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并无真心
顾怜幽见月慜等在墙下,有些出乎意料,却挑眉道:“月小姐一直站在这里等我?”
月慜垂眸轻笑,之前的针锋相对成了友善:“顾公子,我有一个交易想和你做。”
听月慜叫她顾公子,顾怜幽却没纠正,似笑非笑道:“什么交易?”
月慜看侍女一眼,侍女连忙将一个盒子递给顾怜幽,顾怜幽没有接,却直接打开了盒子,看见盒子里的东西时眉头微皱。
因为那里面是一沓银票,面上是一张一千两,不出意外,下面也是,恐怕这里得有个几万两。
与她所想并无差别,世家果真如此富有,连区区一个女儿都能随手拿出几万两银子求人办事。
上辈子她和昼玉想要银钱赈灾应战降税修路却那样难。
月慜还未开口,顾怜幽就把盒子盖上:“是想让我帮你赢得太子殿下的心?”
月慜面色微红:“还请顾公子相助。”
月慜这句话一出,顾怜幽的目的就达到了,轻轻用手中折扇打着手心:“月小姐诚心如此,我自然该全力相助。”
上辈子世家敢如此嚣张,以至于月太后敢直接杀了她身边的堂堂正三品女官竹心,后来又设计夺权,富可敌国想必也是月氏敢如此嚣张的底气。
只可惜天下百姓却卖儿鬻女,饥寒交迫。
顾怜幽抬眸却是一笑:“明日花灯节,不如以我之名,将太子殿下约出来,你也有机会与太子殿下独处。”
月慜心中无由来的一陷:“之前的事情…”
顾怜幽转着折扇,悠悠道:“若月小姐觉得可以,便是扯平,毕竟你设计害我,有可能令我万劫不复,我也以牙还牙,害你禁足,族中长辈贬官下狱十日。但往后月氏若要对我下手报复,还请月小姐转寰,免得坏了你我约定。”
月慜生怕顾怜幽反悔,连忙道:“好。”
走在街上,月慜戴上了幕离,顾怜幽却面对明阳,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行走,青衫一派风流。
月慜小心翼翼道:“之前顾公子说,太子殿下喜欢崖柏香,太平猴魁,不知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其他喜好?”
顾怜幽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转着折扇:“喜欢君子之行的女子。”
月慜不懂,顾怜幽却悠悠道:“有几句话,你记牢了。”
月慜连忙竖起耳朵听。
顾怜幽淡定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月慜没明白顾怜幽这一串话的意思:“顾公子可否再说明白些?”
顾怜幽想起曾经她为了做那个贤明的皇后,将所有桀骜心气都磨灭,总是一遍遍劝谏昼玉,君子该是如何。
竹心被月太后所害之后,她也只能对昼玉轻声说,臣妾不计较。
她不是不计较,而是不能计较。
她时时刻刻要顾忌着丈夫的处境。
那个情况下,若她因为一个小小的婢女要激怒月氏,昼玉一定会陷入困境。
边关需要月氏招揽的将士,需要月氏的银钱,他们都知道月氏独大,盘踞一方,逼迫皇权,但是他们不能动月氏。
不争不抢,事事为他考虑,也许昼玉爱的只是这样一个空壳而已。
堂堂皇后,被月太后整夜罚跪在宫殿前,不能说屈辱,被月慜设计,差点死在宫中的井里,不能声张,日日去请安受过的贬低侮辱都是常事。
直到竹心被杀,她才生了杀心,暗中安排人,与月慜在上元节金风玉露一相逢,引诱月慜私奔,杀了月慜。
月太后最爱的侄女被杀,抵了她情同姐妹的竹心的命。
不是因为她不同意月慜嫁给昼玉,所以便杀了竹心泄愤示威么,月慜死了,一切因果了了,够不够?
那天晚上她迎着风流泪,亲手将竹心骨灰撒入渭河中,只因竹心曾说,若真的可以,我也想和小姐一起闯荡江湖,看遍四方。
顾怜幽从来就不是什么可以忍气吞声的人,却忍气吞声了一辈子。
刹那间明阳千里,照在顾怜幽的脸上,似乎已经和前世如此遥远而不可及。
顾怜幽淡淡道:“不争不抢,事事为太子殿下考虑,用类似于这些的话劝他从君子之行,日子久了,自然会让太子殿下看你别有不同。”
月慜似懂非懂,声音略微稚嫩:“那一开始,我要如何吸引太子殿下目光呢?”
东宫之中。
昼玉看着从床榻上拿下来的那一袋崖柏香丸,心中动容。
他以为怜幽心中没有他,可是那日怜幽来此,没有拒绝他的接近,还留下了崖柏香丸。
崖柏珠子与茶叶同煮,再将崖柏珠投入酒中浸泡三日,阴干后磨碎成粉,加入檀香与沉香,融柏油羊奶揉成香丸。
是禁足那年,怜幽教他的制香之法。
是她所制所有香之中,令他一闻便沦陷的味道。
所有的不平与躁动,在崖柏气息中,却都能像被一双温热的手安抚下来一般。
那一年,如果没有怜幽陪着他,他恐怕撑不下来。
怜幽对云薄或许是有遗憾和情意未了,但十五年的相伴,到底不是一场虚幻,她还记得。
昼玉眸中笑意若隐若现。
顾怜幽在香坊中将那颗香丸递给月慜:“方法就是这样,月小姐可记清楚了?”
月慜捧着那一小颗香丸,凑近鼻尖嗅了嗅:“有些清凉,像山风,还有股浓郁的奶香,好温和又有力的味道。”
顾怜幽向月慜的侍女伸出手:“盒子。”
侍女连忙将装着银票的盒子递给顾怜幽,顾怜幽随手就给了掌柜。
月慜不明就里,顾怜幽却勾了勾唇角:“这座香坊是我所开,若往后想见我,月小姐来这里告诉掌柜一声便是,我会立刻来见。”
立刻来见…月慜的心蓦然一陷,对上顾怜幽一笑便含情潋滟的眸子,莫名心脏有些酥麻。
月慜失神地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脚下不平绊倒。
侍女下意识道:“小姐!”
顾怜幽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小心!”
被一只瘦长却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月慜惊慌地抬起眸来,却是顾怜幽似笑非笑的眉眼和线条清瘦流畅的下颌。
松针的冷香自顾怜幽身上浸染而出,月慜竟不知不觉间觉得那股松针冷香灌满了心肺,灌得她面色涨红,手足无措。
她慌乱地站定:“多谢…顾公子。”
顾怜幽收回手,定定看着她,眉眼含笑:“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