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语云：“中流失船，一瓠千金。”夫瓠，腰舟也，佩服之以济川涉险，保无颠覆没溺之患。世界有四大，地水火风，水居其一，瀸涌昭化，厚气感泽，其为德甚大。然而至变亦莫水。若发源昆仑，分游九流，趋为四海，支派百川，一有壅滞，因而溃决，则惊波沸厉，望沫扬奔，岳立雷骇，泛溢昏垫，害被无极。自古及今，其能往返游泳于中无人而不自得者，虽三教圣人，指亦不多屈也。上溯尧让舜禅，而后老子出函谷，泰伯逃荆蛮，列寇御风，漆园逍遥，迦叶拈花，达磨折苇，吕祖朗吟而飞，长房挈壶而隐，范少伯之五湖，张子房从赤松，是皆挟腰舟以行其道者。至若尼山宣圣，仕止久速惟其时，进退存亡不失正，欲居夷思浮海，临川叹逝，不胶不汩，独得佩瓠之义，流行化导于千秋万世者也。稼轩褚先生钩索古今诸说部不下千百家，心织笔耕，积岁书成，名以“坚瓠”，旨深哉！其表纲常节义、道德理学，则须弥香水、洪波巨涛、中流砥柱也。若探奇志怪，抉异阐幽，则瞿塘滟滪、喷瀑悬崖也。其花间绮丽， 睕关情，又如锦江风暖、洛水波恬也。以诙谐醒世，热喝冷呼，是严滩、吕梁迅流激荡、云泄电渀也。至于巴歈里谚、樵唱渔讴，兼收并采，岂河海不择细流耶？余将拍浮其中。然蝘饮蠡测，徒兴望洋之叹。猛思世浮世也，人浮人也，少陵云“乾坤日夜浮”，不浮何以旋转流动、运行不息乎？因阅《广舆图》，益信斯言之不谬。天河之水从星宿海出，海形如瓠，固知天地亦佩服此坚瓠，得以万古常存而不敝，何况行生其间者哉？瓠之为用大矣，广矣！请以是质正于稼翁。翁曰：“子说得吾髓，当弁之卷首。”通家小弟李炳暒庵氏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