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盛放 牡丹亭
“我们过几天去看《牡丹亭》吧。我们戏曲通识课的老师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票,在国家大剧院,我有个同学刚好不想去,把票给我了。”
“是晚上吗?可是如果太晚了,就没有车回昌平了……”林纾很犹豫。
“我们学校旁边有个通宵咖啡馆,好多学生在那里通宵写作业的,我们可以去那里。”
林纾早就想去国家大剧院看一场演出了,可是他们都是普通学生,一个月八九百的生活费,国家大剧院哪怕最便宜的380一张的票对他们来说都很有压力。所以林纾一听有落脚的地方,立刻就答应了。她还特意借了程远那本《牡丹亭》,提前读了一遍。
秋末初冬,BJ已经异常寒冷。林纾完成当天的课业后,匆匆从昌平赶到城里,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最开始的一段。
他们摸黑找到座位,是在倒数第八排的中间,舞台上的人从这里看去就跟小玩偶似的。
他们看的是白先勇倡议的青春版《牡丹亭》,分三本演出,今晚这一出将演绎最为著名的惊梦。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软糯细腻的唱腔,柔美婉转的水袖,林纾隔得再远,都看得到少女的眼波流转。青春,慕少艾。她也痴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是花期短暂,光阴虚度的幽怨。那盛放的,正是她和程远的青春啊。
什么诗书贤名,若无知心人,不过是一副无趣的躯壳,有何意义?正如她最喜欢的《红楼梦》,只有林妹妹,爱得最赤诚,义无反顾,如飞蛾扑火。
熙熙攘攘的社会,谈论爱情似乎是很可笑的,只有流行歌曲在贩卖着速食的爱情。但她懂得为何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都赋予爱情如此重要的地位。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台上将这一段故意表演得浮夸,惹得剧场哄堂大笑,消解了老学究们大骂斯文败类的气急败坏,反而透出《诗经》中的那份回归本性的思无邪。爱的盛放,可不就是全身心的盛放吗?
直到走出剧院,林纾仍有些恍惚。
那一晚,程远果然带她去了学校旁边的通宵咖啡馆,里面果然坐满抱着电脑,旁边摞着厚厚参考书或者试卷的学生。
林纾又开始伤春悲秋:“我觉得你对我很冷淡,若即若离的,我在你面前很自卑。”
程远苦笑,他倒是想像戏中一样一步到位啊,哪个少年不是血气方刚,他已经忍得很辛苦了。那也要她肯放行啊。
“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是这样想的。”
“那你说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就像以后好多次被追问一样,程远都答不上来。他觉得,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缘由呢?可是林纾的想法不一样。她很没有安全感,一旦恋爱起来,患得患失,总觉得程远可能会跟她前男友一样,慢慢就疏远她,一开始好几个小时,后来是好几天都不回她短信,一个月都不见一次面。
“我不会这样的。”程远觉得,自己这么爱她,怎么可能把她晾在一边呢。
林纾的性格说好听了是细腻,说不好听的是有点神经质,一旦钻了死胡同,怎么都不愿意转弯。她又一次哭着哭着哭到累极而睡。程远很无奈。
却不知,林纾一语成谶。多年后,被生活磋磨得无比疲倦的程远,连最原始的冲动都没有了,更不用说跟她你侬我侬。他每天最想要的就是独处的时间,要么就加班逃避回家,要么就躲在一边任林纾的话如耳旁风,甚至打游戏或者看剧都不愿让林纾旁观。
年轻就是好,哪怕一夜都只是在长条凳上浅眠,第二天依然精力无限。林纾清晨五点多起来,与程远去T大吃早餐。她第一次吃到胡辣汤,回昌平的路上,胃里一直都暖暖的。上完一天课,晚上又睡了一觉,第三天她竟然还有力气去参加在十三陵水库举办的秋季BJ国际长走活动,绕水库快走一圈,奖品是几个苹果,两瓶牛栏山二锅头。程远结束上午的课来昌平时,她刚结束长走,得意地在旁边的菜馆跟他干了一瓶二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