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为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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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陈旧的疤痕

顾洋仍旧喋喋不休。

我发了火:“你他妈的别站在圣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可以吗?你了解事实真相?她们是我的亲人?十年了,在我生病的时候,她们在哪里?在我穷困潦倒,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她们在哪里?

在我奶奶去世,我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她们在哪里?

顾洋,你他妈的算老几?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哈。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奶奶,她才是我的亲人,其它的,狗屁不是。”

他闭了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车站的玻璃门合上,顾洋站在细雨中,一脸茫然的样子,还挺让人难受的。

我躲在门背后,看着他一步又一步地消失在雨雾中。

孤独的站台,孤单一女的。

看不到头的铁轨被浑白的晨光渲染得神秘无比,绿色的火车头按响了喇叭,缓缓地驶入站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就好比经过了漫长的旅程之后,就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这样的一个地方,陈旧的疤痕被撕裂开来,大剌剌地将血肉展现在空气当中,疼痛无比。

……………………

如果不是因为苏南,我是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用好听一点的话来说,我是苏南生命的守护者,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可范丽却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一个人,我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海阳市秋风镇,靠海的一个镇子,它离经济特区海阳市不远,隔着大海就能看到海阳市的高楼大厦。

虽然和海阳市只隔着一片海,秋风镇并没有像海阳市那样发展得日新月异,她一直保持着遗世独立的样子,纯朴是它的特色。

范丽就出生在这样的镇子上,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

父母都是镇上小学的老师。

靠海的镇子,每年都会受到一两次台风的侵袭。

范丽16岁的那一年夏天,那一场台风刮得尤其激烈。

那天晚上,台风还没有正式登录秋风镇,范丽的母亲想起学校的窗户还没有关,又担心班上的贫困学生范小龙,他家靠海,房屋年久失修,怕是经不起台风的侵袭。

母亲胡春芳性子执拗,她坚决要去学校关窗,然后将苏小龙和他的母亲接到家里来。

父亲范建军拗不过母亲,打着伞陪着她出了家门。

他们出门不久,外头的风就呜呜地刮了起来。

这一场台风是有史以来最强台风。

16岁的范丽这一个晚上,没有等到父母的回来。

两天后,海浪将范建军和胡春芳的遗体送到了岸边。

16岁就失去了双亲的范丽,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而打垮。

老爸苏凯一直在我耳边说范丽的好话,试图缓解我和范丽之间的矛盾。

看得出来,他非常爱范丽。

他说,正是范丽不服输的性子,才让她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失去双亲的她,还能成长得这么出色,她一直是一个优秀的人。

苏凯和范丽是师范学校的同学,苏凯说他一直也没有想明白,当年的范丽漂亮优秀,追求她的人多如牛毛,为啥偏偏选中了其貌不扬的他?

他自嘲地笑:“大概是因为我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吧!”

我对他这句话嗤之以鼻,内心的潜台词是这样式的:“苏凯,你就醒一醒吧,范丽看上你的唯一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是一个软柿子,粑耳朵,妻管严……”

范丽师范毕业之后,回到家乡当了一名音乐老师。

苏凯也跟范丽回到她的家乡秋风镇,两个人水到渠成,组建了小家庭。

半年后,他们的女儿苏南出生了。

苏凯每次谈到苏南的时候,脸上泛着光。

他说:“南南生下来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跟个洋娃娃似的,漂亮极了。”

这些故事是我13岁那一年,苏凯讲给我听的。

那年夏天,漫长的暑假开始了,我的范丽抬头不见,低头见,成天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就喜欢看她不爽的样子,为了让她更不爽,我去理发店将头发染得金黄,中间还挑染了一撮绿毛,然后和镇上几个社会哥学会了抽烟,泡吧。

有一天半夜,当我一晃一晃地回到家之后。

范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眼,转身跑到厨房拿了菜刀,发誓要砍死我,而我也不甘示弱,拿了另一把菜刀要和她互砍。

那个时候,愤怒的情绪让我们都失去了理智,我发了狠,要和范丽同归于尽,反正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啥开心的事儿。

苏凯夺了范丽的菜刀,将我给拉出了家门。

海边灯塔前面有一条长椅,父女两个坐在长椅上,月亮在海平线上露了半张脸,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一开口就说:“别跟你妈对着干,稍微服下软,你们也不至于天天跟个仇人似的。”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句话,你应该对范丽说?同样是妈的女儿,为什么我和苏南的待遇就应该这么天差地别?”

他又说:“你妈是爱你的,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

我回答:“你骗鬼呐,天底下的母亲大多数是爱自己儿女的,但范丽除外,她只爱苏南。”

反正,那个时候的我,无论苏凯怎么在我面前为范丽洗白,在我这里通通都没有用。

他叹了一口气:“你妈其实挺难的,我不求你体谅她,至少别恨她就行。”

苏南生来就人见人爱,但她的命运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年青时候的苏凯和范丽是学校的老师,工作忙是一定的。

苏南出生之后,我奶奶来帮着带过几天苏南。

这其实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范丽这个女人矫情得要死,婆媳这个千古难题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嫌弃我奶奶吃饭叭唧嘴,嫌弃我奶奶说话很大声,还带着浓烈的方言,嫌弃我奶奶用洗碗水冲厕所,嫌弃我奶奶在花园里种菜,嫌弃我奶奶为了节约水不爱洗澡。

总之,各种嫌弃,一个月后,奶奶回了乡下。

苏南上了全托幼儿园。

苏南两岁的那个夏天,幼儿园来了电话,说苏南发烧了好几天,一直不见好。

在镇上医院看了,说是普通的感冒,然而,几天之后,还是反复发烧。

最后,苏南被送到了海阳市儿童医院,经过诊断,苏南得的是白血病。

那之后,夫妻两个带着苏南开始了漫长的治病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