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没有养眼的妹妹

几经周折，肖洁敏终于打听到了一些附近私立小学的招生信息。

最最便宜的私立学校，是距公司三公里不到的花园小学，学费四千五一学期。最让她高兴的是，有个品质部的同事告诉她说，他的女儿曾经就是在这里毕业的，而今已经考上了东莞一中呢，看来是个好学校嘛。

凡事谋则立，不谋则破。一旦开始着手去努力，问题总能一步一步解决。

就像爬山，你站在山脚下，惆怅了好久，究竟爬不爬这山？怎么爬？走大路？还是小路？干粮够不够？山顶的风景值不值？纠结的情绪笼罩你许久。终于，你横下心来跟上身边一个路人开始上山，便终于不再有惆怅、纠结，总算一步步离山顶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促使洁敏夫妇俩最终下定决心要将孩子带出去广东，是缘于一次他俩端午节回老家探亲时，在婆婆家小区听到的那场事故。

小区三单元的五楼，住着一位陈婆婆，陈婆婆已经八十多岁了，满头白发，她儿子媳妇双双在外打工，留下祖孙两人在老家读书。陈婆婆腿脚不太灵便，时常坐在楼下和一群老太太一起聊天，等放学的孙子回家。

这年，陈婆婆的孙儿已经读初三了，可还天天玩得找不着人，听说是在街上打游戏，功课差得一塌糊涂，陈婆婆三天两头被学校老师找谈话，让通知他父母回来。老人也是眼看已经管不住孙子，又怕孙子在外头胡混出事，便硬是叫儿子儿媳自己回来带，说老师说了，你们若再不回来，我这孙子就要废了。

陈婆婆的儿子媳妇几经合计之后，决定让媳妇阿青先回老家，阿青老公继续留在外面打工挣钱。

阿青在老家专职带了一段时间儿子之后，觉得专职带这么大个儿子似乎也没必要，儿子一去学校，自己便无所事事。于是经人介绍，到当地纺织厂找了个工作，每天下班仍可以回家看着儿子。只不过有时得上夜班，钱挣得不如外面多，人辛苦一些罢了。

阿青那儿子之前长期没人管得住，心早已玩野了。他妈妈回来之后，孩子稍有收敛，但是没过几天，他便又寻到了途径瞒天过海，借口找同学借书、看功课、同学有约……时常跑到街上去打游戏，还经常打通宵。

有时他不记得跟妈妈交待就跑出去了，阿青回来找不到人，便只得出去寻。寻到他那几个要好的同学家中，同学便在网上同他通风报信，他便赶紧从游戏厅转移到另一个同学家里去。同他要好这几个孩子，多是父母都长期不在家，孩子跟爷爷奶奶住的，老人家不太管事，很容易受糊弄。

有天早上，阿青下了夜班回到家，又不见儿子人，眼看过几天就要中考了，做妈的心急啊，考不上高中，这辈子就只有劳碌命了。究竟是又在哪个同学家？还是又跑街上打游戏去了呢？她骑上电瓶车就恍恍惚惚又满街找去了，结果被清早一辆大泥头车当场碾成了肉饼。

已经走了的母亲，悲惨遭遇令人扼腕，留下来的儿子，前程堪忧不说，这一生将背负的心理负担更是令人揪心。

林叙和洁敏一刻都不想再耽搁下去了，不用再考虑什么学费、学校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孩子必须带出去。

自从知道洁敏有这个打算之后，便时常有同事向她聊起这方面的事情。几个星期下来，好消息竟也接踵而至。集分入学政策突然更新了，据说几乎是只要集上了分就能有补助，最低也有三千块一年可以拿。人才入户的条件也放开了，只要去考一个“育婴师”之类的资质证书，就可以办人才入户了。不过，人才入户这项，洁敏目前还不考虑，倒不是怕考试，只是舍不得乡下那个农村户籍。老爸说了，现在农村的户口吃香着呢，准出不准入，迁出去可就再也迁不回来了。洁敏计划在下一次回老家的时候，就试着做做老人们的思想工作，把老人和娃娃们都接过来自己身边。

工业园门口，一天到晚都围着三五成群的人在“审视”招聘广告，从无间断，可宣传栏上仍满满当当贴着缺人的公告。各个工厂的招工人员们，中午、晚上、甚至周末都不敢休息，见到有人走来，就赶紧纷纷迎上前去宣传：“看看我们这家吧？全部按劳动法的，一个月四千！”“我这里我这里，我这里日结，每小时18块！每个月能拿五六千”……招揽的热情，堪比旅游景点、火车站出口那些旅馆老板们拉客住店的场景。

想当年——也不算很远，就十多年前吧，招工哪需要这般巴结？好一点的工厂，工人们都抢着、挤着如同挤春运火车一般，把身份证和“红包”硬塞到招工人的手里，哀求被聘用。现在情景大大的反转了，是工厂求着、巴结着员工进厂，除了承诺倒贴上介绍费、奖励金、各种福利给工人，基本工资、夜班津贴也几乎是年年比着涨，都仍然招不到人。好不容易说服几个人进厂试工，还没做两天就又走了——嫌弃伙食不好、没有空调、工作辛苦、车间管理太凶，说话大声、又不准聊天、不准看手机、宿舍没有洗衣机、车间没有年轻女工……“原来没有养眼的妹妹早已经不只是老板的需求，连普通的工人都敢摆明提出这个需求呢！”老宋调侃着将收集到的反馈信息呈报给CK，CK狂笑不止：“正常、正常！”

刚刚回到办公室，肖洁敏哭丧着脸跑过来跟老宋汇报：“方旭的爸爸好像出事了，说可能是没有了，她刚来交请假单，说要去赶飞机，问你能不能帮她订票呢！”“不会吧？她这么小，她父亲应该还很年轻吧？”老宋吃了一惊，这可是CK重点在关注的苗子，该不会一去不回了吧？老宋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吩咐道：“打给她，说我送她去机场！”

方旭一直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像小溪似的不停滑落，看着太叫人揪心了。“你家可有兄弟姐妹？”老宋问她，她无声地摇头。“你晓得不？我也是九岁就没有了父母，吃百家饭长大的。你看我长得这么矮小，就是小时候营养不良搞成这样的。到后来娶老婆，还被岳父岳母看不起，不肯将女儿嫁给我，嫌我穷。还好我老婆说认定了我，跟着我到处打工，吃尽了苦头。直到后来生了儿子，她家里才勉强承认我的。”老宋动情地说：“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没有了谁，就不活了呀？相反，我们还要更加努力地活好呢，没有谁会可怜我们啊，凡事还得靠我们自己呢！”方旭感激地看了一眼宋经理，这个人比自己更可怜啊。