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放 支教（二）

借着周末的工夫，林纾也没忘记请队里当地的同学帮忙，把她关于未成年人犯罪记录封存的访谈问卷递给当地县法院帮忙填写。

这天，上课铃响，她刚准备上课，一名队友跟她说：“林纾，你们班赵小伟好像刚才体育课被批评了几句，下课后就突然跑后山去了！”

赵小伟是班上最调皮的学生，平时她和席宇都是采用怀柔政策，鼓励他参与课堂，他倒也一直配合。没想到体育课被训两句就跑了。她一愣，赶紧把跟她一起当班主任的席宇叫来，计划让席宇带班上两个男生去后山找找，这时他们又发现，有三个女生上课铃响好些时候了，竟然还没回来！

他们更慌了，赶紧告诉校长。校长倒不太担心，山里的孩子野惯了，没那么娇弱，一边让校工去找，一边安慰他们。

林纾在教室门口干着急时，三个女生自己回来了。她和席宇都因为焦虑而生气，平时很听话的学生，为什么也突然跑出去凑热闹呢？三个女生不敢进教室，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说，她们也担心赵小伟，所以先跑去后山找了一圈，刚才被校工碰到劝了回来。

找了半节课，终于在一颗树下找到了想去掏鸟窝的赵小伟，校长和正牌班主任已经把他教育了一通。但他还是瞪着席宇和林纾，好像在说“都怪你们”。

课反正是上不成了，她和席宇决定临时换个课程主题，跟大家聊聊天，舒缓一下大家的心情，免得两军对垒一样气氛紧张。

先聊了聊大学是什么样的。同学们童言童语：“大学就是很大很大的学校吗？”

“对啊，很大很大，有好多教学楼，有图书馆、体育馆，还有大操场。你们想读大学吗？”

让她心酸的是，没有孩子回答想，反而有几个孩子鼓起勇气说：“不想。我想赚钱。”

“那你们想过没有，要怎样才能赚钱呢？”

孩子们又不假思索：“出去打工。我想出去打工。”

只有一个有亲戚在邻村任教师的学生说了句：“我不想去打工。我要上初中，上高中，然后考大学。”

是家庭教育让孩子们把打工当作理想的吗？

后来他们去家访，却发现家中老人都是很爱孩子们的，把过年的糖果、腊肉留着给孩子吃，问到对孩子的期许时，都说只要孩子愿意读，读多久他们都愿意供。

答案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孩子们自己觉得父母是因为没钱才出去赚钱的，所以自己也想赚钱，就可以让父母不那么辛苦了。而打工可能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方式了。

她把这一幕写进了她们的项目调研报告里。后来，他们的报告不但入选校内寒假双百实践项目，还被一家外资律所在学校开展的实践项目看中，邀他们一起去律所参观，给他们发放经费，请他们把报告译为英文，呈送他们英国总部。

支教结束，返京路上，他们在讨论以后会不会再跟这些孩子联系。

老万斩钉截铁：“我觉得我不会再联系了。我觉得我已经在支教时把能给他们的都给了。比如那个赵小伟，我知道你们都不敢去招惹他，但是我上体育课，就一定要强调这个纪律，不能大家都列队，他吊儿郎当，我批评他是我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后来他不是也没有恨我吗，上我课时反而变得听话了很多，还说要留我联系方式。但我觉得我们不会再联系了，不过如果他们以后有所成就时还能记得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林纾不知道会不会再联系。但是，一期一会，她也觉得，人与人的缘分就在那相遇相会的一刻，过去了就过去了。

火车站，程远来接她。看着程远忙上忙下，帮队友们搬运行李，林纾觉得很踏实。她想到寒假在家，自己小心翼翼地跟父母说起与一个河南小子谈恋爱，父母的反应大出她意料之外。他们不动声色，根本不提这件事，仿佛她根本没有一个男朋友。林纾知道，父母一方面觉得校园恋情本来就随时可能分手，没必要太早反对，一方面也是用无视表示了他们的抗议。但这却让林纾松了口气，她设想过比沉默激烈一万倍的场面。她觉得，父母现在不反对，以后她就有可能说服他们同意。

只要看得到希望，林纾心里就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