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命远抉择 VII
【赫雷特＆海琳篇】
西元727年-夏末（黄昏末日）
极北之地
死亡海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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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团长殿下，迄今为止我们从冰封极地的血口獠牙中竭力夺舍的幸存遗骸皆已在此……”
黯然慑魂的普特尔（伪饰）镇定自若地踏入浅葬累累冻骨的牺牲祭坛，既而虔诚跪伏于献祭主使阿莫尔的脚下，慨叹悲言。
迢迢追忆一览死亡海滨纷扰景象的初心，肆虐定格的狰狞凄容由衷令人胆寒生畏！
在“生之真理”秩律下跳跃的死亡究竟是多么值得深虑的灾祸呢？
冷眼扫视所有无悔长眠的英勇先驱骑士，纵然固执己见的收束立场绝不动摇，形容枯槁的老者亦难免滋生丝缕怒斥自我的缄默情愫。
（或许重逢之际他便理应顺势蒙受某人蛊惑……）
“总团长殿下，您愿为离世仆从谱写伤感祷词吗？”
紧随其后彷徨抚摸十字星墓碑的普特尔竟赤裸裸地捕获残烛老者侧脸忽闪而过的垂怜亮（高）光！
“伤感祷词？”
“你看那不还是有奇迹生者吗？全然没必要为逝者流淌一滴泪！”
不忍酣畅嘲讽的阿莫尔径自甩脱行将崩溃的思绪枷锁，坦诚迈向死亡海滨的生辉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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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冰蚀鬼怎会在这般惨遭诅咒的窘况下！”
乔瓦尼倍感焦躁地聆听西北方的恶兆异响，仰赖昔日濒死逃渡曙光的他更甚能扼吭吟唱预言危机的前奏哀曲，直至——
“柯拉！柯拉！”
宁愿在稍纵唾弃的撕裂嫌隙中辗转翻覆，败朽破舟也要毅然抛弃魂萦港湾的返程航线，激昂破冰驶向绝境腹地。
未尝天佑伴她同行的乔瓦尼唯有不断声嘶呼喊，唯有不断奋力追赶……
“柯拉！恳请宽恕我哪怕倏尔光阴吧！”
矫健灵活的延伸臂膀终究连缀纤柔孱弱的病躯，任凭狂悸心灵如何顽劣偏执，炎之圣女亦无望亲身涉险。
“非常抱歉，XX，他们是我最重要的挚友，恳请原谅我愚昧的救赎抉择……XX，前方路途俨然势将回归死亡海滨的怀抱，那高高飘扬的圣洁风帆寓意着生还希望啊！离开这吧，XX，倚仗我引以为傲的炎系魔法，尚且……殊死一搏……”
泣不成声的柯拉被迫掩面深埋进乔瓦尼譬若霜刃的侧肩，一路扛负的重任终是在苦难审判时刻彻底压垮她，所幸这般脆弱丑态单纯依（偎）他所见……
“这恐怕算是最美好的宿命吧！我在此由衷感谢圣教皇，特赦允诺罪徒以如此体面的方式离开尘界！”
“XX！”
“柯拉，我冀盼你能澄静铭记我所诉诸遗志……”
浑然不觉饱受几何韶华潸泪，但那是烙印在她脑海，父亲永存于世的慰藉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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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祈求你活下去啊！
菲莉，祈求你活下去啊！
活下去……活下去……
至上热忱的妄想牢牢占据少年勇者混沌相悖的心房，他必须斩钉截铁地冲破禁锢生命的血礼仪式，毕竟那无关乎只言片语的碎星化誓约，而是惴惴自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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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将上演一场诀别愆紊（XⅩ）桎梏的悼亡夕恋（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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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刺眼神乍现凌弱锋芒，恃强自命极北霸主的冰蚀亡灵缓缓聚拢而来，它们坚信狂飙于败亡殊途的赫雷特一行人早已是掌中玩物……
恒久栖息在凛冽寒域的猎手对待猎物似乎都供奉着某种欲望，某种蚕食失落猎物求饶哀嚎的欲望！
这简直是惊悚虐杀的快感！
所幸呆杵原地的赫雷特完全顾不上埋怨悲惨现状，毕竟菲莉和梅薇的垂危境况逼迫他必须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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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蚀鬼，唯有索求涓滴鲜血的冰蚀鬼……
假若如此！假若如此！
仰面拭泪的怦然踌躇徘徊断送迷途知返的孤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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濡沫心梢的罪恶感劝诱他从容坠入窒息炼狱，随意摒弃极端憎恨的偏私画笔却在浮沉脑海中勾勒出愈加清晰的真实轨迹。
纵使经历数番往复遨游生死界限的坎坷曲折，但为何怯懦自我依旧难以得偿英勇迸发满腔斗志的牺牲夙愿呢？
“赫雷特！”
胜似上苍的审判裁音缠绵溟涬耳畔，那饱经沧桑的声线竟直接刺穿赫雷特放纵腐烂的幽暗真心。
维勒尔的背影如此熠熠夺目，羞赧少年无从睁开双眼，既而溢流悔恨交织的残锈愧泪。
懵懂默许之际，老者娴熟掏出锃亮洁净的匕首，原先匿藏于风霜面容的释怀神情早已悄然瞬抵崩析临界点。
“维勒尔船长，莫非您……”
语色凝噎的格奈（赫雷特）强作镇定地披上殷切发（哑）声的困窘外衣，直至倒计时针停滞指向颓丧零刻……
“赫雷特，格奈，恳求抓住那仅有的新生曦光，逃出生天吧！”
格奈（赫雷特）低沉着头，干裂嘴唇持续微颤，可任何荒诞劝慰皆是无用罪证。
灼烧视野的幻觉赤焰正凶猛吞噬蹒跚前仆的伤躯，不堪回首殒殁终幕的他全身心倾注于湛蓝如初的纯美晴空，曾遮蔽袭掠黑影的浪漫云朵亦随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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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奢想亲手触摸蔑视‘真理线’神威恫吓且生命尚存的前哨先驱者，积淀岁月的（苏萨娜大帝所开辟）继承荣光势将照耀每一位来自夏尔特骑士团的无名勇士！”
尽管诚挚赞颂并非治愈幸存者承受痛楚的现实良剂，但侃侃燃烧灵魂的肺腑感言已是阿莫尔总团长的神圣职责所在。
“普特尔，务必派人扶送不朽英雄登上新生帆船，妥善安置……”
“谨遵您的意志，总团长殿下！”
良久……良久……
诡异迟钝的视线良久锁定在某位狡黠幸存者的回魅颊。
涣散空泛的银色瞳孔却不晓葬埋多么原罪深重的憧憬，甚至人生阅历颇丰的阿莫尔亦难以捕获他微弱颤动的共振思绪。
“你是！”
耸入云霄的绯红光影令他备感恐惧，年迈朽躯厄运般背衬熊熊冲天的赤焰，匍匐挣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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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烧眉睫的烈焰恍若明示每寸焦黑皮肤都在万念俱灰地嘶嚎，然而绝非允诺祸殃星火渗透而下的他凭借血肉身躯所筑防线厮守两心如一的（偏恋）余生笑靥。
这真痛苦啊！这真痛苦啊！
赫雷特逞强好胜地抗拒出自本能的心声。
但……
莫名加持镇痛意志的他惊愕察觉沉寂异状，扭曲错乱的幻视为何难寻蠢蠢欲动冰骸猎手的踪影呢？
所幸几度诱人昏厥的恢宏硝烟伴随某声呼唤渐趋揭开不曾献予助燃祭品却熊熊冲天的赤焰真迹。
“赫雷特！维勒尔船长！”
“恳请驻留原地吧，无害赤焰即将平息……”
乐观开朗的声线满盈洋溢庆贺新生的欢悦，甚至毫不夸张地可谓格奈贵为支配自然炽焰的（禁忌法系）欺诈魔法师。
可惜事实确实如此……
正当赫雷特天马行空地遐思自愚答案时际，突如其来的急促喘息瞬间拖垮其敏感憔悴的绷弦神经。
不！不！不！这绝非突如其来的预兆，而是他先前轻易漠视……
难道远远超出承载范围的忍痛瓶颈毗邻共赴生死的泥沼吗？
盘根交瘁的赫雷特初度无力驳斥（自言）毁谤蜚语，进退维艰且抑制不息的汗流则稍显尖酸刻薄的伪善。
（“菲莉，我的过失……”）
“赫雷特，你还能站起来吗？”
仰赖经受柔和朝晖洗礼的救赎福音久违普照覆溺漆黑心海，沐浴和光的弥留祷词冲口而出。
（“海琳，万般乞求宽恕我流淌愆紊（XX）泪水的孽缘……”）
“……挽救她的生命！”
双重枷锁残酷烙印在肉体与精神的煎熬枢纽，看来今后多么激励斗志的呐喊都再无缔造刻骨铭恋的痊愈奇迹。
“抱歉，赫雷特……”
方才复苏的梅薇满怀伤感地呵护至始至终（赫雷特）执手不弃的菲莉，痴情垂青那双肤色煞白的炙手，泣不成声。
那逾越界线的眷慕幻梦究竟是静候谁的陪伴佳音呢？
“赫雷特，我们总要开启人生新征程的篇章，纵使挫败鳞伤的疤痕遍体，我们也必须尽快抵达死亡海滨啊！”
不合时宜的震聋发声终是将爬滚众人拉拽出恣肆暗涌的低潮。
“抱歉，维勒尔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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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熊熊赤焰冰封原野的“罪魁祸首”徒步游走于旧雪渐融的缥缈极地，惆怅失忆的她仿佛深陷在妄想乐园，难以自拔。
面迎广袤空域的朝圣者亲身遗忘历久弥新的亵渎传说，慵懒搭上肩头的矮小生灵散漫摇曳着（暖色系）荧光四射的“魅影灯果”，但那清晰刻印在心的乏味泪痕却再无从取舍名为解脱的拂掠关切。
“柯拉，乔瓦尼骑士长……”
格外出神的婉转律曲小心翼翼地叩响封缄良久的耳畔，咫尺天涯的银河鸿沟便在这不经意敛眸间隙转瞬填补。
尤为倾慕的伴侣气息奄奄，毕竟她既逆反迂腐主使的意志又奋勇承受不堪设想的正压惩罚……
“格奈，梅薇、菲莉和赫雷特他们还好吧？”
不屑崭露饱受诟病一面的柯拉忐忑探询珍视挚友的境况，一失再失的自欺浩劫如若决死成真！
“抱歉，柯拉，我未能倍偿守护责任，以致菲莉危在旦夕……”
“菲莉！菲莉！我们必须尽快邂逅赫雷特（梅薇），否则……”
浮躁忧惧的炎之圣女彻底被追悔思潮席卷裹挟，甚至自身都难以分辨迅疾迸裂的情愫究竟来自生者抑或逝者呢？
直至在无限包容的彼岸沃土重拾荡漾涟漪的倒影……
“格奈，为何你要纵容我犯下心绪失控的滔天罪径！”
“柯拉，我不愿你残生在弑亲血雨阴霾之下，疯狂浸溺进苛酷深渊并随波逐流的你绝非能够屈服于命运，既而自弃镂刻成一具摧剥灵魂的丑陋雕塑……”
“格奈……”
“现今我所能（单膝）跪立祈祷微乎其微的寄托星辰即是！即是！”
“暂且原谅我吧，格奈……”
璀璨绮丽的眩光将彼此携手相连的剪影适时投射至皑皑积雪的黎明帷幕，黑白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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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尔总团长，您是否……”
颓唐崩沮的赫雷特踱步徘徊于矫饰诡秘妙想梦魇的漫漫艏艉线，无从逃避，亦无从躲闪。
挺身披斩束缚荆棘的自主意识必定潜藏着某种不可言喻的触情，憧憬罪欲的恐怖咒语伴随光阴荏苒而日渐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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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雷特！赫雷特！”
天籁唤醒的少年勇者不知是第几次搪塞莅临光影的问责，缱绻数夜如真似假的濒危拉锯是多么令他感慨万千。
“抱歉，各位……”
恰在力挽破灭狂澜（冰海）预言的巅峰时刻，朝阳初升的舍己洗礼促使新生信念源源涌现，甚至曾亲手紧勒孤守脖颈的抓痕都庆幸一扫而空……
匆匆环视周遭生疏簇拥的柯拉学姐、格奈学长与维勒尔船长，心系牵绊的赫雷特难以抑制地宣泄解冻忏言，眨眼润泽湿眶。
“柯拉学姐，唯有企盼你愤慨呵斥我吧！为弥补自身重大过失而酿成的累累罪果，我势将！我势将！”
“赫雷特，你我皆要坚信菲莉仍旧顽强向往尘世的信念。何况现在风暴已逝，极目远眺指引前行的曙光，扬帆起航吧！我们本该抱持决裂伤心凄域的觉悟……”
“是啊，毅然抉择纵横交错命运的觉悟……”
淡漠告别昔日稚嫩纯真的良善自我，劫后余生的赫雷特（除开杳无踪迹的碎星项链）掌心紧攥着某株勿忘禾苗……
不惜践踏爱情的勿忘禾苗竟共时扎进赫雷特和柯拉的斑斓心壤，生根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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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雷特，我妄自代表夏尔特骑士团的全体成员向你们一行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不，阿莫尔总团长……”
看似匿谋些许难言之隐的赫雷特吝啬俯首，不敢正视施展“仁慈善举”的（形容）枯槁老者。
“为续写救世一命的奇异恩典，我将遵守歃血立誓的前约，开放国境，应许你荣升为‘费托之门’的徒步穿行者。不过如今（古斯曼特）中土帝国局势动荡，希望你们一路平安，此外……”
“总团长殿下，您想必收到来自圣都（萨鲁内）的音讯了吧？”
未待面露愠色的阿莫尔娓娓道来，委身静谧风暴眼的少女便猛遭四方暗袭的龙卷冲击，枉然贱贬至美岁月……
“炎之圣女殿下，一封授权转交经由九主使联合亲笔署名的敕令密信……”
西元727年-夏末（黄昏末日）
北方骑士团联盟/洛斯恩骑士团领地
冰海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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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离岸帆船的吱呀甲板上始终占据着跌宕起伏的战栗喘息，这并非借助波涛海浪而兴，这并非依托凄楚皓月而衰，而是敬畏人心的世俗和解仪式。
噤若寒蝉（关乎乔瓦尼与欧利亚之死）的置外态度，蒙蔽双眼的寻花（诅咒冰灵）旅程，阿莫尔总团长的冒死造访，
以及……
欧利亚骑士长与叶戈尔副会长的畅谈，
以及……
那时从半掩窗户一跃直抵地表犀利交锋的对峙视线，
一切线索均已串联，一切真相皆已追捧，可唯有苟活下去的玷污灵魂却是！
“阿莫尔总团长，您是否……”
飒飒呼啸的悠扬回音盘旋于他和阿莫尔僵持焚灼的咫尺上空，波澜不惊的海面映（陪）衬着直沁肺腑的惬意胸襟，相较刚刚纵欲翻滚的傲人雄姿堪称天壤之别。
难道这真是神（人）为替他费劲搭建的诌谎舞台吗？
试探性推敲显然无从知晓准确答案，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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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尔团长，您是否早已洞悉欧利亚骑士长搏杀征途的归宿？”
一旦逾越癫狂底线的触底代价将会是什么呢？
频冒冷汗的手掌不禁狼狈蜷缩成拳，言之凿凿诉诸真相的他缘何毫无勇气承担其牵连恶果！
“赫雷特，我多么渴盼钦佩在骨感现实自缚理想羽翼的你啊，可惜最终未偿所愿，但萍水相赠迷茫游子一句圣谕吧！
沉默即是混乱中的救赎，唯有谨言慎行的自我方可庇佑你建立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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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赫雷特，你究竟想向我倾吐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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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一人禁足原地的赫雷特眉头紧皱，虽然在脑海中有条不紊地叠架起思维缜密的神经天桥，但记忆线条却被黑暗漩涡拖拽入心中至为阴暗的背面。
或是畏惧吧，或是憎恶吧，或是懊恼吧，所幸在这正直而又仁慈的晨旭光芒中皆能被彻底抹除。
尽管高尚灵魂反复失足于勇攀宏伟殿堂的阶梯，这亦绝非能够劝阻他持之以恒地继延前行。
何况早已聆听到，
命运抉择的塔楼钟声响彻翱翔白鸽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