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宴会
江娴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即便在梦中,咳嗽都没有停止过。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半冷半暖的水里,漂浮晃荡,疲惫眩晕。
耳畔隐约又听到了那句话:只要她好好扮演叶荷萱的角色,就能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真的可以吗?
江娴拧紧了眉头,想要张嘴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衍风睡眠浅,他立刻睁开眼。
借着朦朦胧胧的烛光,只见身侧女子双手不安挣扎,紧闭双目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叶荷萱……被梦魇着了?
秦衍风眯眼打量,心中不由得猜想,她梦见了什么。
“啪。”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搭上秦衍风的右腿。
江娴翻了个身,总算觉得舒服一些了,她好似在水中抓住了浮木,混乱不堪的梦境顿时陷入安宁。
秦衍风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总觉得那透白的皮肤亮眼刺目。越看越是烦躁,他突然捉住江娴的手腕,冷冷地将其甩开。只听“啪”的一声,手腕磕到内侧墙壁,江娴疼得蹙起秀眉。
秦衍风瞬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在江娴睡得很沉,只缩了缩手腕,嘴里模糊不清的呢喃了一个词。
秦衍风耳尖,听清她在说“江月”。
……江月是什么?
秦衍风疑惑地扫了眼江娴的睡颜。
她闭着眼,仍是一副清丽温柔的样子,与上一世龇牙咧嘴尖酸刻薄大相庭径,仿佛是不同的两个人。
难道叶荷萱变了?
怎么可能!
秦衍风摇头嗤笑一声。
纵然今生与上世出现偏差,但叶荷萱当初的恶毒的面孔历历在目。他绝不会栽在同一个人手上两次!搞不好叶荷萱从叶溱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故意惺惺作态。思及此,秦衍风朝江娴厌恶地冷睨一眼,背对她和衣而眠。
*
江娴浑身不得劲儿。
等人睡醒,身边的秦衍风早已离开。听翠浓说,他找秦随星玩去了。
徐嬷嬷端来药,立在床侧,不阴不阳地道:“大公子也真是的,明知你昨儿个落水,他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江娴捧着白瓷碗,轻吹苦褐的药汤,抬眸微微一笑,“也不指望他那样子能关心别人。”
徐嬷嬷一听这话,更为心疼。
她算是看着叶荷萱长大,叶荷萱出嫁前骄纵跋扈,嫁来裕国公府后,可谓温良恭俭。这么好一姑娘,却无人珍惜,她这做下人的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江娴服下药,苍白的脸颊慢慢恢复了几分红润。午后,嘉云郡主过来探望顺便与她商量迎夏宴,见江娴只有些咳嗽,一颗心才算放下。
迎夏宴在《庶女为后》算重头戏。
原书女主段问春,被嘉云郡主和叶荷萱百般刁难,但她伶牙俐齿化解了危机。不仅如此,段问春还与秦衍风在此初遇,是秦衍风情根深种的开端。迎夏宴过后,秦随星对段问春穷追不舍,段侍郎得知此事,令段问春去鲧州乡下暂避,由此引出段问春与七皇子刘甯的旷世奇缘……
至于迎夏宴上叶荷萱针对段问春的情节……和她江娴有什么关系?
江娴早就准备游离剧情之外,只管闷头吃喝。
将养了几日,江娴病好了七七八八,秦衍风却又被杜太医带走了。
按徐嬷嬷的话说,他们夫妇二人最适合泡在药罐子里。
江娴不置可否。
转眼到了迎夏宴这日,一切从简,乐班子老早就开始吹拉弹唱,府里下人来来往往忙个不停。
嘉云郡主担心江娴的身体,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好歹顶着裕国公府的少夫人的名号,江娴过意不去,换上一身蝠花暗纹的浅紫衣裙,戴了两支玉镂雕丹凤纹簪,便领着翠浓去前院帮衬。
此次来的都是京中女眷,江娴全都不认识,借着机会刚好可以混混脸熟。
众人心知肚明,嘉云郡主举办的迎夏宴,醉翁之意乃是为秦二公子选妻,因此个个争奇斗艳,衣衫极尽华美,头饰各有巧思。江娴一眼扫过去,几乎被闪花了眼。
正在此时,她竟在百花中瞧见了一副熟面孔。
少女穿着对襟桃红襦裙,头发简单挽了百合髻,圆圆的脸蛋上一双眼如黑曜石澄澈。
“是她?”
江娴立在一棵海棠树下,表情讶然,心中对少女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
喜欢看话本,性格大咧咧,又是姓段……
少女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隔着人群望来,双眸一亮,喜不自胜。
“江.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段问春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你也来啦?”江娴莞尔,索性直说了,“实不相瞒,其实我不姓江。我叫叶荷萱,你可曾听闻过?”
段问春当然知道。
秘书少监叶溱之女,嫁给了裕国公府的大傻子,这事儿传遍了整个京城。短暂的卡壳后,段问春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你就是裕国公府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有人不悦地呵斥:“段问春!你磨磨唧唧在干嘛呢?郡主还等着我们呢!还不快走!”
江娴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并一妙龄少女立在阶下,横眉冷对的样子好像被欠了钱。
段问春跺了跺脚,低声对江娴道:“这是我嫡母嫡姐……少夫人,先不与你说了,花厅再见。”
江娴知道段问春深受这二人欺压,但她作为局外人,确实不好干涉。
不管段问春现在处境如何,最后的结局,她都是最幸福的那一个。
想到此处,江娴目光柔和下来,目送她们离开。
又在树下站了片刻,翠浓见日头渐大,便催促江娴入屋落座。江娴确实觉得有些晒了,便顺着游廊来到花厅。
嘉云郡主正在主座与一妇人聊得正欢,屋里女眷三两成群。江娴提裙跨过门槛,朝嘉云郡主等长辈施施然一礼,清丽的嗓音蓦地响起,盖过了满室嘈杂,霎时间,众人目光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唔,那个嫁给傻子的叶荷萱。
目光纷乱,有打量、考究、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江娴眼观鼻鼻观心,淡然处之。
嘉云郡主见她今日好生拾掇过,容色更艳,只觉满座佳人都比不得自己儿媳漂亮。她心底一高兴,忙让江娴坐她旁边,握过儿媳的手,开始介绍关系熟稔的几位命妇。
与此同时,段问春的嫡母直打觳觫。
原来刚才段问春是在与裕国公少夫人闲聊,也不知道这少夫人会不会因为她刚才恶劣的语气怀恨在心?
段问春的嫡姐段堇秋这时却笑了。
“没想到叶荷萱还挺会装模作样。”
段问春听到这话不舒服,正想反驳,就听嫡母伸脖子来问:“秋儿,你认识她?”
段堇秋道:“娘,你忘了吗?少时我与她曾读过同间女塾。她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在女塾里耀武扬威,谁也不敢惹。”
段堇秋是个蔫坏的主儿,但比起叶荷萱还是差了一大截,当年受了她不少气。
叶荷萱恶劣的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嚣张跋扈到了极点。段堇秋哪怕向夫子告状,叶荷萱也能仗着自己先疾全身而退。
得知她嫁给裕国公府的傻子,段堇秋笑了一晚上,脸都酸了。
“是么?”段母来了兴致,追问起叶荷萱的琐事。
两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