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室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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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杨升庵夫人黄氏,娴文学,有《罗江怨》四首,乃忆外之作,盖升庵时正远戍云南也。录其每首之“热”字韵,足见工力。曰“世情休问凉和热”,曰“红炉火冷心头热”,曰“鸳鸯被冷雕鞍热”,曰“倚楼人冷阑干热”。第一句只是平淡,随后愈出而愈奇。第二句已将深闺思妇之情绪,婉转透露,气象凄楚。第三句于雕鞍之下着一“热”字,遂把长途远征之艰苦刻画入微。第四句更匪夷所思,竟把倚阑凝望,神思凄迷之情味,描写尽致。

周美成之《过秦楼》曰:“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以重笔写凭阑久立之景况,情真意切。晁次膺之《多丽》曰:“瑶台冷,阑干凭暖,欲下迟迟。”用一“暖”字,不言久而久自见,已较美成之意深刻一层。至于“倚楼人冷阑干热”,以“热”易“暖”,意味倍为深刻。自非生具玲珑之心思、忒透之肠胃,岂能至此。此一“热”字与宋子京“红杏枝头春意闹”之“闹”字工力略相敌。李笠翁痛诋子京之“闹”字,谓为无理,适足以成其为篾片名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