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信仰(红色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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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与进化论和唯物史观

我们都晓得十九世纪中,有两个巨大的火焰。这两个火焰,便是我们耳所熟闻的“进化论”与“唯物史观”。一八五九年那一年,真是一个革命的年代。在那年,达尔文(Darwin)发表了《物种由来》;马克思(Karl Marx)发表了《经济学批判》。他们这种前无古人的哲学,把欧洲乃至全世界永远变成了青年。他们用着他们的那巨大火焰,显示了一切过去自然界和人间社会的秘密,然后一切政治、道德、学术,才真正地开始向着一种科学的、有福于全人类的方向走。

我们中国一向被锢蔽于“非科学”的眢井中,对于一切自然现象、人事现象,从来只有些奇迹的信仰、神秘的不求甚解之解释—这和欧洲中古时代文艺复兴以前一样。因此每个人是从没有过一个确切明了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而社会之演变遂一直到今天,也就没有一个人能为意识的驾驭;且没有一个人能有那怎么样去驾驭的思想。现在欧洲自从经过那两大火焰之显示以后,对于自然和社会的一切当然必然都已明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把一切演变之事象入勒受辔,可是已经无处不在“方且图谋驾驭”之中了!我们呢?我们是只好看着野马散开四蹄盲目地飞跑了去。我们对于野马并不了解,我们不知万象森罗的“刍狗”关系,我们不知古往今来的治乱盛衰之理。我们因为没有明白系统一贯逻辑的宇宙观,我们也就没有那跨上野马之背、勒住它的缰绳的勇气的人生观。我们不知一切过去之因,所以无法去推一切未来之果。

我们不知社会的真实历史,所以我们始终不能明白人类生活的意义与它应有的方式。总之,因为我们没有进化论的根本的概念,因为我们没有一个生长的、经济的社会之了解;所以我们不明白宇宙的内容,不知道人间的一切变故究竟是什么道理。因此,遂没有我们的科学的宇宙观和进取的人生观;而我们的生活—国家、政治、一切文化—只好让它自然物理地进展了去,和“泻水于平地”“任其东西南北流”一样。

青年们!我们读书,我们也读了这些年了!除了“圣人开物成务”的“国故”笼统话,和“用男人的肋骨造成女人”的洋谎;我们对天地人生晓得一些什么?一部廿四史果从何种动力演出的呢?这是要我们读了廿四史本身而去另外觅求解释的。进化论用自然淘汰说明自然界万象之由来;同样,唯物史观也用了“经济的”这更根本的观念,说明了古今中外一切文化史实所以变迁之必然。进化论在我们现今的学界,多少是已经有些研究介绍的了!唯物史观这一种研究人类生活之历史的、科学的方法,却还很少有人肯去注意,且更很少有人肯去信它。这或者是有人还没有知道它的价值,或者有人因为它是马克思的产物,联想上容易和社会主义在观念上表现。因为社会主义在现在,是绅士们所当引避的一个礼节的对象,所以也因而对于唯物史观不觉“远之”了!其实,唯物史观虽为马克思所组织地叙述出来,实质上却不必与社会主义不可分解。唯物史观是对于静的社会—过去的历史的一种解剖的观察;社会主义则是对于未来的人类生活—动的社会谋支配的方法。目下欧洲各国谈改造的,对于未来怎么样支配组织社会的方法和应该取什么形式,尽管千差万别—有的主张无政府,有的主张工团专政,还有的主张民主立宪—但他们的“社会生成与发展”的哲学的概念,却大都由唯物的史观而出。

我们现在是丁此百忧之世,正在掮上了个整理社会之木梢了!我们如不研究唯物史观,如不以唯物的历史研究法去获得一种社会变迁的理法概念,我们如何能去着手!不明物理的因果关系,即不能管理一部任何机器,更不能说去制造一部机器了!然唯物史观,根本上又是抽绎其概念于进化论的;故体系的逻辑上,又须上溯于达尔文。从生物演化之基本的原则研究而下,然后对于社会的人类生活方能组成科学的识解。一个正当庄严、勇敢活泼的人生态度,也才能成立,我们才能配去担当那改革伟业;而中国也才能从那时起,开始放入了我们的意识的铸型。

因为中国改革的责任,天然地只在我们青年身上;所以我觉得我们在目下有切实研究这二大哲学的不可缓的必要!

(载《教育与人生周刊》第46期,署名: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