊，下个月一定还您。”若溪的脚心里、手心里、脖子上、脸上、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都涌动着难以启齿的尴尬，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开口。

“没问题，我这儿正好有些钱，你来取吧。”

“谢谢阿姨，谢谢。”若溪如释重负，脸上尴尬的红晕渐渐消失，她站在原地搓了搓双手，然后用冰冷的手背给脸颊降了降温。

若溪下楼敲开了陈阿姨的房门，走了进去。

“阿姨，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若溪近乎僵在原地。

“没事，坐吧。”陈阿姨指了指椅子，见若溪坐下后她从兜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钱。

“这是一千块钱，你先拿去用吧，再多我也没有，你知道我那些工资还得贴补家用。”陈阿姨笑着说。

“谢谢您啦，真的太感谢了，我向您保证，我下个月一定还给您。”若溪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们都一起住这儿好多年了，每天看你进进出出的，带个孩子挺不容易的，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一点儿的。”其实陈阿姨对若溪的情况大概猜到了什么，只是不好点破，所以便说起话来含沙射影。

“其实……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孩子长大了，也没什么了。”若溪压低了声音，不太敢直视陈阿姨的眼睛。

此时房间里，睡着的家安康吧唧了几下小嘴巴，然后抻着胳膊蹬了蹬小脚丫，这才略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窗外的阳光照射到了眼睛上，他将小手挡在眼睛前面，叫了几声“妈妈”。

过了许久仍然没有妈妈的回应，于是家安康瞬间脸色煞白，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快速地转过身趴在床上，然后撅着屁股从床沿上倒蹿到了地上。

“妈妈，妈妈，妈妈。”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两个字，然后仰着头抓住门把打开了卧室门，看到妈妈不在卧室，于是他又哭又喊地跑到了厨房、卫生间，发现自己找的每个地方都没有妈妈的影子，这时候他嚎啕大哭起来，他觉得妈妈扔下自己不管了，他觉得妈妈再也不要自己了。

他一个人站在客厅的沙发前张大嘴大哭着，他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整个嘴唇发紫，哭的时间久了便边哭边哽咽。

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房间里有一个泣不成声的小孩在害怕着。

若溪安静地输入着房门密码，在手握住门把将门打开一个细小的的缝隙的一刹那，她听见了孩子嚎啕的声音，她的心一下子几乎瘫掉了，她快速冲进去蹲在了孩子身边。

“妈妈，妈妈。”家安康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妈妈，他一下子哽住喉头冲进了妈妈怀里，他开始紧紧地抓住妈妈，把头埋在妈妈脖子里，努力忍住自己的哭声。

“宝宝，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妈妈是有事去了陈奶奶那儿，没事了，没事了啊。”若溪用手轻轻抚拍着孩子的背说道。

“妈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跟着嫦娥飞走了。”家安康站好跟妈妈说道。

“宝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会一直一直都陪着你的，我们不哭了好不好？”若溪一边擦着家安康的眼泪一边安慰道。

“好，乐乐不哭了，乐乐会听妈妈的话。”乐乐是家安康的小名。

“这就对了，妈妈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所以才叫你乐乐，所以以后不能轻易掉眼泪，知道吗？”若溪说着抱起了乐乐。

“妈妈，乐乐要自己走，妈妈也要休息。”

“乐乐说的对，那妈妈给你做饭吃好不好？”若溪放下了乐乐。

“好，乐乐要吃西红柿，乐乐先去关门。”乐乐说着奔奔跳跳地跑去关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