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路军粉碎日军九路进攻
PART 2 根据地的巩固发展
BALUJUNFENSUI RIJUNJIULU JINGONG
1938年9月29日,延安已经进入了金秋时节,微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凉意,这让刚刚经历过酷暑的延安军民感到分外惬意。
当然,令延安军民惬意的不仅仅是秋风送爽,还因为被毛泽东赞扬同遵义会议一样重要的党的六届六中全会,即将在这延安桥儿沟隆重召开。
1938年4月4日,日军调集一零八师团全部及一零九师团、十六师团、二十师团各一部共3万余兵力,北从正太路之昔阳、平定,西从同蒲线上之临汾、榆次、太谷,东从河北的元氏、赞皇、涉县,南从屯留、长治出动,兵分九路大举向八路军根据地围攻,妄图歼灭八路军主力于辽县、榆社、武乡地区。
4月6日,朱德、彭德怀紧急向东路军发布关于部队和民众动员的训令。根据这一训令,八路军和国民党军各部普遍召开军人大会,说明粉碎这次围攻的意义,讲解新的作战要求,各军同仇敌忾,士气大振。
当日军九路围攻发起攻击前,朱德、彭德怀商讨筹划了对策:“以一部兵力牵制日军其他各路,集中主力相机击破其一路。”参加这次反围攻的部队,有一二九师和配合该师在这一地区活动的一一五师三四四旅,还有决死第一、第三纵队以及居于东路军序列的国民党军部队。
部署就绪,彭德怀说:“我们先到鬼子眼皮底下去游一圈,游到有一两股敌人胆大妄为了,再一锤子收拾它。”
日军九路围攻开始行动后,依照既定作战计划,八路军一二九师主力和一一五师二四四旅的六八九团立刻遵令向东转移到日军合击战以外的山西麻田至河北涉县一带集结待机。朱德还派左权去沁县统一指挥三四四旅主力及决死一纵队阻击从西面攻击的日军。
4月10日,南路日军先头部队进占沁源、虒亭、襄垣一线,即将向北发动进攻。八路军总部从沁县小东岭移驻武乡马牧村。这天,朱德、彭德怀向东路军友军将领发出《粉碎日军围攻的战役战术指示》,还发布了《粉碎日军大举进攻之部队政治工作纲领》,号召东路军各部深入进行战斗动员,并协助地方政府切实动员民众作好战斗准备。
4月11日,南路日军北进至下良镇。这一路日军是此次围攻的主力,由日军骄横的苫米地旅团长指挥,苫米地在日军中是一员善战猛将。这年2月,朱德在临(汾)屯(留)公路上就曾与苫米地交过火。他因此比北路日军先攻入临汾。朱德、彭德怀早已判断这路日军有经沁县、武乡进攻榆社的可能。因此,准备在武乡、榆社间夹击消灭这股日军。
围攻晋东南的日军是非常凶恶狠毒的,它占据沁县,又放火烧毁了历史悠久的武乡县城。11日,朱德、彭德怀命令待机的一二九师主力从涉县北星夜赶赴武乡,准备予敌以严惩。
当时,朱德、彭德怀率八路军总部指挥这次战斗的处境是相当艰难的。他们经常处在敌军的包围中,需要不断地移动驻地;而朱德身边只有一个警卫排,再没有别的部队。一次转移中,朱德率总部来到漳河边的一座小山上,发现三面都是敌军,一面又是临河,情势危急。朱德立刻决定把八路军总部移到漳河对岸去。当时河水猛涨,渡河非常困难。朱德披着雨衣,亲自在河边察看水势,最后决定让水性较好的孙殃泅渡过河去联络部队,还要他带过去一根大绳子,固定在对岸。随后,朱德一手抓住马尾巴,一手抓住绳子渡过漳河才脱离危险。
4月14日,八路军一二九师得到消息:日军1000多人,13日带着4门炮,由武乡开往榆社后,因群众早巳空舍清野,无人无粮,公路也被破坏,大车不能通行,只得退回武乡。
为了证实这一重要情况,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当天又派侦察员到武乡侦察,果然看到鬼子的大车及部分人马,正出榆社回窜武乡。这股敌人很可能增援东、西团城,而武乡城内守敌已大为减少。判明情况后,刘伯承和副师长徐向前立即商定了一个作战力案:“我师与徐(海东)旅(即一一五师三四四旅)协同动作,配合国民党第三军曾万钟军围困段村(即武乡),打击增援;或配合国民党第九十四师朱怀冰师,出击辽县。”当晚7时,刘伯承发急电给朱、彭总副司令,立即得到回电同意,并指示如有可能,便截住这一路敌人歼灭之。
刘伯承派出一个连,抢在敌人的前面,去攻占武乡。这个连刚出发不久,一位侦察参谋回来报告:常豁镇以西之蔡家岔一带,发现敌约300余人,押着很多牛车由北进到南庄西面的山上,正在向西运动。
刘伯承一边听着侦察员的报告,一边看着地图,高兴地说:“鬼子要向我们靠拢了,马上就有大仗打了。先让七七一团派两营,立即出发,连夜追击这般敌人。”
14日夜,一二九师的首长们轮流守在电话机旁,同时在地图上根据各部队的报告,计算着几个数字。“鬼子一天之内,从武乡到榆社,跑了一个来回,有150里路,够他们受的。”徐向前副师长说。
“我们的动员工作搞得好。榆社给鬼子来了一个‘空城计’,鬼子是饿着肚皮跑路的。”政治委员邓小平赞赏榆社的动员和空舍清野工作,“鬼子扑来扑去,搞不清楚我们在哪里。我们却一直盯着他们。今晚让部队好好休息,以逸待劳。我们搞个计划,明天上午分配任务。”
15日,一二九师师部率主力部队及三四四旅六八九团由武乡、涉县大道经西井、蟠龙向武乡挺进。傍晚时分,师部及部队到了武乡城西北的东、西黄岩和东、西胡家垴一带。吃过晚饭后,大约9点多钟,师部接到了抢占武乡的先头连的报告,说黄昏时,武乡日军弃城而走,沿浊漳河奔向襄垣,据老百姓说,敌人已走了两个小时。
“只有十几里路了。鬼子辎重多,还有牛车,估计这时走不出20里。”
“鬼子是在我们先头连到武乡之前走的。敌人并不是因为打败仗才撤走的,而是找不到吃喝,非走不可!”邓小平这样分析。
徐向前沉思了一阵,说:“鬼子辎重骡马多,从来不习惯于夜间行动。这一次,他们又不是逃命,更不知道我们离他们只有三十多里路。敌人背的‘包袱’大,又有牛车,走不快的。我们现在是轻装,行军速度要比鬼子快得多。只要不被发觉,到大亮就可以追上。”
刘伯承听了徐向前的分析,果断地说:“追!”晚上10点,刘伯承通过电话给陈赓下达了追击日军的命令:“六八九团归你指挥,同七七二团为左纵队,沿浊漳河北岸追击敌人。七七一团为右纵队,沿着南岸追。七六九团为后续部队,沿武乡至襄垣大道跟进。”
“师长,”三八六旅旅长陈赓在电话里说:“我们是不是见到鬼子就打?”
“现在鬼子急于找我们。只要你们追上就打,他肯定要回过头来打你的。”
15日夜里,师首长们没有休息,率领师直属队跟在部队后边,顺着大路连夜奔向武乡县城。日本侵略者真是作恶到极点。进了武乡城,仍然可以看到许多房屋在弥漫的烟雾中燃烧,不少民房已经倒塌,城南宽阔的河滩上,到处是鬼子抛弃的东西。刘伯承骑马飞驰到城边,狠狠地骂道:“龟儿子,叫你们逃不过今天!”他指示师直属队暂时停止前进,到附近把老乡们找回来,帮助群众救了火再走。
刘伯承从地上拣起一个空罐头盒子,对随身的参谋人员说:“鬼子一个联队有二三千人,可扔下的罐头盒并不多。他们总不会背着空罐头盒跑路吧?”
“敌人的确是饿空了肚皮。他们找不到吃喝,就烧房子报复。这些强盗!”副师长徐向前双眉紧皱地看着被鬼子践踏的城镇。徐向前下了马,挥了挥手,说:“咱们分头救火去吧!”
一二九师师司令部及直属部队离开武乡城,东方已经发白。黎明时的武乡,尚有几分凉意。可是包括师首长们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浸着汗珠。大家的心情都不轻松。我军是处在来势汹汹的3万多敌人的围追之中,随时都有被敌人合击的危险。包括朱、彭总副司令率领的八路军总部,不但要跳出敌人的“马蹄形”包围圈,还要相机抓住敌人的一路歼灭之。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刘伯承、徐向前眼下所想知道的是,陈赓奉命将部队分为左右两路:七七二团、六八九团在左,七七一团在右,七六九团为预备队,沿浊漳河两岸山地猛烈追歼日军一路的情况。
八路军第三八六旅旅长陈赓率领七七二团,从敌侧翼经武乡城、小河、黄红坡向东追击。他们飞速前进,平行追击敌人,到16日清晨7时,便发现巩家垴有敌人侧翼警戒部队四五百人。陈庚命令部队停止前进,隐蔽起来。这股敌人并没有发现七七二团,便经过马家庄,沿大道继续向东行进。
这时候,陈赓接到侦察员的报告,说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过了长乐村,但其辎重部队尚在白草辿,在马家庄只有敌人的后卫部队。
长乐村位于两山之间,这一带地形,对我们打敌人一个歼灭战非常有利。而且,这时七七一团已到达白草辿对岸之郑峪村、张庄以北高地,与七七二团两岸并行。刘伯承、徐向前看这是一个好机会,遂令陈赓要两团相对突击,将敌拦腰斩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赓当机立断,不等六八九团赶来,立即向鬼子发动进攻。
七七二团的一营经田庄向型庄,二营经崔庄向李庄,沿山谷小路隐蔽前进,迅速占领了浊漳河北岸高地。日寇人马及车辆辎重,正沿着白草辿至长乐村的大道缓缓向东而来。七七二团全部火器突然射击,长乐村战斗打响了。
刹那间,子弹、炮弹、手榴弹像急风骤雨般的飞向敌人的行军行列。顿时,敌人仰马翻,死伤遍地,车辆辎重沿路堆积。随之,八路军各部队犹如排山倒海,从山头上、谷口里,甚至从几丈高的陡坎上冲上大道,跳入敌群,以刺刀、长矛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
此时,七七一团也经南王家垴、马汉脚赶到对岸的窑头、西岭村一线高地,向北展开突击,李庄、型庄间的敌人1500多人在两面夹击下,被裁为数段。鬼子有的钻到车底下、有的利用死马作掩体向我射击。有几股敌人,端着刺刀向占领了两侧高她的八路军反扑。
向北岸高地攻击的敌人,在李庄被七七二团二营迎头痛击溃退。扑向南侧高地的鬼子,也被七七一团密集的火力压回河谷,有一些鬼子没命地逃进山脚下的几个窑洞里,敌人成了瓮中之鳖。
已经走过长乐村的日军主力,为解救其被围部队,集中1000余人向七七二团的左翼戴家垴发动猛攻。戴家垴本属六八九团的阵地。该团因接到命令过晚,这时尚未到达。刘伯承看到情况紧急,就让陈赓调一个连守住戴家垴,阻击敌人。七七二团的十连担任了这项阻击任务。勇士们同10倍于自己的敌人浴血奋战,坚持了四个多小时,一个连的同志全部壮烈牺牲,阵地被敌军攻占了。此时是中午12时。
危急关头,八路军一一五师的六八九团赶来,立即向占领戴家垴阵地的顽敌反攻。这原是一支红军老部队,经反复冲杀肉搏,将阵地夺回。但鬼子退下去后,困兽犹斗,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又一次进行了反击。六八九团的战士们沉着地伏在工事里,待鬼子正在向石岩上攀登时,甩出一排排手榴弹,随着爆炸声起,鬼子们四脚朝天地滚了下去。
过了十几分钟,敌人又重新组织反扑。鬼子把死尸搬到石岩下推起来,然后踏着处死尸向山岗冲来。六八九团的勇士们,随着冲锋号声,从工事里一跃而出,高喊着“杀呀!”朝着冲上来的鬼子刺去……
前线指挥长乐村战斗的师长刘伯承和副师长徐向前,时时刻刻关注着战斗进展。刘伯承从望远镜里看着这一幕幕壮烈的场面,被战土们与日本侵略军英勇搏斗的气概所感动。一会儿,他对一旁的徐向前说:“你看六八九团打很多好!”“打得好!太好了!”徐向前用望远镜观察着,赞不绝口地说:“一一五师的同志们打得真顽强啊!”
“已经打退了鬼子的第七次冲锋了!”刘伯承继续数着。
“师长,你看蟠龙镇那边,是不是敌人的援兵?”除向前说道。
那确实是敌人第一零五联队的援兵。他们是从辽县经蟠龙镇赶来。敌人分作两路,一路由蟠龙向六八九团阵地攻击;一路与长乐村的敌人会合,向七七二团阵地反扑。
友军曾万钟的第三军本来是担任在蟠龙打援任务的。他们所占领的阵地位置也很有利于出击,可就是按兵不动。更令人不解的是,这股日军从他们前面经过时,他们竟然一枪末放!所以,这股敌人的出现,是出乎刘伯承意料的。
刘伯承愤慨地说:“曾万钟搞的啥子名堂嘛!”
此时,陈赓指挥各部队围歼长乐村一带日军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当中。战斗悲壮惨烈。
五连指导员窦得珍负了伤,仍坚持不下火线,积极鼓动部队,率先冲锋,并高呼口号:“不打死敌人不是中华民族的好男儿!不下火线!”一阵冲锋,结束了100多鬼子的狗命。后来,窦得珍又中弹,壮烈牺牲。
三连指导员秦忠玉,一面呼口号,鼓动战士冲锋陷阵,一面掷了20多颗手榴弹,炸死炸伤40多名敌人,自己身负重伤。
一营一连战土刘世治,战斗中表现非常英勇。他看见敌人的一挺机关枪阻碍着自己的同志冲锋,立刻奋不顾身抄到敌人后面,一刺刀捅死那个架机枪的鬼子,把机枪夺了过来,调转枪口,掩护同志们冲锋。
团部通信兵、16岁的八路军小战士邓可珍、在与敌人肉搏战当中,从别人手里要过来5颗于榴弹,当场炸死了15个敌人。当其余的敌人窜入一个窑洞的时候,他一个人奋勇追击。结果,寡不敌众,英勇牺牲了。
还有二营机枪连一名刚入伍的新战士,入伍后,枪还没有发到手就参加了战斗,他说:“妈的!我只有锚子,今天我非要夺鬼子的洋枪来打不可!”一冲锋,他就用梭标刺死了一个敌人,但这个敌人是一个马夫。他没能得到一支枪。愤恨之间,另一个握着步枪的敌人冲过来了。于是,便又冲了上去,梭标的尖头插进鬼子的胸膛。这一次他成功地缴获了敌人的枪弹。
战斗十分激烈,炮火更为猛烈。陈赓在日记中写道:“此次炮轰如雨,战斗之激烈实为抗战来所罕见。”
刘伯承与徐向前一直在前线关注着双方的战况,此时,他们见情况有变,彼此商量了一下,决定为了应付更为紧急的情况,让七七一团派一部分兵力,从侧翼袭击前来增援的敌人。七七二团的指战员接到命令,几分钟就到达了指定位置。这时是下午3点钟。激战了两个小时后,刘伯承发现辽县方向又有1000多鬼子赶来增援。情况万分紧急!
副师长徐向前考虑了一下,对师长刘伯承说:“现在我们的几个团都打得很紧张,很难抽出兵力正面阻击这批援敌。我想可以让七六九团和六八九团各抽出一个连,分散开来,形成游击网,从侧翼打击,迷惑鬼子一下。”
“好!”师长刘伯承沉吟了一下,说:“看现在的形势,要全部消灭这股援敌,恐怕没有把握,曾万钟的第三军又指望不上。我们首先要打击这股援兵,避免敌人集中突击。”
刘伯承说完,摘下被汗水和蒸气弄模糊了的眼镜,露出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睛。他一边擦眼镜,一边下达命令:通知七六九团、六八九团各抽出一个连,从侧翼打击敌人;为了保卫已经取得的胜利,除第一线给敌人以猛烈的火力杀伤外,其他部队立即撤离,向云安村、合壁村集结。
这一场长乐村激战,延至黄昏告终。毙敌2200人以上,毙敌马匹400余匹,获步枪200余支,机枪10余挺,辎重一部。八路军伤亡800余人。
长乐村战斗是粉碎日军九路围攻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战,敌人遭到歼灭性打击后,其他各路纷纷回窜。八路军各部乘胜追击,又在沁源以南及沁县、沁源间,辽县、和顺间,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先后收复了辽县、黎城、潞城、襄垣、屯留、沁县、沁源、扁平、昔城,及河北涉县等10余座县城,长治之敌完全陷于孤立。4月下旬,长治之敌经白晋公路和曲(沃)高(平)公路向同蒲路南段撤退,又被第一一五师三四四旅、决死一纵队截击,伤亡近千。至此,日军对八路军总部所在根据地的九路围攻被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