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孽缘
前世的商业竞争对手，在今生相遇，应该算是一段孽缘。
幸好一切发生在他们成为死对头之前。
南北绣业秉承相同的祖先，却因经营和工艺等方面的不同，以及各家的秘密武器，从根本上来说，各有千秋，各成一脉。
如果能化敌为友，不仅是对事业上的促进，还能互通有无，更高更快的提高技艺，甚至有可能开创一个行业神话，何乐而不为！
唐远懒懒地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凉凉开口，“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快回去吧。”
池冰一噎，有些不开心，咬咬后槽牙。
他还是上辈子的那个唐远，一样的不可一世，一样的目中无人，一样的不求甚解，一样的欠揍。
这种时候，不给他来点真格的，他是不会信她的。
“老板好阔气，五月竹的绣绷，天家王朝的丝线，孔南的雪绫，都是上好的东西，交给一群菜鸟，真是暴殄天物。”
池冰故作深沉的摇摇头，嘴里啧啧的表示惋惜。
不是假装的惋惜，她是真的很惋惜。这些材料放在前生，即使在她睨睥整个江北业界之时，因其过硬的质量和古老的传承，仍然是大多数纺织作坊的首选材料。
一个懂行的？
唐远眼神一亮，收起要死不活的懒样，坐正身体，指着窗下那些人说，“想做我的绣娘？你说说，她们谁绣得最好？说得准了，我就给你个机会。”
池冰轻轻一笑，漂亮的杏眼漾满自信。
“这位穿黄衣服的，模仿的是苗绣，注意，是模仿，不是苗绣，换句话说这是她理解的苗绣。那边穿格子衣服的，她的是京绣。可惜她们知道的只是皮毛，有形而无神，不过是东施效颦。若一定要从中选择一个的话，应该选择苗绣。”
“哦，为什么？说说理由。”唐远来了兴致，起身来到她身边，略有兴奋的搓搓手。
唐远的个子很高，和池冰说话，不免弓着腰，看上去仿佛一只大号虾米。
他站在距离池冰很近的地方，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身上特有的热度，鼻尖缭绕着淡淡的茉莉熏香。
茉莉香别具一格，她喜欢。但是靠得太近的男人，她无法接受。
前世今生，除了家庆，她从未和别的男人离得这么近过，陌生的味道令她眉头微皱，不适的挪了挪位置。
此生，除了家庆和赚钱，她不允许自己受到其他任何人或物的影响。
“表面上看，京绣更接近专业，苗绣只是模仿。但尽信书不如无书，刺绣讲究的是灵气，过于追求理论难免失了人情味儿。而且，她的京绣功夫差得很远，又急于求成，绣品过于死板，必定是想要争个第一。不过是个试绣，她的功利心就这么强，我想，她不适合做这行。而苗绣不同，她的针法真实细腻，每一针都很认真，不焦不躁，节奏掌握得很好，绣品具有别的人没有的灵动。而且她一心扑在刺绣上，我从她身边经过都没能惊扰到她，这份沉静最为难得。针法不会可以从头教她，但”
池冰侧过头，漂亮的杏眼光芒闪烁着，此时的她似乎是个发光体，自信得让人着迷。
“但是，心存不净则不能成器。这是我的个人拙见，还请老板指点。”
唐远眼底闪过一道幽光，微微眯起的双目令他看上去如同一只见到猎物的豹子，俊美却危险。
“你懂刺绣？”
这不废话吗，不懂能说得这么专业？
“不敢，略知一二而已。和唐老板比起来，不过是班门弄斧。”
“你怎么知道我姓唐？”
池冰一哽，脸上的表情僵住。
兴奋过头，竟然把实话说出来了。
冲动果然是魔鬼。
“啊，我哪知道，刚刚在外面听她们说的。”
我有和这些人说过自己姓唐吗？没有吧。
算了，管不了了。
好不容易碰上个懂行的，年纪虽然小点，也不影响什么的。好好调教调教，保不齐真能成事！
“光说不练假把式，走两针瞧瞧？”
池冰咬咬牙。
姑奶奶可是江北第一高手，能随便让你瞧吗，脸真大。
“普通的刺绣现场面试都会选择普通些的材料，唐老板的这些都是上品。突然招工，想必是收了什么了不得的活计，没有人能干，这才出此下策。”
唐远震惊的张大了嘴。
小女孩不简单，连这都看出来了？
那是不是别人都看出来了？靠，枉我费尽心机的在这武武扎扎的，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池冰暗笑，姑奶奶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前生没能打垮你，是我时间不够。这辈子我要不打败你，我就白活这一回！
“一幅简单的图刺下来，没有两三个小时也是不成的。老板这么急，又何必浪费时间。不如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没准帮得上您。成就我，也解了您的燃眉之急，一举两得。”
“就凭你个小丫头？”
池冰镇定点头，“就凭我个小丫头。”
小丫头看着稚嫩，就是性子不好拿捏。还没怎么着呢，就敢和老板对着干。这要是以后真的有点什么，还能管得了吗？
可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唐远想了想，觉得眼下也只能按池冰所言试一试。不管招不招得上得用的人，这幅作品明天都得弄出来。与其哈哈啦啦的浪费时间，不如按她说的试试，万一成了呢？就不用自己亲自操针了。
他转身进入里间，没一会捧着一匹素色锦缎出来，仅看那缎面光泽就知道价值不菲。
池冰只瞄了一眼，便瞳孔骤缩。
流光锦！这唐家小子还真有点好货啊。
怪不得这么急着招人，流光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的。
这个时代的流光锦极为稀贵，一米之价不下千金。做一套长裙，加上手工，保守的预估价在五千以上。
唐远运气不错，刚刚开张就遇上了富婆。
一旦把这些富婆侍候好，唐远在北方的创业就算成功了。尤其是那些底蕴深厚的老族中的主母，对于复古类的衣装有着疯狂的执着。
“雇主想要做件女式唐装，我试了几次都不成，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唐远指着布料边角处的几个针孔问池冰，表面上看他是愁苦的一问，实际上却存了考验她的心思。
他也是纺织刺绣业大家，断不可能不知道个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