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时丢失两个男人,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汪晓歌带着伤感离开纽瓦克,上了飞机,直到云层被破开,连日来的阴霾才一扫而光。她乘坐的波音777-300ER客机,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双引擎广体客机,仅座位就有三百多个,就像身处一栋巨大的豪宅之内,整个人分外轻松。不过,令汪晓歌放松的原因却不仅仅如此,更重要的是终于能离开纽瓦克那片伤心之地,去寻找自己所爱的人了。
客机升空,在云端平稳滑翔。
汪晓歌的座位刚好靠近机翼,透过机窗,散漫地欣赏着棉花糖一样的云朵,不经意间竟然闭上了眼。这张脸其实并非常人眼中的美人胚子,但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尤其是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充满了精明和倔强之气。她父母很早以前离开中国到纽瓦克开武馆,后来才有了她跟她大哥。可能是因为从小在纽瓦克出生,在纽瓦克长大,又在特拉华大学念书,这个长着一张中国脸的华人女孩,受西式和中式教育的双重影响,在父母眼里是个乖乖女,可在外面,朋友们都说她是个“女汉子”。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汪晓歌的睡眠质量并不好,心里有着太多杂念和牵挂,她甚至怀疑自己开始抑郁,直到上飞机后才进入梦乡。她身边是个肥胖的外国男人,挂满了络腮胡。她不想跟人聊天,所以对这个国籍成谜的男人并无兴趣。其实很多外国人在中国人眼里都这样,从面相上看不出国籍,也看不出年龄。这是汪晓歌第一次回国,虽然她几乎已经走遍美国所有州,还去过欧洲不少城市,可这次远行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按说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独身一人去到陌生的地方,心里多少会有些顾虑,可她早就没了这种顾虑,不仅是因为已经只身去过很多地方,更因为她从小跟随父亲学了一身功夫,而且爱打抱不平,是朋友眼里的女汉子,在特拉华大学早已声名远播。
汪晓歌在梦里见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好像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冲她挥手。她不明白挥手的意思是分别还是再见,但她发誓再找到他,绝不会再让他离开自己。他突然转身向远处走去。她强迫自己睁开眼,才发现头靠在了邻座男人肩上,男人并没有露出任何反感的表情,反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正想说点表达歉意的话,一抬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不远处正在往前移动的背影上。她腾地站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盯着那个背影看着,过了许久才终于急匆匆地离开座位追了上去。她想喊出那个名字,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不小心跟临近通道座位上起身的人撞上,她用英文说了句“抱歉”,可等她缓过神来再次追寻那个背影时,眼前变得空空荡荡。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汪晓歌的目光迅速划过每一张面孔,可三百多张面孔,就算挨个数也要不少时间。她不得不重新回到座位,冥思苦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他当初离开自己一样,是那么的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人间蒸发了似的。她紧咬着嘴唇,这才正视自己的情绪,心想刚才的幻觉应该是自己做了个梦,然后导致眼花,不禁狠狠地诅咒起来:“林志彬,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找到你,否则跟你没完。”身边的络腮胡男子看了她一眼,突然关心地问:“小姐,需要帮忙吗?”她缓过神,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慌忙收回诅咒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调整坐姿,重新闭上眼。
从纽瓦克到北京,在天上需要度过至少十三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汪晓歌去捋清一些事情了。她口中诅咒的“林志彬”是她在大学时交往的男友,老家在中国江南一个叫水镇的地方。她虽然从未去过水镇,但父母告诉她那里也是她的老家,所以一开始得知他来自水镇后,就情不自禁地主动贴了上去。林志彬长得高高大大,身上却没有江南人的阴柔之气,反而稳沉,做事干练。他不是她的初恋,但已然成了她的最爱,虽然自己入了外国籍,可骨子里还是中国人。她承认自己过度爱他,他却在她爱得天昏地暗时不辞而别,凭空蒸发。很长一段时间,她感觉他从未离开过自己,所到之处都有他的影子。后来,她开始到处找他,最终从他朋友口中得知他可能回了中国。一开始,她没有理由跟父母说自己要回中国找男朋友,直到他大哥给她留下一封信,机会才终于来了。
汪晓歌的大哥汪也没上大学,其实是他不怎么喜欢念书,心里揣着明星梦,从小跟随父亲学功夫,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功夫巨星。汪也的父亲汪啸天是个固执的人,决不允许自己儿子有着如此幼稚的梦想,更不允许祖传的功夫被用去拍电影,他认为那是对祖宗的侮辱,对功夫的侮辱。父子俩不止一次因为此事而争论不休,长此以往,俩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张。汪也终于忍受不了父亲的霸道,他向往自由,为了实现梦想,偷偷踏上了回国的路途。汪晓歌也正是打着寻找大哥的幌子才被父亲允许回国,所以她这次是带着寻找两个男人的重担飞往北京的。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好天亮,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切却又都是那么的熟悉,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来的是天安门、长城,以及故宫等形形色色的画面。
汪晓歌还只是个大学未毕业的学生,不是侦探,在这儿也不认识任何人,仅凭一股冲劲想要在两千多万人中找到林志彬和汪也,无疑是大海捞针。走出机场时,她感觉自己就像只蝼蚁,混迹在人海中跟随着人流随波荡漾。汪晓歌身上有着父亲的很多优点,但也遗传了父亲的不少缺点,比如说有股子冲劲,太固执,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她发誓不找到人是绝不会回美国去的。
提前在网上预订了一周的酒店,从机场到酒店的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当这座城市的风景从眼前一一掠过时,汪晓歌的心仿佛还飘荡在云端,躺在酒店的床上,虽然在飞机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但还是感觉累。她趴在床上躺了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一条自认为很精明的线索浮现脑海。她觉得汪也既然想当功夫巨星,必定会去拍戏的地方试试运气。带着这个想法,汪晓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离开酒店,找了半天才到了地铁口,来到北影门前果然看到很多正在等着接戏的群众演员。她想找人就必须靠近人群,可那些人以为这张陌生面孔是来抢饭碗的,纷纷用自己的身体封住了路。她挤不进去,正要退出,突然有人从铁门里拿着喇叭大声吆喝着:“需要仨,两个丫鬟,马夫一个!”刹那间,刚刚还在跟汪晓歌较劲的人瞬间如潮水般涌了过去,只留下她在外围孤零零的看着。
作为一个爱旅游的女孩,汪晓歌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她早听说北京有不少胡同,独自一人穿梭在胡同里就能感受到北京城悠久的历史气息。回到酒店时已是傍晚。六月底的天气不算热,不像海边城市那样潮湿,空气也是干干净净的。汪晓歌发现自己就这样爱上了北京,在这个到处都是乡音的城市,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和谐。当然,这也与她父母从小教育他们兄弟说汉语不无关系,让兄妹俩不能忘本,所以她不像别的在国外出生的华人孩子,不仅会说,而且会写一些不错的汉字,在这个城市很快就游刃有余了。
一连几天,汪晓歌都是早出晚归,去各种群众演员聚集的地方打探大哥的消息,拿着手机里大哥的照片到处转悠,可结果都令她失望了。找不到大哥,又无从寻找林志彬,眼看预定的酒店快要到期,她有了一丝丝的累,甚至有些沮丧。到了晚上,心情更是落寞,百无聊赖地去附近的龙华商城转悠,其实也没什么可买,女人逛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分散自己的精力,不去想那些令自己不开心的事。商场很大,人也多,熙熙攘攘的。汪晓歌一直闲逛到了顶层,加上白天走了很远的路,双腿此时像灌了铅。她进入观光电梯,挤到最里面贴近玻璃的位置站定,转身凝望着外面,眼睛看着远方,其实所有的景物都只在她瞳孔上稍作停留,然后转瞬即逝。
电梯在某层停靠上下客人,耳边传来细微的喧嚣声,把汪晓歌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偏过脸去,刚好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另一座观光电梯也在停靠上下客人,然后有个身影微微往这边转了转,刚好露出了侧脸。只是这个偶然的动作,汪晓歌立即被惊呆了,她想大声叫喊,但没来得及叫出声,电梯又开始往下运行,她急得连连挥手,对面电梯里的那张脸却始终没朝她这边张望。汪晓歌的举动惹得其他人一阵骚动,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纷纷侧目看着她,她却急急忙忙挤到门口,按下了最近的楼层,就在此时,她却突然看到对面的电梯停靠下来,里面的人转身出了电梯。
这一次,汪晓歌终于非常肯定那人就是林志彬,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恋人。她心急如火,手心里全是汗,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指示灯。电梯终于停下,汪晓歌大踏步冲了出去,然后循着对面电梯刚刚停靠的楼层奔了过去,可等她急急忙忙赶到地点时,电梯已经上行。她呆呆的向四周张望,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围着楼层转来转去,不顾场合大声叫嚷起“林志彬”的名字,周围的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可她毫不在意,继续沿着楼道搜寻,直到双腿无力,再也迈不开脚才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她眼中一片茫然,绝望浮上心头,仿佛周围的世界再也与她无关。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再过一会儿就要关门,客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汪晓歌是个内心坚强的人,即使想哭也不会轻易流泪,就像她丢失了林志彬一样,泪水全都被她默默地吞进了肚里。她趴在楼道边的栏杆上,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直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带着遗憾的心情站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姐,商场打烊了。”汪晓歌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心里微微一颤,等着双眼,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继而猛地转过身去。当她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林志彬没有变,即使离开了这么久还依然帅气逼人。他见汪晓歌半天不吱声,于是主动走到她面前,双手按住她肩膀,看着她满含愤怒的眼睛,温柔地问:“你怎么来了?”汪晓歌突然抓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用力一拧就把他按在了墙壁上。林志彬痛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儿的求饶。汪晓歌却毫不手软,在他背后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志彬苦苦哀求她松手,她却不依不饶,狠狠地问:“姓林的,我大老远来找你,你就没什么跟我解释的吗?”林志彬听了这话,整个人松软了似的,大张着嘴,趴在墙上再也一动不动。
“喂,你们干什么?”一声呵斥由远而来。汪晓歌看到好几个商场的保安冲过来,极不情愿地松开手,然后将林志彬转过来,拉着他的衣领媚笑着说:“闹着玩呢。”保安挥舞着警棍极不友好地问道:“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你们俩怎么回事,没听广播吗?”他手里的警棍都快碰到汪晓歌的脸,正好揣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汪晓歌冲林志彬温柔地笑了笑,说:“乖乖站着别动。”林志彬清楚她的身手,猜到很快会打架,叹息着摇了摇头,无辜地看着那些保安。汪晓歌转身朝向保安,带着挑衅的口吻,一脸迷人笑容地问:“没见我跟男朋友正说话吗?赶紧赔礼道歉。”那些个保安一见这姑娘口出狂言,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汪晓歌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志彬一眼,突然出手抓住了保安队长拿警棍的手,再迅速往前一窜,手肘直接击中对方下颚,然后借力跃起,一个漂亮的连环踢,近前两个保安就在完全没反应的情况下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完全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居然有如此身手。汪晓歌轻蔑地扫视着周围高高大大的保安,咧嘴笑道:“继续呀,我还没玩够呢。”现场确实够惨烈,一群大男人围攻一个女孩,看上去总有些以多欺少的感觉,但刚刚已经吃了亏,所以没人敢再大意。保安队长乔木生从地上爬起来,按着似乎快要被摔断的腰部,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林志彬在一边安静地站了许久,终于挺身而出横在汪晓歌面前,冲那些保安吆喝道:“别再打了,别惹我出手啊。”可那些保安仗着自己人多,认为胜算很大,于是再次围拢过来。林志彬突然抬头看着远处喊道:“喂,你怎么才来,快过来帮忙。”保安被唬得全都回头去张望。汪晓歌站定,还想继续出手,却被林志彬拉着狂奔起来。被拉着手的汪晓歌没有挣脱,心里甜滋滋的。那些保安撒腿紧追不舍,二人像阵风样冲下楼,却遇到了从楼下包抄上来的保安,他们怒吼着、狂叫着想要来个前后夹击。汪晓歌和林志彬被逼到了角落,先前被打的保安见此情景,又想冲上去围攻,林志彬却求饶道:“各位保安大哥,误会一场,误会一场。”乔木生不快地说:“打了人还想跑,我现在怀疑你们意图不轨,给我抓住他们,直接送公安局。”林志彬解释道:“误会了,我们刚刚就是闹着玩,真没干坏事。”乔木生质问道:“没干坏事你们跑什么?小姑娘,身手不错嘛,还真当自己是李小龙了,要不再试试一个打十个?”
汪晓歌不屑地笑道:“大哥,你猜对了,我还真是李小龙的第、第……我也忘了是第几代传人,反正李小龙就是我师父,刚才我可是手下留情了,没让你们断胳膊少腿儿的,已经算便宜了你们。”话音刚落,那些保安就纷纷作出要围攻的样子,汪晓歌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突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满脸歉意地说:“各位大哥,我错了,跟你们闹着玩呢。”那些保安都是大男人,大眼瞪小眼,那么多人怎么着也不能欺负一个姑娘,最后把他俩弄到办公室去询问了一番。
“我姓乔,乔木生,是这儿的保安队长,大家都叫我乔队长,告诉我,你们俩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在商场捣乱?”乔木生的额头还淤青着。汪晓歌张口就质问道:“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哪里捣乱了,告诉你,我们是客人,你们这样做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乔木生于是让手下保安搜身,但被汪晓歌顶了回去:“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外国人。”她说着把护照摆了出来,谁知乔木生一看护照,竟然冷笑道:“没想到还真是个外国人,白亏你长了一张中国人的脸。”汪晓歌一听这话就急了,被气得忽地窜了起来,直面着他呵斥道:“你这是侮辱人。”乔木生却不急不躁地说:“我只是说了实话,不过就算你是外国人,今儿既然在我的地盘上伤了我的人,那我也得让你付出代价。”
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林志彬此时终于开了口:“乔队长,小姑娘不懂事,你别跟她介意,我们什么都没做,只不过误了离开商场的时间,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乔木生冷眼打量着林志彬,不悦地问:“难不成你也是拿着外国护照的中国人?”林志彬轻笑道:“我是正宗的中国人。”说完把身份证递了上去,乔木生瞟了一眼,说:“总算是出来个明白事理的。对了,小姑娘,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一身打架的功夫,好玩吗?”汪晓歌正想反驳,但被林志彬给压了回去,继续陪着笑脸说:“乔队长,这次确实我们玩过了火,你大人大量别计较,我回去好好说说她。”
最后经核实二人确实什么都没做,也没给商场造成什么损失,不得不放人离开。走出商场时,夜色已经很深,可外面依然热闹。二人却良久没说话,直到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才终于停下脚步。林志彬转身拉起她双手,低声说:“对不起,都怪我,害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了,还被十几个男人围攻。”汪晓歌不屑地说:“要不是你拦着我,看我不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说完又耷拉着眼睛,沉默了瞬间,仰头盯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我不想来找你的,但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要悄悄地走。”
林志彬动了动嘴唇,眼神哀怨地叹息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汪晓歌怔了怔,突然嫣然一笑,说:“好啊,我不问了。”说着就挽着他胳膊不再松手,推着他往前继续走,他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任凭她像个孩子似的依偎在自己身边,却闷闷地叹了口气。汪晓歌释然的表情下其实隐藏着一颗不平静的心,她不是不想知道答案,只不过她了解身边的男人,他不愿被束缚太紧,跟很多男人一样,虽然爱一个人会全身心投入,可一旦失去太多自由,也会毫不犹豫放手。她不止一次地思考林志彬离开自己的原因,也许是自己太过粘人才逼走了他,也或者他们爱得还不够深切。他不说话,她就不再像往常一样刨根到底,这反倒令他有些不自然了。
他把她送到酒店,站在门口。她没有邀请他进去,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关上了门。他站在门外,自嘲地笑了笑,说:“晚安!”正要转身离去,却感觉身后的门开了,紧接着就被一只手蛮横地拉了进去,还没明白过来,就被汪晓歌的嘴唇被封住了嘴。他们吻得很深,很狂野,也许是分开太久,激情四射,房间里飘荡着浓浓的喘息声,灯光很暗,很暧昧。俩人折腾了许久,终于累了才安静下来。夜已很深,汪晓歌却毫无睡意。林志彬好像进入了梦乡,微闭着眼,一动不动,直到汪晓歌坐起来,他才沉声问:“很晚了,还不睡吗?”坐在黑暗里的汪晓歌突然出手,三下五除二便将他双手牢牢地捆绑住了,他惊恐不已,挣扎着,却又闭上眼睛,惊喜地问:“你、你想干什么,怎么突然会喜欢这样玩?哎哟,你太、太让我……”汪晓歌打开灯给了他一巴掌,看着床上赤裸裸的林志彬问:“你想多了,今儿就想问问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林志彬连连摇头,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汪晓歌爬上床去骑在他身上,凑到他眼前,坏笑着说:“那我提醒提醒你,记得咱俩第一次时,你说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为什么要反悔?”
林志彬了解面前的这个女孩,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毕竟交往了这么久,所以面对她的问题,干脆闭上眼,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汪晓歌可不吃他这套,幽幽地说:“要不说实话,要不跟我回美国,要不然……”他别过脸去,却被她抓住了脸颊,不得不睁开眼,哀求道:“别玩了,快松开我。”她摇头道:“林志彬,你了解姐的性子,别逼我动手。”林志彬果然偃旗息鼓,万般无奈地叹息道:“亲爱的,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有些事身不由己,不告诉你原因是不想让你担心。”汪晓歌被这话激怒了,满脸愠怒的吼道:“你瞒着我离开,我就不担心了吗?”林志彬听见她的声音略微哽咽,望向她眼睛,却没看到泪光。她坐直身子,却仍然骑在他身上,沉重的喘息道:“如果你不再爱我,那就当面告诉我,我不会一直纠缠你的。”林志彬缓缓摇头道:“别问了好吗?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
汪晓歌眼里其实是满含着忧伤的,她慢慢地附下身去,将他紧紧地环抱着,就这样安静地闭上了眼。林志彬是爱她的,可很多事现在或者说永远也不能告诉她答案,如果不是她来北京,也许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再见面。夜色茫茫,他无法入睡,睁着眼,望着凝重的黑暗,心力交瘁。
第二天一早,汪晓歌睁开眼,却发现林志彬已经不在身边,捆绑他的绳子被胡乱地丢在地上,还留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有事要做,必须离开一段日子,别找我。”刚刚重逢的爱人又突然消失,汪晓歌强忍住悲伤,把纸条撕得粉碎,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真恨不得将能眼见的所有东西都砸碎,但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退回到床沿上坐下,看着被她撕碎丢在地上的纸片,眼里突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继而收拾行李,像平日一样离开酒店,然后踏上了去寻找大哥的路途。
今儿天气不错,不冷不热,凉风习习,正适合出门溜达。汪晓歌信步徜徉在街心公园,虽然再次失去了恋人,可此时的心境却大不一样,就是在他离开后才突然间明白一个道理:该来的总会回来,不爱的人纵使强求也不会有结果。她这次回国之前早就想好了,无论是否得到答案,都不会继续纠缠一个无谓的人,所以她不打算继续在林志彬身上浪费时间了。上午,公园里人不多,除了一些晨练的老人,再就是带着孩子闲逛的父母。汪晓歌坐在长凳上,从包里拿出刚买的面包和牛奶。在她面前不远处是湖泊,湖水很清澈,湖边的柳絮在风中纷飞。她就着牛奶吃着面包,突然一个女人的焦急的叫喊声由远及近而来,很快就见穿着时髦,容貌美丽的女子摇摇晃晃的小跑过来,到她面前就比划着问:“小姐,有没有见到一个男孩,这么高……”汪晓歌这才想起自己确实不久前见到个孩子从湖边蹦蹦跳跳的走过,当时只顾着欣赏风景,也没放在心上。她指着湖边,还没开口,女子突然捂嘴痛哭。
“哎,您别急呀,我就是看到孩子从那儿过去的,这就带你去找。”汪晓歌急急忙忙带着女子往前小跑而去,边走边问路人。跟在后面的女子已经眼泪巴巴的,汪晓歌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眼看着就出了公园,但仍然未见孩子的身影,女子更是好像随时要跌倒的样子。汪晓歌心里想着孩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孩子的母亲不知会多痛苦,心里竟然也生出一丝愧疚感。公园和对面的高楼被公路隔开,虽然车不多,但也随时有汽车飞驰而过。汪晓歌站在路边向四周张望,回头看时,女子已经因为太过伤心而蹲在地上。
“孩子不见了,我孩子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呀。”女子的话像针一样刺在汪晓歌身上,她陡然想起再次消失不见的林志彬,思绪也变得浑浑噩噩,直到被汽车的喇叭声惊醒,抬眼望去,只见马路对面站着个正要过马路孩子,眼前顿时一亮,拉起女子欣喜地叫嚷道:“孩子没事,孩子没事。”女子惊喜地站了起来,当她看到自己的孩子时,当即就要冲过去,可紧接着好几辆汽车飞驰而来,她不得不站在原地冲孩子连连挥手,意思是让他站在原地不动,可孩子误会了她的手势,以为是喊他过来,竟然径直就迈开了脚步。孩子的母亲看到这一幕顿时就呆住了,险些从车流中冲过去,但被汪晓歌紧紧地拉了回来。汪晓歌亲眼目睹小男孩一步步走到马路中间,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正要趁着车流过去想去接孩子时,突然孩子的母亲张大嘴惊叫起来。汪晓歌回头看到一辆跑车从远处飞驰而来,眼见就要到达近前撞上小男孩,孩子的母亲已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说时迟那时快,汪晓歌猛地抬脚,像离弦之箭穿过马路,在跑车快要撞上小男孩的瞬间,就地一滚就把孩子抱到了路边。
跑车飞驰而去,只留下一阵轰鸣。
汪晓歌抱着孩子,孩子刚刚被惊吓到了,此刻还呆若木鸡。
“我的儿子……”孩子的母亲冲过街道,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抱着孩子心疼的哇哇大哭。一场风险被汪晓歌化解,母子俩自然是感激不尽,硬是要感谢她,还要请她吃午饭,她推脱不过,只好应允。孩子叫杜子墨,母亲叫于欣,于欣得知汪晓歌刚从美国回来找人,嘘嘘不已。孩子八岁多,很快就缠着她问东问西,尤其是她在国外生活的情况。她也很开心的跟他们交流,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因为救人的事,三人很快就打得火热,聊得不亦乐乎,就像很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没想到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难为你了。”于欣得知汪晓歌这次从美国飞来北京的原因后感慨不已,但又欣慰地说,“要是换做别的姑娘,我也该为她感到担忧的,可你跟她们不一样,刚才已经见识了你的身手,真不赖。”汪晓歌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就是跟着爸爸学了点皮毛。”于欣笑道:“你这都还是皮毛的话,可想你爸爸的功夫多厉害。”汪晓歌道:“但我听爸说,我爷爷的功夫那才叫真功夫,很早的时候,经常有人上门踢馆,都被我爷爷三下两下就打跑了。只可惜,爷爷已经不在了。”于欣沉吟了一下,又问:“当年你爸妈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去美国呢?”汪晓歌缓缓摇头道:“我也问过爸爸,但他从来不跟我好好谈这事儿,每次问他他都转移话题。妈妈也一样,每次问她她都唉声叹息,后来我也就不问了。后来我猜测可能是为了生计吧。”于欣看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吃东西的儿子,笑着叹息道:“其实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尤其是我们的祖辈,经历了太多我们难以想象的事。”
汪晓歌咧嘴笑问道:“姐姐,你是做什么的呀?”于欣顿了顿才问:“你看姐姐像做什么工作的?”杜子墨在一边咋呼道:“我妈妈可厉害了,她是医生。”汪晓歌惊讶地问:“真的吗?”于欣笑问道:“怎么了,看着不像啊。”她忙摇头说:“不是,我就是觉得姐姐你长得太美了,我印象里的医生,他们一般都很古板,可姐姐跟他们不一样。”于欣开心不已,笑着说:“其实姐姐是不上手术台拿刀的医生。”汪晓歌疑惑地看着她问:“医生不都要上手术台吗?”于欣耐心的跟她解释道:“可医生也分很多种呀,姐姐就是不用上手术台的那种。”汪晓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于欣又说:“既然你都叫我姐了,那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姐姐能帮你的一定会帮。”汪晓歌的心理年龄其实还很幼稚,听于欣如此一说,便感动连连,但随即开玩笑道:“子墨叫我姐姐,我又叫你姐姐,这辈分不是乱套了吗?”于欣忍俊不禁,说:“没想到你一个在国外长大的孩子,心思还这么多,甭管了,叫姐姐多亲切呀,把咱们都叫年轻了。”
“姐姐,你反正一个人也没地方去,就去我家陪我玩吧。”杜子墨发出了友好的邀请,汪晓歌哑然失笑,看着他的眼睛,舒心地说:“谢谢你,等姐姐有空一定去找你玩。”他却看着妈妈说:“妈妈,我要姐姐吃完饭就去我家,反正你跟爸爸也经常没空陪我。”于欣无奈地摸着儿子的头说:“子墨听话,姐姐很忙,还有事情要做,妈妈把姐姐的电话留下,等姐姐有空就去家里陪你玩,好吗?”杜子墨却噘嘴固执地说:“我不,我就要姐姐现在陪我玩。”也许是汪晓歌刚刚从车轮下救了孩子,所以孩子对她极为依赖,她拉着他的手说:“子墨最乖啦,姐姐说话算话,等姐姐办完事,一定给你打电话。”
虽然刚见面不久,但分别时,杜子墨跟汪晓歌依依不舍。汪晓歌看着那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竟然也心生一丝不舍,蹲下身拉着他的小手说:“子墨,姐姐答应你,只要你以后乖乖听妈妈的话,姐姐很快就来找你。”杜子墨于是极不情愿地伸出手说:“那咱们拉钩。”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下,三人终于分别。汪晓歌目送着母子俩逐渐消失的背影,重新踏上了寻找大哥的路途。在去北京影视基地的汽车上,风景从车窗外急速划过。安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不经意间浮现出来北京后遭遇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对刚认识的这对母子,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好感。
这注定又是白忙活的一个下午。汪晓歌在影视基地到处打听,也到处去看,但始终没有关于大哥的任何消息,没人听过汪也的名字,也没人见过照片上的人。她开始灰心丧气,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躺在床上,眼前一片茫然。
时间过得真快,一周很快就将过去。
汪晓歌在这周时间里几乎找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影视基地,一开始抱着大海捞针的态度,到此时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竭,最重要的是在酒店预订的房间也只有最后一天就到期,这些日子七七八八的已经花去不少费用。她有点力不从心,早上起床正在思索该何去何从时,突然从电视里看到了关于水镇的专题片,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可不久之后又被自己给否决,在心里问自己:“你不是已经决定不再找林志彬那个坏蛋了吗?为什么又要去?”
手机陡然响起,一看竟然是于欣的来电,于欣邀请她去家里吃午饭,她想想也许可以让于欣帮忙出出点子,于是就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