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适应食肉的身体进化
关于地球上食肉动物的下一段故事,以及人类如何成为肉食热爱者,则要从6 500万年前说起。那时候恐龙和地球上超过半数的物种刚刚灭绝,在广袤的热带雨林中,在高耸的树木和藤蔓之间,我们的祖先一脉已经诞生了。至今人们所知道的第一个灵长类动物——普尔加托里猴,看起来并不像你我,甚至也不像猩猩,反而有点像老鼠和松鼠的结合体。如果今天它还活着,那它很可能繁育成一种可爱的宠物。
普尔加托里猴擅长爬树,但它是素食者。它放弃了像它的祖先那样以昆虫为食的习惯,而开始以丰富的水果和鲜花为食,并且能在高高的树枝上为自己搭建一个舒适的小窝。在数千万年的时间里,普尔加托里猴的后代们,一部分进化成了我们人类,另一部分则继续以植物为食——小到猴子,大到猩猩——大多数靠热带水果为生,当然有时也会意外吃掉食物中的蠕虫。大概1 500万年前,它们的食物变得丰富多样起来,食谱中加入了一些坚硬的种子和坚果,但它们坚持着素食者的本质。
然后,大约600万年前,乍得沙赫人出现在非洲灵长类动物的版图中。随着他们的到来,黑猩猩和倭黑猩猩被区分开来。在古人类学的术语中,“古人类”一词代表着所有已灭绝但和我们相近的物种,首先便是乍得沙赫人—— 一种矮小、面部扁平、小脑袋的,很有可能两腿直立行走的生物。他们的犬齿比他们祖先的小,牙釉质更厚,这表明他们需要比以水果和鲜花为食的普尔加托里猴进行更多的咀嚼与碾磨。
然而,吃肉还没在我们的祖先中流行起来。乍得沙赫人也许会吃坚硬的、富含纤维的植物,并以种子和坚果为补充。在三四百万年前,一些生活在非洲树林、河流以及季节性洪泛平原上的南方古猿,同样也没有开始吃肉。他们牙齿上的细微痕迹——吃的食物在牙齿表面留下的微小凹痕和划痕——表明他们的饮食种与和现代的黑猩猩较为相似,这些痕迹看起来像一些叶子和枝条,很多水果和鲜花,还有一些昆虫,甚至是树皮。那么南方古猿到底吃不吃肉?这是有可能的。就像现代的黑猩猩偶尔会捕杀髯猴一样,我们的祖先或许偶尔也会吃一些小猴子的生肉。但是早期古人类的内脏不允许他们像现在的人这样吃大量的肉类。他们的内脏类似于典型的吃水果的食草动物的内脏,在大肠顶部有一个大盲肠——一个细菌包囊。如果一个南方古猿吃了肉,比如说,吃了几块斑马肉——他的结肠可能会扭曲,出现胃部刺痛、恶心、腹胀,甚至导致死亡。然而,尽管有这样的危险,25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依然成了食肉者。
看起来似乎我们的身体在逐渐适应—— 一开始是习惯于种子和坚果。种子和坚果富含脂肪但缺少纤维,如果我们的祖先大量食用,可能会促进小肠的生长(消化脂肪的地方)和盲肠的收缩(消化纤维的地方),使我们的内脏可以更好地加工肉类。更重要的是,食用种子和坚果也让我们的祖先准备好过另一种方式的食肉生活:为他们提供切割兽体的工具。一些研究人员认为,用来挖掘种子和坚果的简单石具可以被用来击碎动物的骨头,并切割巨大的肉块。因此,250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为吃肉做好了准备——他们有了可以得到肉类的工具和可以消化肉类的身体。但是,有吃肉的能力是一回事,有吃肉的意愿和出门捕食肉类的技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我们的祖先会有这样的转变?是什么启发了他们开始将羚羊与河马看作一顿营养晚餐?至少一部分答案存在于大约250万年前的气候改变中。当降水量减少时,我们的祖先所赖以生存的水果、树叶和花朵也在逐步减少。大部分的雨林变成了树木稀少的草地,可供食用的植物越来越少,但食草动物却越来越多。在1—4月的漫长干旱时期,我们的祖先无法用他们通常消耗的能量来获得足够的食物,也就是说他们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卡路里。早期的古人类站到了进化的十字路口,有些选择了食用数量更多但是质量更差的植物,比如传说中强大的南方古猿;其他的则选择了吃肉,比如早期智人。强大的南方古猿最终灭绝了,但早期智人生存了下来,并进化成为现代人类。
有趣的是,虽然人类的祖先选择了从热带稀树草原上的食草动物们的肉中获得好处,但黑猩猩和大猩猩们的祖先却从未这样做过。其中的一个原因可能是它们没有用双脚直立行走的能力,因为找寻肉类很费时间,需要长距离行走,相应地,吃肉也要比吃草和水果消耗更多的能量。人类的祖先用双腿走路比黑猩猩和大猩猩的关节式行走更加高效,腿长可以更好地散热,这样能防止过热并提高耐力。看起来,如果乍得沙赫人或他们的祖先没有在600万年前直起身来,那么几百万年后的早期智人就不会有足够的能力去猎食动物,也就不会对动物的肉产生什么兴趣了。那么,汉堡或者牛排也许就不会出现在我们今天的餐桌上。
可是,对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仍然存有疑惑:为什么我们的祖先前一天在热带稀树草原上途经这些食草动物时心无杂念,而后一天就将其视为食物?也许,我们的祖先中有人走过金合欢树下,看到了一只剑齿虎正在吃一头瞪羚;也许,他们偶然发现了一只死掉的斑马,内脏与血肉暴露在外,于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试试呢?即使是最顽固的食草动物,比如鹿和奶牛,只要把肉摆在它们眼前,它们也会去试着吃肉。有记录表明,奶牛吃过活鸡、死兔子,鹿则会吃小鸟、很小的非洲羚羊或者青蛙。所以,我们的祖先偶尔以小猴子肉为食,并将在稀树草原上发现的新鲜的食草动物,作为其获得额外卡路里的一种方式,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智人们已经是杂食性的机会主义者了,如果有些东西可以食用,而正好就在那儿,那么他们就会去吃。大概260万年前,他们周围有许多肉。就像普尔加托里猴利用改变后的新气候获得水果一样,智人们的后代,也就是早期的人类成功地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以适应环境的变化。只是这一次,改变意味着对肉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