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是而非
客厅里依旧香火缭绕，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年轻女子，她看到我忍不住说道：“咦，这不是霍疏影吗？毕业后你就没了消息，是谁通知你文心出事的？”
我认出这个年轻女子叫王玉京，初中时算是和柳文心交往比较多的一个女生。阔别七年，她的外表看起来成熟了很多，身穿西服一步裙，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是一名金融职员。
一问之下果然，她大专毕业后去了一家保险公司当车险销售，至今已经工作了一年半。
“文心这孩子很叛逆，每次去外地出差就像是故意要逃避我似的，手机换号码、也不告诉我具体的地址，一去就是半年，毫无音讯。”柳妈妈重新点上一炷香，久久站在柳文心的遗像前，像是要把女儿的容貌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这次出事，多亏了是玉京陪我去H市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我们家文心真是太可怜了，因为发生车祸的时候，她的身边只有一张身份证，而证件上的地址又改动过，所以警方一时三刻联络不到我。”
柳妈妈坐在我对面，右手支撑着额头，她今年应该最多只有五十岁，可是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她悲伤苍老的姿态仿佛是个老妇。
“其实也是凑巧，我刚好有个客户在H市出事需要理赔，我就跟着过去办理手续，刚好遇到相熟的交警处理文心这起案子。”
王玉京说起这件事，似乎心有余悸，因为她认识柳文心，警方就提出先让她认尸。由于尸体遭遇车祸，头部遭到碾压，五官几乎被挤爆，根本看不清容貌。王玉京第一次目睹这样可怕的尸体，惊得几天没有睡着。
“柳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单单凭着身边一张身份证，并不足以证明死者就是文心。”
我看见柳妈妈的脸色变了，心想要糟糕，果然她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拉了起来，要马上赶我出去。
“哼，我就知道你要玩这种花招！滚，马上给我滚！”
“柳妈妈！”
王玉京制止了她的推搡，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你自己看看吧，警方和保险公司怎么会那么不谨慎呢？文心的头部受到严重碾压变形，身体也遭受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为了慎重起见，警方检验了死者的DNA，确认死者与柳妈妈是直系亲属关系。”
我吃了一惊，这个文件是一份司法鉴定报告，其中指出死者与张秋艳女士的基因匹配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确定是亲子关系。
“因为理赔流程的关系，所以这份报告暂时由我保管。我今天来就是把报告交还给柳妈妈，所以……霍疏影，你难道认为死者不是文心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我无言以对，司法鉴定报告不会有错，死去的那个人真的是柳文心。
那么那个在我寝室里的女人是谁？郑新妮？她真的是个精神病？
“霍疏影，在此之前，那个女人已经来找过我好几次了。”柳妈妈冷冷地说道，“你快走吧，不要再和那个神经病纠缠不清，否则以后一定会后悔！”
柳文心死了，是真的死了。有谁需要冒充这样一个平凡至极的女生？现在看来，那个女人就是郑新妮，可是她自称是“柳文心”的原因，还是成谜。
说不定，那个女人真的有精神病。我想起之前一起去郑新妮的公寓，她所表现的局促不安，简直就是影后级的演技，尤其是面对一屋子的名牌时装和名牌包，她的艳羡真是溢于言表。
真是奇怪。
老旧的小区路灯坏了好几盏，我小心地避开那些用来霸占停车位的小凳子、砖头之类的东西，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随。
那人大约也察觉到了我的迟疑，闪身躲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是谁在跟踪我？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看个究竟，左臂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
“嘘，好像有人跟着你，别过去，跟我过来！”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借着昏暗的路灯抬头一看，正是上次我在这里逃避白大褂们的时候，被我撞掉相机的那个人。
他的手宽大而有力，拉着我径直钻进他的那辆SUV里，迅速启动驶离小区。在绕过灌木丛的时候，我果然看见有个身材高大、头戴棒球帽的男人，正远远地注视着我们。
“谢谢你。”
男人莞尔一笑，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上次也有人要抓你，是有什么恶势力迫害你们吗？”
名片上印着“一步之遥”杂志社，首席记者楚闻哲。
在现今纸媒市场萎靡不振的情况下，这本偏社会新闻类杂志算得上是畅销。主要归因于杂志内容既贴近现实，又生动有趣，挖掘新闻素材的能力很强，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颇有“干货”。
“你们杂志我买过，还看过你写的报道。”
楚闻哲微笑道：“是吗？那我很荣幸。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星河大学。”
“哦，那怎么会招惹上那种人的呢？”
我无言以对，总觉得这几天的经历未免不可思议，既想要查探个究竟，看到柳妈妈伤心欲绝的模样，又担心会骚扰到她。更让我纠结的是，待会回到寝室，我又该如何面对那个郑新妮呢？
不一会，汽车已经开到星河大学校门口，楚闻哲微笑道：“你有我名片了，如果真的遇到困难，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试试看能否帮你。”
华灯初上，他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明亮，这让我情不自禁产生一种信任之感，微微地向他颔首。
回到寝室，我意外发现岑嘉瑶已经回来了，正在对镜梳妆，却不见郑新妮。
“我同学……”我想想不对，改口道，“那个女孩呢？”
“谁啊？”岑嘉瑶一边梳发一边说道，“是不是被人抓走的那个女生？”
我大吃一惊，一眼看见郑新妮的那个双C包包正放在我的床上，“谁抓走她的？”
“一群医生啊，说她是神经病呢。就刚刚抓走，不到五分钟吧。”
我顾不上她在身后叫我，大步向楼下冲去。
既然不过是五分钟之前，我从正门进来没有遇到，说明他们走的是后门。
靠近后门的篮球场发出一阵阵喧哗，我挤进人群一看，几个白大褂男人正在拉扯郑新妮，她则拼命挣扎，死活不肯上车。
周围几个同学在议论，说是精神疗养院的病人逃到了我们学校，院方派人来抓。
郑新妮终于抵不过几个强壮的男人，她的双手和双脚分别被人扣住，头发散乱，妆容零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凄楚。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我，凄然叫道：“霍疏影，救救我啊！我不是精神病啊！”
我心中一震，刚想要过去，却被横冲出来的俞晖一把抱住。
“别过去！”
就这么一耽搁，白大褂们将郑新妮塞进了汽车，立刻绝尘而去。
“放开我！”我用力挣开他，虽然我现在已经认定她并非柳文心，但是相处数日，想到如今她被强制送往精神病院，还是心中戚然。
俞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是我通知罗先生的。”
我惊愕万分，“你是收了钱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既然她是罗先生的女人，那应该让罗先生知道这件事。何况罗先生和我说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有罕见的解离性人格障碍，总是把自己当作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精神病的一种，所以关进精神病院没什么不对。”
郑新妮的确把自己当成了柳文心，可是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柳文心，这点我想不明白，而现在她已经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我更加难以接触她，恐怕是永远也不会弄明白了。
“话说，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