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刘登翰

刘登翰（1937—），福建厦门人。著有诗集《瞬间》，散文集《寻找生命的庄严》，报告文学集《钟情》等。

木棉

那是一个拂不去的梦，绯红色的，夹带着色彩缤纷的风，无论曙明，无论夕暮都在我的窗口拂动。

那是一株灿烂的记忆，火热的，在我青春的时候，燃烧过我绯红的心，结出绯红的花朵。多少年了，我不知道把它遗落在什么地方。突然，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仿佛是四月有雾的黎明，重现在我的窗口，告诉我：它还活着，而且，回来了！

在我本来只有淡雅的玉兰花枝的窗前，突然闯进来这英雄的性格，这通体都被热情烧透了的生命，它能和谐地并立在我斜倚着一枝玉兰花的窗前吗？它能改变我窗口那宁静的、淡远的风格吗？

是的，逝去的年华不再。岁月冷却了人的性格、浮躁的沉淀、灼热的升华。生活仿佛变得淡漠而平稳了。但是，宁静，只是它的外在；火热，才是它的内心。瞧那枝素馨的玉兰，一身淡雅，不也为一种崇高的热情所驱遣，才不露声色地在月夜、在晨昏，让自己藏匿于阔叶后面的小小花蕊，吐露出幽幽的馨香吗？

年轻时候许多热切向往而后来失落了的东西，时不时会由于某种偶然的契机——例如这次由于一株毫不相关的木棉，重现在眼前，提醒着我对生活不息的爱。

啊，永远燃烧下去，我的生命，像木棉，或者像玉兰。

相望

默默地相望着，两棵树；

默默地。隔着咫尺的，却是永恒的距离。

无论枝叶怎样伸展，落花怎样呼吁；

最初的命运，决定了最终的结局。

默默地相望着，两棵树；

默默地。借夕阳遥遥注目，托月华深深祝礼。

只有清风在它们枝叶间穿梭，传递着心头微微的叹息；斜照把它们长长的影子，战栗地交叠在一起。

有根深深地在地底盘结吗？啊，大地孪生的这一对儿女。

默默地相望着，两棵树；

默默地。隔着永恒的，只有咫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