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音讯皆失
我正在想他们之间算是恋人吗,手机传来微信提示音,室友岑嘉瑶发来一大段语音。
隔空我都能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深深怨怼:
“霍疏影,你忘记了吗?今天可要陪我去找徐杰的哦,他失联了一个多月,我到处都找不到他,我好着急啊……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事呢?”
岑嘉瑶仔细核对着纸条上的信息:和美新村56弄3号201室,那是一栋陈旧的老楼,四周的墙壁上被人用白色油漆刷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通下水道啦、搬家公司之类。走道十分昏暗,感应灯早就坏了,只有从一扇积满灰尘的过道窗户上透过一点点光。
这是岑嘉瑶好不容易从她的男友同事手中要来的地址,字迹歪歪扭扭,短短几个字,居然还有拼音,可见对方的文化程度之低。
三个礼拜前岑嘉瑶同男友徐杰从云南旅游回来之后,徐杰突然就没了消息。无论是电话、短信、微信还是QQ或者邮件,一律没有回应。前不久岑嘉瑶去了他工作的悦达连锁酒店旗舰店,同事们说他从云南回来后就辞职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几天来,岑嘉瑶魂不守舍,公共课时还莫名其妙流泪哭泣,把任课老师吓了一跳。最后在她的苦苦哀求和纠缠之下,酒店同事终于将徐杰的家庭地址写给她。现在,我们两个人就站在201室门前。
岑嘉瑶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试探着敲了敲门。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反应,她低声说道:“难道他家里没人吗?”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也有可能啊,现在是下午两点钟,一般人都在上班吧。”
岑嘉瑶微微摇头,“不会,阿杰同我说过,他妈妈几乎没有工作过,靠着外公外婆留下的一点积蓄过日子,闲赋在家。”
她稍微用了点劲道敲门,此时从屋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人搭拉着拖鞋前行。房门打开了,有个一脸倦容的女人张口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问道:“你们找谁啊?”
她嘴里喷出一股酸腐的气味,中人欲呕,脸上画着隔夜的浓妆,那是八九十年代的样式,厚厚的粉底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干裂的痕迹,更显苍老憔悴。
岑嘉瑶怯生生地问道:“请问是徐杰家吗?”
女人又是一个哈欠,眼影在她眼周化开,像是两只熊猫眼,她翻了翻眼睛,上下打量了岑嘉瑶一番,反问道:“你是谁啊?找我儿子干嘛?”
“徐妈妈你好,我是阿杰的女朋友岑嘉瑶,这段时间我一直找不到他,请问他在家吗?”
女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今天早上七点钟打麻将回来才睡下去没多久,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找不到我儿子关我什么事?”
岑嘉瑶被她一顿抢白,又气又急,眼圈儿都红了,“我很担心阿杰,听公司同事说他辞职了,所以想来家里看看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女人耸耸肩,“我儿子辞职了吗?我也有好久没看到过他了。我想想,嗯……大概也有一个多礼拜了吧。”
我微微有些惊讶,“你一个多礼拜不见儿子,没想到去找吗?”
女人的目光移向我,又是上下一番打量,冷冷地说道:“关你们什么事呀?我儿子向来和我各管各的,他性格懒散,经常玩失踪,可能现在去哪里玩了吧?哦,你是他女朋友?看来他不太想见你呀!”
“不是啊,阿姨,我很担心阿杰的安危,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报案好不好?”
岑嘉瑶苦苦哀求,只换来女人的嘲笑。
“你的脑子真是有病,要去自己去,我要回去睡觉!”
说完这句话,女人倦容更甚,哈出的口气更重,这次就连岑嘉瑶都后退了好几步,女人趁机“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岑嘉瑶神情呆滞地在201室门外站了一会,随后默默地下楼。我想要开口安慰她几句,却发现她神情有异,在回校的路上,她几次都泫然欲泣,欲言又止。
老实说,我对徐杰的印象不太好,此人读书少,说话不经过大脑,仗着外形出色当了一家连锁酒店的店长,平时自鸣得意的样子非常轻浮。我不太明白岑嘉瑶中意他哪一点,只是因为长得帅吗?
“嘉瑶,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他已经二十六岁了,是个成年人,应该不会出事。或许就像他妈妈所说的,只是性格随意,想要出去散散心呢?”
走进校园,我见到岑嘉瑶情绪越来越糟糕,一滴滴珠大的眼泪掉在尘土之中,开口安慰她。
岑嘉瑶顿时停步,她瞪大了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我,摇头道:“不是的,你不知道,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的?”
岑嘉瑶轻轻拭干眼泪,凄然地说道:“没什么,你一会不是要去见导师殷教授吗?时间差不多了,还不快去?你们殷教授出了名的严格,小心被她训。”
我还想问个明白,岑嘉瑶转身向着寝室楼走去,她纤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折断似的。
正如岑嘉瑶所说,我的导师殷咏娴教授那是相当严格。她今年刚满四十岁,在本校以这个年龄荣升正教授的老师并不多,女性更少。其实她长相秀气,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身材依旧苗条,只是神情过于严肃的关系,看起来相当有年龄感。
她先是检查我在这段时间的阅读量,又考查了几个知识点。她总是蹙着眉头,我也不知道她对我的表现到底是不是满意,见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四库全书看个不停,真担心她又会随便挑上一段古文让我点校翻译。
“对了,有件事你也知道了,一个月后我会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去美国一年,到时我会每隔一周以视频通话的形式来考查你的学习进度,不要偷懒哦。”
听岑嘉瑶说,从第一学期伊始至今,她只见过三次导师,每一次都不足半小时。相比之下,殷咏娴教授真是一名认真负责、朝督暮责的严师。
“是,我不会怠慢。”
她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还有一件事,我们学校规定,二年级开始每个研究生必须进行社会实习,你也不用出去找了,我有个同门师弟是记者,他正巧需要一名助理,你就去帮他吧!”
“师弟?”
“他应该快到了……”
殷咏娴话音未落,有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推门而入,见到我微微一笑。
“楚先生?”我有些错愕。
“楚闻哲呢是我的同门小师弟,可惜他不爱搞学术,偏偏去做了一名记者。”殷咏娴教授拍了拍楚闻哲的肩膀,望着他微笑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大姐姐,“他的助理离职了,其实工作本身也不需要全职,所以我向他推荐了你。”
楚闻哲笑道:“我们也算是合作过了?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难怪你上次问我导师叫什么。”
他哑然失笑,“我本来就想或许你的导师就是殷师姐,原来还真是。”
殷咏娴教授合上笔记本,将桌面收拾干净,拎起手提包起身道:“好了,我不陪你们闲聊了,要知道当个访问学者原来要签那么多文件、敲那么多章,我去找系主任了。”
楚闻哲笑道:“其实呢,在我们杂志社当助理也一样要填很多表、敲好几个章。不如今天就趁热打铁,跟我回一次杂志社吧?”
《一步之遥》是全国发行的知名杂志,近来的风格逐渐从普通的新闻传播转变为挖掘热点背后更深层次的内涵,其实说白了就是迎合读者的猎奇心理,开始整理报道一些网络上流传的陈年旧案。
也正因如此,在纸媒遭遇漫长冰期的今天,杂志不仅能生存,还卖得很不错。
公办杂志社的关系,办公地点位于本市市中心一栋法式建筑内,这所建筑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本市的租界时代,乃是一个著名法国犹太商人出资建造,本来就是作为商业用途。
除了杂志社之外,另外还有好几家企事业单位入驻。电梯也是那种旧式拉门外面再有一扇玻璃门,很有历史感。上上下下的时候,完全可以看到门外的情景,就好像是电影《盗梦空间》中的某个段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