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散文大赏析(中国文学知识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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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古典小说(7)

朔既长,仕汉武帝为大中大夫。武帝暮年好仙术,与朔狎昵。一日谓朔曰:“朕欲使爱幸者不老,可乎?”朔曰:“臣能之。”帝曰:“服何药?”曰:“东北地有芝草,西南有春生之鱼。”帝曰:“何知之?”曰:“三足乌欲下地食此草,羲和以手掩乌目,不许下,畏其食此草也。鸟兽食此,即美闷不能动。”问曰:“子何知之?”朔曰:“小儿时掘井,陷落井下,数十年无所托。有人引臣往取此草,乃隔红泉不得渡。其人与臣一只履,臣乃乘履泛泉,得而食之。其国人皆织珠玉为簟,要臣入云韨之幕,设玄珉雕枕,刻镂为日月雷云之状,亦曰镂空枕,亦曰玄雕枕,又荐岷毫之珍褥,以百岷之毫织为褥。此毫褥而冷,常以夏日舒之,因名柔毫水藻之褥。臣举手拭之,恐水湿席,定视乃光也。”其后武帝寝于灵光殿,召朔于青绮窗绨纨幕下,问朔曰:“汉年运火德统,以何精何瑞为祥?”朔对曰:“臣尝游昊然之墟,在长安之东,过扶桑七万里,有云山。山顶有井,云从井中出,若土德则黄云,火德则赤云,金德则白云,水德则黑云。”帝深信之。太初二年,朔从西那邪国还,得声风木十枝,以献帝。长九尺,大如指。此木出因桓之水,则《禹贡》所谓“因桓是来”,即其源也。出甜波,上有紫燕黄鹄集其间,实如细珠,风吹株如玉声,因以为名。帝以枝遍赐群臣,年百岁者颁赐。此人有疾,枝则有汗,将死者枝则折。昔老聃在周二千七百年,此枝未汗;洪崖先生,尧时年已三千岁,此枝亦未一折。帝乃赐朔。朔曰:“臣见此木三遍枯死,死而复生,何翅汗折而已。语曰:‘年未年,枝忽汗。’此木五千岁一湿,万岁一枯也。”帝以为然。又天汉二年,帝升苍龙馆,思仙术,召诸方士,言远国遐乡之事。唯朔下席操笔疏曰:“臣游北极,至镜火山,日月所不照,有龙衔火以照山四极。亦有园圃池苑,皆植异草木,有明茎草,如金灯,折为烛,照见鬼物形。仙人宁封,尝以此草然为夜,朝见腹内外有光,亦名洞腹草。”帝剉此草为苏,以涂明云之观,夜坐此观,即不加烛,亦名照魅草;采以藉足,则入水不沉。朔又尝东游吉云之地,得神马一匹,高九尺。帝问朔何兽,曰:“王母乘云光辇,以适东王公之舍,税此马于芝田。东王公怒,弃此马于清津天岸。臣至王公坛,因骑而返,绕日三匝,此马入汉关,关门犹未掩,臣于马上睡,不觉还至。”帝曰:“其名云何?”朔曰:“因事为名,名步景驹。”朔曰:“自驭之,如驽马蹇驴耳。”朔曰:“臣有吉云草千顷,种于九景山东,二千年一花,明年应生。臣走往刈之,以秣马,马立不饥。”朔曰:“臣至东极,过吉云之泽。”帝曰:“何谓吉云?”曰:“其国常以云气占凶吉。若有喜庆之事,则满室云起,五色照人,着于草树,皆成五色露,露味皆甘。”帝曰:“吉云甘露可得否?”曰:“臣负吉云草以备马,此立可得,日可二三往。”乃东走,至夕而还,得玄白清黄露,盛以青琉璃,各受五合,授帝。帝遍赐群臣。其得之者,老者皆少,疾者皆除也。又武帝尝见彗星,朔折指星木以授帝。帝指彗星,应时星没,时人莫之测也。

朔又善啸,每曼声长啸,辄尘落漫飞。朔未死时,谓同舍郎曰:“天下人无能知朔,知朔者唯大王公耳。”朔卒后,武帝得此语,即召大王公问之曰:“尔知东方朔乎?”公对曰:“不知。”“公何所能?”曰:“颇善星历。”帝问:“诸星皆具在否?”曰:“诸星具在,独不见岁星十八年,今复见耳。”帝仰天叹曰:“东方朔生在朕傍十八年,而不知是岁星哉!”惨然不乐。其余事迹,多散在别卷,此不备载。

小说以东方朔的出生、成长为线索,将诸多奇奇怪怪、神神异异的见闻与传说连缀起来,构成一个迷离恍惚的仙灵世界。这个仙灵世界正是汉武帝所梦寐以求的,不过这只是汉武帝求仙的外在追求,其内心则在于求仙得道、长生不老。所谓“洞冥”,即洞察幽深奥妙,也就是如何长生的问题。小说明写东方朔,实际上是突出汉武帝的求仙活动,东方朔只是作为一个中间环节,使人们更方便地把真实存在着的汉武帝的求仙活动蒙上一层浓厚的神异色彩,把汉武帝仙化,以完成汉武帝传说系列故事。小说中又多述远国遐方传说,东方朔正是借此显示其神奇的。

《白猿》

赵晔,生卒无考,字长君,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市)人。年轻时做过县小吏。东汉经学家。

所著《吴越春秋》十卷,元徐天祜注。记吴越兴亡始末,间以小说故事。此书《隋志》著录十二卷,佚二卷。有《汉魏丛书》、《四部备要》诸本传世。

《白猿》选自《吴越春秋》卷九,亦见《太平广记》卷四百四十四,较原书详,据此校补。

越王问范蠡手战之术。范蠡答曰:“臣闻越有处女,国人称之。愿王请问手战之道也。”于是王乃请女。女将北见王,道逢老人,自称袁公。问女曰:“闻子善为剑,得一观之乎?”处女曰:“妾不敢有所隐也,唯公所试。”公即挽林杪之竹,似桔槁,末折堕地。女接取末,袁公操其本而刺处女。处女应节入之三,女因举杖击之,袁公飞上树,化为白猿。

这个故事题为白猿,实际上主要人物是越国少女,着重表现她的高超剑术。作者处理这一题材,手法很高明,他没有写少女持剑杀敌,奔赴疆场,而只写拿着竹竿试了一试,这一试已将她的精湛技艺,作了充分的表现。

故事开头写越王向范蠡请教剑术,范蠡推荐了这位少女。这一推荐,自然就抬高了她的身价。这是从侧面来烘托。接着写她路上遇到一位老人,老人也知道她擅长剑术,可见她名不虚传。老人显然不太相信这位少女的本领,要比试一下。老人拿的是粗干,少女拿的是竹梢,性别不同,年龄不同,“武器”也不同,优势在老人方面。一开始老人取攻势,少女取守势,少女趁机反击,终于取胜。这是用先抑后扬来反衬。结果是老人飞跳上树,变为白猿。这一结局虽然怪异,却颇有表现力。猿是很敏捷的,居然成了少女手下败将,更反衬出少女剑术超群卓绝。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志怪故事,它有明确的时代背景。越王勾践为了灭吴报仇,曾卧薪尝胆。长期的复仇准备,造就了一大批勇士。这个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时期,这位少女也是勇士之一。这就加大了小说的容量,它不限于赞扬剑术,而且从侧面反映了卧薪尝胆的精神。

《三王墓》

《三王墓》选自干宝《搜神记》卷十一。

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剑有雌雄。其妻重身当产。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杀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之。

莫邪子名赤,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杀之。去时嘱我:‘语汝子: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剑,日夜思欲报楚王。

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仇。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吾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

客持头往见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头也,当于汤镬煮之。”王如其言煮头,三日三夕不烂。头踔出汤中,踬目大怒。客曰:“此儿头不烂,愿王自往临视之,是必烂也。”王即临之。客以剑拟王,王头随堕汤中,客亦自拟己头,头复堕汤中。三首俱烂,不可识别,乃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

这则故事又见于《列异传》等书,而以此文记述最详,它揭露了楚王的残暴,表现了被压迫人民反抗残暴统治的坚强意志与英雄气概。鲁迅的历史小说《铸剑》,就是以此篇为素材而写成的。

小说不仅突出了赤的复仇的强烈愿望,同时也突出了客观的形象。他既敢于索要别人的宝物甚至生命来为别人报仇,又勇于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实现诺言,其大智大勇非常人所有。

《晏婴》

侯白,生平无考,字君素,魏郡临漳(今属河北)人。性好诙谐,《隋书》有传。著有《启颜录》。

齐晏婴短小,使楚。楚为小门于大门侧,乃延晏子。婴不入,曰:“使狗国,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狗门入。”

王曰:“齐无人耶?”对曰:“齐使贤者使贤王,不肖者使不肖王;婴不肖,故使王耳。”

王谓左右曰:“晏婴辞辩,吾欲伤之。”坐定,缚一人来。王问:“何谓者?”左右曰:“齐人坐盗。”王视晏曰:“齐人善盗乎?”对曰:“婴闻桔生于江南,至江北为枳,枝叶相似,其实味且不同,水土异也。今此人生于齐,不解为盗,入楚则为盗,其实不同,水土使之然也。”王笑曰:“寡人反取病焉。”

晏子能言善辩,此篇也以他的对答为题材,表现他的机智和口才。

全篇没有什么描写,只有三段对话。作者突出人物语言的机智锋利,来表现人物性格,写得极为精彩。

《柳毅传》

李朝威,生平不详。所著《柳毅传》篇末作者自称“陇西李朝威”,可知他是今日甘肃一带人。文中文言柳毅表弟薛嘏开元末谪官东南,“殆四纪,嘏亦不知所在”。据此推测,李朝威当是唐德宗、宪宗时人。

仪凤中,有儒生柳毅者,应举下第,将还湘滨。念乡人有客于泾阳者,遂往告别。至六七里,鸟起马惊,疾逸道左。又六七里,乃止。见有妇人,牧羊于道畔。毅怪视之,乃殊色也。然而蛾脸不舒,巾袖无光,凝听翔立,若有所伺。毅诘之曰:“子何苦而自辱如是?”妇始楚而谢,终泣而对曰:“贱妾不幸,今日见辱问于长者。然而恨贯肌骨,亦何能愧避,幸一闻焉。妾,洞庭龙君小女也。父母配嫁泾川次子,而夫婿乐逸,为婢仆所惑,日以厌薄。既而将诉于舅姑,舅姑爱其子,不能御。迨诉频切,又得罪舅姑,舅姑毁黜以至此。”言讫,歔欷流涕,悲不自胜。又曰:“洞庭于兹,相远不知其几多也?长天茫茫,信耗莫通。心目断尽,无所知哀。闻君将还吴,密通洞庭。或以尺书,寄托侍者,未卜将以为可乎?”毅曰:“吾义夫也。闻子之说,气血俱动,恨无毛羽,不能奋飞。是何可否之谓乎!然而洞庭,深水也。吾行尘间,宁可致意邪?唯恐道途显晦,不相通达,致负诚托,又乖恳愿。子有何术,可导我邪?”女悲泣且谢,曰:“负载珍重,不复言矣。脱获回耗,虽死必谢。君不许,何敢言。既许而问,则洞庭之与京邑,不足为异也。”毅请闻之。女曰:“洞庭之阴,有大橘树焉,乡人谓之社橘。君当解去兹带,束以他物。然后叩树三发,当有应者。因而随之,无有碍矣。幸君子书叙之外,悉以心诚之话倚托,千万无渝。”毅曰:“敬闻命矣。”女遂于襦间解书,再拜以进,东望愁泣,苦不自胜。毅深为之戚。乃置书囊中,因复问曰:“吾不转子之牧羊,何所用哉?神祗岂宰杀乎?”女曰:“非羊也,雨工也。”“何为雨工?”曰:“雷霆之类也。”毅顾视之,则皆矫顾怒步,饮甚异。而大小毛角,则无别羊焉。毅又曰:“吾为使者,他日归洞庭,幸勿相避。”女曰:“宁止不避,当如亲戚耳。”语竟,引别东去。不数十步,回望女与羊,俱亡所见矣。其夕,至邑而别其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